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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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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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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家大院


 

这是我7岁以前的记忆,我童年的眼光望着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生活的变迁,以及每个角落里的故事都是纯洁美好的。倘若你给我一个梦,我会把这个梦带到月亮之上。就像我童年时把那些美好的记忆,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何时取出来,都带着笑声,带着纯真。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在我儿时的记忆中,迟家大院里一年四季都飘着香味。那是泛黄的宣纸味道,那是笔墨下的墨香,时浓时淡,从糊着白纸的窗口飘出来,从两扇厚重的门缝中飘出来,飘到大爷爷、二爷爷、爷爷(爷爷在兄弟中排行老四,三爷爷闯关东后,没有再无音讯)、五爷爷和二大伯(系我爷爷伯父次子)的房前屋后,铺满这座深深的大杂院。

从小就喜欢独处,白天,大人们去地里干活,我蹲在五爷爷窗前的石磨旁,时而数着地上从窝里进进出出的蚂蚁,时而听着五爷爷握着毛笔在宣纸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母亲坐在门槛旁,一边纳鞋底,一边说:“每一层鞋底都铺满了祈福的话。”是什么话呢?当时我不懂,只觉得母亲好伟大。我穿着母亲做的花衣裳,瘦小的身影在大院中,像一枚落在院中的梧桐叶一样形影单只。而对我来说,这里却是我最自由的乐园。

在我的记忆中,迟家大院是我们村里最大的一座院子,坐北朝南,大院又分为西院、北院和东院三个小院,里外相连,一共住着八户人家。有一个共同进出的大木门,连着大约有两间用茅草盖的门楼,门楼下(过道)是雨天、晚上还有清闲的日子里,大家拉家常和听故事之所。大门外西侧是二爷爷的院子(南院),虽然他的院子有单独的大门,但是极为简单,没有过道。他的北屋东墙与大杂院门楼西墙相接在一起,从整体上来说,我们四个院子是紧密相连的。

 

西

 

爷爷家的院子是西院,分为东屋和西屋,中间是一条南北走向的石板路,通往北院二大伯家。二叔一家住在三间西屋里,爷爷、奶奶、两个姑姑和三叔住在四间东屋里,东屋北首是一间柴房。二大伯院外东侧、爷爷的柴房西侧栽着一棵粗大的榆树,也是这座大院中唯一的一棵榆树。俗语说门口有榆钱谐音是余钱,是财富的象征。每到春天临近黄昏时,家里的壮年男人爬到树上砍下一些榆钱枝,女眷们坐在树旁的蒲团上,一枝一枝地把榆钱摘到竹篮子里。我看到夕阳穿过母亲细长的指尖,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一缕一缕地落在竹篮里,又从竹篮的缝隙中射出去,弹落在土地上犹如一粒粒金豆。我们几个小孩子围在一旁,抢着吃甜甜的榆钱。美丽的夕阳、童年的时光、大院里和睦共处的画面,在那一刻铺满了我们这座幸福的大院。

我问母亲为什么榆钱是甜的,她说:“因为浇树用的水是甜的,天上下的雨是甜的,所以长出来的榆钱是甜的。”真的吗?幼小的我相信母亲说的话都是真的,特意在下雨的一天,站在屋檐下,伸出双手去接雨水喝。原来,这雨水真的是甜的,所以每到冬天下雪的日子里,我和哥哥吃雪球,吃冰凌。那时候感觉每一寸时光都是快乐的。

小时候,我对很多事情都充满了好奇,独自揣测一些不懂的事物,很少去过问大人。也许那个年代的大人们都忙于农活,只要小孩子不哭不闹,很少去注意他们的举动。一个阴天的下午,我在爷爷的屋里玩,看到煤炭炉里不时地落下几块红通通的小石块。我感觉那些红石块很温暖,便不假思索地伸手捏住了一块,随即一种钻心的疼痛袭来,我的拇指与食指马上被烙得发白,并起了水泡。而我默默地忍受着疼痛既没有哭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被母亲发现后,她立即抱着我去找奶奶,埋怨她没有照看我。奶奶急忙往我的两个指头上抹上了一层发酵的玉米糊,说是能止痛。从那时候起,我终于知道那些美丽的红石块,并不是可玩的东西。

冬天是院里人常聚会的日子,爷爷穿着羊皮大衣,坐在门墩上,他的长胡子在风中飘摇,像山坡上的芦苇。他褐色的脸庞总是带着慈祥的笑容,每笑一下,他的长胡子就动一下。他经常握着长烟袋杆吧嗒吧嗒地抽烟,不时地叭叭地敲着大门口的门墩石,倒掉烟锅里的烟灰沫。我多次钻进他的怀里,捋着他的长胡子,并给他换烟沫。奶奶的小裹脚,她唠叨的声音,还有睡梦中的呓语,多年以后都是我梦里梦外的声音。

因两个姑姑和三叔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大家挤在东屋里很不方便,爷爷在村南山脚下的自留地里盖了五间新房子,不久,他们一起搬到了过去。新房子南旁是一条东西流向的小河,河的对面是山坡。初秋的晚上,山坡上、树林间还有小桥上有很多萤火虫飞来飞去。从此,我的梦里又多了一处落脚的地方。

 

 

二大伯住在北院里,其位置比我爷爷家的院子略高一些,是一个单门独院,盖有一间小门楼,大门外用青石垒砌了三层台阶。二大伯一家进出必经过我爷爷的院子,一条南北走向的石板路通往他的大门口。他与未成家的四子和女儿住着四间北屋,长子住着两间西屋,次子住着两间东屋。北屋的东窗旁安放着一座祖辈里遗留下来的石磨,母亲说这是迟家大院里公用的石磨,大家都必须遵守排队,不能出现争抢的现象。所以我经常看到家里人要磨豆糊或玉米糊其他院里人坐在一旁等候。后来,五爷爷自个花钱买了一座石磨,安放在他的北屋西窗旁。院子里其他人家,除了偶尔急用才借用一下,平时很少去用。再后来,随着各家的孩子长大,饭量也增加了,等着排队磨面糊也供应不上了,二爷爷也买了石磨,置放在他的南屋东窗旁。

大堂哥家的女儿叫云卿云卿的哥和我哥同岁,大多数是我们四人一起玩,一起在两个大门楼里掏鸟蛋。然后,我们把鸟蛋放在锅里煮熟,一人一个分着吃,遇到不够分的时候,我们就掰开一人一半。有时我们从鸟窝里摸到还未长出羽毛的小鸟,便捧回家喂养。我掰开鸟儿稚嫩的小黄嘴,给它吃麦粒,几乎是一天左右被我喂死了。我用树枝挖一个小土坑,让小鸟枕着一朵花或一片树叶,把它掩埋起来,并在土堆旁给它放上一块小石头做供桌。

童年就这样快乐地从我的身边滑过,我稚嫩的小手里还捧着花香,还捧着雏鸟稚嫩的唤母声声,一眨眼就到了上学的年龄。

 

 

进入大院的大门,迎面是我爷爷家东屋的南墙,一条东西走向的石板小道通往东院。那个年代的人,思想还有点守旧,大爷爷是长子,只有两个女儿,便跟我爷爷商议,把我爹过继给他做长子。我爹过继过去后,大爷爷把紧挨着爷爷东墙的两间北屋赠与我爹。为此,我爹改口叫我爷爷奶奶为叔婶,他的弟妹也跟随他一起这样叫。

东院又分成三家,从我家往东,那条东西走向的石板小道又分割成两家。北边是与我家东墙相连一体的五爷爷的四间北屋,东屋是他的两间柴房;南边是大爷爷的三间南屋,南屋西侧是他的两间柴房,在我家北屋的对面。

我出生在东院,在此院生活了7 ,我的快乐童年也来自于这里。五爷爷的柴房南窗前有一棵粗壮的梧桐树,每到春天桐花开的时候,蜜蜂在花间嗡嗡地飞。我经常蹲在树下,把落花摆成一个大圆形的花团,我坐在里面,捡起朵朵桐花,像一只小蜜蜂一样吮吸花蕊里的蜜。现在回味起来,我还觉得齿间留香。

冬天,我家屋子里没有取暖的炉子。早上起床时,母亲经常拿着我的棉衣燃着谷禾秸秆的火苗上烤一烤,等到烤得热乎了,再给我穿上。我一边穿着棉衣,一边闻着带有柴草的烟熏味。现在想起来,仿佛还嗅到那种留在针脚里的味道,仿佛看到母亲拿着我的棉衣在站在柴房里,仿佛看到柴灶里冒着红通通的火苗。

临近春节是东院里最忙碌的日子,邻里街坊拿着一卷卷红纸和蓝纸,找我爹或者五爷爷写对联。我爹把每一张纸铺平,裁剪成一幅幅宽窄和长短不一的长方形,倒上墨汁,开始写对联。写完后,再分开各家的对联,等到晾干后再卷起来,题上某某家的名字。我家窄小的两间屋子里,经常床上、桌子上、地上都摆满了对联,没有下脚的地方。我只好爬到椅子上,跪在上面,看着爹在我的对面弯着腰写字,我从去乱动乱摸,还经常帮爹压着对联的另一头。我闻着墨汁,觉得是一种很奇妙的味道。

在大院里,我发觉大人们的话语很少,他们总是埋头干自己的事情,好像我们之间的交流都来自于手中忙碌的伙计中。爹每写完一个字,不用他吩咐,我就懂得给他往后拉一下纸张,他接着写下一个字。毛笔留在纸张上唰唰的声音,仿佛是我遇爹的窃窃私语。

现在想一想,是母亲开启了我从小就爱听故事和讲故事的念想,从而开启了后来我走上写作之路。那些雨水浇灌的榆树,那些铺满祈福的鞋垫,还有那些亲密团结的同族人关系,无一不是她给我从小就灌输的正能量东西。这两间小屋子里,母亲教会了我很多童谣,现在我还记得《小老鼠上灯台》的童谣: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找老猫背下来,咯吱咯吱被老猫吃了。每当母亲跟我一起唱这个童谣时,我的脑海中总会出现一只小老鼠,一蹦一跳地爬到东墙边母亲陪嫁的柜子上,偷着喝油灯里的油,然后来来回回地找不到从何处下来。这时一只大猫突然窜了过去,一口咬住了它。所以,这个童谣对我来说虽然是恐怖的,但是让我懵懂了善与恶的下场。

后来母亲又给我讲一个儿子不孝敬他的瞎娘,他娘想吃咸鸡蛋,他挖了一勺鸡屎给他娘吃。他娘问他鸡蛋怎么是臭的,儿子说是臭鸡蛋。突然,屋外狂风大作,接着下起了大雨,随即儿子被雷劈死了。当母亲说到瞎娘的时候,我总是想到瞎娘正躺在大爷爷的南屋里,她吃的是大爷爷家的公鸡拉的鸡屎,因为那只大公鸡多次啄得我哭。雷电是从五爷爷家的梧桐树枝上落下来的,把我的桐花打落了一地。我觉得母亲讲的每一个故事,都发生在东院的角角落落里。

母亲做过幼儿园的老师,她经常背着我来回去幼儿园。后来,幼儿园撤了后,她回家绣花和织花。绣花在撑子上绣花之前,先用两根光滑的圆柱形长木棍,做成一个长方形的撑子。母亲大多数绣牡丹和梅花,用米白色的棉线或者涤纶线,绣好成品后,由益都花边厂收购。后来,我上学的时候,她为我和哥哥绣了葡萄枕套,到现在还有一个。她买了浅粉色的布料以及绿色、黄色、紫色的彩线,在漂亮的花朵下面铺上一张复印纸,用铅笔描摹把花朵印到布料上,并特意绣上了一对翩翩飞舞的黄蝴蝶。织花的时候,她先在一辆纺车上,把每一个棒槌上缠满白白的棉线,每个光滑的小棒槌尾部拴着四个绿色或者酒红色的玻璃珠子。用多少棒槌,以花边的繁简而定,一般是五十对左右,多的可达七八十对。缠线时,母亲飞快地摇着纺车的把手,很多珠子被甩到地上,我多次蹲在她的身旁,帮她捡珠子。然后,母亲在一个套着白布的圆形花包上来回地摆动棒槌,用大头针固定起来,所以我们当地人把织花又叫耍棒槌。花包是用麦秸填充的,直径大约有八九十公分左右。每到下雨天,母亲、婶子和大娘抱着各自的花包在过道下织花。我坐在三四十公分高的门槛上一会儿听她们拉呱,一会儿望着从屋檐上流下来的水珠,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就像落在东院里的桐花一样漂亮。那些滴滴答答的水声,很像哥哥做的红泥土炮,用力反扣在地上而发出悦耳的叭叭声。

 

 

二爷爷的院子连着大门楼的西墙,因在西南方向,所以叫南院。南院里给我印象最深的人是二爷爷,他面善又和蔼可亲,清瘦略微矮小的个子,留着寸长的胡子(俗称山羊胡)。我对大爷爷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爷爷、二爷爷和五爷爷直到去世,都留着寸长的胡子,而我最爱蹭在二爷爷的怀中,捋着他的长胡子玩。他从来不发火,成天笑嘻嘻的,说话声音都不高,但一说就笑。我感觉他的眉目间都带着慈爱,好像万事在他的心里都是顺心的,不争无扰,不怒无嗔。或许是他的脾气好,五兄弟分家时,把剩下的南院留给了他吧。他习惯坐在门墩上,叼着旱烟袋,笑迎着从大院里进进出出的人。

 

 

我听着夜色的流动声,由远而近地涌来。倘若有月光前来,我会让童年的记忆快速地长成一棵树,让月亮在树梢栖居,哪怕只有片刻,也惟愿所有人的好梦能圆。

 

 

大院门外有一条长二三十米、宽三四米的南北小巷。巷子西侧是二爷爷的院子,东侧是各家的猪圈,且都是木制单扇门,圈顶铺着一层一层的麦秸秆。巷子最南侧是我家的猪圈,是一间小东屋;往北是二爷爷和五爷爷家的猪圈,他们盖的猪圈是南屋,对面是公用的厕所,砌上一面墙分成男、女两部分。我家的猪圈里有一个一米长、宽三十多公分的石槽,母亲把青草剁碎了,再拌上一点儿麦麸倒在里面,每次猪儿都是撒着欢地抢吃。因我们常年给猪吃草,养了两年的猪还长不到六七十斤重,每当兽医站上的销售人员来,都嫌我家的猪太瘦而不收购。母亲只好坐着三叔的拖拉机拉到兽医站上,四处托人,向人家求情才收下。

那时候我不明白,春节是热闹又红火的日子,家家户户贴对联和罗门钱,为什么猪圈的大门和门框上贴着蓝对联和罗门钱,而其他的房屋都是贴着红色的。因为我知道,家里有老人去世后,三年内不贴红的对联和罗门钱,第一年什么也不贴,第二年和第三年是贴蓝色的。后来,再大一点儿的时候,我忍不住向爹问起其中的缘由。爹说圈养牲畜的屋舍贴上蓝对联和罗门钱,是我们当地的习俗。

现在我想,我从小就关注别人不愿意看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我有一颗孤独的心灵,一个人爱琢磨的缘故吧。

 

 

大门楼下的过道有两间左右,坐北朝南,大约宽三米、长五米,有两扇厚重的大木门,这里是我们大院里的娱乐场所。每逢闲暇和雨天时,各院的女眷们,有的抱着花包坐在一旁织花,有的抱着小孩子喂奶,有的纳鞋底,还有的搓麻线。我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搓麻线的长辈们,她们坐在过道两侧,挽起裤腿,在小腿上搓麻线。麻是自己种的,收割后捆成一小捆,在夏季雨水多的季节,泡在山脚下的小溪里。泡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后,再取出来晒干,把外皮剥下来,搓成两股的麻线,然后穿针引线纳鞋底。我听她们嬉笑着说女人在腿上搓麻线,会让小腿显得光滑而细腻,不会再长汗毛。当时,我听不懂其中的缘故,只觉得搓麻线可能是一种很好的事情,它让女人变得更加漂亮,长大了就能找个好婆家。

夏日的晚上,过道里从不点灯,我蹲在月色里或者几颗星光下,在这里听到了很多故事。院里的人时常邀请说书的先生,在这里给我们说天南海北的事情,虽然我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是总觉得很好奇,他说的世界是不是大人们常说的天堂?有时他们会请算命的瞎子前来,我看到他坐在过道的东墙边,一会儿闭着眼,一会儿翻着白眼珠,“啪嗒啪嗒”地敲打着快板,一板一眼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猜想他的快板一定很有魔力,能让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以及每个人的前世今生。还有的时候,大人和孩子凑聚在这里敲锣打鼓,拉着京胡唱京戏。我记得他们唱《铡美案》《苏三起解》和《红灯记》,我发小的哥哥扮演秦香莲的闺女,经常打我的那个坏孩子扮演秦香莲的儿子。母亲伸着兰花指,高声唱着:“奶奶,你听我说……”其实,最令我着迷的是那把京胡,为什么让那么多人跟着它摇头晃脑地唱。我坐在爹的怀里,他经常在我的腿上拍着“1234567(哆、唻、咪、发、梭、拉、西)”。

弹指一挥40年过去了,仿佛这是昨夜里发生的事情;仿佛我的耳边还萦绕着京胡的余音;仿佛我还赖在爹的怀中;仿佛我的右腿上还有他拍打音符的印迹;仿佛看到月色倾斜而来,落在过道里……

 

 

在我家巷口东侧有一口石碾,临近春节时,经常有一位老爷爷坐在石碾旁边加工爆米花(那时候,拜年很多人家给小孩子玉米花)。初一早上,哥哥的褂子口袋里装满了好吃的,我揪着他的口袋掏玉米花或者糖块吃。因年龄上的悬殊,相对于比我大几岁的堂哥和堂姐们来说,我是他们的拖油瓶,难以跟他们在一起玩耍。更多的时候,我会跟在哥哥的身后,蹲在老爷爷的跟前,抢拾爆落地上的玉米花。

那时,爆一锅玉米花不到一毛钱,一般是一搪瓷缸子玉米粒,加上几粒糖精就能加工一锅。不少孩子一蹦一跳地跟在爹娘的身后,让老爷给加工爆米花。老爷爷大约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他左手带着手套转动着长圆形黑桶锅的把手,右手不时地往锅底下添着煤炭沫子。桶锅把手处有一个圆形的计时器,等时间一到,他提着桶锅放到一个长方形的铁网子里,大声吆喝:大家注意了,我要开锅了。我们捂着耳朵,跑到距离他远一点的地方,随之的一声巨响,有十几粒爆米花爆落在地上,我们一群小孩子,一拥而上去抢拾。

我和哥哥逐渐长大了,两间屋子里仅能放一张床,只好让我俩每晚轮流去爷爷的新家里睡觉。母亲对我俩说攒钱盖宽敞的新房子,那样就可以不用每晚去爷爷家。为此,我和哥哥一次也没有跟母亲闹着要爆玉米花,我经常把抢到的爆米花留几个给母亲吃。看到她吃着很开心的样子,我觉得那是最幸福的时光。所以我经常在石碾那里玩,盼着老大爷来这里。那种玉米花的香是甜的,娘的笑容也是甜的,以至于让我的梦都是甜蜜的。

 

 

倘若你给我一个圆梦的机会,我的梦里一定是铺满橘色的阳光,开世间最温暖的花朵。

 

后来,我爹在爷爷新家西旁的自留地里盖了一套三间新房,两个东卧室,房子前墙是红砖,后墙是土砖。我七周岁的春天,我们一家搬离了这座院子,我和哥哥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床,我也有了新的天地,在小河边戏水,在初秋的晚上捉萤火虫。但是我还是怀念在老院里的日子,经常在梦里回到那个小屋子里。7年的日子里,我从未见过各院之间大人有争吵,小孩子之间也不会为了一点东西你抢我夺,那里的温馨生活,那里人与人之间的和睦共处,犹如林清玄的《幸福从来不会缺席》中说的:家家有清风明月,日日是好日,处处莲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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