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是管控区的志愿者。
王叔年龄五十上下,灰白头发,戴着副黑框眼镜。王叔平日里不苟言笑,你和他打声招呼,他最多点点头,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很多人私底下议论他的冷漠,偶尔传到他耳朵里,他只是挑挑眉应和一句“知道了”,便没有了后话。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疫情袭击这座小城时,一向游走于社区活动边缘的王叔,第一个在志愿者名单上填了名字。
组织者赵大娘很是惊讶,微信群里的其他人也纷纷猜测王叔报名的原因。为名?为利?待众人的议论渐渐消去,王叔淡淡地回复了一句话。“我是党员,应该的。”
初期,志愿者的工作很繁忙,要对居民进行登记、组织、排查等等。王叔总是很早便来到简陋的办公处,为一天繁重的工作做准备。赵大娘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他闷了声不作响,偶尔嗯、啊几声,让赵大娘又气又笑。众人都知道他的这怪脾气,所以也无话可说。
王叔被安排在F6单元,总负责一个单元的核酸检测和物资配送。于是每天上午的九点半,都会准时响起扩音器里王叔冷冷的声音。“F6下来做核酸了。”就像一个没有音调,毫无感情的复读机,一遍遍地重复自己的台词。
由于小区里安排的是分单元依次进行核酸检测,所以未到本单元时居民一概不能下楼插队。几个捣蛋的小孩偷偷摸摸溜下楼,想趁着王叔低头看手机的时候跑出去,可每次都被轻而易举地拎回来。王叔不打不骂,只是轻轻在他们脑壳上弹一下便放了。“不能插队,要不然别人排了那么久多不好。”小孩低了头,笑着跑回去了。但遇到上网课的学生和他说明情况,王叔便点点头,有时还给他们指从哪里走最近,找哪个叔叔阿姨帮忙。
有的人和他取笑:“王叔,你这很温柔啊。平时总板个脸装酷吗?”王叔瞪他一眼,眸子里却多了几分笑意。
其实小区里的人很多都知道,王叔的老婆在几年前为了救一个掉水里的孩子牺牲了。俩人的儿子在日本定居,三番五次要接他过去,他总是拒绝。有人介绍给他女人,劝他续娶,他一口回绝。“孩子他娘就一个,没了我认命。”自那以后,王叔便沉默寡言了许多,慢慢人们也适应下来。
一天天的日子掰着指头就这么过去了,疫情也慢慢接近尾声。小区里越来越多的人们走出门,在小区里溜溜达达,问个好,道几句闲话。王叔严肃的脸上也舒缓了许多,和人打招呼也有了精神。众人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看着极少露出笑脸的王叔,就像看外星人一样。
王叔走走停停,看着自家门口孩他娘之前栽种的樱桃树,枝桠上已绽放开簇簇淡粉色的樱花,阳光透过缝隙照下来,把空气都氤氲成了淡淡的温柔的粉色。王叔看着看着,樱花渐渐被笼罩在水雾里,朦朦胧胧着。他缓缓摘下一朵花,插在上衣口袋里。
“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