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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语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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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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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无梦(年代小说)

那天下午,老排长宣布了团里的命令,任命张强为八排排长。消息刚刚传出,会议室就挤满祝贺的战友。

老排长拉着张强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我干了15年,也该离开了。哨卡虽然艰苦,但这里需要你。”

望着眼前饱经风霜的脸,张强郑重其事的说道:“老排长,我会将您的话牢牢记住。”

夜幕降临了,远处的山峰被积雪覆盖,透着片片亮光。露出的岩石下面,是一个个又黑又深的黑洞,像淘气孩童的大眼睛,没有一丝睡意。

张强走到石台,眺望远山雪景,心情非常激动,大家的祝贺,让他热血澎湃。

来哨卡已经五年了,张强时刻想着要出人头地,几乎没休息过。

他不是替生病的战友巡逻站岗,就是帮炊事班的战友做饭,辛苦的事总是抢着干。他无怨无悔的奉献,甘心情愿的等待,终于,他这个农民的儿子熬出了头。

他没有辜负爹妈的期望,也没有辜负自己的理想,自豪地迈出了人生第一步。

不要小看这一步,它就是希望的象征。

张强觉得他高大了许多,眉梢眼底尽是藏不住的喜悦。他要把喜讯告诉远在家乡的爹妈,告诉日夜思念的林梦。

“呼”的一下,寒风卷着白色的粉末迎面袭来,张强打了一个寒颤,他想将大衣领子拉高,然而什么都没有。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忘了穿大衣。

高山的傍晚,寒风夹着雪花呼啸而至。张强跑回宿舍钻进被窝,打开手电筒给林梦写信,让她也高兴高兴。

想到这,他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然而,信好不容易写好又被撕了,最后揉成纸团扔了。

张强写了撕,撕了扔,扔了再写,反复数十次之后,地上满是纸团。

五年来,他给林梦写了许多封信,也收到了许多封回信。一写一回,两颗心越来越近。

三个月前,他探亲的时候告诉林梦,等自己复员,他们就结婚。

听到张强的话,林梦笑得很开心,她告诉张强,要绣一对“百年好合”的枕套。

上个月二十号,张强又写了一封信,林梦却一直没回,这让他特别诧异。

他的信,她必回,哪怕时间再紧张。

也许她最近太忙了,所以没回信,不,应该是晚点回信,张强安慰自己。

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安,甚至梦里都是她的身影。

没办法,谁让他深爱林梦?不但爱她的人,而且了解她的家。要说的话,林家远远不如张家,主要原因在于她母亲。

林梦的母亲出身贫寒,原本苦水中长大的少女却生的俊俏,因此被一个地主老财看中,硬是抢了去做小老婆。

在地主家,林母忍气吞声,活得战战兢兢,直到新中国成立,她才摆脱那个暗无天日的“家”。

虽然恢复了自由,但身份过于敏感,没人愿意和她生活。七年之后,一个铁路工人娶了她母亲,他们的女儿就是林梦。

林梦和母亲一样,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尤其一双大眼睛,会说话似的灵动。她生的好看,人也聪明,不管走到哪都是焦点。

张强在家乡念完小学,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重点中学。他不但和林梦分到一个班,还被同时推选为班干部,六年中学时光,两人配合默契。

有一次,张强打球时摔伤了胳膊,林梦知道后非常焦急,好不容易捱到晚自习结束,她忙跑去看张强。

“你来了,快坐,快坐!”

看到林梦走进宿舍,张强挣扎着想起身。

“快别动,好些了吗?”

林梦一边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一边忙伸手制止张强。等到两人都坐好了,她才从书包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

“张强,这是我爸的衣服,你先凑合换上,我把你的衣服洗一下。”

张强只顾看着林梦,等了一会才说道:“谢谢你!”

“客气什么呀?赶紧换上。”

说话间,林梦将衣服递了过去。

张强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衣服,有些难为情的说:“还是,明天换吧。”

“越是生病,越是要讲卫生,现在就换。”

在林梦的再三催促下,张强红着脸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看见张强用石膏固定的胳膊,林梦的眼圈红了起来。

“疼吗?”

“嘶,不疼。”

帮张强换好衣服,林梦坐在一旁啜泣着。

望着梨花带雨的林梦,张强慌得不知所措,他连忙说道:“林梦,我没事,真的没事。”

“你看错了,我没哭。”

林梦用手背擦了擦脸颊,顺势在张强额头点了一下。

“谢谢大叔,也谢谢你。”

话到此处,张强拉过林梦的手,四目相望,别样情愫油然而生。

乡亲们希望老天爷能年年保佑全村,家家户户都能收获丰收的果实,于是给村子起名“丰安”。

解放后,丰安村依然贫穷,读书的人也不多,张强这个高中生就成了村里唯一的秀才,回村后被任命为大队文书兼团支部书记。

那天晚上,老支书找到张强,郑重其事的说道:“强子,公社给咱村分了三十个知青,我已经给农场通知了,准备好吃的、住的,你明天给五个生产队各派一辆大车,领着他们去公社接人。”

“好,我这就去安排。”

对于老支书安排的任务,张强向来答应的干脆。

入夜,张强眼前总出现林梦的身影,他多么希望三十个知青中有一个就是她。天刚微微亮,他就急急地吆喝着车把式套车,第一个赶到了公社。

会议室里,一百多名知青正在认真聆听党委书记的讲话。

张强趴在玻璃窗上朝里张望,努力寻找那张记忆中熟悉的面孔。散会了,公社文书一个村一个村的点名让领人。

“丰安村!”

“到。”

“这三十个人,你带着。”

张强看着一个个背着被子,提着大包小包的青年,嘴里也开始“一、二、三、四……”数了起来。

“二十八、二十九,怎么还差一个,是谁?请快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瘦文静,面容有些憔悴的姑娘走了过来。

“是你!”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两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张强最先反映过来,他跑过去帮林梦背起被子。

“阿姨的病怎么样?你,真瘦!”

“走吧,闲了再说。”

张强的关切并没让林梦觉得开心,她淡淡的说完,扭头便走。

刚进家门,张强就喊着:“妈,快做饭,我下午还要去公社开会,嘿嘿!”

听到儿子的喊声,张强妈放下手中的活,瞅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缓缓问道:“强啊,你今天是不是遇到啥喜事了,咋这么高兴?”

“开会嘛,当然高兴。”张强兴奋地说。

下午,张强和大队干部去看望知青,支书讲完话本欲离开,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大队党支部决定,由团支部书记张强担任知青队队长,大家有什么困难就给他说,我们一定想办法解决。”

说到这儿,老支书停了一下,向张强挥了挥手:“张强,你过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张强不好意思的走了上去。

“我也没什么说的,反正咱们要一起劳动,以后就互相帮助。”

黄昏的时候,队干部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张强和林梦也走出了农场,他们沿着宽宽的生产路向河堤走去。

张强原本想问林梦离开学校后的情况,但一看到她布满愁云的脸,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二人默不作声的走着,一直走到河堤才停下。张强随手拔了棵小草,用来掩饰心中的焦躁,等了一会,他试探着问道:“家里有什么事吗?”

林梦一动不动的望着远处,好像没有听见张强的话,过了许久,她才说道:“我心里难受,不知该怎么告诉你。”

“咱们是老同学,你还信不过我,有啥事尽管说,我一定帮你。”

望着林梦忧伤的双眸,张强郑重的保证。

看着张强认真的表情,林梦既感动又无奈,她叹了口气说:“我爸去世后,我妈也病倒了,抚恤金都给我妈看病了,可就是不见好转。我们家也没亲戚可以帮忙,我和我妈就靠每月三十元的补助生活,根本没钱看病,再说我还要照顾我妈,不能下乡。我向居委会反映,他们说要研究。”

话到此处,林梦再次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开口了。

“一个星期后,居委会让我过去,说我的问题已经研究过了,还是让我下乡锻炼合适。他们还说,说我妈身份……”

忽的一下,太阳不见了,河面上渐渐掀起了浪潮,岸边的小柳树弯着腰。

林梦不再言语,她凝视空中那片黑云,又看了看岸边的柳树,发出了长长的哀叹。

“你看这颗小柳树,虽然被风吹弯了腰,可它还有直起来的时候,而我,恐怕这一辈子也直不起腰了。”

听着林梦悲伤的诉说,张强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过了好一会,等到林梦情绪稳定了,张强才轻声说道:“你也别想太多了,照顾阿姨的生活,就由咱俩共同承担。”

“谢谢你,张强。”林梦看着张强,感动不已。

黑云压过来了,紧接着就是沙沙的雨点。

“河边的雨说下就下,不要淋湿了衣服,咱们赶紧回去。”张强站起来催促着林梦,林梦并未吭声,而是望着河里溅起的水泡想心事。

风越来越大了,小柳树左摇右摆,河里起了浪涛,越来越汹涌。林梦摸了把额头上的雨水,仍没有回去的意思。

她是想让雨水冲掉心中的忧郁?还是想让雨水冲掉身上的污垢?

雨越下越大了,他们向农场走去,共同走完这段泥泞的路,给身后留下了两行清晰的脚印。

林梦在丰安村劳动锻炼两年了,眼看三夏大忙季节快要来临,偏偏她母亲的病又重了。她心急如焚,想请假回去照顾母亲,却不好意思再张口。

这两年,就她请假次数最多,已经有人说闲话了,眼下又是龙口夺食的时刻,张强肯定会照顾她,但给误会多了一个把柄。

她左思右想了许多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昨天,林梦的母亲又来信催她回去,她实在放心不下,跑去找张强商量:“我妈的病又重了,我想回去看看。”

听了林梦的话,张强忍不住埋怨她:“你怎么不早说呢?下午我骑车送你回去,也看看阿姨。”

第二天刚上工,就有几个知青找张强请假要回去。

“你们都要回家?家里都有要紧的事?”

几个知青同时请假,这不得不让张强怀疑。

“没事,夏收太累人了,我们要回家休息。”

对于张强的疑惑,几个知青并不害怕,他们高声回答道。

张强不停则已,一听火冒三丈,他冲他们怒吼:“都不许回家,快下地干活去。”

“别人回家就允许,我们回家就不许,你太偏心了。”一个身形瘦高的知青嘟囔着。

“谁偏心了?偏谁了?”张强瞪着那个知青,怒声责问。

“还能有谁?当然是林梦,你的同学。”

瘦高个看着张强,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你脑子是不是叫驴踢了?胡说八道。”

“队长,你怎么说话呢?”

“就是就是,谁脑子叫驴踢了……”

其他几个知青见状,也跟着起哄。

“行了,赶紧干活去,再胡说八道我就打你。”

张强不想再和他们纠缠,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准备离开。谁想瘦高个一听此话,拽住张强的胳膊嚷嚷道:“打啊!你打啊!”张强本就身体强健,平时对一直刺头的瘦高个总是忍着,对他的挑衅也不计较。

此刻,当他看着瘦高个趾高气扬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一拳挥了过去。这一拳,集聚了它主人两年的隐忍与愤怒,其力度和强度可想而知。

“啊!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瘦高个没想到张强真的会打他,下手还这么重,痛的他捂着脸不住哀嚎。听到喊声,愤恨的张强又朝瘦高个补了两脚。

吵吵闹闹的声音将老场长引了过来,当他看到满脸血污,躺在地上不住“哼哼”的瘦高个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扶了起来,送到大队卫生室。

晚上,老支书把张强叫到大队部。

张强一进门就看到老支书阴沉着脸,蹲在椅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锅,就知道是为了下午的事,便难为情地走到老支书面前,怯生生地说:“叔,您批评我吧。”

老支书把旱烟锅磕了两下,他站在地上,满脸怒气。

“知青离开父母到咱村锻炼,你仗着人高马大打知青,说严重这是政治问题,你担得起吗?你先说说为啥打人?”张强结结巴巴把事情说完,老支书的口气才有所缓和。

他看着张强,语重心长的说道:“强子,林梦家里的情况是应该照顾,但你应该给他们讲清楚,咋能动手打人呢?明天开知青会,你当众检讨,向受伤的知青道个歉,下次要是再敢打人,我不会轻饶。”

“好,我知道了。”

听到老支书的话,张强低头应了一句。

第二天,他按照老支书的意思向知青道了歉,事情才算平息了。

这边的风波刚平息,林梦也从家里返回了农场。刚回农场,林梦就听说了张强挨训的事,她心里非常内疚。

晚饭还没吃完,她就找张强赔礼道歉去了。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和你没关系,是我太鲁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没事。”

看着既紧张又难过的林梦,张强一阵心疼,忙笑着安慰她,趁机问起她母亲的情况:“怎么样?阿姨的病好些了吗?”

“好些了,但没人照顾还是不行。这次回去,我家隔壁的邻居,就是给王县长开车的李师傅,他想把我介绍给王县长的儿子王成,他说我要是嫁给了王成,王县长肯定会把我调回城,就能照顾我妈了。结果我一打听,才知道王成是个愣头青,我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听林梦说要找对象,张强立刻忐忑起来,脸上掠过一丝紧张。这微小的表情变化被林梦发现了,她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天热,不太舒服。”

张强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停了停,他接着说道:“林梦,知青队活重也没有星期天。小学里有有位女教师休产假去了,我给支书说一下,让你去当代理教师。学校里有星期日,你可以回家照顾阿姨。”

“这,还是算了吧,我不能再给你添乱了。”

能去学校当代理老师当然好,但林梦害怕再给张强带来麻烦,不免有些犹豫。“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去说。”张强语气坚决的说完,转身朝村支书家走去。

老支书知道林梦家里的情况,也就同意了张强的建议,让林梦到村小学教书去了。

一个星期后,公社的文教专干来找支书。

“你还是让林梦回去劳动吧,让她教书不合适。”

文教专干的话让老支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惑不解地问:“咋不合适?她都教一个星期了,老师学生反映都不错嘛。”

对于老支书的疑惑,文教专干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别问了,照办就行。”

第二天早晨,林梦刚走到教室门口,校长叫住了她:“你不用代课了,大队让你回去。”

校长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林梦本想找校长求情,可思考再三,终究放弃了。

这就是明摆的事,这就是身份问题,还求情干什么?

“唉……”

伴着一声声无奈的叹息,林梦含泪离开了学校。

夏收结束后,知青队放了两天假,林梦也回家照顾母亲去了。上楼的时候,她碰见了邻居李师傅。

“小梦,你还在学校教书吗?”

“李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教书?”

“我也是听王成说的,他到处嚷嚷着,说你要是不嫁给他就什么也干不成,只能回农场劳动。他还说,只要你嫁给他,他立刻就把你调回城里。”

林梦一听此话全明白了,她气得狠狠跺了两下脚,转身走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到了夏收。林梦站在麦田里,望着沉甸甸、黄澄澄的麦穗,她没有农民丰收的喜悦,没有收获的渴望,相反,她看到逐渐枯干的麦杆,感觉心也和麦秆一样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与此同时,林梦母亲的病也越来越重,为了给母亲看病,林梦几乎将整个家都卖空了,可惜换来的钱依旧杯水车薪。

如果说母亲的身体让她牵肠挂肚,那么她的去留问题更加焦灼。

眼看一起下乡的知青陆续回城了,林梦却没有一点要走的迹象。

这也难怪,因为她母亲的问题,她每一次都被留了下来。看着别人高兴的离去,她既羡慕又心酸。

林梦不是怕在农村吃苦,而是挂念多病的母亲。再说丰安村还有她心中的恋人,虽然近在咫尺,她却不敢爱。这些煎熬折磨着文弱的林梦,她快撑不住了。

张强整日待在知青队很少回家,渐渐有些风吹到了他母亲的耳朵里。一天晚饭后,张强回家取换洗的衣服,刚要出门,母亲喊住了他。

“强子,你等一下,妈有话问你。”

“啥事?吗,你赶紧说,我还要回农场呢。”

张强回身来到里屋,母亲坐在炕沿的椅子上,父亲坐在炕头,闷声不响地抽着旱烟,满脸严肃。一看这架势,张强就知道二老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说。

正思忖着,母亲喊了他一声,又用手指了指炕沿。看到儿子坐下,老太太不疾不徐的开口了。

“强子,知青队的事挺多吧?”

“嗯,是挺多。”张强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事再多,也不能不回家!强子,不是妈说你,你在家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我和你爸虽然不用你操心,可你也不能走邪路。实话告诉你,你的事早就传开了,四丫都跑来问我了……”

“她问啥?”

不等母亲把话说完,张强就紧张地问道。

“你别管她问啥?你就说你在农场有没有事?”

“没有!我的事你们不用管,还有四丫,她凭啥问我的事?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农场,先走了。”

话刚说完,张强便气呼呼的朝门外走去。

“站住!”

就在这时,张强的父亲突然吼了一声。

“凭啥?就凭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你别以为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们就管不上你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做对不起四丫的事,就别进这个家的门。”

张老汉越说越气,张强也越听越气。

“谁叫你们订她了?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不听我的意见自作主张,你们看着办去。”

张强说完,头也不会地走了。张老汉真想扇儿子一巴掌,但他忍住了。

直到张强甩门走了,张老汉才重新坐到炕沿上,不住地长吁短叹。

也难怪张老汉生这么大气,他就张强一个儿子,从小被他当宝贝似的呵护着,连大声呵斥都没有过。张强也聪明懂事,知道孝敬父母,样样都让他满意。

不过,张强订婚的事还真让他生过气。

当时张强就嫌他们不尊重自己,私自做主订下了这门婚事。今天提到这件事,张强又是一阵埋怨,可把张老汉气得半死。

张家和陈家是邻居,同时在这里定居。在灾难深重的岁月,两家人相互帮携,相处甚密。

到了张老汉这一代,张家只生了一个儿子张强,而陈家却连着生了四个丫头,四丫最小。

陈四丫比张强小三个月,虽然模样不丑,但长得体格高大,干起活来更像一个小伙子,加上心直口快的个性,所以大家都叫她假小子。

小时候,四丫没上过学,却总想知道学校里的事,等到张强回家她就赶紧跑过去,让张强给她讲学校里面的事。两小无猜的年龄,他们相处的挺好。

两家父母看到两个孩子这样也高兴,都各自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陈家没儿子,如果张强娶了四丫,成了他们家的女婿,日后也有个照应;张家没女儿,邻家作亲家,也是好事,于是一拍即合。张强上初中那年,两家张罗着给两个孩子订亲。

订亲那天,张强不知道害羞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反正从早上就跑出去了,一直到天黑才回家。

按照当地风俗,订亲这天,男方家人要送红包给女方,女方家人则要送信物给男方,最后两家人再一起吃顿饭,订婚仪式就算成了。

可张强这一跑,张老汉只能不停给亲家道歉,这样丢人的事张老汉还从来没有做过,他回去就把张强骂了一顿。也不知道骂了多久,直到张强母亲将他拽进屋里,张强才免了一顿狠揍。

回到办公室,张强就坐在椅子上发呆。他不知道林梦什么时候进来的,直到她拍了自己一下,他才条件反射地抬起头。

“遇到啥麻烦事了?这么不高兴。”

看着眼前这张苦瓜似的脸,林梦担忧的问着。

“哦,没事,咱们出去走走。”

说话间,张强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风清月朗,入眼尽是碧绿,秋蝉不时发出嘶嘶地低鸣,一切显得那么自然。俩人来到河堤,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当年的小柳树都长得碗口粗了,枝繁叶茂的排成行。平静的河面像光滑的镜子,映照着岸边的树影。微风拂来,河面上掀起玉麟波光,水中月不见了,变成一片碎银。

三潭映月,苏堤美景,也就如此吧。此刻,张强和林梦却没心情欣赏美景,他们各自想着心事。

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张强愈发烦乱,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五味杂陈。

张强的父母都是淳朴善良的农民,对儿子更是爱若生命,但他们自作主张订的这么亲事,却让张强烦恼至极。

四丫虽然勤劳朴实,但斗大的字识不了不了几个,而且性格急躁的近乎固执,他们能厮守一生吗?林梦就不一样了,他了解她,也深深的爱着她。

可是话说回来,张强总觉得他和林梦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林梦来丰安村三年了,他既希望她回城照顾母亲,又害怕她回城后,他们再也不能朝夕相处,互诉衷肠……

矛盾的心里让张强左右为难,实在难!

  六

在林梦的心中,张强一直都是个好青年。他聪明好学,坚韧顽强,给了她生活的勇气和力量,使她感受到安全和信赖。她早就将自己的心给了他。

有好几次,林梦都想将心里话告诉张强,与此同时,她又告诫自己不能这样。她怕连累他,也怕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厄运。

朦胧的月色下,林梦望着英俊的张强,内心一阵悸动。她忘记了时常念叨的训诫,带着少女的羞涩和不安,颤声说道:“我,我爱你。”

张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林梦确实是这样说的,期盼多年的时刻终于到了。他紧紧抓住林梦的手,心脏激动的“怦怦”直跳。

“真的?”

“真的!”

倏地一下,张强突然松开林梦的手,使劲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

林梦又急又惊讶地问。

望着缓缓流过的河水,张强平静地说:“我没有能力把你调回城,也没有钱给阿姨治病,再说我是农村青年,不能考学,只能在农村。我连帮你照顾阿姨都办不到,还有什么资格爱你?”

“不,你有资格。”

因为过分激动,林梦的声音都沙哑了。

张强起身,使劲将一块小石头踢到河里,发出“扑咚”的响声。

“我要去当兵,这是唯一的出路。”

“你是逃避现实?”

“不是逃避现实,我是真心爱你,但现在不是时候。林梦,你等着我,我要和命运拼一下。”

征兵刚开始,张强就报了名,经过体验、审查等程序,他被批准参军。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张强来向林梦道别。

林梦知道他会来,她一直在农场门口等着。见面后,俩人一起走到河堤,找了个地方坐下。

“林梦,我要走了,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走吧,不用挂念我。好好干,我等你的好消息。”

那天晚上,俩人没完没了说个不停,怎么也说不够。直到东方泛出了鱼肚白,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望着不停抹泪的林梦,张强也湿了眼眶。他暗暗发誓,到了部队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心上人。

张强,确实优秀!

从穿上军装第一天开始,他就认真训练,勤恳劳动,积极参加军营组织的各项活动,脏活累活也是抢着干。日子久了,张强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晚上,张强给林梦写信,写着写着睡着了,还梦见了那天晚上,他笑了。就在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的是通讯员小张,他兴奋的告诉张强:“团里来电,后勤处送给养的人上午就到,请大家把要送下山的物件准备好。”

听到这个消息,张强激动的脸都没顾上洗。他赶紧把信写完,然后平整的装入信封。中午,后勤处来人了,同乡老远就喊:“张强,你的信都来一个月了,大雪封山,没法送上来。”

信是县城寄来的,地址是林梦家。

不知是心情紧张还是预感到了什么,张强的手一直在抖。好不容易拆开信,只看了一眼,他就愣住了。

信的内容很少,少到只有一句话:“七月二十五日晚,林梦外出,车祸身亡。”

半个月后,张强回到了家乡,刚下火车,他就去了林家。

从林家出来后,他马不停蹄的去找林梦。站在荒凉的坟前,想起林母的话,张强嚎啕大哭。

“梦儿很高兴,她要去邮局给你寄回信,饭都没顾上吃,就急急忙忙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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