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捧着茶杯在窗台看雨,初夏的雨是清新的,素朴宜人。江水和青山互映互染,不请自来的雨喜欢热闹,开始敲打着江面。我是时而爱静的人,抬眼远眺山外山,淡紫青蓝,让人降压又陶醉。一只燕子贴着外墙掠过,衔风带雨,拉近了我的思绪。
回过神来,原来有一群燕子,嬉闹着,在楼前向我展示它们的飞行绝技。我明白了,刚刚那只飞燕,一定是特意来邀请我的,这比珠海航展有趣多了。推开窗户,雨滴无声,稀疏地落在玻璃上,我听见了燕语呢喃,它们相互配合,用自己的言语协调着飞行方阵的姿态。为了这次表演,它们浓妆淡抹,系上红领带,换装燕尾服,十分隆重。我也做好了准备,静观燕舞。雨中,它们飞行速度很快,需要观众注意力高度集中,它们在空中振翅与滑翔交替进行,故意拉高飞行高度,然后刺激的玩一个高难度的俯冲疾驰,让我这个观众不由心头一紧,还没松口气,又吹着啁啾的口哨,玩起了滑翔,它们尾翼高效、灵活,不停地调整飞行姿势,飞行技术和安全系数不用质疑。
燕子形小,翅尖窄,凹尾短喙,羽毛不算太多,羽衣单色,我见过的就有蓝色或者绿色。燕子是候鸟。冬季,燕子在长江地区的食物供应慢慢减少,他们就需要往南迁徙,光明正大的,在白天低空飞行,途中觅食,捕捉害虫,以蚊、蝇等昆虫为主食,脂肪储备量较类似的候鸟低很多,看起来就体态轻盈。据说在非洲繁殖的燕子,可以随着雨季迁徙,我没见过。有些种类的燕子,天生喜欢自由,过着“流浪”的生活,没有固定的迁徙路线,如灰腰燕。
《山海经》记载: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鸟等。《楚辞·离骚》王逸注:“玄鸟,燕也。”而玄有黑色的意思。这么说来,燕子在古代是神鸟。《史记·殷本纪》中记载的就更神奇了,说商契的母亲简狄和另外两名女子到河中洗澡,突然飞来一只燕子,下了一颗蛋,好巧不巧被简狄吞下去了。回去后,有了身孕。十月后,生下契。契长大后,帮助禹治水有功,帝舜封其为司徒,把商地分封给他,商部族就开始形成和发展。而《诗经》中也有诗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也是佐证。历史文献中有关玄鸟的解释很多,难以达成共识,时间推移,故事从简到繁,但始终没有改变“玄鸟生商”的说法,商氏族也将玄鸟作为部落图腾。
白居易在杭州做官时,写下了名篇《钱塘湖春行》,春天的西湖,黄莺叽喳着争相飞往向阳的树枝,晒太阳,从南飞回的燕子开始啄泥筑巢。其实不只是杭州西湖,我老家潜山的春燕也是如此。小时候有童谣,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五叔家的新楼房最招燕子喜爱,在廊檐下筑巢不算,还在客厅的天花板上筑巢。为了这帮“自来熟”,奶奶起早贪黑,大清早就要开门放它们出去,傍晚要看着归巢了才放心关门,去菜地不关门,远门也不出了,还常说燕子眼光高,带着好运来的,也要挑人家。还别说,五叔那几年生意是赚了不少钱,所以我觉得大冤种刘禹锡多少是有点不喜燕子,就写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筑巢的燕子最忙,飞进飞出,一刻不停。燕巢以啄来的泥巴为主,混着自己的口水、草茎等加固,最后铺上柔软的干草、羽毛等。巢是由下往上修筑,一层层的交错垒泥,由里往外压实黄豆大小的泥球,慢慢接近屋顶,留个豁口,在豁口处搭个平台,方便起落。“新房”落成,并不急于入住,就像人一样,要选个好日子才能搬入新家。要先晾置一段时间,等新巢干透,燕子才会入住。
夏初时节,花红褪尽,树叶青绿,树梢上长出了小小的青杏嫩桃,枇杷在雨中黄熟,芳草茂盛,虫类活跃,河流鲜盈,围绕着村落人家,这是燕子的天堂。到了农历6月左右,开展产卵,雌雄燕齐心协力一同孵卵,每年会繁殖两窝。那时候放学回家,就喜欢看看刚破壳的雏燕,张大黄嘴等着投喂,也会有雏燕掉下巢,趁着它们父母外出觅食,搬个梯子爬上去,悄悄地放回去即可。雏燕二十来天就会自己出飞了。秋分又返,春分而至,可以知农时,耕农业,燕子与人们的生存密切相关。就有人写诗:“燕子归来寻旧垒,风华尽处是离人。”苦大仇深的感叹男女之间,当韶华流走,激情不再,离弃就成了理所应当。这是一首闺怨词。其实她们不知道,在有些人的世界里,爱时词不达意,分开都是言不由衷。
今天,当城市的高楼大厦快速吞噬着小镇乡村,燕子也只能带着乡愁开始流浪。前几日看新闻报道,有燕子在成都的一处地铁站筑巢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