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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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闲 人
【故事梗概】
这是发生在广西大藤峡岸边山村里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的故事——
一个妙龄少女，视长发如生命，村里郎中求她几缕头发做“药引”，她不肯。却用长发做武器，狠狠地鞭笞和抗击日本鬼子；危急时刻，毅然割发煅炭，救活抗日英雄；艰难岁月里，借力一头长发医治患重病的丈夫；为了打通出山的路，剪发卖钱换炸药，凿洞穿山；为了让村里乡亲过上安宁富足的美好生活，她又做出惊人的决定，将一头长发竞拍出300万的天价！
这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生动感人，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精彩故事……
【主要人物】
覃香如：长发女，红石村抗日游击队员，香如坊主人
覃源兴：香如爷爷，组建红石村抗日游击队
覃桂香：长发女，香如奶奶，舍身保卫红石村
陈显涛：国民党教官、抗日游击联队总指挥、红石集团董事长
林 明：中共地下党员，县政府教育科科长、抗日游击联队总指挥
慧空大师：龙华寺住持，抗日游击队员
陈同舟：陈显涛儿子，红石集团总经理
吴小坚：红石村村委党支部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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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943年秋，同盟国在“二战”转入战略反攻，日军在太平洋战争上屡遭失败，使南洋各地军队的海上交通线受到威胁。日本大本营为保持本土与南洋的联系，为打通由平汉路经湘、桂两省至越南的陆路交通线，日军于1944年8月攻陷湖南衡阳后，由湖南、广东分兵向广西进犯。日军第23军陷梧州，相继攻占平南、桂平，日军铁蹄在平南、桂平县城及乡镇大肆蹂躏践踏。故事就发生在西江上游黔江大藤峡岸边的红石村。
红石村因有红石横突江中而得名。絳红的石板，从半山上一排一排、层层叠叠、依序地往江中延伸，巨大红石天然地垒成一个很好看的码头。
晚霞映照下，红石村格外醉人。山上洁白的云雾挂在碧峰山腰，村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挑水的，淋菜的，赶鸭子的，放牛的；村口的老榕树下，石台、石凳，都围坐有人，喝茶的，抽烟的，聊天的，洗漱的，沐发的，戏水的……各有各的乐，各有各的活，山里人用匆忙的节奏迎接夜幕降临。村口的老榕树下有一张石台，傍边立放几条石凳，晚饭吃好了的从家里面走出来了，执着蒲扇轻轻地拍手的凳面，然后理所当然面对江边坐着，享受江面送来的徐徐凉风。村外的码头，虽然也是忙碌的，但船只、人流穿梭以及招呼问候声，一点都不慌乱。
“二叔，几天不见，这次在外面又带回什么宝贝？”阿吉刚从山上下来，正在江边洗脚，对着刚上岸的一位长者说。
“当然有啦，你二叔我什么时候会空手而归的？”二叔就是覃源兴，大概五十岁出头，他总是嘴巴叼着精致好看的木质烟嘴。烟嘴上双目深邃威严，嘴角微微上翘，显得和善近人，头戴礼帽，身着中山装，清瘦干练，看样子就是老练的江湖佬。
他走到榕树下，给大伙递上卷烟。
“还是卷烟方便。”
“人家二叔抽得起卷烟，你抽得起？”
连抽支卷烟，大伙也不忘调侃起源兴二叔来。
源兴二叔很享受这种调侃，也乐起来，“用好红石村这块风水宝地，谁都抽得起。”
“快点回去吧，二婶已盘好香发等你呢！”不知谁冒出这句调侃的话，大伙哈哈大笑起来。
“二叔，虽说小别胜新婚，当心刮肉刀枪。”
“嗯，聪明，有经验。”源兴二叔，“有空过来，大伙到家来喝两盅。”
这时，二婶正好出来找她孙女香如。
“你看，二婶等不住啦！”大伙看见二婶，又一阵乐笑。
“你们呀，一群老不正经的。”二婶已习惯享受这份调侃。
码头另一角，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正在戏水，有男孩有女孩，男孩多光着身子，女孩穿着简单的衣服，个个水性很好，有的游泳，有的跳水。
“香如，香如，一个大姑娘了，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整天不归家。”二婶边走边叨念说。
听到奶奶的叫喊，香如应着：“哎，奶奶，我在这里。”
这个叫香如的姑娘，十六、七岁，身姿清秀，两眼水灵，仪态娴静，气质优雅，修长的天鹅颈，满头乌黑飘逸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在肩背上。
看见爷爷回来了，香如撒娇地迎上去，开口就问：
“爷爷，我要的发簪买到没有？”香如盘问道。
“哦，忘了。”源兴二叔故作忘记的表情。
“爷爷，又骗人。”香如似乎真的生气了，眼里含着泪花。
“你看——”，源兴二叔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礼包，递给香如。香如迫不及待地打开，“还漂亮的发簪！”香如得意地跳起来，“奶奶，漂亮吗？”
见香如高兴，奶奶也高兴，说：“是的，漂亮！”
香如懂事地接过爷爷的背包，挽着爷爷的臂膀，与奶奶一起往家里走。
这一家三口走在一起，说是爷孙，倒有点像一家三代。香如奶奶哪像奶字辈，看起来更像妈妈，长得也相像，白白嫩嫩，少女般的脸庞，连皱纹都没有，满头乌黑的长发靚得让人嫉妒。从背影看去，香如与奶奶一般高了，一样的苗条身材，一样的瀑布般乌黑长发披在S曲线腰间上，一样优雅，一样娴静，一样好看。
晚饭的时候，源兴二叔约上百岁公、阿吉、阿球等几个乡亲围坐在一起喝酒。
源兴二叔将在外地了解的情况跟大伙说：“现在外面乡乡洞洞都有日本人。所到之处，无恶不作。在桂平县城、蒙圩、金田、江口一带，行嚣作恶，烧杀掠抢，就男人抓做挑夫，见女人就强奸，如反抗如不从，就用刺刀活活捅死。单单江口六堡村，就有几十人被拉去当挑夫，有十几个一去不回。在蒙圩，一天就杀害几百人，烧毁民房几千间，很多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红石村目前虽然尚未有日本人来过，但说不定某一天也会侵扰。我们也得效仿外村，组成抗日游击队，保卫家园。”
阿吉是个猎户，两眼如鹰，敢说敢为，村里人都有点怕他，也有点服他。他说：“日本鬼，怕个鸟它。我们山里人，哪家哪户没有几件打猎防身的家伙，日本人赶来我们就跟他干！”
百岁公像个老顽童，一百零三岁了，一辈子在这大山里与青山秀水打交道，身板依然硬朗。老人家捋一捋自己的花白长须，干咳两下，清清嗓音，郑重有力地说：“我赞同源兴建立抗日队伍的的想法。红石村人从来都是安分守己，既然有人想胡来，我们就得动起来，保卫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不能让日本人毁我家园。”
百岁公说：“当年我们老祖宗跟瑶吴侯大苟抗击过明朝军队。明军对红石村进行过围剿，我们靠几条百足虫就把明军赶走。不过，我们也不能马虎大意，日本人有飞机大炮。前一阵子，来了几架飞机，在红石村上空转了几圈，扔了几颗炸弹，都掉到河里洗澡了。”
“日本人天上来不了，但会不会从水路上我们的码头就很难说。”阿球若有所思地说。
源兴二叔说：“这是有可能的。自日本人来到桂平后，江面上时不时有日本汽船上上落落。”
“我们先将村里的青壮年组织起来，把各家各户打猎防身的家伙准备好，随时做好保卫红石村的准备。” 源兴二叔似乎是早有谋划地说，“我在外边与几个乡村的抗日游击队联系过，考虑日本人的装备非常好，他们一般不直接与敌人面对面作战，都是采取流动袭击打击日本人。遇到合适的机会，村与村之间配合行动，联合伏击，让日本人吃睡不得安宁。我们组建抗日游击队，阿吉你精灵勇敢，就在当个队长吧，在村里不打旗号，从明天开始，你就把队员组织起来操练操练。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们就与东乡、西山等外边抗日游击队联合起来干。”
送走百岁公他们后，源兴二叔与二婶半卧在床头，也未能入眠，两口子也聊起日军的暴行，担心红石村的安全。
源兴二叔习惯轻熟地抚摸着二婶的长发，感触地说：“这样好看的长发，只有平静安宁的世道才能养出来呀。”
“香如这姑娘长大了，长发及腰，我想物色一个小伙子招上门咯。”香如奶奶说。
“有合适的吗？”源兴二叔问。
“还没有。”香如奶奶说。
在山里，起得最早的估计是大雁小鸟了。
爷爷奶奶都起来干活了，香如还在梦中。一头乌黑陶亮的长发，舒服惬意地也躺在香如枕边，几缕晨光从窗口偷瞄着香如轻盈幸福的睡姿，醉咪咪欣赏香如的秀发。晨光显得很轻柔，慌怕惊醒香如。但是，这时香如还是醒了。她在床上调皮地伸懒腰，修长匀称的小身子，从这边床转到另一边床，这张闺床的确很舒适，香如一边翻转，嘴里一边嗯着懒曲，那头秀发也跟着得意滑来滑去。只见香如起身打开窗帘，轻轻嗔怪对外边的小鸟说：“就是知道是你，天天叽叽喳喳，赶走我的香梦。”
香如坐在梳妆台前。镜子像山溪水一样光洁，映出一双不大不小长得刚刚好的、水灵灵的眼睛，鹅蛋脸细嫩红润；一头又密又长的香丝黑瀑一样泻落在肩膀上，一双十指肥硕的小手灵巧地用黄牛角梳梳理秀发，不时用鼻尖闻闻发香。香如似乎很满意自己端正乖巧精致的五官，更满意自己精心养护出来的够柔软有弹力的头发。香如很娴熟就把长发盘起，用爷爷新买的发簪将头发髻实，在镜子前再瞄瞄梳理成型的发髻，然后哼着小曲，轻盈地走出房间。
爷爷正在用小斧头将香料劈成小块，以便用水碓舂成粉末，制作香料产品。
“爷爷早上好！”香如见爷爷不见奶奶，她想在奶奶面前亮了亮爷爷买的发簪，问爷爷：“奶奶呢？”
“在水碓屋那边吧。”爷爷说。
爷爷说的水碓是香如坊碎粉中药的石屋。山里人利用山溪水的梯级落差，蓄水建成水碓。从山上采集回来的香料原料，经过晒干、碎块，然后将药放入石臼，借碓头一起一落的力量舂药成粉，再用香料药粉制作成香疗产品，每舂一臼都要及时装袋。
香如来到石屋，屋子静悄悄的，知道奶奶在里面，喊道：“奶奶。”
“哎，我在这呢。”奶奶在屋子里说。
香如正想打开石碓屋门，奶奶着急地说：“别打开，一打开药粉就飞走咯。”
过了一会，随着水碓声响起，奶奶开门出来。
香如见着奶奶，哈哈大笑起来，“奶奶变成老太婆了！”
奶奶虽用头布包裹头发，但露在外面头发、眉毛，一身都被药粉沾满。
这天黄昏时分，江面上传来“突突突突”的汽船声。江面上串出几条汽船。人们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船，都抬头眺望，很是新奇。汽船越来越近，船上的人是一排排军人，个个扛着枪立在船边。
船上传来一阵阵的惊叫声。原来是日军汽船！
“鬼子来啦！” “鬼子来啦！”“快跑，快跑！”不少正聊得起劲的醒悟过来，慌忙起身闪跑，孩子们光着屁股就爬上岸，纷纷往村里跑。长发姑娘来不及髻实的头发一下子散开，迎风飘扬，
“仙女！仙女！”
“花姑娘，花姑娘。”
“哟西，哟西。”
大概是在执行军务吧，日军没有靠岸。
“啾啾，啾啾”，日军故意射出一梭子弹，看见岸上慌乱，汽船上日军发出恶狼般的浪笑声。
枪声划过江面，穿越山峰，回响在红石村和红石村周边的山峰上。
随着阵阵狼笑，汽船逆流驶去。
日军汽船在江面上犁碎了一江平静的山影。
日军的出现，扰乱了红石村平静的生活。
世间事就是这么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村里街上都在议论，都在忧虑：“日本鬼子如果靠码头进村怎么办？”
香如家里那张四方桌，围桌着十来个人，他们在商量着如何应对日军的可能侵扰。
源兴二叔说：“如有鬼子靠岸，乡亲们先躲到山猪窝去，鬼子上岸进村，总要吃喝拉撒的，一时半会不会放火烧村的”。
“我们红石村抗日游击队，从今天起进入战斗状态。”
（二）
天蒙蒙亮，江面气雾缭绕。
源兴二叔准备外出联系周边抗日游击队。谁知刚到码头，发现有几艘日本汽船已停泊那里了。原来野木接到命令掉头返回红石村，摸清红石村情况，以红石村为据点，筹集军需给养。
见到源兴二叔他们，一个翻译官领着日军野木队长迎上来。
日军小小队长看起来很和善，微笑地向源兴二叔点头，嘴里挤出几个不伦不类的中文：“老人家，早上好！”随后向翻译递了个眼色，请他表示日本军队的“友善”。
翻译官会意的很及时，上前给源兴二叔地卷烟。二叔心里有谱，但很自然接过卷烟，翻译官上前帮二叔点烟，二叔礼貌地用手掌轻轻谢谢绝。
翻译官介绍说：“这是日本皇军野木队长。”
源兴二叔稍微打量一下那日本军官，轻轻点了点头。
翻译官说：“昨天野木队长路过红石村，见红石村风景美丽，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夜掉过船头，想到村看看。因为天色已晚，不便打扰乡亲们，便在船上歇息，等天亮再进村。”
源兴二叔不动声色地说：“来者都是客，好呀。”
“不知日本人想看些什么？”
“昨晚，野木队长接到命令，要到红石村筹点军粮给养。”翻译官说明来意。
源兴二叔心里明白了，会意点点头。
“日本人来了多少人，需要多少粮食？”源兴二叔已经有了主意。
翻译官说：“野木队长是打前站的，昨晚带来三条汽船，有二十人。等事情有着落了，随后会有几百人日军一并过来。”
源兴二叔心里咯噔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镇定地说：“好，好。”
野木队长看见源兴二叔这么爽脆，也显得很满意。
翻译官似乎这时候才看出源兴二叔要出远门的样子，说：“老人家，您这是要出远门？”
源兴二叔回道：“嗯，我正想县城进货。不过，进货可以缓缓，家里来客了，我总得先招待招待吧。”
“请吧。”源兴二叔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翻译官请示野木队长。
野木队长突然显得很谨慎，摆了摆手，说：“别急，别急。”然后对翻译官嘀咕嘀咕了几句。
翻译官转身对源兴二叔说：“这样吧，野木队长昨晚没睡好，想在船上补补觉。我和几个皇军先跟你进去看看。
“也好。”源兴二叔带着翻译官和两个日本兵进村。
香如正在帮奶奶梳理她的长发。旁边的凳子上放着瓦钵，钵里装有半钵颜色黄黑的香发液。香如站在奶奶背后，用梳齿沾着一个瓦钵里的香发液，细心地梳洗奶奶的发根；发根梳洗后，又用梳齿沾上瓦钵里香发液，梳洗奶奶的长发。
源兴二叔和日本兵走在红石村街道上。乡亲们见状纷纷躲避。
红石村不大，不一会就逛得差不多了。源兴二叔把翻译官和日本兵带到家里喝茶。
“香如，泡茶，来客人了。”
“哎，来啦。”香如将梳子递给奶奶，洗洗手就拿出一块抹布将那张四方桌搽抹干净，不一会就送上茶水。
翻译官和日本兵看见勤快轻盈、长发如瀑的香如姑娘，双眼像见到仙女一样，都愣着了。
翻译官也发现自己有点失态了，很快回过神来，问源兴二叔：“这是你……”
源兴二叔说：“我孙女香如。”
翻译官赞美地说：“她的长发好美啊！”
“我们红石村女人都喜欢留长发。除了做工吃饭，整日就是摆弄那头长发。” 源兴二叔说话锋一转，“你是中国人吧？”
翻译官带点苦笑，好像明白二叔想说什么，无奈地说，“这年头混口饭吃。”
“日本人到底想到红石村干什么呢？”源兴二叔问说。
“皇军要接管红石村。”翻译官不假思索回道。
对日军的意图，源兴二叔心中一点不惊讶，他早就知道日军外边各村的暴行。但他想的是如何不能让鬼子靠岸，便故意提醒翻译官一样，“日本人敢进红石村吗？红石村可是当年我们先祖抗击明朝军队的大本营哦，明朝围剿了二百多年，红石村还是毫发未损的。”
翻译官似乎对红石村的历史也略懂些许，“日本人哪管这些。”
“你还是转告日本人吧，红石村进得来，出不去！”
“日本人有飞机大炮。”翻译官说。
“日本的飞机来过了，没用。去年底日本轰炸桂平城的时候，就有几架飞机，飞过红石村，扔下几颗炸弹，因为红石村窝在一个山坳里，四面高山大脉，飞机根本不敢飞入村里，只能将炸弹仍在江中。”源兴二叔说。
翻译官不语。
“告诉日本人，拿点粮食山货，走人吧。”源兴二叔希望尽快把日本人打发了，便给翻译官点了一个主意。
……
喝着茶，聊到这份上了，等于把“球”踢回给日本人。
翻译官试探地摸情况，问起源兴二叔：“我发现街上都是老人妇孺的多，青壮男人很少，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红石村有个传统，女人在家里织布、晒药、做茶，缝绣球，做香囊绣球，都是一些手工细活，男人或上山种茶采药，或出门做生意。”源兴二叔自知红石村抗日游击队刚建起来，没有多少战斗力，他便故意提醒翻译官说：“这世道不太平，也有不少男人扛枪打猎去了。”
“我知道，这山里山外，都有抗日游击队。”
源兴二叔：“看来，翻译官也不是眼瞎耳聋。红石村如有不妙，我们在九层岭发一梭沙枪，山里山外的青壮男人都回来了。”源兴二叔心里清楚，现在抗日游击队正在外面抗击日军，这时候不知在哪个位置呢，希望这样的提醒，让翻译官转告日本人不要轻易进村。
翻译官似乎认为大体了解了村上的情况，便起身告辞，回船上复命去了。
翻译官和日本兵走后，源兴二叔马上召集昨晚参加开会商议的兄弟，商量对策。
“日本人还是来了，看来我是走不开啦。”源兴二叔说。
“现在一头要稳住日本人，一头要联系上外面抗日游击队。谁去？” 源兴二叔说。
……外乡抗日游击队机动作战，谁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
“我去，找县城的同学帮忙。”香如在县城读过几年书，见长辈们找不到合适的人去找抗日游击队，便自告奋勇地说。
源兴二叔抬头打量了一下香如，心里想：“嗯，也好，让她历练历练也好！”
“嗯，香如，你和阿山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香如和阿山走后没多久，香如又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源兴二叔有点不解。
“……”香如说，她用土话告诉爷爷，阿山成功出村了。
原来，香如和阿山准备出村，翻译官就领着野木队长要进村，见到香如就要她带路。香如只好用土话告诉阿山，让他趁机溜出去找抗日游击队。
二十几个日本兵快步调防，一下子就把红石村码头、村口占领，不给村里人出去。
源兴二叔明白了，看来自己是低估了日本人，于是干脆来个“待客之道”：
“稀客，稀客，既然野木队长来了，就进来喝茶吧”。
野木队长似乎很满意源兴二叔的热情，竖起大拇指说：“你的是这个，但是不要啥滑头。按照皇军的要求去做。”
“嗯，嗯，我们都是良民。”源兴二叔知道不能吃眼前亏，要保住红石村的安全，得想法子与日本人周旋。
“香如，告诉奶奶，炒几味好菜，把好酒拿出来，招呼客人。”同时用土话让香如向乡亲们转达自己的打算，不要冲动，要稳住日本人，等候抗日游击队的到来。
翻译官要源兴二叔安排几间房子给日本人，用作指挥所和住宿。
“祠堂吧，那里够宽够用了”。
把日本人安排好了，源兴二叔正准备回家，翻译官从祠堂追出来，警告说：“村里人不许上九层岭！”
“放心吧，不上，不上九层岭”，源兴二叔知道阿山已经出村，他明白翻译官的意思，是担心红石村人通风报信。
在香如家里，乡亲们围坐在四方桌，商量着如何应对日本人。
“得把日本人赶回船上，留在村里，迟早要坏事。大伙有什么好主意？”源兴二叔说。
大伙七嘴八舌，抓头绕脑，都在拼命地想。
大伙都想了好几个点子，源兴二叔都觉得不合适，“我们不能和日本人硬拼。”
“爷爷，用蜈蚣呀。”香如灵机一动，蹦出一个大火还没想到的点子，“记得百岁公跟我们讲过蜈蚣退兵的故事。”
“这行吗？我们都没试过。”
香如说的“蜈蚣退兵”故事，村里人都听说过，就不知道是否是真的，有没有用？
蜈蚣退兵，是当年红石村人利用蜈蚣对付明朝军队的一个土办法。说的是，有一次明朝军队进犯红石村，驻扎在红石村不愿离开。红石村才几户人家，无法与政府抗争。一个老郎中出了一个主意，说用蜈蚣驱赶明军。怎么驱赶呢？找到一条蜈蚣王，放在军队指挥官的房间里，再泼上一些鸡鸭鹅毛水，当晚就有数百条蜈蚣汇集到指挥官的房间里。这么多蜈蚣在一个房间里，爬得满屋子都是。指挥官深夜方便，突然发现被褥、衣服、墙壁、鞋子等等都是蜈蚣。一下子把指挥官吓坏了！这个指挥官有点迷信，认为自己带兵进入红石村触犯神灵，神灵派来蜈蚣来杀他。于是，第二天就命令军队撤出红石村。
或许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保卫家园的兵法。
山里人，找一条蜈蚣王不难。既然没有别的法子，大伙决定效仿老祖宗，试一试。
祠堂里，野木队长正在听翻译官介绍红石村的情况，商量如何解决军需给养。
这时，源兴二叔、香如和几个乡亲送来茶叶、烟丝、土特产，说是慰劳皇军。
二叔跟翻译官说：“祠堂平时不住人，脏兮兮的，担心有臭虫蚂蚁骚扰皇军休息，我们过来清理一下。”
翻译官向野木队长说明后，野木对非常高兴，应允了。
于是，香如他们就按照“蜈蚣兵法”，在野木队长房间和祠坊里泼洒浸泡go鸡毛的水，在祠堂“清洁”了一番。
临走了，野木队长目光盯着香如和她的乌黑长发。
“哟西，你是仙女！”野木队长正准备伸手去抚摸香如的长发。
这下子吓坏了香如，香如飞快地闪开，往祠坊大门外。后面传来野木队长的淫笑声。
“仙女！仙女！”野木队长嘴里不停地嘟哝着。
源兴二叔他们走后，野木队长跟翻译官说：“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么？真是仙女！”
翻译官似乎明白野木队长的心思，提醒他说：“我们要的是粮食。”
“仙女！仙女！”野木队长不理会翻译官的提醒，一个劲释放自己对香如长发的“赞美”和“惊喜”。
……
第二天早上，大伙都打听昨晚“蜈蚣兵法”有没有用。
源兴二叔也准备去祠堂看看。
没想到的是，刚出门就遇上翻译官匆匆赶来。说野木队长昨晚被虫子咬伤了！现在回到船上了，问问有没有郎中。
源兴二叔暗暗自喜。蜈蚣军打胜仗了！
“野木队长呢？”源兴二叔问道。
“回到船上了。”翻译官将昨晚遇到蜈蚣袭扰的情况向源兴二叔说。
原来，昨晚野木队长遇到的情况跟当年明军指挥官遇到一模一样。更严重的是，野木队长还被蜈蚣咬伤，周身疼痒难受，半夜撤回船上。
源兴二叔说：“我跟你去看看野木队长。”
在船上，好几个日本士兵都被蜈蚣咬伤了，因为又疼又痒，有的士兵乱抓一通，出现红肿。
野木队长一见源兴二叔，本来想发火的，无奈实在疼痒难受，只好求救的口吻说：“你的有医治办法？”
“有的，有的，我马上回村里拿药。野木队长，要忍住，千万别挠。”源兴二叔忍住高兴提醒野木队长。
回到村里，见村里乡亲们都在议论蜈蚣军的威力，大伙好开心，都称赞香如的点子好，都说老祖宗留下的“蜈蚣兵法”使得！源兴二叔也与乡亲们乐了一番。
“抓一个大公鸡来，我还得帮日本人医治去呢。”
“香如她奶奶，顺便装半瓶香如液给我。”
源兴二叔提着一只大公鸡，来到船上。
那只大公鸡咯咯大叫，只见源兴二叔用一根筷子裹上一圈棉花塞入大公鸡的嘴巴，然后将棉花的公鸡唾液涂在野木队长被蜈蚣咬伤的伤口上，然后叫他涂抹上香如液。过了一会，野木队长觉得没那么疼那么痒了。
源兴二叔对翻译官说：“转告日本人，这里是山里，蛇虫蚂蚁对新鲜味道比较敏感，不要到处乱闯了。”
（三）
用了源兴二叔的香如液后，野木队长好多了。
这时，他收到日本海军陆战队联防队队长井上占领红石村解决筹措给养的电报，便命翻译官叫源兴二叔找几个人上船“商量”。
源兴二叔和阿吉、阿球来到船上，野木队长开出清单：粮食10000斤，土特产5000斤，活鸡300只，生猪10头，好酒400斤，备好迎接日军大部队到来。
一听清单，源兴二叔他们眼睛都瞪大了，怎么可能完成！
源兴二叔为难地对翻译官说：“整个红石村每家每户都拿出来都没有这么多东西喔”。
野木队长生气了：“八嘎，三天内必须备好！”
“做不到。”源兴二叔也不客气地说。
野木队长见源兴二叔如此强硬，便将语气放缓下来，数量可以分阶段筹足，但有个条件：安排几个长发姑娘到船上表演长发舞，其中包括源兴二叔的闺女香如。
“这更不行！”源兴二叔斩钉截铁地回绝。说着就和阿吉、阿球下船。几个日本兵用刺刀顶上胸膛。
野木队长指着阿吉、阿球说：“你们两个可以，回去筹粮，每天报告你们筹集进度。”
野木队长指着源兴二叔说：“你的不行，留在船上。”
显然野木要把源兴二叔扣下做人质。
源兴二叔说：“你们回去吧，按日本人的要求尽量做。”然后用土话告诫乡亲们一定想法子找到抗日游击队，在抗日游击队到来之前千万不要贸然行事，更不能硬拼。
阿吉、阿球回村后将日本人扣下源兴二叔做人质，要求筹粮的事与乡亲们说，大伙都气炸了！
“和他们拼了！”大伙气炸了。
“不能胡来，我们得想法子。”香如奶奶显得淡定，劝诫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们要的是粮食，一时半会不会对你们二叔怎样的。先联系上外乡抗日游击队吧，这帮鬼子迟早会完蛋！”
过了一天，没见报告筹集情况。野木队长生气了，叫翻译官带几个进村了解情况，并威胁说：再没有进展，就要杀掉源兴二叔，今天必须马上送长发姑娘上船表演长发舞。
阿吉抓住翻译官的衣领，“妈的，你还是中国人吗！”
几个日本兵挥动着刺刀为翻译官解围。
翻译官也有点无奈地说：“你们还是想想法子吧。日本人不听我的。”
香如奶奶若有所思地对翻译官说：“拉泡尿都要时间嘛，上万斤粮食那么容易，你回去告诉日本人，等着吧。”
“长发姑娘呢？”翻译官说。
“姑娘我去安排，不行我把孙女送去。”香如奶奶已有了打算，先争取缓冲时间，机智地告诉翻译官。
“我那老头喜欢抽烟，你帮我带些烟丝给他。”香如奶奶从屋里拿出一包烟丝递给翻译官。
翻译官只好回船上复命。
源兴二叔打开那包烟丝，发现纸上画了一头山猪，知道乡亲们将到山猪窝躲避。
在村上，香如奶奶做了一个安排，她要想法子让源兴二叔回来。
“阿吉、阿球，你们分头带领乡亲们躲进山猪窝，我去应付日本鬼。”
香如明白奶奶的意思，说：“奶奶，我去吧。”
香如说自己的水性好，容易脱身，把自己计划说了一遍。香如奶奶同意了。
天黑了，香如、阿吉他们来到码头。
香如对野木说：“村上没我爷爷张罗，筹不到粮食，把我爷爷放回来，我替换他。”
野木队长应允了。
源兴二叔：“香如，不行！”
香如用土话跟爷爷说，“我有法子脱身，你回吧。”
源兴二叔说：“……”
野木队长对香如说：“仙女，上船。”
又对源兴二叔说：“你的下船。”
源兴二叔忧心忡忡地走下船，香如微笑地用土话对源兴二叔说：“爷爷放心，我有蜈蚣军。”
源兴二叔、阿吉他们一边往村里走，一边回头看着香如，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野木队长看见香如上了船，满心高兴：“仙女，哟西，哟西，我要看看你的长发。”
野木队长连拉带扯，将香如推到他的房间。
香如翘翘嘴角，冷冷地、镇定地野木说：“别急嘛。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船，你带我看看。”
“哟西。”野木心想：“看吧，你一个小姑娘，逃不出我的手心了。”
领着香如在船上传了一圈，香如心中有了谱。
来到野木的房间，香如突然关心起野木来，问：“你的伤好了吧？”
野木拿出那瓶尚未用完的香如液，边看边说：“好多了，你爷爷的药水很管用。”
香如顺手接过那瓶药水说：“我今天也被蜈蚣蜇伤了，我也搽搽。”
野木队长说：“伤到哪里？我帮你搽。”说着想搂香如。
香如机灵地躲闪开。
香如：“伤到我的头皮了，我把头发解开给你看看。”
野木听着更是欢喜。
香如慢慢解开发髻，打开香囊头饰……
原来头饰里面装有七八条条蜈蚣，香如一下将那包蜈蚣撒向野木。
野木吓得“呱呱”叫。翻译官和日本兵一下子傻眼了！
趁日本人一阵慌乱，香如一个鲤鱼跳水，从船上插入江水。
香如一口气游回到滩底，爷爷、奶奶和阿吉他们在那里等候着香如。
见到香如露出水面，一块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放下了：
“乖乖，我们的小香如，真是好样的！”
野木被香如戏弄，怒火冲天。
第二天，就命令船上所有日本兵，进入红石村。到村里发现整个村子都是空的，野木队长更是非常生气，点燃了一堆草垛，扬言如果不交出香如姑娘就要烧光红石村。
“日本人要焚烧红石村？”
“绝对不能让鬼子得逞！”
在大伙商量如何应付日本人的时候，香如奶奶不见了。
奶奶知道这次再不能让香如去了，也不能让老头子去，这次该自己出马了。便悄悄地回到家里，换过香如的衣服，梳妆打扮成香如，只身来到码头。
野木以为是香如姑娘，满脸淫笑地说：“小乖乖，听话就好。”
野木刚想上去掀开香如奶奶的长发，香如奶奶的头发使劲扭头一甩，长发正好甩到野木的脸上、脖子上，只听野木“呀呀”地叫，鬼哭狼嚎似的，日本兵吓傻了！
原来，香如奶奶出发前将半截长发浸泡山上一种叫漆木的水。这种漆木水一旦沾上人的皮肤，瘙痒难忍。刚才经香如奶奶长发甩打，野木脸上、脖子的皮肤像鞭子抽打一样，红一块紫一块。漆木水很快渗透产生药力，野木异常痛苦难受。
香如奶奶义愤填膺，警告野木：“红石村女人头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动的。”
野木发现不是香如姑娘，又挨长发鞭打，暴跳如雷，一把夺过士兵的步枪，一个枪托就往香如奶奶头上敲过来。鲜血一下子就从香如奶奶头上蹦出。鲜血从香如奶奶的发根流出，顺着长长的头发，一路流到发尖，滴到码头的红石板上。
“烧死他！”随着野木队长一声嚎叫，两个日本兵就架着香如奶奶绑在那棵百年老榕树上。
“哈哈，来吧，日本鬼！村里粮食山货、长发姑娘有的是，你们就是得不到！”
香如奶奶视死如归的大笑声，一个优雅娴静的山里女人，突然间如此豪壮。连翻译官也大吃一惊。奶奶视死如归的的笑声，穿越山巅，响彻北江。
“八嘎！”野木队长拿起一根着火的木柴，点燃香如奶奶的头发，大概是鲜血泡湿了长发，长发就是点不燃，野木气急败坏，用腰间的日本刀砍下香如奶奶的长发丢进冉冉燃烧的火堆，只听见火堆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香如奶奶平时吟唱的歌声。
大火将香如奶奶烧死了，但她头上剩下的长发依然釉亮发光，香如奶奶的鲜血像香如液一样，依然在呵护着她的秀发。
翻译官吓坏了！
日本兵惊呆了！
野木命令机枪手对准香如奶奶狂扫。日本罪恶的一串串子弹射向香如奶奶，射向那颗百年老榕树。
大伙看见奶奶被大火烧死，非常痛心。
香如抓住拳头，愤慨而坚定地说：“爷爷，我们为奶奶报仇！”
源兴二叔说：“这仇一定要报！日本人占领红石村，目的是要粮食，暂时还不会焚烧村子。眼下我们的任务就是与日本人打圈圈，保护乡亲们，等候阿山带外面抗日游击队来，再想法子消灭鬼子。”
“今晚我们要用红石村的“礼遇”，让鬼子喝一壶。”
夜幕降临的时候，突然间，先是那棵老榕树传来香如奶奶一阵阵的大笑声，然后是北江两岸山里传来密锣紧鼓声，又是牛角的吹号声，紧接着江面、山上，东山、西山、后山、村对面山，传出鸟枪炮声。枪炮声之后，村里传来一阵阵日本人听不懂的土话山歌：
“日本鬼子莫猖狂，日落西山终将亡；
秋后蚂蚱没几天，大藤江边煮鱼汤。”
这夜里一阵阵的笑声，歌声，锣鼓声，牛角号，是红石村发出的怒吼声。而对野木和他的日本兵来说，就成了梦魇。只好龟缩在船上不敢动弹造次，更不敢往村里踏半步。
（四）
在大平山，阿山找到抗日游击队。
在一块大青石边，围着一群人，坐的、站的，蹲的都有。
青石板上摆放着一张地图。
林明，县教育科科长（地下工作者，中共桂平特委支部书记），他戴着一副眼镜，坐在青石板中间，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有点像教鞭，说起话来还是老师的样子，声音虽然柔和，底气够，中气足。
他说：“来，来，先介绍几位抗日英雄给大伙认识。”
“这位是陈显涛，浔州民团指挥部上校战术教官，组织过大伙都知道的浔州城保卫战。”
“这位瑶民抗日游击队队长，赫赫有名的瑶王李荣宝，手上有一支由李宗仁委派高级顾问训练的瑶民军，配有精良武器，在大瑶山、紫荆山、新圩、鹏化等地方多次抗击日军，日军闻风丧胆。”
“这位蒙圩抗日游击队队长梁光，前不久的蒙圩、石龙保卫战，打得日军叫爹叫娘，狼狈不堪。”
“这位是岭脚村游击队队长覃碧玉，抗日三雄，说的就是他家的同胞三兄弟，岭脚岭脚，日军什么也捞不着，这句顺口溜就说他和他的队伍。”
“这位是东村抗日游击队队长张友生，他的队伍在马皮、加荷、木乐、理端、镇隆、大圣岭等地方，都有力地抗击日军，他的队员个个都是神枪手。”
“这位是慧空大师，是西山龙华寺的师傅，他带领一小队僧人参加和支援过县乡抗日游击队的战斗，杀敌无数。”
“这两位，一个是浔州幼稚园长霍婷芝，一个是县抗日后援会会长徐惠民，他们帮抗日自卫筹集很多给养和善款。”
“我们接到线报，日军为了筹集军粮，现有一小股部队先头进犯红石村。日本海军陆战队联防队大队长井上将从柳州、武宣纠集数百名人乘船沿江东下，企图全面占领红石村，将红石村作为大本营，筹措军需，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今天召集各位，就是商量如何消灭这帮穷凶极恶，正处于穷途末路的鬼子。”
……这些抗日游击队员对日军在桂平各地的暴行逆施早已义愤填膺，纷纷磨拳搽掌，都表示要把这些鬼子切块喂北江鱼。
“陈教官，说说你的作战方案吧。”
陈显涛教官，刚才坐着没感觉他有什么特别，他一站起来，就是一个军人风范，挺拔威武，气宇昂然。
“红石村是个老码头，是黔江、北江乃至桂平三江的重要军事要塞，商贾码头，维系山里山外、上游下游的经贸生计，不能让日本人占领，也不能给战火毁了。我们计划用伏击战，把日本人消灭在红石村外。”
“伏击地点就选红石滩，离红石村沙湾不远的地方，我们组成抗日联合大队，我和林明任这次伏击战总指挥，各乡村抗日游击队队长任副总指挥，在红石滩打一场歼敌伏击战。”
为摸清红石村的日军情况，陈显涛、慧空等几个队员来到红石村，与红石村群众武装商量如何消灭码头边上的日军。
得知源兴二叔、香如奶奶、香如他们与日本人周旋，有力打击日军的嚣张气焰，陈显涛甚是赞赏。
陈显涛问香如：“你爸爸妈妈呢？”
香如说：“我没爸爸妈妈，从小跟爷爷奶奶过的。”
源兴二叔讲起香如的身世。
原来，覃源兴也不是香如的亲爷爷，他也不是红石村人，早年他经常走南闯北，四海为家，山里山外跑生意，不时在红石村逗留。红石村人也曾问过他是哪里人，他都不具体说，只是说他家被日本人炸掉炸毁了。全家都被炸死了。喜欢在红石村逗留。覃源兴爱上了留着长发的覃桂香。那时的覃桂香是红石村最美的女子，而且聪明能干。覃源兴起初不敢表白，只是借故经常给覃桂香捎带一些中草药、香料以及香如液出去卖，然后定期地给她捎回来一些香水、围巾，润肤霜之类。其实他是将那些东西送给覃桂香的，他卖覃桂香的东西的钱一分不少给了她，当然他也帮村里其他人捎带东西，红石村的人把他当成自己人。覃源兴说，他作为汉人，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少数民族的土地，深为他们朴实，热情，刚烈而又聪明的性格所打动，村里人的族长蒙百岁公、陈百岁公等老一辈都积极地撮合他和覃桂香的好事。不过，他们代替覃桂香提了一个条件：因覃桂香是独生女，覃源兴上门入赘。“四海为家”的覃源兴二话没说，当即就答应了。
覃源兴与覃桂香结了婚。覃桂香因为一次难产，孩子夭折了，自己保住了生命，再无生育。七年后的一天，覃源兴带回来一个小姑娘，说是在躲避日本飞机轰炸的路上遇到的。小姑娘说他们全家在逃难的途中，爸爸妈妈被飞机炸死了。覃源兴对她说，你的命跟我的命一样，如果你相信我就跟我去走，有我一口吃的，绝不欠让你饿肚子。小姑娘就跟着覃源兴回到了红石村。覃桂香也很喜欢这个机灵聪慧的小姑娘，尤其是看着她也留着一对长长的辫子，就更高兴了，说：小姑娘，你上辈子就属于我们红石村呢。考虑到小姑娘与覃桂香、覃源兴的年纪相差将近四十岁，便视为孙子养。
这时，香如眼神显得很忧伤，声音有点梗咽：可现在我奶奶死了，没有人再疼我，爱我了……陈显涛安慰她：别太难过，将来会有人疼你，爱你的。说完，他的眼神有点迷离地看着香如垂在胸前的长发上说：你的头发真漂亮！香如低头摸着她的秀发，喃喃地说：难道我的人就不漂亮吗？陈显涛马上结结巴巴地说：人、人更、更漂亮……香如抬头看了他一眼，丢下一个羞涩的神情，紧走两步，避开了陈显涛。
陈显涛不解问香如：那你“香如”这名字？
香如说：是我爷爷起的。我爷爷和我奶奶在红石村后山脚下，用红石砌了一间石屋，利用山溪水的落差形成的动力，找人选了石臼、石舂等等，利用红石村周围深山老林的中草药和各种香料资源，专门酿制香如液，包括浴兰汤、医米茶、香发液、香身露等，用于香身辟秽、除瘴防疫、沐发养脑，贴补家用。取堂号“香如坊”。爷爷奶奶说我与“香如坊”有缘，所以就叫“香如”。
源兴二叔微微一笑，点点头。
陈显涛看着厅堂那块用木板刻成的“香如坊”牌匾，闻着满屋子的香味，若有所思，对眼前这位叫“香如”的长发姑娘萌发几分怜悯和喜欢。
陈显涛、香如、源兴二叔、阿吉隐蔽在山上观察江边的鬼子。
被香如和香如奶奶的折腾，野木变得垂头丧气，躲在船舱里。
野木知道，井上大队长正在柳州、武宣纠集大部队正往红石村赶来，不日到达，全面占领红石村。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井上大队长到来之前，筹粮工作有所进展。
陈显涛知道，虽然伏击战已经部署好，但要防备野木狗急跳墙，焚毁红石村，决定在井上到来之前，把野木干掉。
怎么干掉野木？在筹粮上做文章。
陈显涛与源兴二叔他们研究制定了分而奸之的计划。
码头上，源兴二叔告诉翻译官，红石村愿意捐出部分粮食给日军，目前即可筹一部分了，问野木怎么处理？
野木也“学乖”了，答应不再打长发姑娘的主意了，他盘算着：等井上大部队全面占领红石村，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听到粮食有着落，野木便承诺不再骚扰乡亲们正常生活。要求把粮食集中到祠堂里，由皇军保管。
乡亲们很快就把粮食搬到祠堂，野木安排了四个日本兵把守祠堂。
根据陈显涛的部署安排，源兴二叔找到翻译官，说红石村乡亲为感谢皇军与红石村达成谅解，愿意给皇军表演特有的长发舞。
野木不知是计，以为红石村老百姓真的“臣服”了，便同意源兴二叔的安排。
长发舞开演了。野木显得谨慎，不去观看，只是派翻译官带十来个日本兵去看，自己猫在船上。
这样一来，陈显涛分而歼之的的部署意图基本达到。
祠堂里那几个守军粮的日本兵，不一会就被干掉了。
红石村大草坪上，长发舞蹈一个接着一个，确实很精彩，日本兵非常开心。但一直没见香如“仙女”出场。叫翻译官去催香如出场。
这时歼灭看表演的日本兵时机成熟，香如出场了。
“仙女！仙女！”日本兵一时陶醉了。
这时，坐在他们背后的红石村是慧空、阿球和红石村壮汉们，一对一，一下子就干掉了！
江边，源兴二叔和陈显涛、阿吉带上好菜靓酒，在船上与野木“把酒言欢”。
突然，源兴二叔借醉意，把杯子摔在船板上，这是动手信号，野木和几个日本兵也给收拾干净。
陈显涛他们回到红石村的草地上，告诉乡亲们，野木和和他的鬼子们全部消灭干净。
草坪上，一片欢呼！
（五）
红石滩伏击战打响了。
香如、阿吉与红石村抗日游击队，跟着陈显涛、慧空他们参加了红石滩伏击日军的战斗。
井上大队长率领日军3艘大驳船，在七八艘橡皮艇护送下，从柳州、武宣上游顺流而下。
夜幕降临的时候，日军进入红石矶江面的伏击圈时，南、北两岸的抗日游击队和武装群众，机枪、步枪、火炮、沙枪、弓箭、弹弓、砣绳同时开火，犹如枪林弹雨，倾注到日军的船队上，毫无戒备的日军纷纷中弹倒毙，有的掉下江中，横尸江面。当日军回过神来，数百名日兵已损兵折将过半。
为了彻底消灭鬼子，陈显涛带领香如、慧空、阿吉及几个游击队员占领江中红石，靠近敌人船只，用轻机枪猛烈扫射，正好击毙日军联队井上大长队长。见到自己的指挥官被打死，日本兵慌成一团，溃不成军。
突然，一梭子弹飞过来，阿吉中弹牺牲，陈显涛中弹倒下，脖子流血不止。香如扶起陈显涛，用手掌压住陈显涛的伤口，依然止不住血，大声喊“陈教官！陈教官！”
慧空急忙跑过来帮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左手猛抓自己的光头。
香如看见慧空苦抓头皮，急中生智，快速解开自己的发髻，拿起红石板上一把锋利的柴刀，割下自己的长发，再用红石板上的火苗点燃自己的长发，不一会那一把长发变成灰碳。只见香如双手捧起热烫的发灰，塞入陈显涛的伤口……不一会，陈显涛的伤口神奇地止血了。
战斗结束了，抗日游击队全歼日军。
陈显涛伤势严重，慧空背着他回红石村养伤。
（六）
在香如家里，当地草药郎中正在为陈显涛治疗枪伤。
郎中小心翼翼地检查陈显涛的伤口。当他发现伤口上被头发灰包裹时，不禁称赞说：“幸得这包头发灰止血呀，否则这位英雄就会流血不止，性命难保了。”
“在红石板上，哪有这么方便的头发灰？”郎中疑问。
“是香如割下她的长发煅灰帮陈教官止血的。”源兴二叔说。
郎中不断点头称道：“这姑娘有胆有识，难得！难得！头发灰又叫血余炭，有收敛止血之功，用得好！小小姑娘也懂得用?”郎中疑问。
香如从屋子走出来，轻松地回答说：“是我奶奶告诉我的，有一次我不小心被菜刀割伤手指，流血不止，只见奶奶剪下一小缀头发煅灰给我止血，伤口很快就不流血了，没几天伤口就好了。郎中，我记得你呢，有一次在街上你说要我剪一缕头发给你，我还不肯呢。”
郎中说：“哦，我想起来了，那次是要一点头发做药引,你不肯，撒腿就跑。”
这时大伙才留意到香如头上那飘逸好看的长发不见了，只剩下半截头发。陈显涛两眼注视着香如那半截头发，除了感激，还有一份伤心。
香如似乎明白大伙的心情，安慰地说：“没事，我的头发长得快，不用半年又长回来了。”
“教官，爷爷给你制定了香如疗法。”香如笑着对陈显涛说。
“什么叫香如疗法？”陈显涛问道。
“祖传秘方，保密。”香如有点神秘，调皮地说。
“香如疗法分几步。”香如故作认真地说,“第一步，由我来照顾你；第二步，熬制靓汤，让你的肠胃动起来；第三步，我和爷爷上山给你采药；第四……，你要听我的话。”
陈显涛见香如说得“煞有其事”，也笑起来说：“嗯嗯，好好。”
“这几天你不是不想吃东西吗？我们就喝几碗医米汤。这个汤用红石村的医米、鲫鱼、牛肉、山猪蹄、生山楂、红枣做的。我可用了一天时间才熬成的。保你喝了两晚，胃口大开，让你的身体力量一起来帮你养伤。”
“等伤口好得差不多了，给你体会体会我们香如坊的浴兰汤，保你让舒筋活络，通透舒服。”
“今天我先把我的香枕让给你用，过几天我再给你做一个。”
为治疗陈显涛的枪伤，让他早日康复，香如跟着源兴二叔上山采草药，背着竹篓，带着铁锹、安全绳，穿梭在深山老林、悬崖峭壁中，寻找药力足的生鲜草药，采集回来，抓紧捣碎，做成药包，给陈教官换药。
这几天上山采药、护理陈教官，香如有点累了，晚上坐在奶奶的房间，睹物思人。
在香如的印象中，奶奶平日言语不多，没见她与谁红过脸，吵过架，奶奶把日子过得简单惬意。村里女人们有啥心事和困难，只要找到奶奶都能迎刃而解。
梳妆台上有一个红木梳妆盒，一个相架有她和爷爷、香如在县城照的合影。床边蚊帐架上挂有几只香囊绣球，一种淡雅爽神的香味萦绕在房间里，看得出奶奶很满足很享受当下的生活。梳妆盒虽结构简单，但精致十足。上中下三格，上格掀开是一个古老的铜镜，中格、下格是小抽屉，中格有一个二寸银簪，牛角梳，梳篦，还有一个刮痧用的天然刮痧玉板。下格存放有几样首饰，耳环、手镯、项链。不过，平时很少见奶奶佩戴这些首饰。梳妆桌上摆放有香如坊外卖的香如液、香发散，抽屉里放着一本叫《香方》老旧册子，记录的是香如坊产品制作的配方、用料、工艺、流程、用法等。
香如哭泣起来：“奶奶不在，我们怎么办？”
源兴二叔安慰说：“你奶奶舍命为了你，为了红石村，值得！”
香如抓起小拳头说：“我也不怕死!”
源兴二叔说：“嗯，我们不怕死。但不怕死目的是为了活得更好。你奶奶最喜欢这本《香方》了，打跑了日本人，我们还得靠这本小册子用好红石村的一草一木，过好日子。”
“嗯，爷爷，香如记住了。”香如用心地说。
“陈教官，大伙都叫你教官，你是教什么呢？”香如问陈显涛。
陈显涛这些天得到香如一家人的照顾和养护，心存感激，觉得也该将自己的一些情况告诉香如了。
原来陈显涛是黄埔十一期学生，二十五、六岁，尚未娶亲，广东韶关人。因学习优秀留校担任助教。抗日战争爆发后，被安排到设在桂平城区的黄埔军校第四分校任上校战术教官，指导黄埔第十四期学生训练。因为日军飞机对桂平城区狂轰滥炸，日本兵在各乡镇烧杀抢掠，学生无法训练，部分教官只好分头加入地方乡村抗日游击队，共同打击日军。
这次红石滩成功伏击日军，是他根据桂平抗日游击队力量、红石滩及两岸地形利于伏击的优势，以及日军走水路到达红石滩时间的综合因素，制定了近乎教科书标准的作战方案，所以收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必胜效果。
香如正在帮陈显涛换药。
“哟，看来恢复得不错喔。”香如高兴地说。
“今天可以让我们的教官体会一下香如坊神奇的浴兰汤”。
“啥叫浴兰汤？”陈显涛好奇地问。
“等下你就知。”香如神秘地说。
“教官，浴兰汤帮你熬好了，正在凉温，待水温50来就可以泡澡了。”香如捧着一碗汤给陈显涛前面，说：“这就是浴兰汤，喝了它，休息片刻，再泡。”
“喝？”陈显涛看见一碗茶色一样的汤汁，很惊讶：“用来泡浴的洗澡水，也可以喝？”
“放心吧，难道我会毒你不成？”香如有点不悦地说。
陈显涛只好“听话”地、将信将疑地试着眠一口。
香如见状，觉得陈显涛还是有疑虑，便从他的手里要过那碗汤，自己喝了一口，对陈显涛说：“放心了吧，这碗汤如果喝死人，我陪你一起死。不喝也可以，喝两口是有利于出汗祛湿排毒，”
陈显涛突兀、好笑起来，不过他很快明白香如的好意，便一饮而尽。
第二天，香如醒来的时候，陈显涛已经在屋外晨运了。
香如问陈显涛：“陈教官，昨晚睡得好吗？”
陈显涛说：“真是神奇了，我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昨晚一下子就睡着，而且连梦都没来得及做。要不是半夜全身出汗，我还不愿起来呢。谢谢你呀。”
香如说：“不说我的功劳，是爷爷的。”
“这浴兰汤，用很多种草药熬成的，是我们山里人发明的。爷爷说你在床上躺久，筋骨五脏气血都要调节，用浴兰汤泡浴，祛风去湿，出出汗、排排毒。”
“嗯，是好东西，我先是睡了个好觉，再是早上起来轻身爽神，没有一点乏意。身体时不时有点燥痒疲倦无力的感觉也没了。”陈显涛满意地说。
“浴兰汤？”陈显涛沉思一下，自语道：“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嗯，我明白了，这种浴兰汤二千年前就有了。”
香如带陈显涛出去走走，陈显涛了解到红石村更多的情况。
红石村码头上溯柳州、贵州，下达广州、港澳，商贾繁荣，历来是沿江及当地老百姓经贸生计及军事要塞。
红石村坐落在一个大山坳中。坐北朝南。北山即后山峦脉往后绵延，九层山脉，起伏有致，墨绿葱葱，像村上女人乌黑长发，迎风飘展，俗称“亚婆九髻山”。东西两侧山势高耸，东山石峰悬峙，西山高大肥硕，犹如将帅护卫。
村上散落七个小村屯，每个屯都很小，有点才几户人家，中间有一个凹型，平日商贸交易和重大活动在这里，犹如北斗七星的勺位。
人们根据红石村地形地貌称之为亚婆抱孙，为风水宝地。东山峰比西山峰略高一截，有人据此戏说红石村多系女人当家。事实上，红石村男孩喜欢外出闯荡，女孩却不愿外嫁，所以各家各户都有招婿的习俗。
陈显涛来到一座不算高大雄伟的寺庙，抬头一看：寺庙正门门额刻有“金银庙”三个金色大字。庙门刻有对联：“金瓯宏开奠四境安居咸歌冬日，银台鼎建统七乡落土共被春曦”。左侧殿大门上刻有“文昌宫”，有对联：“文射斗光煜烁缠绕星有七，昌祺邂逅馨香俎豆品无双”。右侧殿大门上刻有“大乘寺”，有对联：“此心印印道义躬门惟有是，诚意存存古今法藏总无他”。
金银庙里有僧人往返走动，有的在打扫僧坊，有的在禅房诵经，佛炉香火腾腾，生生不息。
一名和尚接待香如、陈显涛他们。
陈显涛不解这座寺庙为何叫“金银庙”？
这位和尚说：“红石村有两口泉水，一口温泉，一口冷泉。温泉叫金泉，冷泉叫银泉。先师建庙时就取名金银庙”。
通过和尚介绍，陈显涛了解到“金银泉”的独特魅力。
温泉出水少，平时村人经常用木桶挑回来洗澡。泡一泡温泉浴，解乏怡神，祛湿养生。冷泉出水大，主要是乡亲们日常饮用和灌溉山上的梯田。
香如说：“红石村不单水质好，其实漫山遍野都是宝。很多草药、香料，房前屋后就有，上山随处可见，比如肉桂、鸡血藤、闭鞘姜、九龙藤、麻骨风、血山七、五爪金龙，八角、木香、艾香草、绞股蓝、野黄芪、野生铁皮石斛，野生寄生等等，太多了，应该好几百种呢。”
说着，两人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坐着两个老人。老汉正在细心地帮老妇梳头。
陈显涛说：“老两口好恩爱喔！”
香如“哈哈”大笑起来，说：“错了、错了。那是儿子给母亲梳头！”
陈显涛“呃”了一声，疑惑地说：“不会吧？”
香如上前问候老人家：“三叔公，您老人家很孝顺喔，经常帮七太婆梳头。”
三叔公微微笑，不言语，只顾帮七太婆梳头。
陈显涛也上去问候，当走进一看，更是惊愕：三叔公八十多岁的样子，七太婆也像八九十岁呀。
香如说：“七太婆一百零三岁咯。”
陈显涛凑近看，七太婆的脸部虽有些许皱纹，头发虽然花白，但还有很多黑发，脸庞没有黑斑，皮肤毅然紧实，看样子比三叔公还年轻呢。
陈显涛说；“太神奇了！”
香如说：“这有什么，你在红石村各家各户串串，五代同堂的好几家呢！”
香如说：“外面的人来到红石村，都会有你这样的感叹。其实，我也问过我奶奶。奶奶说，红石村人与世无争呗，红石村这么好的山水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我们都很受用。就拿养护头发来说，我们就用茶麸，皂角、草木灰。我县城读过几年书，奶奶就给我带上一瓶香如液、一瓶茶油，一包茶麸。洗头的时候，烧一壶开水，水一滚，放一袋茶麸，泡成水，一洗就完事了，洗完头后用点香如液或茶油一抹，头发又美发又光亮。平时梳头时就抹一点茶油，就很变得很滑溜很顺畅。我爷爷曾在广州带回过一种叫胰子，我也用过，方便是方便，但效果比不上我们平时用的这些。
香如不知时候牵着陈显涛的手，不知不觉来到奶奶舂药、筛药粉的水碓屋。
陈显涛看着水碓屋，通过水位落差的动力粉碎香料，不禁又发起感慨来：“太聪明了！”
香如有点自好地说：“厉害吧？”
陈显涛突然停下来，香如也没留意继续前行……两人才发现他们的手势牵在一起的，大家都脸红起来。
陈显涛以为自己踩到什么东西，便弯腰捡起来，是一条像弯刀一样的豆荚，问香如：“这是什么？”
香如说：“哦，这叫皂角树，是我们制作香如液的一种原料，别看它黑不溜秋，不怎么好看，但它满身都是宝，果实叫皂角米，润肤驻颜；果壳用来泡水洗头发，祛毒消炎，乌黑亮泽。”
陈显涛又是一番感慨：“红石村真是一座天然宝库啊！”
也许是轻风善解人意吧，吹来一阵香味，扑面而来。
陈显涛深深吸了一口：“什么香？”
香如说：“八角香呀，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摘八角啦。”
香如说：“香如坊的香如液，主要用桂油配以八角、鸡血藤、首乌等其他中草药生产出来的。”
“你懂得真多！”此时此刻，陈显涛伸出双手，似乎要拥抱这里的山山水水，发出无限感慨：“红石村真是一个世外桃源。红石村，壮哉！美哉！”
这里壮瑶杂居，民风古朴，异性通婚；村里村外，小河桥景、水车石碓；山上云雾缭绕，山下炊烟袅袅；金泉银泉，清冽甘甜，可沐可泳，可浴可戏；山水相融，碧波荡漾，渔歌唱晚，天然生色，纤尘不染，天人合一，犹如一幅原生态风情画。村落隐藏山坳，显得低调内敛，小镇闹市，应有尽有。江面贸易商船来来往往，从不遮掩对红石村的好感和向往。
香如说：“为了红石村，舍去生命也值得！”
陈显涛说：“是的，为了这样壮美的家园，舍去生命也值得！”
陈显涛突然转头注视香如那被剪断的头发，动情地说：“更何况，还有这么可爱勇敢的乡亲，有这么漂亮柔美的长发姑娘。”
香如“唰”的一下，满脸泛红，心里暖暖的。
（七）
陈显涛枪伤基本痊愈了，他是国军的人，打算离开红石村归队。
听说陈教官要走了，红石村乡亲们都来送行。
陈显涛对源兴二叔说：“二叔，我没什么报答你老人家和红石村，我就写一幅字送给您，作为香如坊的上联下联，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
于是，香如拿出笔墨、纸张。
在那张四方桌上，陈显涛稍作思考，便挥毫成联。
乡亲们都围观上来，“啧啧”称赞陈显涛的字写得好！
源兴二叔更是高兴，他由衷地朗读起对联来：
“家园壮美千秋秀 发语留香万古扬”。
“好联！好联！”
“陈教官，留下吧，红石村欢迎你！”
源兴二叔也恳求说：“留下吧，说不准日本人哪天还会来呢。”
香如双眼含着泪花，两颊红彤彤的，温柔地、期待地看见陈显涛，欲言又止。
陈显涛似乎明白香如的心情，也流露出不舍：“我也喜欢红石村，可我是军人。”
陈显涛在房间里收拾行装。
香如一面帮陈显涛收拾行装，一面轻声地说：“这是爷爷给你的药酒药包，用来治疗你的枪伤，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陈显涛感动地说：“谢谢香如，是你、你们红石村乡亲们救了我。”
“你还会回来吗？”香如还是轻轻地说。
“会的，”陈显涛动情地、心疼地、欣赏地说，“等你头发重新长长了，我就回来。”
“我们红石村有个习俗，”香如似乎是提醒，说：“我爷爷就是入赘的。”
“哦，”陈显涛微微咯噔了一下，然后轻声地说，“我知道。”
红石村码头。
香如、源兴二叔和乡亲们欢送陈显涛。
在陈显涛离开码头准备上船的那一刻，香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香囊，塞入陈显涛的口袋，嘴里轻轻说了两个字：“这是我给你做的香囊，保重！”
陈显涛见状会意，也回了两个字：“嗯，谢谢！”
陈显涛上船了，转个身来对大伙，抱拳作揖说：“大伙回吧，祝愿红石村平安吉祥！”
在船上，陈显涛打开香如临别时送的香囊，原来一缕头发。
陈显涛将那一缀头发捧到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细细地、慢慢呼出来，陶醉地自语：
“发语留香”。
（八）
几年之后，新中国建立了，红石村迎来全新的气象。
香如这些年可忙了，先后多次被派到县里学习，包括农村医疗培训、扫盲培训、妇女工作培训等，回到红石村先是村医，后又当妇女主任，加入中国共产党。
这天，香如清闲在家，与爷爷聊聊天。
源兴二叔说：“香如，总是那么忙！怎么忙也要把个人的终身大事安排好呀。”
香如知道爷爷的意思，她也想呀。可是他在哪呢？
香如下意识地用“五指梳”梳理自己已经长回来了的长发，心里说：
“不是说等我的头发重新长长了，就回来么？”
是的，陈显涛离开红石村的时候，是这样说过的。
……
在祠堂，桐油灯照得通亮。香如正在给村里的爷爷奶奶、大叔大婶们上“扫盲课”。
祠堂的墙壁就是写字板，木炭就是笔。大伙坐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方凳子。
香如在黑板上写上几行字,然后领着大伙念：
“中国，新中国”
“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
“红石村，大藤峡”
“青山秀水，一草一木”
……
香如突然间发现台下有几个陌生的脸孔，不是红石村人，便问起：
“你们几位？”
“我们外地来红石村赶圩的，刚住下，听说这里有识字课，我们就来，没有文化，生意都难做呀。”
“欢迎，欢迎。这位老板说得好！新中国新社会了，我们都要读书，做一个有文化的劳动者、生意人。”
大伙一起鼓掌，表示赞同。
下课后，有一个老板找到香如，说：“你头发好长好漂亮哦！我是广州来的，有个朋友托我找长发，你的长发卖吗？”
“不买。我的长发要留住。”香如很干脆地回绝道。
“长发及腰，为谁留？”老板逗着问香如。
“为……他姓陈”，香如欲言又止。
“哦，不好意思，失礼了。”这位广州老板赔礼，并主动将他在广州的联系方式给了香如，说：“我姓张，如有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
红石村自古以来主要靠码头水路连接外面世界，虽说也便利，但耗费时间太长，经水路出县城来回一整天。
东山虽石峰悬峙，山体厚度不外二三十米，如凿洞穿山，正好连接山外边的公路。如实现东山出口，连接外界公路，乡亲们上学、做事、跑生意，就方便多了。
1955年，东山凿洞穿山被列入红石村的发展计划。但是，村里捐款集资也凑不够几百元，买炸药的钱还是没法解决。进一步说，即使筹到钱，那么多炸药也未必买得到。
大伙一筹莫展。
“我也想想办法吧。”香如说了一句。
……
晚上，香如与爷爷聊起凿洞穿山的事。
爷爷说：“这是一件好事。我这几十年经常外跑生意，几乎都是走水路。不说行程慢，就是行船中经常遇到滩险暗礁，特别是秋冬季枯水期，行船很危险。”
筹钱买炸药，对红石村来说，确是个难题。
香如想起广州老板欲买她长发的事，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长发，再看看陈显涛为香如坊写的那副对联，心里有点伤感。她想：“这头长发能换几吨炸药？”
第二天，她到县城，通过电话联系广州老板：愿以长发换炸药。
半月后一天，炸药送到红石村。
香如就把她那头长发剪了，给了广州老板。
不到一月，东山终于凿洞穿山，红石村从此告别陆路交通闭塞的历史，与外边的世界快捷地通联起来。
东山隧道开通那天，红石村敲锣打鼓，兴高采烈。
村里有人建议把隧道命名为“香如隧道”或“长发隧道”，以表彰香如剪发筹款穿山的善举，香如坚决不同意，有的乡亲也认为不妥。还是叫“东山隧道”吧。
不过，香如剪发穿洞的善举和事迹得到了上级的肯定和信任，更是激发了红石村乡亲建设家园的热情，赢得红石村乡亲们的拥护。不久，香如就推举担任大队党支部书记。
长发剪了，心中的恋人没了音讯，工作一件接着一件，再加上爷爷整天催婚，香如便与一个叫李松林的小学老师结了婚。
1958年，香如当支书近三年，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男孩叫李如柏，女孩叫李如兰。
这一年，用她的话说：流年不利，对上面布置的一些工作和要求越来越不适应。
为改变红石村贫穷落后面貌，香如这些年带领红石村乡亲们干得热火朝天。但这一年上级部署了搞大食堂、大炼钢铁的政治任务。起初，她也觉得这样或许会发展得更快些，可是干了几个月，她发现不对路，群众的情绪和反映都不好，她这个支书感到对不起乡亲们，于是消极应付上面布置的工作，所以经常被批评。
有一件事，让她觉得这样干会断送红石村的希望。
一天，爷爷说要制作香疗产品，需要香木、玉桂、五爪金龙等材料，叫她上山砍采。
在山上，香如看见满山都是炭窑，很多外乡人在砍伐木头，说是砍树烧炭，大炼钢铁。
香如心想：“这样砍伐，不用几年，山上就光秃秃了。”
香如去公社找上级领导反映和理论，上级领导说她觉悟低，要他加强学习，认真领会“全民炼钢运动”的重大意义。
香如无法理解其中的“重大意义”，只是觉得这样干下去，乡亲们以后靠什么过日子？
香如打定主意：辞职。理由是小孩小，老人年纪大，要照顾家庭。
回到家与丈夫、爷爷商量。
丈夫是老实巴交、不善言辞、性格内向的小学老师，支持香如说：“听你的。”
爷爷说：“乱砍乱伐的傻事干不得！没有了青山秀水，子孙后代要骂我们的。这个官不干也罢。”
于是，香如提交了辞职申请。
上级很快就批准了。
（九）
1966年，那场“破四旧立四新”的运动，让红石村这个老码头，往日热热闹闹、外来客商频繁出入的繁荣现象消失了。香疗生意没法做，香如一家生活变得艰难。
香如跟着生产队出工。香如的头发又长长了。她弯腰干活的时候觉得盘起的头发有点松动，便打开重新盘起叉紧。
队长是个“运动红人”，说话很横，口无遮拦，很多队员都被她他骂过。他看见香如用出工的时间整理长发，便大声嚎叫：“香如，要不要帮你加点发蜡呀。”
香如不吭声，盘好头发，继续低头干活。
中午收工的时候，香如看见几个红卫兵正在学校前门的墙壁上刷标语。
很快那条标语用石灰浆就刷出来：“破四旧，立四新，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香如看见这幅标语，回家路上她沉默不语。
回到家，她跟爷爷说：“爷爷，看样子得把《香方》这些看家宝贝收藏好，这场文化运动说不清楚要搞到什么程度？”
香如站着喝了两碗粥，就把奶奶留下的那个梳妆盒、那本小册子，还有自己平时那些比较时尚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香如坊的一些制作工具，一并装一个用粗麻绳编成的棉花袋，存放厨房的柴火草堆里。
“妈妈，妈妈。”放学归来的如兰一边哭一边喊着，急匆匆地扑到香如身上。
“怎么回事？跟妈妈说。”香如抱着如兰安慰说。
“同学们说我身上有一股资产阶级臭香味。”
“哦，香就香，怎么是臭香呢？”香如似乎明白了。
“不要哭，不要哭，我们如兰身上是香味，不是臭香味。”香如弯腰闻了闻如兰的衣服。
其实，这衣服平时放在箱里，箱子有香囊，防虫防霉的。
如兰遇到这样的事，还只是开始。
一天，一队红卫兵来到香如家里。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大叫香如出来。
红卫兵一到香如家，有的红卫兵就嚎起来:“你们闻闻，这里就是宣扬涂脂抹粉，贩卖资产阶级香品的臭香炉。”
确实，香如家里存有香料，依然散溢出微微香味。
一个红卫兵打开那袋香料，提起就散满一地，几个红卫兵纷纷用脚狠狠地踩踏。
一个女红卫兵纠着香如的长发，喊了一声：“她就是资产阶级臭小姐”。
“……”，香如一下子也楞了：算了，她忍住了，不想跟他们争辩。
一个男红卫兵来到厅堂香如坊牌匾前，大声地喊：“我们要砸烂代表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反动牌子。”
“这对联还是国民党反动派的教官写的，更要砸个稀巴烂！”
红卫兵们正准备动手，香如爷爷、源兴二叔手里拿着一根大概有二尺长的烟斗，然后高举烟斗往四方桌台面狠狠一敲：“我看谁敢！”
红卫兵们看见爷爷这一敲一吼，都愣住了，谁也不敢动。
领头的红卫兵，说了一句：“撤，撤，撤。”
红卫兵们一边喊着口号，一边离开香如的家。
几天后一个晚上，李松林回家告诉香如，校长找他谈话，说如还挂着“香如坊”的牌匾，就要取消他做老师的资格，希望他回来做爷爷的工作。
经过一家人商量，爷爷说：“老师还是要做的。没事，我们把牌匾取下来就是了。”
于是，香如他们就把牌匾取下，存放起来。
爷爷叫香如到县城买一张毛主席像挂在厅堂上。挂上去的时候，爷爷高兴地说：“这样也挺好嘛！毛主席老人家会保佑我们的。”
（十）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到1977年夏天，香如一对儿女也长大了。
如柏高中毕业后，回到红石村，当起生产队出工记分员。
如兰考上县城初中。
这天晚饭后一家人在闲聊。香如说自己前些天在县城被人跟踪的情况。
原来，那天香如到县城赶集。在街上走着，有一个人总是跟着她。
香如说：“开始我以为是流氓，心里挺慌的，后来我见摆不脱，干脆突然转身问他为什么一直跟我，吓得那个人也慌得不知所措。那人慌忙说，我是理发店的，问我的长发卖不卖，我说不卖。”
爷爷说：“又黑又靓的长发谁都喜欢的！我当年也是喜欢你奶奶的长发留在红石村的嘛。”
爷爷情不自禁地想起奶奶来。他感慨地说：“我们红石村女人的长头发立过功的。”
爷爷对如兰说：“你太奶奶、你妈妈的长发打过日本鬼子，救过抗日英雄。”
“东山隧道也是你妈妈用头发换成炸药开通的。”
“爷爷，都是过去的事了，跟孩子们说这些干嘛。”
“还是让爷爷说说吧，我也想知道。”李松林对爷爷讲述太奶奶和香如的头发故事也饶有兴趣。虽然他与香如结婚二十余年，但香如从来也没有说过这些事，知道些许，也是偶尔听别人说的。
……
听着爷爷讲述太奶奶和妈妈的头发故事，如兰慢慢走到妈妈的身边，搂着妈妈，抚摸妈妈的长发，轻声地赞美说：“妈妈的头发真好看！”
如柏听得热血沸腾，生起自豪感来，他说：“哦，我们太奶奶、妈妈的长发故事好精彩啊！”
爷爷说：“红石村青山秀水都是金疙瘩。一草一木生在青山绿水之间，吸天地之灵气，得云露之滋养，房前屋后，脚边眼前，随手拈来都是药。俗话说：路边草路边草，识得使便是宝，冇识使就是草。这些年里，可怜这些草这些树了，有的人用做柴火，有的用来烧炭。用好它，足可保命安生，滋颜养发，香身健体，治病救人。”
“十几年前，你妈妈辞官归田，就是不忍心毁坏这一草一木。我们无力制止别人，但我们至少可以管住自己不要胡来。”
“滋养我们的是红石村的山山水水，我们没有理由去糟蹋它。我们用心对待青山秀水，青山秀水也会回馈我们。”
“太爷爷，您都可以开养生课了。”如柏说。
爷爷兴致很高，聊起也真的像老师讲课一样，有条不紊，娓娓道来：
“医家说：古时候很多名医重视香疗，用我们的山泉水，加上几味草药，就可以治病救人。吃的、喝的，搽的，闻的，熏的，洗的，戴的，应有尽有。客人喜欢香如坊的医米茶，浴兰汤，香发液，醒脑丹，都是用山里这些花花草草做出来。”
“我创办香如坊几十年来，所秉持的是一份心。我虽是外乡人，但红石村是我的衣食父母。我们对红石村，对这山山水水怀有一份感恩的心。”
爷爷接着说：“香如疗法是一种心香疗法。药香通过心香起作用。好气色、好头发、好身体，都是源自我们的心。”
“草木通神可养颜，万般风情在发间。”爷爷说着说着，竟然吟唱起来：
“茎木通心定祛风，对枝对叶可调红；
枝叶有刺能消肿，滑面多浆拔毒功。
对枝对叶风湿药，专治跌打与风痛；
叶梗生毛多止血，刀伤枪伤立见功。”
“老咯，老咯，记不了那么多咯。”爷爷呵呵地自嘲。
如兰趴在香如腿上眼神专注，入神地听着。
香如听得很兴奋，提醒如兰说：“太爷爷中气足，不老不老，唱得好！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大家都鼓起掌来。
李松林想起香如坊的牌匾，心情有点沉重：“我们香如坊的牌子什么时候能挂起来呢？”
爷爷自信地说说：“香如坊的牌子迟早会挂起来的。”
香如说：“牌匾挂不挂在墙上，香如坊一样在我们心上。”
爷爷表扬说：“嗯，说得好，心香自香。”
爷爷对李松林说：“松林啊，你也可以学点香疗嘛。”
李松林说：“我的鼻子就是不灵敏，总分不出香味来。”
香如说：“你的鼻子要去医院看才行了，不能总是说是鼻炎。鼻炎也是病呀。”
（十一）
1977年国庆节过后没几天，红石村小学。
李松林刚下课。看见儿子如柏匆匆来找他，问：
“啥事？”
如柏说：“听说国家今年要回复高考，我想参加。”
“真的？”李松林听到特别高兴，“一定要参加啊！”刚说完，鼻子出血了，他用手帕掩住。
如柏担心地说：“爸爸，你没事吧。”
李松林忙说：“没事，没事，可能太激动了。”其实这种情况发生过多次了，有时上课中也出现过，他不想让家人担心，“不要告诉你妈。”
李松林一边掩住鼻子，一边说：“什么时候报名？什么时候考？”
“11月份，还有一个月。”如柏说。
“才一个月？”李松林咯噔一下，“你行么？”
“行不行都要参加呀。”如柏说，“反正大家都是一样。”
“我想到县城参加短训班，跟同学一起复习。”如柏说。
“嗯，爸爸支持。”李松林明白儿子的意思了，“我这里有30元，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好好复习，考上它！”
得知如柏参加高考，全家都很高兴。
爷爷更高兴：“嗯，国家有希望了！我们家也要出大学生咯。”
如柏悄悄地香如说：“妈妈，今天我看见爸爸流鼻血了，还是叫他去医院看看吧。”
香如很惊讶：“啊，有这事？”
香如担心追问李松林。
“偶尔而已，”李松林说，“能吃能喝能睡能上课，没事。”
“身体是自己的，别马虎，还是到县医院看看吧。”香如关心地说。
“哪有时间，这个学期我的课时都排满了。”李松林说，“到了星期天医院又不上班。”
“你不敢请假，我去帮你请。”香如生气了，“我去找校长。”
县人民医院，香如带着李松林看病。
诊断后，医生告诉香如，建议到省城的大医院看看。
香如觉得问题严重，便追问。
医生说：“初步诊断为鼻咽癌，为慎重起见，还是到南宁看看专家为好。”
香如一下子懵了。她定了定神。趁拿药的时候，转回头找医生，希望他瞒住李松林。
香如拿药后，装做若无其事，对李松林说：“回家吧，没大碍，医生说平时注意点就行了。”
“我说嘛，我没啥事的。”李松林说。
“如柏在镇中复习，我们去看看他？”香如对李松林说。
镇中教室外。香如递给如柏20元钱，对他说：“刚才县医院医生给你爸看了，医生说没大碍，可能是他对粉笔灰比较敏感，所以上课的时候比较容易流鼻血。看来你爸爸不适合做老师，吃不惯粉笔灰这碗饭。”
李松林对儿子说：“你高中刚毕业就赶上国家恢复高考，有优势，加油！”
如柏懂事地说：“爸爸妈妈放心，我一定能考上。”
在回家路上，香如对李松林说：“我们还是上省城看看吧，求个放心。”
“家里哪有这个钱？”李松林担心地说。
“钱你不用愁，我会想法子的。”
“那好吧，听你的。”李松林同意了。
在医学院附院门诊室。
医生在李松林脖子周边捻捻，不时又问痛不痛。
检查完毕，医生说：“做个活检吧。”
李松林有点焦急想知道什么病。
医生说：“没大碍，做个活检就更清楚了。”
香如和丈夫在省城等了两天。
按照医生约定的时间，今天到医院看活检结果。
医生说：“先住院吧。”
“住院？”李松林下了一跳，神情马下阴了下来，“有这么严重吗？”
香如对丈夫的病，是心中有数的，“没事，听医生的吧。”
李松林执拗地说，“我不住院，回家。”没想到，一激动，他的鼻子有出血了。
见丈夫这样固执，香如生气了，用没有商量的口吻说：“先住院，弄清楚再说。”
李松林再没说什么。香如就帮李松林办了住院手续。
其实，住院手续只是交了押金，还要交2000住院费，怎么办呢？安顿好丈夫住院后，香如在住院大楼下徘徊。她清楚自己口袋带的钱不多，“怎么办？”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长发。
她想起在县城街上，那个理发店老板问过她长发的卖价。
香如有意识地街上找理发店。正好在桃源路看见一个理发店——“东方红理发店”。
在省城，几天没洗头了，头皮有点痒，她就到理发店问有没有洗头的。
当香如把头发慢慢解开的时候，整个理发店的师傅、客人都转过身来，眼睛都瞪大了：
“喔，好长、好黑、好靓的头发。”
“洗个头发，多少钱？”香如这时候很在意花费了。
一个有点像领导一样过来，说：“先不说钱的事，我们怎么帮你洗？”
显然，理发店从来没有服务过这样的长发客人。
香如看了一下，理发店那沐发盘显得小而浅了些。
香如说：“这样吧，就洗头皮部分，剩下的不洗。多少钱洗？”
有个客人认真地说：“我姓张，单名张亦，是搞摄影，广州照相馆的，如果你同意我给你拍张照片，让我照相馆用，不仅洗发的钱我出，我还给你一笔报酬。”
香如暗暗惊喜：“看来住院费有着落了。”
香如与张亦聊起来：“可以，不过用我的照片，报酬由我定。”
张亦：说：“行呀，你说要多少？”
香如怕他是开玩笑，说说而已，就用激将法：“你讲话算数？”
照相馆客人说：“是我开的照相馆，说话不算数？！”
香如心里有谱了，如他愿意给2000元报酬就照，说：“好吧。先付我的洗头费。等下再跟你说。”
香如很久没有照相了。
在照相馆里，照相师傅给她找了几张。
香如拿到了2000元报酬，把头发放到嘴巴吻吻，感慨地说：“你可救了我了。”
回到医院，看见李松林，香如很高兴地说：“放心住院，我们有钱了。”
李松林感到很惊讶，很疑惑。
香如把去洗发、照相的奇遇说了一遍，李松林很是欣慰。
经过住院治疗，病情虽有好转，但从医生那里知道：李松林的鼻咽癌晚期，很不乐观，剩下就看他的造化了。
李松林执意要出院。香如也知道了诊治结果，只好与他回家了。
这年冬天，香如迎来一喜一悲，先是儿子如柏考上师范学院，后是新年到来的时候，李松林终于扛不住，走了。
（十二）
1983年春节，红石村很喜庆。庙会更是热闹非凡。
红石村村委会正在召开迎春茶话会。香如是红石村的老党员、老支书，受邀参加。
会上，村支书蒙金辉宣布了振兴红石村的发展计划。重点是招商引资，开发红石村经济，共同脱贫致富。振兴蓝图听起来很让人充满憧憬。不久，通过招商引资，天道公司老板看中和投资了红石村的温泉。
很快，红石村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除了商贸更加活跃外，观光旅游度假的客人络绎不绝。很多客人都奔着红石村的好山好水好玩来的。红石村温泉生意更是应接不暇，客人常常要预约才能泡上温泉。
香如坊的生意自然也做起来了。香如坊天天都有客人光顾，香如也忙得很高兴。爷爷年岁虽大了，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每天帮香如接待客人，打理香如坊的生意。
然而，好景不长。1985年的一天，村委会开会。会议内容让香如大吃一惊：
原来天道公司经营温泉一年多后，嫌红石村温泉出水量小，不能满足更多客人，就用炸药炸泉眼，没想到这一炸反而把泉眼炸堵了，温泉不出水了，准备用炸药再炸泉眼。红石村乡亲们知道后强烈反对，有的说要追责赔偿，有的要上访告状。村委会觉得事态严重，便召开各屯代表会议，商量是否同意天道公司再炸。
“不经我们同意就炸泉，现在泉眼堵了，应该追责和赔偿。”
“不赔偿我们就上告。”
“恢复泉眼原状，保证正常出水量。”
“赶走他，不给他胡搞了。”
“想钱想疯，用炸药炸泉，真是无天道了！”
会场群情激愤，出现失控状态。
村委会支书蒙金辉说：“大家静一静。我们听一听天道公司吴总的意见吧。”
天道公司吴总说：“泉眼堵了，我们也不想的。如果不炸开泉眼，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我们经营不了，大家都受损失。”
香如说：“签有合同的吧。”
支部书记蒙金辉说：“有的。”
香如说：“既有合同，就按合同办吧。”
公司老总说：“合同写明，温泉所有权属于红石村，我们使用权为30年，现在2年不到。我们投资上百万，现在远远没有回本。”
香如说：“合同写有允许你炸泉吗？”
公司老总说：“也没写有不准炸泉呀。”
香如提醒说：“合同没写就不能做。炸泉眼，不是经营行为。”
“不给它做了。”
“泉眼堵了，我们没温泉洗了，公司要么赔偿，要么恢复原状。”
“给你们这样折腾，我们红石村还有活路？！”
香如：“我不同意炸泉，更不许再炸！今晚给你们这帮烟鬼熏得我一身臭，我走了。”
……会场上又一阵乱哄哄，会议不欢而散。
这天，香如正在水碓屋里筛药粉。
几个乡亲来找香如。
“香姨，不好了，天道公司要再炸泉，如不给炸，否则就要红石村赔偿。”
香如惊愕：“赔偿？它凭什么？”
“听说村委会与天道公司签有补充协议。”
香如气愤了：“补充协议？”
“乡亲们都聚集温泉边，阻拦天道公司炸泉。”
香如一身药粉，来不及换衣服就跟着几个乡亲来到温泉边。
很多红石村乡亲们聚集在那里。有的群众情绪激动，有的还用旧报纸写上几个字：“保卫红石村，还我金银泉。”
香如没见村委领导，也没见天道公司的领导，就往村委会走。
原来，炸泉风波惊动了镇政府、市政府。政府派一个工作组到红石村协调。
香如来到村委会，除了村委会几位干部和天道公司董事长吴天道外，还多了四五张陌生的脸。村支书蒙金辉见香如气冲冲地进来，连忙向几张陌生的脸孔介绍说：她是香如，是我们村红石村的老党员，党支书。接着，他正要向香如介绍他们时，其中一张陌生脸很严肃地说：今天的协调会让村委会主任吴小坚同志主持吧。
吴小坚从蒙金辉背后移了一下椅子，露出一张与蒙金辉平行的脸来。吴小坚侧眼看了一下蒙金辉，接过他的话，向着香如说：炸船风波惊动了县乡政府，他们联合成立了一个调查组，到红石村来协调解决问题。
香如才不管什么调查组，她对村委会干部说：“你们还坐得住吗？解决问题应该到现场去，温泉那边聚集了那么多人，已经发生了群体性事件，万一骚动起来了怎么办？”
调查组的同志不好意思地马上站起来，冲村委干部挥了挥手，说：“那边聚集了很多人，怎么不告知我们，走，到现场去办公。”
天道公司吴天道追在调查组同志的身后说：我们另外签订了一个补充协议，双方约定：乙方（公司）有权根据经营需要采取必要手段推进或改善开发建设，甲方及红石村不得干预设，不得干涉，如有违约导致乙方不能正常经营，乙方有权向甲方索赔，索赔金额不低于乙方实际投入资金的两倍。现在，村民们不许炸船，温泉不出水，村民们聚集闹事，度假村村无法经营，按照合同，我们有权向红石村索赔两百万。
香如在旁生气地说：“什么时候签的补充协议，我也列席过几次村委会议，我们也研究过合同，怎么从来没听村委会提及。”吴天道斜了一下眼蒙金辉一眼说：“你们去问他吧”。
村委干部及调查组同志来到现场，现场已经聚集了近两百人，度假村的工作人员，保安以及公安干警正在拦着村民不要冲进去，中间一条线被站在线前面的双方人员抓在手中扯来扯去，抖动不停。人群中有人冲着一位像在度假村工作的人员说：赔偿是肯定的，但不是要我们村赔偿，而是公司赔给我们。你们破坏了我们村的风水，现在冷泉也不出水了，不但你们利用不了，还灌溉不了我们的农田，这损失就应该你们自己担！人群中各种附和的声音都有：是啊，乱折腾，破坏环境，该赔！搞得我们红石村乌烟瘴气，滚出去！其中一定有猫腻，叫上面的人来查！……
调查组的一位同志拨开人群，走到了度假村门口的台阶上，对村民大兴大声地说：我是县纪委的干部，我们已经组成了联合调查组，会根据实际情况妥善解决此事的，请大家相信我们，你们先回去吧，等候我们的处理结果。
人群渐渐散去。再回村委会讨论的路上，香如问纪委干部：我想听听调查组领导的初步意见。纪委干部说，如果真有补充协议，那就复杂了，现在关键是调查清楚有没有这份补充协议，这份补充协议是如何签订的……
香如说：我相信调查组。接着她动情地说：我虽不是在红石村生，但我从小在红石村长大，我打过日本鬼子，我做过红石村的支部书记，我的党龄可能比你们调查组中的任何一位同志的党龄都要大，所以，我也因为红石村的普通村民和一名共产党员的身份，说几句良心话，我比你们更懂红石村乡亲的心情，我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想过遇上怎样的生活……我们不会让天道公司再炸泉的，绝不允许！……
（十三）
炸泉风波有了结果。经查，补充协议确有其事，但是天道公司私下与村部支部书记蒙金辉签订的。天道公司送给他一万元，换取了村委会的公章。蒙金辉被免职并移交司法机关处理。红石村支部书记村由吴小坚担任。“天道度假村”经环保部门检测，存在污染、乱排放等破坏环境行为而暂停营业，限时整改。但吴天道并没有放弃索赔的要求。
这天，村委支部支书吴小坚和村委班子来到香如家，征求她的意见。
吴小坚说：“你看这几年度假村闲置在哪里，吴天道岂能心甘？他一面谋求着如何退出红石村，一面对我们死死纠缠。村委会准备用整体规划重新招商。但度假村像一座烂尾工程一样闲置在哪里，不但有碍村貌，现在连金银庙的香火也影响了。庙里的住持也牢骚很多。”
香如手中的活停不下来，话也没有停下来：“是呀，现在的政策那么活，发展机会哪么多，但乡亲们并没有过上红火的日子，你们村委会要动动脑筋，我看呀，还是得从这青山秀水、一草一木入手。”
吴小坚趋前一步，说：“所以，我找你来了。”
香如说：“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不在位上，我能让你们怎么做？”
吴小坚转入正题，说：“红石村要重新轻装上阵，就要甩掉度假村的官司。昨天，吴天道找到我，说只要答应他一个条件，他就全身心退出红石村。”
香如说：“赔他两百万？”
吴小坚说：“这次他松口了。”
香如说：“放弃赔偿了？”
吴小坚说：“差不多，但要你亲自出马。”
香如奇怪：“我一个老太婆了，还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
吴小坚说：“香姨呀，快别这么说，你是我们村“国宝级”的人物，没有你我们红石村还有魂吗？”
香如白了他一眼说：“那我是红石村的鬼魂哦。”
吴小坚说：“香姨笑话我不会讲话，吴天道说希望以香如您的这头长发抵债。”
香如惊讶：“我这一头长发值两百万元？吴天道是疯了吧？”
吴小坚说：“他疯不疯，我们不管，他说您的头发值不值两百万，市场说了话。”
香如问：“什么意思？”
吴小坚说：“吴天道想搞一个竞拍会，将您的长发进行现场拍卖。”
香如若有所思地说：“他想借我一头长发造势做宣传？”
吴小坚说：“如果竞拍达到或超过两百万，您把头发剪给中标者。”
香如说：“如果竞拍不到两百万呢？”
吴小坚说：“如果竞拍不到两百万，您把长发剪给他，双方的债务纠纷一笔勾销，他退出红石村。”
覃源兴说：“香如，答应他！不过得有一个条件：两百万起拍。他吴天道想得到我们香如这头有光荣历史的长发没那么容易！他不配！”
香如把爷爷的话当成是让她宽心。她想的是：如果这头长发真能帮助红石村了结这事也算值得。于是，就回应爷爷的话：“爷爷都这么有信心，我就放心啦。”香如对村委支书吴小坚说：“我同意，就按我爷爷这话回复他。”
村委领导走后，香如疑惑地问爷爷：“爷爷，拍卖，有人参与竞拍吗？”
爷爷说：“有没有人竞拍，你这头长发都值200万了。更何况，你的心思我是看出来啦。这时候200万不重要，你几十年精心打理的长发也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红石村的发展。”
爷爷接着说：“我相信会有人参加竞拍的。你还记得那个搞摄影开照相馆的老张吗？”
香如说：“张亦，记得呀。去年他带过记者来过红石村拍摄采风，还在我们家住了几天呢。”
爷爷说：“如果他知道竞拍你的长发，他会感兴趣。”
天道公司同意香如提出的竞拍条件，它有它的“如意算盘”：红石村的温泉堵了，没开发价值了；索赔200万是当年逃避炸泉责任的权宜和策略，红石村不追责已是万幸了。200万元，对红石村来说是天文数字，它给不了，也不会给。倒是香如的长发有故事，有价值，如能得到也是挺好的。如果有人出价高于两百万，他索赔的“200万”也有着落了。怎样的竞拍结果天道公司都是赢家。
经商定，拍卖公告通过《早报》发布，明确了拍卖的时间、地点；拍卖标的；拍卖标的展示时间、地点；参与竞买手续办理。
很快，香如拍卖长发的消息就传出山外。
拍卖会上，聚集了很多商家、观众。天道公司吴总，红石集团总经理陈总，红石村村委班子、市镇领导，以及摄影师张亦，香如委托人如兰。香如没有出席。
拍卖桌旁柱着摄影师张亦给香如长发背影拍摄的巨幅画像，画上题诗《发语留香》：
“青岫起风瀑飞淌，红石抗倭发留香；
东山凿洞通大道，北水筑梦成小康。”
主拍人介绍说：拍卖标的价值和真实性由北部湾保险承保。接着介绍参加竞拍的商家：
“这位是天道公司吴总。”
“这位是红石集团陈总。”
……
竞拍主持人继续说：“下面我要隆重介绍今天标的的委托人。就是这位漂亮姑娘，覃香如的委托人、她的女儿李如兰。”
人们有点纳闷：香如怎么不出席，她会不会反悔？
如兰起身回礼鞠躬时，顺手撩起自己的长发，微微一笑。这一笑一动，瞬间如有吸睛魔力，狠狠地吸住了现场人们的羡慕、惊叹。
张亦的照相快门“咔嚓咔嚓”地摁下。
人们发现如兰长得像妈妈娴静优雅，眼神清澈，身材小巧，那头乌黑亮泽的长发俨然是香如的翻版。
竞拍主持人觉得自己也有些被惊到“无措”，便用调侃的口吻管控会场气氛：“美吧！但是，我们今天要竞拍、要争抢的标的，是香如女士养护了几十年的长发，比她女儿的这头长发更美！美在哪里？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她的价值，我认为，香如女士的这头长发，无价之宝。所以我希望，今天的拍卖，拍出个天价来。下面我宣布，竞拍开始。”
“200万，一次”；
“210万，一次”；
……
“280万”；
“300万，一次”；
“330万，一次”，
“330万，二次”，
“330万，三次，成交”。
最后竞得标的是红石集团。
竞拍主持人说：“下面有请李如兰女士与红石集团陈同舟先生上台签订标的交易协议书。”
与陈总握手对视的时候，如兰似乎被一种特别光电触到一样，两颊频频发烫。
陈总心里虽然早已知道自己此番竞拍的使命，但见着如兰和她的飘逸生动的及腰长发时，心绪依然激动，目光由衷发亮。
竞拍主持人说：“签约完毕，今天竞拍圆满成功！”
全场响起热烈祝贺的掌声。
掌声之后，人们怀着期待的目光，等待香如剪发，完成竞拍交易最后环节。
“接下来应该是剪发了吧？”
“香如！香如！”会场上起哄起来。
这时，香如从场外自信地走进会场。如兰上前扶着香如走上竞拍台。香如说：“主持人，拿剪刀来，我把头发剪给红石集团。”只见香如将头上偌大的发髻轻轻地解开，长发缓缓地散开……
“哇塞——”现场的人们惊呆，“太美了！”
主持人宣布：“下面是今天竞拍会的精彩时刻！剪发开始——”
陈同舟快步上前制止了主持人，接过话筒说：“红石集团非常荣幸竞拍到标的，在我们红石集团的心目中，香如女士的长发是无价之宝！不能剪！”然后转过身面对香如“噗通”地跪下，动情地、抽泣着说：“香如妈妈，我可找到您了！”
陈总这一举动，把香如和如兰吓到了，现场每一个人都惊到了。
“香如妈妈，我是陈显涛的儿子陈同舟。”
“是他！”香如听到陈显涛的名字，猛醒过来。
“他还活着？”香如问道。
“活着，活着，身体好好的。”陈同舟说，“是爸爸叫我来竞拍的，无论多少钱都要竞拍得到 ，留住您一头长发。出门前，他给我一个香囊，要我亲手交给您，说您懂的。”
陈同舟在西服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香囊，双手捧到香如前面。
看到这久违、熟悉的香囊。香如轻轻拉开袋口的绳子，看到里面是一缕头发，散发一丝丝香味。香如将香囊捧着放到心口上，放声地哭泣起来。哭得毫无顾忌，哭得很舒坦、很流畅。就像多年久旱，突然下了一场大雨，香如站在田野上，双手捧着上苍，享受老天爷赐予倾盘大雨的洗礼。
……
（十四）
原来当年陈显涛离开红石村后回到县党部，后辗转大江南北，后随国民党保安旅的投城起义。新中国建立后，他回到广东韶关。碍于家族的传统观念，父母强烈反对，也怕乡邻笑话，不敢接受香如当年“入赘”的相约。但这几十年来，陈显涛没有忘记香如。特别是几年前爱人去世后，陈显涛时不时拿出香囊，闻着香囊里的香发发呆。
张亦在南宁开的那家“广州照相馆”，橱窗里依然悬挂着当年香如的长发照片。陈显涛的儿子陈同舟在南宁发现后，向张亦打听照片的主人。当他得知是红石村香如时，喜出望外，便告诉父亲。这次香如拍卖的事正是张亦告知的。
改革开放之后，陈显涛在广州创办航运公司，起名“红石集团”，专门从事水路运输，目前已发展成为三十几艘的船队。起名“红石”是出于对红石村和香如的念想，从事水路运输，是他早年发现了西江水路运输的商业价值。得益于改革开放的大好环境，近三十年来，红石集团的船队一直活跃在西江流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近年又看好国家实施《健康中国》战略带来的巨大机遇，正在谋划介入广西生态健康产业。
“竞拍”后不久，陈同舟带着父亲陈显涛来到红石村。
香如和陈显涛两个花甲古稀老人，越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终于在红石村重逢，他们悲喜交集，红石村山水草木也动情起来……
香如逗趣地对陈显涛说：“陈董事长，我香如欠你一头长发呢。什么时候想要，我就剪给你。”
陈显涛连忙说：“不不，这么好的长发还是留住好。”
香如说：“你不要，红石村可没有200万赔给你哦。”
陈同舟说：“香如妈妈，您的长发不用剪，红石村也不用赔200万，我们还打算投资红石村的健康产业。初步设想是，以“香如坊”为品牌，以香疗产业为切入点，开发大藤峡生态健康资源，做成红石村支柱产业，帮助红石村乡亲早日过上富裕幸福的美好生活。”
覃源兴高兴得反复顺捋自己的花白胡须，像个老顽童一样，频频地点头说：“好！，好！”
陈显涛说对陈同舟说：“同舟，我和你香如妈妈这几天要去西山龙华寺拜访慧空大师。你在红石村好好地考察，再与村委商量商量，达成共识后，我们先草签一个意向，回去与股东们研究投资红石村相关事宜。”
陈同舟说：“爸，放心。”
吴小坚支书说：“我们一定抓紧研究。”
（十五）
西山龙华寺。
香如、陈显涛与慧空大师围坐在乳泉井旁的石盘桌边喝茶聊天。
自当年红石滩伏击战之后，他们几十年没见面了，今天得以欢聚一堂，大家甚是宽慰，甚是庆幸。陈显涛问起林明的情况。慧空大师告诉陈显涛说：林总指挥解放后曾任县政协领导，毕生为家乡建设奔波劳碌，积劳成疾，几年前仙逝了。
陈显涛说：“哦。慧空大师，要不是你当年背我回红石村养伤，让我捡回这条小命，今天也没机会见面咯。”
“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空大师，双掌合十说，“你是我们的抗倭大英雄，应当应当。”
慧空大师甚是赞赏对香如煅发止血的壮举：“香如施主乃女中豪杰，她才是救你之人。”
香如笑着说：“是你慧空大师猛抓你的脑袋提醒了我。”
大家“哈哈”乐笑开来。
这时，香如看见一个小尼领着一个长发姑娘向洗石庵走去，疑惑地问慧空大师：“这是……？”
慧空大师解释说：“这位女施主，叫柳芝，这些年做生意挣到钱了，丈夫另有新欢，家庭破裂了，感觉钱不可靠，人也不可靠，食眠不安，头发掉得厉害，得了抑郁症，想削发为尼。”
慧空大师感慨地说：“过去列强犯我中华，蹂躏苍生，百姓居无定所，生活无着，乡亲们奋勇抗争，不惜生命，保卫家园。现在国家强大了，政策好了，有些人反而糟蹋家园，糟蹋身心。”
香如、陈显涛说：“请大师给我们开示开示吧。”
慧空大师说：“谈不上开示，渡人自渡而已。”
慧空大师说：“和谐平衡乃身心康健之道。天人合一，和谐共生。和谐孕育生命，这是一条自然法则。人本身就生活在宇宙中，世间万物，所有生命都会互相影响。战争毁灭生命，恶行陋习也会伤害健康。为人处世，善言善举，善待万物，天地人和，万物共生。教化育人，三圆同修是归途。三指天、地、人，圆即和谐。三圆者，天地人和谐之道也，人类与天地和谐，生理与自然和谐，心理与社会和谐。三圆同修，天下之幸，苍生之福也。”
陈显涛领悟地说：“大师所言，真给我们开悟了。”
香如若有所思地说：“和谐共生？好有哲理哦。”
慧空大师说：“两位施主也是高人，心悟自悟。缘何御百疫，唯有药香来。药香固然重要，但相由心生，心之所至，香之可及，患之自除。”
香如领悟地说：“嗯，我爷爷也常说，香如疗法是一种心香疗法，客人都说香如坊的产品好，管用，其实是心药如香，心香自香。”
慧空大师关切地询问：“老人家近百岁了吧，几十年没见咯，他金体安好？”
香如说：“九十六岁了，身体挺好的。谢谢大师。”
慧空大师：“老人家有福了。他创办香如坊，倡导香治未病，自己先受益咯。香如坊可是老人家的看家宝贝呢！”
“生物为本，本为物生。广西这地方有灵气，很神奇。一束草根、几片树皮、一把树叶、一按一捻、一泡一灸，就能减除病痛，恢复健康，心旷神怡。这方面覃源兴施主是行家了。”慧空大师继续说：“老人家借助桂树之力发明香如液，独具匠心啊！”
谈到“桂树”，慧空大师颇有体会，他说：医家认为“桂”是百药之长，全身都具有药用价值，与北方的人参、鹿茸齐名。《本草纲目》、《本经》记载，“桂”可“治百病，养精神，和颜色，为诸药先聘通使，久服轻身不老，面生光华，媚好常如童子。”细嫩的枝条被称为“桂枝”，有治疗肾阳虚衰、心腹冷痛的功效。树皮香气浓烈，可用以烹煮肉类、禽蛋等荤食，除腥去臊。桂油，是将桂树的叶和树茎经过高温蒸馏出来、呈微黄或黄棕色明净的油液，有引火归元之功，散寒止痛，活血通经、延缓血管衰老，可治阳痿、宫冷，经闭、痛经等男女疾患。
桂油，一直被誉为“东方黄金”。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木部》中记载：桂皮薄、色黄、少脂肉者，则今之官桂也，乃上等”。过去，好的桂树为朝廷所用，称为“官桂”。桂油，浓郁芬芳，人们常用的化妆品、护肤品和香精都会用到它，百余年来一直受到西方人的追捧。因为产量有限，在欧洲唯有皇族公爵和上流社会的女性才有资格使用。
慧空大师说：桂树有与生俱来的独特气味，自古被视为宝树，然这种桂香，并非人力而为，而是大自然的恩赐。《山海经-南山经》记载：“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这里的招摇之山，就是岭南北回归线附近的山脉，北回归线正好穿越我们大藤峡这一带，也是黔郁浔三江的交汇处。这里江河纵横交错，丘陵起伏，加之雨量充沛，土质优良，年平均气温保持在22.4℃，得天独厚的气候优势，让桂树自古选择在这里生根发芽，繁衍生息，成为品质上乘的香料药材 。
桂平地名也源于“桂树”。《旧唐书-地理志》记载：“江源多桂，不生杂木，故，秦时立为桂林郡也。”清道光23年（公元1843年）《桂平县志》记载：“县以桂名，桂其土产也。”
千百年来，桂树成为养育桂平人世世代代极为重要的吉祥物产。时至今日，种植桂树的村庄遍布桂平各地。目前，全世界桂树制品产量80%来自中国，其中广西占65%，而桂平则又是广西的产量大户。这种香料已经行销世界五大洲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
除了山地丘陵大片种植外，每家每户也会在房前屋旁栽上几棵桂树，有了红白喜事时摘几片桂叶装点，放入口袋，做成香囊，或挂在门边，街上常常看见有买新车的，也将桂叶与红绸布一起系在车上，讨个平安吉祥的好兆头。
陈显涛有感而发地说：“大师真是佛道医道皆通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我体会到了。”
慧空大师说：“话题扯远啦。古人说上医治未病。香如疗法，精髓是香治未病。闻香防病，浴香治病，心香远病。香如坊研制的香发液，浴兰汤、醒脑丹，排毒通郁，舒络提神，我用过，挺神奇的。”
慧空大师似乎话中有话地说：“陈施主，我们大藤峡溪谷山村，堪称世外桃源啊！春夏秋冬，绿草茵茵，山水秀丽，泉水清澈，古树参天，草木飘香……如存正气，无邪念，当自悠然，得长生。住在这里，即便三五天也管用了。”
陈显涛频频点头，向香如瞟了一眼，深有感触地说：“大师说的是，我都后悔回来晚了。”
慧空大师颇有深意地说：“当下正是时候。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兮？”
慧空大师一句“长发及腰”说得香如双颊泛起红晕，陈显涛也不好意思，但两人不约而同、不由自主地对视会意……
慧空大师似乎圆满了一件好事，左手三指提起茶杯，深深地呡了一口：“嗯——这一口茶真香！”
慧通大师问陈显涛：“大藤峡水利枢纽工程开建了，你的西江船队又迎来更好机遇了，挣到钱可别忘我们大藤峡这块革命老区哦。”
陈显涛连忙说：“不会不会。我们要用反哺感恩的行动回馈革命老区，珍惜和感谢国家的好政策！”他恳求地说：“关于大藤峡，我们了解得太少，请大师给说说。”
慧通大师说：我们这一带都属于大藤峡区域。这里老百姓都有一份大藤峡情节。”谈起大藤峡来，慧空大师也是情怀十足，如数家珍：
据传，峡谷两岸古时有大藤如斗，横跨江面，昼沉夜浮，供人攀附渡江，因而得名。峡中河道曲折，江流湍急，危岩奇突，滩险密布，暗礁四伏，巨浪翻滚，江水汹涌，涛声若雷。
人们每每谈起大藤峡，都会说出一些故事和传说来，赋予大藤峡很多本真或“传奇”色彩。到过大藤峡观光旅游的，会赞美那里的山雄，峰秀，水急，滩险，景美；了解点历史和地方志常识的，则会放谈大藤峡之梦，或绘声绘色地评述大藤峡瑶民起义的恢弘和壮美。
大藤峡，往大的说，包括现在的桂平、武宣、象州、荔浦、蒙山、藤县、平南等市（县）之间数百里的山区。往小的说，就是我们平日眼中的大藤峡，包括桂平市碧滩和弩滩之间的黔江两岸地区，是广西境内最大最长的峡谷，是贯通广西东部、西部的交通要道和军事要塞，也就是国家正在规划建设的大藤峡水利工枢纽周边区域。
明代著名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曾于明崇祯十年（1637年），自武宣顺江而下，放舟大藤峡，写下《大藤峡游记》。徐霞客在游记中写道：横石矶（现红石滩），有石自江右山麓横突江中，急流倒涌，逐级满澒动之势”，记述了大藤峡大藤峡雄伟壮观的景象。关于大藤峡的险要位置，徐霞客写到：“盖两崖皆连山逼束，至此为入峡之始……江左涯辟一坪，是为碧滩，设堡置戍，为峡中之界，名镇峡堡焉。……两岸山势高耸，独冠诸峰，时有石峰悬峙……江左瞰流之石， 有大书镌石者，土人指为韩都宪留题，然舟疾不能辨也。”清代《明史纪事本末-平藤峡盗》对大藤峡地势的险要也有形象的描述：“登藤峡巅，数百里皆历历目前，军旅之聚散往来，可顾盼尽也。”
徐霞客放舟大藤峡时，因“舟疾不能辨”的“大书镌石者”，就是明武宗朱厚照皇帝的御书“敕赐永通峡”，至今仍清晰可见。
《广西郡县志》记载：大藤峡“土原隰沃衍，商舟辐辏。其民亦多淳朴，食土之毛，差足自给。”到了明末清初和民国，桂平一带逐步发展成为了商品集散地，江面船只来往，市集上出售茶、草药、香料等山货，货船满载着盐、布料、器皿等外来商品运到码头，再由马帮转运山区。
大藤峡河道滩涂众多，但诸滩中以弩滩为最险。弩滩因滩险水急如弩而得名，两岸礁石岩巉，水下暗礁四伏，漩涡回环，狂澜倒卷，险象丛生。旧时船行至此，旅客往往烧香念佛，到峡口北岸的甘王庙祈求菩萨保佑平安。新中国建立后，这里曾被疏浚，虽水势减缓，还增设了导航设施，但仍不宜夜航。
慧空大师见陈显涛、香如听得入神，稍作停顿，给他们添茶，说：“当年我们在红石矶抗击倭寇的那场战果辉煌的伏击战，不正是利用大藤峡两岸奇异的山峦江石嘛。这可是陈施主运筹帷幄的杰作呢。”
陈显涛感慨地说：“嗯，神奇的大藤峡！国家规划建设的大藤峡水利工程真是大气魄、大手笔啊！”
慧空大师自豪地感叹说：这是国人的百年之梦啊！
《桂平县志》记载：早在一个半世纪前，清朝同治年间（1862-1874年），我们就有了大藤峡之梦。当时我们本地有位叫周溯贤园的读书人，他考中进士后，曾在安徽、江西等地为官。同治三年（1864年），他因葬母回乡守制，居家两年。其间，他实地考察黔、郁、浔三江沿岸，结合他在外地为官兴修水利的经验，写成《弩滩马流滩开渠仪》，建议“在黔江之弩滩（即今天大藤峡出口处，大藤峡水利枢纽工程坝址处）各开筑石渠一道，引大河之水分流与小河，而于小河之下筑石闸储水以旁通各乡。他预言：此工程如能实施，必将“春夏水涨，闸门不闭，任水宣泄；天旱时齐上闸板，使水盈满，旁引而支分之，则无处不利，无田不滋。如此，二里（姜里、军陵里，即今天南木、寻旺）之田皆可变瘠为利，其利可胜言哉！”
二十世纪初，孙中山在《建国方略》中提出了“改良西江”，建设西江水利枢纽的设想，工程包括“自三水至梧州”“自梧州至柳江口”“自浔州至南宁”等。他提出，要修大坝，便于大船通行，还能发电，造福于百姓。
新中国缔造者毛泽东先生与大藤峡也有一段渊源。毛先生博古通今，对发生在桂平的大藤峡农民起义历史知之甚详。一九七四年一月，广西文化工作者岑云端借赴京探亲之便，获准到中南海拜访毛泽东。得知岑云端原籍是广西贵县（今贵港），毛先生便提起了大藤峡农民起义，并随手拿起铅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大藤峡”三个字。岑云端如获至宝，经请求同意，把“大藤峡”三个字带回广西。我想，毛先生信笔书写“大藤峡”，是他老人家对大藤峡开发建设和老百姓生活的体恤与牵挂。
……值得告慰先辈的是，大藤峡水利枢纽工程建设正在密锣紧鼓地推进中，假以时日，我们必将圆上“大藤峡百年之梦”。
听了慧空大师的一番介绍，陈显涛由衷地说：“大师真是博闻强记，情怀拳拳。”
慧空大师：“天佑华夏！善哉，善哉。”
（十六）
红石村与红石集团草签投资意向那天，陈显涛、慧空大师、张亦，还有那位想削发为尼的柳芝，来到香如坊拜见源兴二叔。几个牵挂了几十年的老战友此时此刻百感交集，源兴二叔更是老泪纵横。香如一旁略作劝导爷爷。
源兴二叔说：“没事，我高兴啊！”
其实，何止老人家高兴，大家都高兴得热泪盈眶。
源兴二叔说：“你们对红石村是有恩的。”
慧空大师双手合十，念道：“善哉，善哉。”
慧空大师向大家介绍柳芝：“柳施主因家庭生故，过虑失养，掉发不止，萌生皈依佛门。我看她尘缘未尽，便带她到红石村转转。顺便请教源兴老人家，你是行家了，香如坊可帮柳施主了却烦恼丝？”
“姑娘，来，我看看。”源兴二叔先是看柳芝的指甲，然后伸出食指，叫她双眼随手指转动。只见源兴二叔的食指在柳芝眼前上下左右缓慢转动，然后细看她的眼珠，再看了看柳芝的气色、头发，问道：“你为啥留长发？”
柳芝轻声地说：“我喜欢长发。”
源兴二叔说：“喜欢就留住嘛，这么漂亮的长发剪了多可惜。”
柳芝说：“留住给谁看？”
源兴二叔说：“先给自己看呀。”
柳芝灰心意冷地说：“没用了，现在想留也留不住了，整天掉得厉害，用不了多久就掉光了，不如现在就把它剃了。”
“哦，我明白了。”源兴二叔说，“这么说，你还是想留住这头漂亮的长发咯？”
柳芝抬起头，看着老人家，轻轻点点头，说：“嗯。”
源兴二叔：“没事，想留住就有希望。跟你香如阿姨住上十天半月就好啦。”
柳芝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问香如：“真的么，香如阿姨？”
香如鼓劲地说：“你想留住就行，我保你的长发长得比我的还好看。”
柳芝嫣然一笑，对慧空大师说：“大师，那我就在红石村住几天？”
慧空大师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心香自香，发语留香。”
陈显涛现身说法地说：“柳芝呀，住在红石村，食在香如坊，你有福咯。我当年打日本鬼身负重伤，险些没命，幸好爷爷和香如，用香如疗法救了我。”
张亦好奇地问香如：“你爷爷这么看看就知道那姑娘有救？”
香如说：“别小看这么看看而已，里面已有我们中医、壮医的问诊、面诊、甲诊、目诊、发诊几个方面的信息了。我只懂点皮毛，我爷爷就厉害了，经他这样一瞅，你的身心状况，他知道得七七八八了。那柳芝姑娘，其实是很爱美的女孩，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人闲养甲，心闲养发。心中有爱，就有希望。这叫心香自香。她那么喜欢头发，留得住。”
张亦似乎猛然明白，“啧啧”地称道：“哦，厉害！这么神奇！”
陈显涛深有同感地说：“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在红石村住上几天就挺管用了，更何况人家常年居住在这里？！”
陈显涛得意地、像唱一样地说：“喝碗医米汤，泡盆浴兰芳，日看风云起，夜枕秀发香。”
陈显涛这高兴的样子，逗得大家都乐了，张亦的相机“咔嚓、咔嚓”几声，录下这几位在香如坊留下的美好瞬间。
签约仪式就要开始了，但香如、陈显涛、慧空大师、陈显涛和吴小坚支书这些“主角”还没有露脸，正当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他们一起从外面回来了。吴小坚宣布了一个好消息，红石村的温泉又要出水啦。
原来他们去勘查温泉被炸堵的情况。通过勘查，他们认为当年温泉被炸，不是堵了，而是由于强烈震动，泉眼改道了。果然，泉眼改道渗入滩底，流入江水，大家没留意而已。只要做截流改造，就可让泉眼重新出水。
不到三天功夫，截流改造就竣工了，泉眼又出水了，而且比原来水量还大。
这大概就是善恶报应吧。过去老天爷是惩罚炸泉恶行，现在人们的良知回来了，温泉就回来了。
红石村乡亲们高兴万分，纷纷来到温泉边，捧起久违的、甘甜、温暖的泉水，狠狠地喝了起来。
乡亲们热泪盈眶，高兴地说：上天有眼啊！
源兴二叔和几个上了年纪的乡亲“噗通”地跪拜上天。
陈显涛看见这番情景，也情不自禁，感慨地说：上苍真是眷顾红石村啊！
慧空大师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红石村的长发姑娘，争先恐后地用木桶、勺子、脸盘从温泉勺起水沐发，小伙子们索性牵头玩起“泼水”游戏来。李如兰、柳芝和十几女子垂着长长的头发在“戏水”中任由陈同舟、吴小坚他们泼洗……今天红石村，就像大节一样，乡亲们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里。
看着这祥和幸福的场面，香如、陈显涛、慧空大师百感交集。香如站到一块大红石板上，眺望美丽的红石村，下意识地解下发髻，让长发自由滑落。一阵香风吹来，将她那头长发吹成飞瀑，汇入大藤峡的青山绿水，发香飘向白云蓝天……
人们叹为观止：
“啊，一发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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