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潜山人喜好过节,形式简单,但讲究细节,浓厚的节日氛围让人怀念。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端午节了。农历五月初五,潜山端午的习俗和很多地方相似,但少有喝雄黄酒的,赛龙舟也不多见。
端午是初夏时节,苏东坡就讲了:“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天气不热不冷,即使出汗也是微微的,最适合亲友相聚了,不像春节太冷,中秋太热。饭桌上吃的是时令藤菜、豇豆、四季豆、黄瓜、南瓜是最常见的,柴火灶,用猪油炒,真好吃,那个味道是蔬菜大棚里的菜无可相比的。以前人们勤劳,在山岗或者山坡上种几垄小麦,赶在端午前收割,新麦磨粉做小麦粑,类似馒头,新麦香味浓郁,嚼在嘴里绵甜、松软筋道,好吃极了。这个习俗,今天的武汉黄坡区也有。
老人一直认为艾草能驱避病邪。南北朝学者梁宗懔在《荆楚岁时记》记载:“采艾以为人形,悬门户上,以禳(吞)毒气。”这本古籍主要记录的是我国古代楚地时节风物故事,潜山属古楚地,端午节挂艾草的民俗应该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的周代。但与外地的习俗也有不同,潜山挂午艾,端午节当天的正午时分,将艾草挂在门框上,其含义就不言而喻了。而在江苏苏州,不光挂艾草,还要挂上大蒜呢!端午后晒干的艾草,切碎,塞进枕头里,安神促睡眠最好不过。
这时的早稻正在田里抽穗,放满田水就行。妇女甩开缠身的家务,带着孩子回娘家送礼过午。在村里的“屠凳”上称三斤猪肉,冰糖、白糖各一斤,还要有绿豆糕。透明的塑料盒,用书钉封口,一扯即开,放了麻油的绿豆糕光亮诱人,轻轻地捏一块儿,小口儿抿一抿,齁甜,再一口吃掉剩余,嘬嘬手指,就是整个端午节的味道。也有芝麻夹心的绿豆糕,但要贵几块钱。
潜山不是水乡,但也养鸭子,养板鸭。开春后,鸭子在水塘里吃到了活食,开始下蛋。鸭蛋个头儿大,白壳,适合腌制。外公家有个上了年岁的陶罐,专门腌鸭蛋。各家的腌制方法大同小异。端午节前一个月,把积攒的鸭蛋用清水冲洗干净,一个个放进陶罐,在开水里加入粗盐,要咸一些,放凉,再加入些许白酒杀菌消毒,倒入罐内,要没过鸭蛋,最后封口,放到阴凉处。端午节到了,开罐取鸭蛋。人多要用大锅煮饭,鸭蛋围着饭边蒸,饭香了,咸鸭蛋也熟了。一刀对半切开,绝不能切第二刀,否则蛋壳就碎了,没了品相。这时的咸鸭蛋淡淡的咸味,还没出油,蛋白柔嫩,蛋黄质细,当菜吃最合适不过,上桌一准儿抢光。罐里难免有碰破的鸭蛋,腌久了,蒸熟以后我觉得很臭,却深得外公的喜爱。高邮的鸭蛋全国有名,可是我的态度很鲜明——“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乡鸭蛋再好,我也瞧不上。
包粽子,潜山的粽子是长锥形的。红豆里掺些饭豆,要用品质好的糯米,提前浸在清水里泡发。提上竹箩筐,带上剪刀去采粽箬(箬叶)。春后夏初的粽箬泛着新绿,散着清香,扁长似舟,是蒸制各类食物的必需品。折棕树叶,撕成细条。一家包粽众家帮,柴火锅热气翻腾,人坐在长板凳上忙活,厨房里都是欢声笑语。先取一片粽箬折好形状,炒熟的黑芝麻、白芝麻和着豆子和糯米一起灌入,用筷子插紧压实,再用一片粽箬裹严,手法要娴熟,最后棕叶条捆紧扎牢,入锅水煮。孩子们蹲守在厨房门口,寸步不离,啃着五月桃等粽子出锅。粽子有着植物和谷物的复合香味,引诱着人嘴里不停地分泌口水,要趁热咬一大口,糯米黏软,豆类粉滑,我最喜欢的是来自芝麻的颗粒感。小姨特别会包粽子,我爱吃。
这几样端午节民俗是我的家乡最常见的,也为大多数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