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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语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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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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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里有诡(悬疑推理)

第一章 参赛的编辑

“夜,黑沉沉的,仿佛浓墨涂满天际。我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

“你还在敲键盘?当心手残。”

晨曦微露,陆显正坐在电脑前凝神思考,却被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惊得一愣。

“孟阳,你能不能把说话音量调低点?我的灵感全被你的大嗓门祸害殆尽了。”

看着眼前头发蓬乱、双眼惺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陆显即使再生气也只能认了。

没办法,谁让他叫孟阳。

孟阳和陆显是铁杆,铁到连诅咒发誓的话都敢说。除此之外,孟阳也喜欢毫无预兆的出现,有意或者无意的吓吓陆显。

对于铁杆幼稚的行为,陆显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因为,别无他法。

陆显是C市某家杂志社的编辑,也是一位悬疑小说作者,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改编成影视剧。

如此以来,他就能引起杂志社所有美女的注意,更能吸引陈依依的目光了。

陈依依!只要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想起那张天生美颜的脸,陆显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她可是C市最美丽的主编,家庭条件也相当不错。这么女神范的钻石王老五,自然是所有单身汉的梦中情人。

面对这么多竞争对手,陆显也就显而易见的无法安心了。正因为这样,他才参加了“星光杯”悬疑小说征文比赛。

这次比赛由“星光网”主办,不但奖金丰厚,获奖作品还有机会改编成影视剧。

如果他的小说被改编成影视剧,那么陈依依……

“陆大编辑,你丫还有没有良心?”

正当陆显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时,却被孟阳的大吼震得耳膜差点穿孔。

“你……”

怀抱美人的梦被生生打断,陆显的怒火也彻底爆发了。可惜,孟阳没给他直抒胸臆的机会。

“你什么你?你赶紧检讨检讨自己。我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七天年假,除去返程也就剩六天了。这么珍贵的时间不好好珍惜,你对得起我吗?是兄弟立刻收拾东西,今天就飞芭提雅。”

话音刚落,孟阳便迫不急待地去拽坐在电脑前的陆显。由于速度太快,用力过猛,他的手碰到了开关键。

倏地一下,亮光闪过,屏幕变得漆黑一片。

望着黑乎乎的电脑屏幕,陆显再也忍不住了。他将水杯重重的放在桌在上,然后将孟阳拽了过来。

“你干嘛?我好不容易才写完第一章,被你一脚踢没了。孟阳,你是不是跑来捣乱的?”

“什么灵感之地?什么古州?孟阳,这部小说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当然知道它很重要,你想用它吸引陈依依嘛。所以,我才说咱们得去古州镇。”

还未等陆显将气恼的关键说出来,孟阳已经嬉皮笑脸的说出了答案,顺便将他说过的地方又重复了一遍。

“别胡说!既然你一再提起古州镇,那我就信你一次,出发,别废话了。”

孟阳竟然说出他的秘密,陆显羞得满脸通红。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他立刻同意孟阳的提议。

就在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我去,这是敲门还是拆房?没事吧!”

震耳欲聋的声音惊得孟阳差点跳起来,他一边不可思议地说着,一边抚着胸口打开门。

“成……”

“成何体统!”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陆显从小玩到大的表弟成辉。

这是一个不管干什么事都风风火火,说起话来如同连珠炮似的年轻人。就像此刻,还未等孟阳将他连名带姓的称呼完,他已经大喊着跑到了陆显身边。

“表哥,我给你打了N个电话都没人接,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给我带来多大的恐慌吗?我差点报警!你收拾东西干嘛?孟阳哥,我表哥说话太慢,还请你立刻马上赶紧告诉我,你们要去旅游对不对?”

这一分,这一秒,从进门就喋喋不休的成辉终于发现了孟阳,他热情的搂住了他的肩膀。

虽然他的热情只是为了确定答案,但并不妨碍孟阳实话实说的天性。

即便陆显挤眉弄眼递眼色,成辉还是得到了确切答案。

“对,我们准备去古州镇,收拾完东西就出发。”

“太好了!表哥,咱们一起去古州镇,我去过那里,我给你们当导游。”

望着这位异常积极的大男孩,陆显真想一口回绝他,可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不是陆显讨厌自己的表弟,而是每次出去只要带上成辉就一定会出事。远的不说,就说上个月他们去吃农家乐,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可成辉随手扔掉的烟头差点将人家的小院给烧了。

要不是陆显及时发现上窜的火苗,并和大家迅速控制住了火情,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想到这些陆显就心有余悸,他真怕成辉再闯出什么惊天大祸来,所以他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带……

可是啊可是,成辉并没有给他回绝的机会。

“带两件厚衣服,古州镇在山区,气温低。表哥,其实我原本是想在你这里住几天,因为我家wife不好,你看我把换洗衣服都背来了,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哥几个,走起。”

说话的功夫,成辉已经连蹦带跳的窜了出去。望着那个飞速消失的背影,陆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无法逃避,那就一路同行。

第二章 古州来客

“孟阳哥,你的天气预报也太不准了。还说什么艳阳高照,明明就是暴风骤雨,我都快冻死了。你趁早换个手机,回去就换。”

泥泞不堪的小路上,一个身穿明黄色短袖的年轻人正在不停的抱怨,这么烦躁的语气只能是成辉。

“你还好意思说?我和陆显又没说今天旅游。要不是你一直叨叨,说天气预报就是天气准报,晴天看树就能辨出方向,我们也不会迷失方向。还有,你看管的换洗包和衣服呢?哪去了?忘车上了吧!”

倾盆大雨下,孟阳毫不示弱的回怼着成辉。此刻,他的橙色“阿迪达斯”T恤早被雨水淋透了,冻得直起鸡皮疙瘩。

“你俩就别相互埋怨了,咱们得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不然真会冻死。”

望着大眼瞪小眼的表弟和发小,陆显一手一个,拉着他们朝前走去。

他说的没错。现在虽然是初夏时节,可大雨浇在身上依旧冰凉,山里的温度本就低,三人又都穿的单薄,再争吵不休的耽搁下去,到了晚上会更麻烦。

毕竟这里是远离城市的山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只有赶快找到安全的地方才能保证安全。

“表哥,这里有一家小面馆,就在前面,咱们可以去那里避雨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倾泻而下的雨珠夹杂着怒号的狂风,使得成辉和近在咫尺的陆显说话都得大声喊着。

“太好了,跑……”

饥寒交迫的孟阳听到有面馆,高兴的甩开陆显的手跑了起来。

经过一番连滚带爬的折腾,三人总算来到了路的尽头,抬眼看去,一家简陋的面馆出现在他们面前。

“赶紧擦擦,别感冒了。”

说话间,陆显将一条干净的绣花毛巾递给了成辉。

“我说陆显,你别光关心你表弟,给我也留一条干毛巾行不行?全把擦过头的湿毛巾扔给我,果然好哥们。”

看着身边全是用过的湿毛巾,连连打喷嚏的孟阳甚是不满。

“没事,先喝茶,喝姜茶,哈哈哈……”

孟阳的埋怨引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龄约莫二十六七岁,右手提着茶壶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装,乌黑的长发梳成简单的马尾扎在脑后,一双眼睛大而有神,鼻梁坚挺笔直,嘴唇薄而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活力十足。

“你们淋了那么大的雨,赶紧喝杯姜茶驱驱寒,这姜茶是我自己熬的,里面放了很多姜片,两碗下肚,保证你们和感冒无缘。”

年轻女人边落落大方地说着,边给桌子上的三个瓷碗依次倒满茶水。热气氤氲中,三碗浓浓的姜茶被三人一饮而尽。

“哇塞!这姜茶又辣又热真过瘾,喝下去立刻热气腾腾。”

刚才还满心不悦的孟阳此刻已是笑颜如花,他不断咂吧嘴的表情,仿佛喝到了这世间最美味的琼浆玉液。

“对,越热越辣越有效,来,我再给你倒一碗。”

瞧着孟阳意犹未尽的样子,年轻女人又倒了一碗姜茶递给他。

“谢谢谢谢,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望着这个热情爽朗的女人,孟阳开心的问道。

“我叫张燕,我家面馆可是古州镇最好的面馆,我的手艺……”

“老板娘,你别光顾着聊天,我都快饿死了,赶紧上面。”

提到自家面馆,张燕话里话外都是掩饰不住的自豪。

或许她认为眼下是宣传的机会,想趁机多说几句,夸夸自己的手艺。奈何天不遂人愿,饥肠辘辘的成辉没心思听生意经,他不耐烦的打断了这个女老板。

听到“赶紧上面”,张燕知道有钱赚了,也不计较成辉的态度,而是乐的走进后厨。

不过片刻,三碗香喷喷的西红柿面便端上了桌。两分钟不到,三个面碗已然成了三个空碗。

第三章 奇怪的少年

“总算饱了,老板娘,你做的面真香。”

成辉边说话边打着饱嗝,还不忘对张燕竖起大拇指。

“赶紧去‘故人客栈’,别再迷路了。不是我唠叨,瞧瞧你来时选的路……”

望着成辉心满意足的慵懒神情,孟阳没好气的揶揄道。

“好了,快点走吧,天都黑了。”

陆显知道孟阳不高兴,所以忙岔开话题,背起旅行包朝外走去。

他可不想看到孟阳和成辉当着张燕的面吵起来,虽然他们和她并不认识,但陆显还是觉得丢人。

“你们要去‘故人客栈’?”

三人出发之际,张燕突然问了一句。

“对,我们是要去那里住宿,怎么了?”

张燕狐疑的问题让陆显颇为奇怪,再加上她错综复杂的表情更让陆显心神不宁。

思忖了一下,她缓缓答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家客栈年代比较久,客房里的床单被罩也都旧了,怕你们城里人住不惯……”

“没有啊!我去年来古州镇旅游的时候就住在‘故人客栈’,我觉得里面的被褥挺干净。年代是有些久远,不过这样的旅馆住起来才有感觉,古州本来就是一个古镇嘛。”

成辉不以为然的说道,只是张燕的话在陆显听来却并非如此,他觉得她似乎在隐瞒什么。

“老板娘,你有话但说无妨。”

听了陆显的话张燕仍是欲言又止,直到她犹疑不决的双眸看到他眼里流露出的真诚时,这才如同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开始了讲述。

“‘故人客栈’的老板叫陈语,我们小时候住在一个大杂院。他父母感情一直不好,经常吵架,每次吵架都将屋里的东西砸的乱七八糟,砸完东西还要轮番打骂陈语出气。陈语和我一样大,那时还只是个小孩子,开始他父母打他院子里的大人们还阻止,可打的次数多了,加上他爸的脾气又特别火爆,后来也就没人管了。陈语最先挨打的时候哭的特别厉害,渐渐的被他父母打麻木了,也不哭也不躲,只是一动不动……”

“我去,他父母是亲的吗?连动物都不如,难道没人报警?”

孟阳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年轻人,加上脾气急燥,所以不等张燕说完他就最先嚷了起来。

“怎么没报警?光是我父母就报了两次警,可夫妻间的吵吵闹闹属于家庭矛盾,警察也没有办法,再说警察也不可能次次都来。对于他们打骂陈语的行为警察虽然进行了批评教育,但没有任何效果。”

“确实悲惨,可这和我们入住‘故人客栈’有什么关系?”

张燕的讲述听的成辉茫然,他不假思索的提出了疑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说陈语是坏人吧,他也没干过坏事,要说他是好人吧,却总让人不踏实,反正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他弟弟陈默也和别的孩子不同,整天独来独往谁都不理。”

话到此处,张燕一阵叹息,陆显也不好受。

毕竟忧郁这个词,不适合少年……

“老板娘,谢谢款待,我们走了。”

又等了一会,雨总算小了,陆显三人告辞离去。

“表哥,你们走慢点,又不是去赶集。”

陆显和孟阳才走了几步,成辉已经开始抱怨了。

“你小子,除了吃饭积极其他都慢,走快点。”

话虽这么说,陆显还是放慢了脚步,看着成辉无奈的笑了。

就在这一刻,他看见了张燕,她竟一直站在面馆门前望着他们。

奇怪,她怎么还站在那里?难道真会发生什么事……

“哎呀喂,雨总算停了。表哥,前面有好多小摊,咱们去看看。”

就在陆显惴惴不安的思忖之时,成辉已经拽着他跑进了古州镇的小巷。

“想不到古州镇竟然有着诗意般的古典美,以前只是听说过还从来没亲眼见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可惜天气不好。”

孟阳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古老的小镇,这里的角角落落在他眼里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谁让咱们来的不是时候?”

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望着阴霾聚集的天空,陆显的心里越发不安。

“表哥,你咋闷闷不乐?”

不得不承认,情绪是一种很奇怪的意识形态,总是潜移默化影响他人的心里。

正如眼下,就连陆显也无从知晓他为何不安的情绪被成辉觉察到了。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成辉,不然这小子又会问东问西问不停。

那样别说创作小说了,只怕躲他都躲不及。

“我……”

然而,陆显只来及说出一个“我”字。

“闷闷不乐?陆显,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该不会是淋了雨感冒了吧?不应该啊,你喝了那么多姜汤。”

原本兴致盎然的孟阳听见成辉的话,也顾不得欣赏古镇的风光了,赶紧走到陆显身边焦急的问个不停。

“我没事,就是累了。”

此时此刻,望着比自己还焦灼不安的孟阳,陆显忙佯装轻松的说道。

怎么就愁绪万分了呢?他也不知道。

或许是阴沉无比的天气让他感到压抑,又或许是张燕意味深长的眼神……

“又下雨了!幸好咱们到地方了。表哥你看,那栋二层小楼就是‘故人客栈’。”

神思恍惚间,成辉开心的喊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陆显看到一栋灰白色的建筑物。

第四章 挑房风波

望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露出友善笑意的男人,陆显有些愣怔。

他,就是张燕说的“怪人”陈语?

这样出挑的相貌,这样儒雅的气质,这样谦和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古怪之人。

难道他不是陈语?可他说话的语气……

“老板,你还记得我吗?去年我和朋友来古州镇旅游就住在你家客栈,一年不见,这里还是老样子。”

陆显正犹疑不定的揣测,却见好动的成辉从楼上跑了下来。而他半开玩笑的问候方式也帮助陆显印证了他的猜测。

眼前的男人,正是“故人客栈”的老板陈语。

“你是住过的客人?难怪知道客房在二楼,欢迎再次入住。”

望着跑下来的成辉,陈语微微颔首,礼貌的说道。

与此同时,他眼含笑意的双眸在成辉的脸上来回逡巡,似乎想找出关于他的点滴记忆。

“老板就是老板,贵人多忘事,我叫成辉。”

陈语眼神中流露出的陌生让成辉有些不太高兴,他不甘心的提示道。

“老板为什么要记住你?你又不是影视明星,除非你住宿没给钱。行了行了,一边玩去,别妨碍我们休息。老板,上楼!”

成辉的喋喋不休早就让孟阳不耐烦了,他冲陈语喊了一声,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去。

看到孟阳上楼,陆显也拖着疲惫的脚步往楼上走去。

“各位稍等,有些事情我得提前告知一下。”

一行三人刚走到二楼,就被陈语富含磁性的声音吸引的驻足停下了。

“因为前一段时间山洪爆发,加上雷雨不断,所以客栈的网络暂时不能使用,手机信号也不稳定。我知道这种情况会影响大家的心情,还请各位谅解。”

“没网!那还待在这里干嘛,跟坐牢一样。”

陈语话音刚落,孟阳就第一个不乐意了。

“就是就是,我还想在朋友圈发自拍,我表哥还要写小说呢。”

成辉紧随其后的补充道。说也奇怪,孟阳和成辉平时最爱斗嘴,此刻却团结的如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没网就没网,咱们正好可以欣赏小镇的自然风光,我的小说稿子可以先保存起来,没关系。”

孟阳和成辉语气中的抱怨陆显怎会听不出?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他忙走上前说道。

“实在抱歉,如果大家想退房的话,我……”

“不退房,我们就住这里。”

陈语歉意的尚未说完,陆显已经斩钉截铁的说出结果。

“表哥!”

“哥们!”

陆显的回答使孟阳和成辉同时喊了起来,喊归喊,没用。他不满的望了二人一眼,从陈语手中接过钥匙。

打开房门,陆显怔了一下。

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罩、雪白的灯罩、雪白的墙壁,这一系列白到极致的视觉冲击让陆显有些犹豫。这一刻,他真相脱掉鞋子赤足而入,他怕带着泥土的鞋印毁了这个纯白的天地。

“哇塞!老板,你打扫卫生的水平越发厉害了,比我去年住的时候还干净,就是刷的太白了,有点单调。”

陆显带着几分不忍之色刚准备进屋时,成辉已经大踏步的先他而入,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评论了一番。

“表弟,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是我先选中的房间好不好?”

望着一身泥垢的成辉毫不客气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气的陆显冲着他那双满是泥污的鞋就是一脚。

“先来后到谁不知道,正因为我明事理所以才住这间客房。表哥,去年我就住在201。”

成辉洋洋自得的说完,将四肢又向外伸展了一下,他阴谋得逞的样子让陆显瞬间火气。

“你……”

“没关系,我们还有202、203、204三间客房,其中202和203是单间,204是标准间,你可以任选一间。”

看到欲发火的陆显,陈语一边和颜悦色的劝说,一边将另外三把钥匙晃了晃。

“我晚上要写稿子,住单间安静。”

“我也住单间,我睡觉爱打呼噜,嘿嘿。”

陆显说着拿过了202的钥匙,孟阳也笑着拿过了203的钥匙。

第五章 诡异的感觉

“房间分配好了,各位奔波了一天早点休息,祝好梦。”

三人都有了客房,陈语也完成了任务,临走之际,他向他们礼貌的道别。

“陆显,我告诉你,咱们迷失在那条泥泞的小路上时我是真担心,担心露宿荒郊野外,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只能给饿狼当晚餐了,所以……”

窗明几净的202客房里,陆显站在窗边若有所思,他的身旁是总喜欢唠叨的发小。

此刻的孟阳,不但没有了烦躁疲惫,情绪反倒格外高涨。

“你跑了这么久还不累?赶紧回屋歇着。”

或许是身体过于疲惫,或许是天气过于压抑,或许是环境过于陌生,总之陆显的心情颇为烦乱。放在平时,他一定会和孟阳玩笑几句,可眼下,他没有这个心情。

孟阳不满的刚走出房门,他就“砰”一下关上房门,声音之大,吓得孟阳又是两句埋怨。

“呼!”

终于剩下陆显一个人了,他长舒一口气,脱掉鞋子,躺到床上。他并没有休息,而是将双臂枕在脑后思考着,他觉得这家客栈有一种说不清的奇诡感觉。

究竟是什么地方让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感觉?是客栈墙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还是客房里刺眼的白?一个是绿色而密集的植物,一个是单调而呆板的颜色,这是两个毫无任何关联的东西。

原本绿色象征生命,白色象征纯洁,一绿一白,相得益彰。可陆显却觉得爬山虎遮住了“生命之光”,干净的墙壁更有种“白色恐怖”的悚然。

莫非是客栈老板?但他礼貌的谈吐,亲切的微笑,谦虚的态度,看上去非常得体。

可不知道为什么,陆显就是觉得不对劲。

因为张燕的讲述占据了自己的思维,所以陈语应该面无表情才对……

“荒谬,我一定是写小说写的走火入魔了,呵呵。”

想到这,陆显自嘲一笑,起身走到窗前。

雨依旧下着,势头愈发大了,放眼望去,远处一片灰蒙,让人有种透不上气的压抑。

陆显正望着雨幕出神,猛不防被一声惊雷吓得一个哆嗦,与此同时,一阵更为强势的雨珠从天而降,淋湿了紧挨着窗户的陆显。

“没搞错吧,这雨下的也太敬业了。”

一个激灵过后,陆显甩了甩被雨水淋湿的头发,气恼地关上窗户。欲走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孤独的身影。

是他,那个少年。

这么大的雨,他怎么站在院子?难道他认识陈语?那为什么不进来……

一系列的问题让陆显疑窦顿生,他忙打开房门向楼下走去,出门前还特意拿了一把伞。

“你在这干嘛?赶紧回去。”

刚走到楼梯口,陆显就听到一个暴怒的声音,抬头看去,陈语正站在院子中间。

“怎么还不走?又想……”

陈语一边训斥少年,一边举起自己的胳膊。

“陈语!”

看到陈语想要动手,陆显急的大喊一声。

“嗯!”

突如而来的喊声,惊得陈语哆嗦了一下。

第六章再次相遇

“我, 我要两个桶装方便面。”

情急之下,陆显编了个还算合适的理由。

“稍等。”

陈语回了陆显一声,又狠狠瞪了一眼少年,转身向客栈旁边的小商店走去。

“当心感冒了,快回去吧。”

趁着陈语离开的空当,陆显忙跑过去,他边怜惜的说着边将手里的伞递给少年。他没有接伞,只是盯着陆显看了看,转身跑了。

“只剩一桶方便面了,这几天下雨,路不好走,我还没有去镇上进货。”

看到少年一声不响的跑了,陆显有些担心,他正欲去追,却见陈语走了过来。

“一桶就一桶,我也不是很饿。对了,刚才那个少年是谁?你们吵架了?”

“他是我弟弟陈默,从小性格乖张,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就跑出来,不用理他。”

对陆显满是疑惑的问题,陈语风轻云淡的解释道。

陈默!

“他弟弟陈默也和别的男孩不一样,整天独来独往和谁都不说话。”

他就是陈语的弟弟,想起张燕说的那番话,陆显恍然大悟。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回屋了。”

“哦,没有了,谢……”

陆显的话还没说完,陈语已经急匆匆地走进了客栈。

他就这样自顾自的回去了?不去找找陈默?雷雨交加的天气也不怕出事?对我们这些客人礼貌周到,对自己的弟弟却如此冷漠,从这点看,他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望着陈语逐渐消失的背影,陆显心里很不痛快。毕竟是人家兄弟的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拿着方便面上楼了。

“大半夜的喊什么?不要影响别人休息。”

陆显习惯晚上创作,所以讨厌别人三更半夜大吵大喊,此刻看见表弟站在走廊上指手画脚的嚷嚷,他瞬间火起,说话也比往常严厉得多。

听到陆显怒气冲冲的声音,和成辉相对而立的人也扭过了头。

他,又是他!

再次看到陈默,陆显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如果说他们第一次遇见是缘分,第二次邂逅是偶然,第三次相逢是无意,那么这一次是什么呢?有意还是必然,又或者是他精心安排的碰面。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和他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从未有过交集。

诸多疑惑让陆显越来越迷茫,直觉告诉他,陈默一定有非同一般的经历。不然也不会那样忧郁,那样落寞。

或许,这是一个难得的素材……

想到这,陆显愈发觉得有必要和陈默进行一次交谈。

然而,他的计划被成辉破坏了。

“是他先鬼鬼祟祟的站在我门前,拜托你弄清前因后果在开口。另外,这层就住了咱们和孟阳哥,我影响哪个‘别人’了?”

表哥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自己,这使得成辉很生气,说话声也更大了。

就在这时,陈默单薄的身体抖了一下。

这种表现,通常是遭遇恐怖事件之后的应激反应。

除此之外,他反复出现又不说话的怪异举止,也在传递一个重要信号:有人在监视陈默,他不敢说话。

如果推断正确,陈默岂不是有危险。

陆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觉得不对劲就越觉得危险。他有种可怕的预感,这个危险牵扯到了他们。

他不能再等了,即使推理错误也好过袖手旁观。

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陆显正欲将陈默领到他的房间,呵欠连天的孟阳走了出来。

“怎么了?陆显,程辉,你们是表兄弟,脸红脖子粗的多不友爱,实在是,是,你不是在客栈门口出现的孩子吗?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哎,哎,你怎么了?”

陈默的精神本就异常紧张,看见孟阳出来更是吓得一震,太多的陌生人让他惶恐不安,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晕了过去。

“陈默,陈默,醒醒,醒醒……”

望着不停抽搐的陈默,陆显慌忙将他抱入怀中。

“表,表哥,我,我可没有打他,你要给我作证。”

“这事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默突然变成这样,成辉和孟阳都吓了一跳,慌得连连解释,怕将自己牵扯其中。

“还不去叫救护车?成辉,你快去找陈语。”

看到成辉和孟阳相互推诿,陆显怒声喝道。

“我弟弟累了,他需要休息,不用叫医生。”

陈语走到众人身旁,他没有丝毫慌张和担心,很平静的从陆显怀中抱过陈默。

“他是你弟弟?”

陈语的话让孟阳和成辉大吃一惊,他们异口同声的重复道,陆显已经知道了陈语和陈默的关系,所以并不惊讶。

不惊讶,不代表不疑惑,比如陈语此刻的表现,就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亲兄弟,然而对于陈默的晕倒,陈语却表现的如此冷静。

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不闻不问,稳重的让陆显都怀疑陈默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如果不是陈默依然在抽搐,估计所有的人都会相信陈语的话。

“你确定不用叫医生吗?可是你弟弟抽搐的很厉害,不像是睡着了。”

孟阳首当其冲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成辉则紧随其后的附和道:“我也觉得你弟弟不像睡着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我说没事就没事,陈默需要好好休息,也请你们回去休息,不要在这里继续吵闹了。”

对于孟阳和成辉的担心,陈语生硬的回绝后便头也不会的走了。

“他吃火药了?我们一片好心……”

“你们是很吵,换我一样生气,请回房!”

孟阳还欲再说,被极为不悦的陆显的打断了,他将孟阳和成辉推回各自的房间。

噪杂的走廊随着二人的离开总算安静了,昏暗的灯光映照在陆显脸上,透着无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这是什么情绪?烦躁、疑惑、忐忑、恐惧,陆显也说不清道不明,总之这一刻,他除了心慌还是心慌。

虽然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情绪究竟属于哪一种,但他却知道向来冷静的自己,这一次为什么沉不住气?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陈语非正常的言行举止。换句话说,陆显很难相信他们是亲生兄弟,除非亲眼所见,亲自证实。

刚才孟阳和成辉都在,所以陆显不好也不想说出真实想法,他怕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弟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现在,他觉得该是实施行动的时候了,他要弄清楚一件事。疾步走下楼梯,陆显停在了一楼。

一楼左侧的第一间房子住着陈语,右侧的第一间房子住着陈默,兄弟俩的房间隔着一个过道。略略思忖了一下,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陈默房间门口。

“小默,你不是答应过我会乖乖的待在房间吗?可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背着我偷偷溜出去?我是你的亲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哥绝对不会害你,哥爱你。”

陈语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听上去依旧清晰入耳。听到这些字里行间的语重心长,陆显纳闷不已。

真是奇怪,关起门来的陈语和刚才的漠然完全不一样,此刻的他倒像是一个对弟弟关怀备至的兄长。

每个人对情感的表达方式都不一样,有的热情,有的含蓄,或许陈语就是属于后者吧。

其实顾虑多了纯属浪费,总是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难怪孟阳说他千万别写言情小说,不然写出的作品肯定没人看,因为全都是满满的悬疑风。

想起孟阳说他时夸张的表情,陆显就忍不住想笑。

片刻过后,屋内再无说话的声音,陆显想着陈默许是在哥哥的安抚下已经睡着了,于是也准备离开,谁料就在这时,安静许久的房间又响起了说话声。

“哥,我没有不听你的话,也没想跑,今天是他的忌日,我想祭奠冬晨……”

说话的是陈默,他语调哽咽,话里话外都透着深深的哀伤。

陈默的悲伤让门外的陆显都难过,可惜他还没来及悲伤,就被陈语接下来的话惊了一跳。

“不是,别打我,求你别打我,啊……”

惨叫再次响起,陆显双耳“嗡”一声,思维都停滞廊了。

好在,他迅速反应过来。

第九章 孟阳的预感

“小默别怕,赶紧把药吃了,哥去给你倒水,马上回来。”

陆显正在思忖,陈语的声音猝然响起,听到他慌乱的脚步,陆显忙躲到阴暗的角落。

刚藏好,门就“哗”的打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不知道是心情紧张还是藏身的地方过于狭小,陆显蜷曲的身体突然晃动了一下。

随着身体的摇摆,他旁边那个破旧的瓷盆也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寂静的夜里,哪怕一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格外引人注意。

陈语自然也听到了响声,他驻足停下,望向声音传出的地方。陆显知道外面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这里,他屏住呼吸,紧张的心跳差点停止。

“老鼠真多,又该清理了。”

陈语自语完扭头走了,他没有过去。

“呼!”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躲在暗处的陆显长出了一口气,他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在黑暗的掩护下悄悄跑回了房间。

望着陆显迅速消失的背影,藏在暗处的陈语不动声色的笑了。再漆黑的夜,也有挡不住的地方。

失误只有一个,却足以毁掉全局。陆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正是他的小心翼翼造成了这样的失误。

脱掉鞋子偷听的确是个好办法,无声无息,不易察觉,不过他忘了自己还穿着袜子。

袜子的样式很普通,没有任何花纹和点缀,简简单单很是干净。缺陷只有一个,它的颜色不适合夜晚,那是一双纯白色的崭新男袜。

黑与白,这是两种极端的颜色,黑夜无法阻挡白昼的脚步,白昼会将黑夜中的所有阴暗暴露无遗,只是在这之前,黑夜会有一段猖狂的时候。

不巧的是,这短暂的猖狂选中了陆显。

因为藏身的角落过于狭窄,即便前面有三个摞起来的废纸箱可以遮挡,但一米八二的身高让他再如何蜷曲还是有暴露的地方。双脚的露出,让陈语轻而易举的看见了那抹醒目的白。

发现有人而一声不吭,知道是谁而佯装不知,这种深藏不露的人,最是可怕。

“陆显,既然你的好奇心这么重,那我就做次好人,满足你的愿望,呵呵。”

此刻,在一楼走廊的尽头,陈语狞笑着踱步出来,清冷的月光映出他的影子,像极了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

“看来,陈语和陈默就是亲兄弟,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的关键是要弄清冬晨是谁?他和陈默是什么关系?还有陈语,他好像很讨厌冬晨……”

回到房间的陆显并没有睡,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思考着一个又一个问题。窗外,风吹叶动,“哗啦哗啦”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人更加心神不宁。

“陆显,你睡了吗?不管睡没睡都赶快开门。”

猛不防的,陆显的思路被孟阳连喊带拍门的急切之声中止了。

“你还不睡?咋咋呼呼的也不嫌烦。”

对这位喜欢想一出是一出的发小,陆显再怒火中烧也没办法,他只能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我就知道你没睡,夜猫子,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

孟阳神秘兮兮的说着,如同发现了古怪的宝贝。

“你能有什么尘封已久的往事?这里又没有你的初恋。我说孟阳,你干脆改行写言情小说算了,就凭你时不时蹦出某件往事的本领,一般人绝对学不来,所以,你写的小说肯定火。”

看着极为严肃的孟阳,陆显忍俊不禁的揶揄道。

“你认真点行不行?我和你说的可是正事,你难道不觉得刚才的事情很奇怪吗?经过我缜密的观察,我认为陈默晕倒的事情另有隐情。”

“你也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你……”

孟阳唠叨了半天总算说到了正题,陆显没想到向来大大咧咧的他竟然和自己的想法一致。他刚想问问孟阳对这件事有什么重要见解时,却被他接下来的话说的哑口无言。

“你有没有觉得这栋楼的风水不好?先不说房间到处白花花的,单是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就让人很不舒服。我爷爷曾经说过,爬山虎这种植物虽然能够遮挡阳光,可同时也阻挡阳光啊,见不到光的房间阴气都重,常年居住在这里更会邪灵缠身,我估计陈默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孟阳脸红脖子粗的一口气说完,累得躺倒在床上“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顺势用手抚上自己的胸膛,好像心脏已经被吓的无法承受了。

“风水不好,鬼魂上身,孟阳,我怎么觉得你印堂发黑,不太对劲呢?”

看着这个躺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的男人,陆显似笑非笑的说道。

“啊?你说我印堂发黑,难道我也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本是玩笑的的话却让听的人心头大惊,只见刚才还上气不接下气喘气困难的孟阳,此刻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

陆显以为他听了自己的话会即刻离开,谁知他竟然很义气的帮助陆显收拾行李。

“孟阳,孟……”

孟阳粗手笨脚收拾行李的样子看得陆显心惊肉跳,他真怕自己好不容易创作出来的小说大纲再次被孟阳毁掉。心急如焚之下,他一边喊着孟阳的名字一边伸手去阻止他的行动。

奈何孟阳根本没心情听他说话,他一把将陆显的手打落,不满的指责道:“兄弟,我可是为了你好,不对,是为了咱们三个好。我早就觉得这家客栈有问题,那个老板娘也说过陈家兄弟有问题,还提醒咱们不要住在这里,可是成辉非说没问题。我爷爷说了,越是穷乡僻壤的地方越有道行高的厉鬼,我都印堂发黑了还住什么?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附什么身啊?我说你印堂发黑,是因为你额头上灰,深的发黑,什么鬼啊妖啊道行深啊,你离开我的房间就万事大吉了。”

说话的功夫,尚未站直的孟阳已经被陆显推出了房间。

陈默被鬼上身?风水不好因为爬山虎遮挡?亏他想得出来,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真是服了。

想起孟阳的话,陆显就一肚子气,闹腾一晚上他也累了,没换衣服就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奇怪的声音吵醒了。

第十章 梦游的表弟

那是,开门的声音。

陆显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两点十分,深度睡眠时间。这个时间还没睡的人,不是夜猫子就是夜生活丰富。

如果在都市,此刻有人醉生梦死并不奇怪,可这里是古州镇,哪有任人买醉的酒吧。

再说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成辉的房间,陆显非常了解自己的表弟,他是一个从不熬夜更不喜欢夜生活的人。既然如此,他房间的门为什么打开了呢?

难道有贼?不可能!这里不是五星级宾馆。房间虽然干净,但是个农家小院,统共就住了五个人。

他和孟阳绝对不会是小偷,剩下的就是陈语陈默兄弟俩了。陈默眼下连自理都困难,更别说偷东西了,也就只有他了。

陈语,年轻英俊的“故人客栈”老板,他偷客人的东西或许有可能,理由呢?他是一位单身男人,经营着一家小镇客栈,虽然他开的客栈无法和城里的豪华宾馆相提并论,但入住的客人从来没有断过。

有生意就有收入,何况古州的日常生活消费并不高,而且从他和陈默的吃穿用度来看,其经济水平绝对属于镇上的小康人家。

更关键的就是,成辉身无分文。

这个马大哈将旅行包忘到了车上,钱包和所有证件都装在旅行包里,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是陆显掏的钱,这些陈语都知道也看见了。

所以,他不可能去成辉的房间行窃。

难道成辉自己从房间出来了?三更半夜他出来干什么?房间里面有独立的洗手间,洗漱用具也一应俱全,该不会是他又饿了吧。

算了,与其在这想来想去还不如出去看看,毕竟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况且这小子总让人不放心。

陆显一边想着一边走了出去,忽然,他看见了成辉。

天呐!成辉,怎么了?

原本灵活的双眼此刻呆滞的睁着,走路轻的仿佛没有重心,整张脸僵硬的没有任何表情。

“小辉,小辉,小……”

就在陆显准备第三次呼唤时突然停了,他想起两个月前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成辉刚看完一部恐怖电影,心有余悸的他害怕一个人待在房间,非要跑去和陆显一起睡。别看他平日里叽叽喳喳吹嘘个不停,其实内心挺胆小的,陆显被他缠的没法只得同意了。

兄弟俩聊了一会儿就睡了,睡到半夜的时候,陆显觉得身边动了一下,他以为是成辉起来上洗手间也没在意,谁知半天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

陆显害怕他身体不舒服便准备起身去看看,谁知刚睁眼就被身旁站着的一个人影吓得立刻坐了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站在身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成辉,他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成辉诡异的样子让陆显又吓又气,他不由自主的大喊了一声“你有病”,喊声过后,成辉倒在了地上。

陆显没想到表弟会突然晕倒,惊慌失措下他拨通了医院的急救电话,谁知还没等到急救车成辉就自己醒了过来。

“咦,我怎么在地上躺着?”

醒过来的成辉一脸迷茫,他的表情让陆显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小辉,你刚才一直站在床边盯着我看,我喊了一声你就倒地了。你,你没事吧?”

成辉的表情不像是玩恶作剧,于是陆显试探着问道。

然而,陆显的话传到成辉耳中却听得他一头雾水,他没好气的回道:“表哥,你是不是说梦话呢?我站在床边看你干什么?我还纳闷自己怎么睡到了地上,一定是你做梦把我踹下去了……”

话还没说完,成辉已经一个跳跃扑到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当陆显再次询问成辉的时候他死活都不承认,反倒坚决认定是表哥做噩梦了。

因为成辉没有受伤,所以陆显没继续问。他虽然觉得这件事古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逐渐淡忘了。

此刻,熟悉的场景又一次出现,陆显明白了。

梦游,他在梦游!

一面墙壁,两条人命,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一对兄弟,两种说法,究竟隐瞒着什么真相?生死关头,他又该何去何从……

第十一章 诡谲的行为

看着游魂一样的表弟,陆显恍然大悟。

他没想到成辉竟然有梦游症,之前那个夜晚发生的离奇之事就是成辉在梦游,他的梦游症似乎不是经常发作。

一个月前,他们一起去邻市旅游了五天。那几天,和他同住一个房间的成辉完全正常,每天都是一觉睡到天亮,中间从来没有醒过。

陆显在书上看过梦游的案例和解释:梦游症患者的情绪有时会很激动,甚至会说一大堆旁人很难听懂的话,似乎在从事一项很有意义的活动,这种活动往往是患者曾经痛苦的经历和记忆的重现。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梦游的人在梦游结束后会对发生的一切全无印象,这还真是一种让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怪异行为。

“啊!”

沉浸在思考中的陆显并未注意四周的情况,直到成辉突兀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猛地惊呼一声。

对于他的惊呼成辉完全置若罔闻,他看也不看自己的表哥,继续朝前走着,神情呆滞却又执着。眼看成辉就要和自己撞在一起了,陆显忙闪身跳到了一旁。

奇怪,他进我的房间干什么?

望着表弟直挺挺的背影,陆显百思不得其解,为了防止梦游中的成辉伤倒自身,他紧随其后。走着走着,成辉突然停了下来,他停下的毫无预兆,以致陆显差点撞在了他的身上。

成辉的举动让陆显愈发莫名其妙,这一刻,他看着墙壁念念有词。那面墙,正是写着那行小字的墙。

成辉说话的声音很低,陆显听得很费力,他本打算走到他的身前仔细倾听,想了想还是算了。

毕竟梦游中的人和正常的时候不一样,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行为别人又怎么懂呢?要是因此吓到表弟岂不危险?干脆就这样跟着他吧。

“血,好多血,别看,别看我……”

血!我!

就在陆显准备默默保护表弟之际,却被他断断续续说出的话惊的一个激灵。

虽然梦游的人会说一些旁人很难听懂的话,但是这些话都是他们潜在意识的一种表现。换而言之,成辉的记忆中有过关于这里的画面,且是一幅血腥的画面。

来之前成辉告诉过陆显,他去年就和朋友来过古州镇,住的就是“故人客栈”。陆显记得他们登记房间的时候,成辉便抢先说要住去年住过的客房,因为他总是梦见那间房子。

难道这间房子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结合墙上的字和陈语诡谲的态度再加上成辉瘆人的言行,陆显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然而思来想去,他又觉得自己的思路有问题。

成辉去年和现在住的房间都在隔壁,而这间客房是他的,虽然两间客房仅一墙之隔,但无法否定它们是两个空间的事实。

不管任何事情都要讲证据,有证据才有说服力,否则一切都是空想,对于这一点,陆显心知肚明。

“为了追求陈依依,为了写好这部小说,我都快成精神病了,还是打道回府算了。”

想起陈依依那张娇美的面孔,陆显禁不住苦笑一声,他决定天亮就回城,反正小说的大纲已经构思好了。

“冬晨倒了,他笑了,他说他叫杨冬晨。”

陆显正将笔记本放入包中,却被成辉之言惊的一个摇晃,笔记本也跟着滑落在地。

冬晨,杨冬晨,这是他,是墙上那个名字的主人。不过此刻让陆显惊讶的不是这个名字,而是说出名字的这个人。

成辉,他怎么知道杨冬晨?他又为什么说出这些细思极恐的话……

所有的疑虑瞬间涌上心头,陆显双手抱头苦苦思索,可半天也没理出头绪。

第十二章 成辉的心事

“他有梦游症?听你一说,我才发现这鞋印和成辉的鞋挺吻合。”

就在陆显埋怨自己沉不住气,思忖着如何向表弟道歉之际,久未开口的孟阳总算找到了话题。

为了证实自己说话的可信度,也为了缓和房间中的紧张气氛,孟阳以手当尺,在成辉脚上和笔记本的鞋印之间来回比划。

如果放在往常,他这副样子准会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可是眼下时机不对。成辉正惊惧的望着陆显,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不断滚落。

不对的时间发生错误的行为,结果当然是弄巧成拙,甚至更严重。

“表哥,我知道你从来不会骗我,现在,我终于相信了。原来他们没有开玩笑,我真的有梦游症,真的有……”

成辉失魂落魄的说着,嘴里反反复复说着“梦游”两个字,他想起大学时同宿舍舍友的话。

“昨天晚上他又梦游了,在宿舍走来走去,最后停在我床前,吓得我一晚上都没睡。”

“就是就是,我也碰见过。那天晚上我闹肚子,半夜起来上厕所正好碰见他梦游,走路轻飘飘的和鬼一样,吓得我差点拉裤子上了。”

“这种人最害怕,万一他要是伤害咱们怎么办?都说梦游中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这样子和精神病有什么区别?学校也不管管,唉……”

曾经的话历历在目,因为这些议论成辉还和同学们打了一架,并被学校记了大过。他不相信自己有梦游症,他认为梦游的人都不是正常人,都是精神病人。

除此之外,他认为是舍友诋毁自己,因为他比他们都优秀。直到有一天,他从父母口中得知自己患有梦游症的时候,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成辉是家中的独子,从小在父母的溺爱中长大,这样的家庭环境也影响了他的性格。自尊心强、脾气急躁、爱好面子,这些都是他的缺点。

对于他的种种缺点,父母向来舍不得批评,照样听之任之。

他不许父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们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面对同学和校方的质疑,他和家人以学习压力过大引起神经衰弱搪塞过去,坚决不承认自己患有梦游症。

对于成辉给出的答案大家并未深究,一则他的梦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二则他搬出了学生宿舍在外面租房住,三则他的梦游症并不是经常发作,他的舍友和同学们统共看到的只有两次。

从那以后,成辉除了上课出现在校园内,剩下的时间他都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交谈也不参加任何活动。

既然当事人刻意远离大家的视线,那么这件事也就逐渐被淡忘了。

刚毕业,成辉便四处跑医院治疗他的梦游症,远离学校的环境加上父母的悉心照顾,使他本就不严重的梦游症减轻了不少。

随着病情的减轻,成辉又变回了以前开朗的样子,因为保密工作做的极好所以亲朋好友无人知晓,就连陆显对此事都毫不知情。

那次要不是成辉看完恐怖电影受到刺激,他的梦游症根本不会复发,陆显也不会产生怀疑。

然而事实终究掩盖不了,当陆显再一次亲眼目睹表弟梦游症发作,并发生了比上一次还要令人惊悚的言行举止之后,他终于遏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和烦躁,说出了藏在成辉心底多年的秘密。

换作别人听到陆显的话不会有过激的反应,毕竟是表哥的无意之举。再说梦游是一种很普遍的形象,许多人都有过梦游的经历。

可是成辉不一样,他的自尊心太强承受力又太弱,加上孟阳也在场。尤其当他看到孟阳做出那些夸张的动作后心里防线瞬间崩溃,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所有人嘲笑和鄙视的小丑。

一意孤行的人是不会思考和分析的,正如成辉只会以为表哥和孟阳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有意伤害他。

不管如何换位思考,他也不会认为表哥正在想着怎么开口道歉,孟阳想着怎么缓和他们的关系。

想不通的执拗,就别期望奇迹发生了。冷不丁的,成辉跑了出去。

第十三章 伤者的道歉

望着跑出去的成辉,陆显愣住了,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随即追了出去。

“啊!”

眼看就要追上成辉了,谁料他却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他,不是成辉!

“陈语,你怎么样?摔倒哪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倒你的,我……”

半路闪出来的这个拿着托盘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举止文静的客栈老板陈语。

“我没事,你赶紧看看你表弟,这里地形复杂,东西我来收拾,哎呦!”

陈语说着就要起身打扫碎碗碟和饭菜,可是才动了一下,痛呼便又一次想起。

看着挣扎几次都无法起身的陈语,陆显当然不能一走了之,更何况是他将送饭的陈语撞倒了,于情于理,他都得留下来。

“我不能走,你一定受伤了。孟阳,你去看看小辉,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陆显冲着还在发呆的孟阳嘱咐了一句,便急忙上前扶起了坐在地上的陈语。

“我没事,你还是……”

“都疼成这样了还没事?来,我扶你进屋。”

陈语还想推辞却被善良的陆显阻止了,他愧疚的将这个一瘸一拐的男人扶进了自己的房间。

“呀!你的手烫伤了,好大的水泡,膝盖也磕破了,好在伤口不深。这次出门忘记带消毒药水了,不过我带的烫伤膏效果很好,我先给你涂上。”

检查完陈语的伤势后,陆显从随身携带的旅行包中取出了一个黄色的小瓶,上面印满了英文字母。望着一行又一行的字母,陈语迟疑了一下,将摊开的手掌重新握住了。

他的反应源于陌生,他不懂这些英文字母的含义,对于陌生的事物,他向来排斥。

望着陈语抽回的手陆显停了一下,很快,他便明白过来。

“这是我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烫伤膏,专门针对急性小面积烫伤,你手上的水泡用这药膏涂两次就下去了,不会留下任何疤痕,效果特别好。”

陆显解释完冲陈语友好一笑,顺势伸出自己的右手,这一次,陈语没有拒绝。

“涂好了,你的手暂时不要和水接触,等药膏干了水泡就下去了。对了,你……”

“昨天晚上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唉!”

看着陈语被黄色药膏覆盖的掌心,陆显本想告诉他有关这个药膏的注意事项,却被唉声叹气的陈语打断了将要出口的话。

“你是说陈默晕倒的事吧?这件事应该是我们道歉才对,要不是我们大半夜说话声音那么大,也不会吵得他无法睡觉,以致休息不好晕倒在地。陈默还是个孩子,现在的学习任务又重,他这一病估计得耽误几天课,请替我向陈默说声对不起。”

对于陈默晕倒的原因陆显并不清楚,昨天晚上的偷听也没有听到实质性内容,除了知道房间墙上的字是陈默写的,杨冬晨是个死人的名字之外,他再没有获得其余有价值的线索。

其实有没有价值并不重要,反正他已经决定离开了,不过,得等成辉回来。

也不知道孟阳找到小辉……

“没事,你们没有影响他上学,他从去年开始就休学了。”

休学!

正担心表弟安危的陆显,猛不防听到陈默休学的消息,抬头望向陈语。

第十四章 嘲讽的老板

“我弟弟有自闭症,从不和别人交流,在大家眼里,他就像个另类。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晕倒在地,我才发现他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说着说着,陈语的眼眶湿润了,他的悲伤任谁看了都会同情。

稍许,他继续说道:“为了让他像个正常孩子,我带着他跑了多家医院,咨询了许多医生,服用了大量的药物,可是效果都不明显。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服用过多的原因,他的精神有些混乱,甚至产生幻觉,真让人担心。”

话到这里,陈语叹了口气,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从陈语的讲述中陆显才知道陈默患有自闭症,想起陈默昨晚孤单害怕的样子他无比愧疚。

“想不到陈默有自闭症,怪不得他看见我们总是不说话,我还以为他是因为性格内向不喜欢说话。早知道这样的话,昨天晚上他站在成辉门前我就不该问他干什么,我……”

“什么?我弟弟昨晚和成辉说过话!”

正自我检讨的陆显没料到陈语突然开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哦,我怕他打扰你们休息。”

望着疑惑不解的陆显,陈语忙缓和语气解释道,与此同时,他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

不过瞬间,他的眼神又恢复到之前的担忧,变化之快,直让陆显认定自己眼花了。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陈默就是站在小辉门前看了看,小辉也是个急脾气,加上当时又累没休息好,心情烦躁之下说了陈默两句。”

陆显以为陈语担心陈默,忙不迭声的回答。

按常理来说,听到陆显的回答陈语应该不致于太担心,毕竟昨天晚上他也目睹了事情的经过,虽然陈默晕倒前他没有出现在走廊,不过陆显保证他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内容。

“故人客栈”不是星级宾馆,一楼和二楼之间也没有电梯,加上隔音效果一般,所以二楼稍微有点响动都特别清晰。

小辉真要动手,陈语绝对能听到……

再次想到表弟陆显异常焦灼,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恰在此时,陈语开口了,只是他这次说的话让陆显瞬间火起。

“陈默真的没有说什么?他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你表弟门前就没人怀疑?你们和他素不相识会容忍他怪异的举动?现在还有这么善心的人,只怕说出去别人都会当笑话。”

冷嘲热讽的话永远都不会受欢迎,尤其像陈语这种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更让人愤慨。

“你胡说什么?不要以……”

恼怒至极的陆显刚想斥责陈语的小人之心,却被他抢先说道:“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就最好不过,否则的话,我会很担心他的安全。”

“既然你很担心你弟弟的安全就去问他,他和别人不说话和你总能说吧,就算他不说也总能点头摇头的表示吧,希望你弄清楚一切再论谁是谁非。不好意思,我累了,需要休息。”

陆显说罢大步走到门口,“呼”的一下拉开了房门。

看到大开的房门,陈语自然明白其中之意。“逐客令”都下了还不离开?再说他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累了?那就好好休息,再……”

话还没说完,陈语就被重重的关门声隔在了屋外。

“再见,哼!”

望着紧闭的房门,他冷冷低语。

路过201时陈语停下了,他看了看门牌上的数字,扬长而去。

“真是想象力丰富的老板!他是不是看谁都像坏人?他说陈默精神不正常,我觉得他才不正常呢。”

陈语的离开并没有让陆显减轻丝毫怒气,他反倒愈想愈气,就连自言自语都好像和别人吵架似的。

假如有人看到陆显这幅样子会以为他过于计较,然而事情并非如此,他不但不是这样的人还非常有爱心。

不管谁有难处他都主动帮忙,陌生人遇到困难他也会伸出援手。之所以这次一反常态,都是被陈语的言行刺痛了心。

什么叫还有善心的人?什么叫会被别人当笑话?难道人与人之间存在猜测、妒忌、嫉恨才是正确的人际关系,反之就是行为不轨?倘若如此,这个世界该是多么可怕。

可怕!

当这两个字从陆显脑中闪过的刹那,他的眉头亦随之跳了一下,惴惴不安的情绪覆盖了整颗心。

两个小时过去了,成辉和孟阳还没有回来,陆显越想越紧张,他冲到桌前拿起了手机。

快速摁下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听到手机响起熟悉的彩铃声,陆显只觉心跳都要停止跳动了。

第十四章肝肠寸断

“赶快接电话,快快快……”

听筒那边的彩铃一直在响,手机的主人却始终没有让“兄弟”停下。成辉没有接电话,陆显连打数遍都是一样的结果。

手机在陆显一遍又一遍的拨打中没电了,自动关机。

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陆显一声怒吼,他双手抱头在房间里不停转圈。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了,四下环顾一圈,然后扑向放在床上的旅行包,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一阵疯狂的翻腾,他找到了手机充电器,哆嗦着准备将它和手机连接起来。

可惜折腾了好几次他都没能将充电器插入电源开关,因为他哆嗦的实在太厉害了。这一刻,恐惧不止占据了他的内心,就连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未能幸免,甚至于呼吸都充满了可怕的气息。

为什么这样恐惧?还不是因为成辉没有接电话,换句话说,成辉没有接电话绝不是生气的原因。

陆显很清楚表弟的脾气,和同龄人比起来他的确容易冲动,时不时还喜欢顶撞和挑衅他这个表哥,但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却毋庸置疑。

亲情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感,血缘是一种很特殊的关系,凡是被这种情感和这种关系牵扯在一起的人,没有办法真正的分开。

哪怕一个在地球一个在月球,两颗心的距离也一定近在咫尺。

因为亲人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亲人的基因里有着相同的代码,所以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对方,永远都惦记对方。

如同陆显疼爱成辉,成辉亦想念陆显,要不是陈语突然出现阻止了陆显的脚步,这一对表兄弟早就握手言和了。

想到陈语,陆显就想起他说的那些话,禁不住埋怨自己不应该为了他而错过了阻止成辉的最佳时机。不过话说回来,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他竟是这种鸡肠小肚的人。

说到底,还是怨自己太冲动,为什么和表弟争执的时候就不能稍稍克制一下情绪,就不能少说一句呢?

“陆显,不,不好了,成辉,成辉他出事了……”

伤心的噩耗总会有人大声说出来,就像此刻连滚带爬的孟阳。人还没到陆显身边,声音已经响彻整栋小楼。

“你说谁出事了?谁!”

听到孟阳带着哭腔的呼喊,陆显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一边拼命往门外冲去。不等他到门口,浑身是血的孟阳迎面扑了进来。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小辉呢?他在哪?他在哪啊!”

望着跌跌撞撞的孟阳,陆显一个剧烈的摇晃,摔倒在地。

“陆显,陆显,你一定要撑住!我,我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成辉,他,他……”

“他怎么了?”

这一刻,当陆显听到孟阳断断续续的话,看到孟阳滚落在地的泪,他似乎全都明白了又似乎不明所以然,他只能伤心而疑惑的望着孟阳,期望他能说出自己最想听到的答案。

小辉回来了,他正躲在外面玩捉迷藏,这是他们常玩的游戏。

“他,死了!”

望着趴在地上情同兄弟的发小,孟阳纵使再不愿意也必须说出残酷的事实,虽然这是一个让陆显痛彻心扉的噩耗。

“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这肯定是小辉的主意对不对?他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和你合伙骗我。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和我吵架就躲起来,让我着急,让我找不到他。小辉,你不要和表哥玩捉迷藏,小辉……”

痛不欲生的呼唤声声断肠,陆显浑身瘫软的趴在地上,他想爬起来去找成辉,可惜努力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此情此景,饶是孟阳这个七尺男儿也觉心痛。他很想安慰陆显,奈何话到嘴边就是开不了口。

“小辉在哪?我要去看他。”

陆显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第十五章 蹊跷的死亡

“成辉被救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没想到古州地形这么复杂,眼看不到二百米就回来了,他却掉进了陷阱里,那个陷阱是村民用来捕捉野兽的。解放前,这里经常有野狼出没,为了防止他们伤害人畜,村民挖了许多陷阱,后来野狼被消灭的差不多了,这些陷阱也就荒废了。”

孟阳说到这里停下了,泪水再次涌出眼眶,他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继续说道:“本来成辉掉下去不会有事,可他后脑先着地,又磕到尖利的石块上,所以,所……”

孟阳再也说不下去了,哽咽不止的他不得不终止讲述。

随着声音的落幕,房间亦是安静下来,孟阳再不吭声,陆显止住哭泣。与此同时,他也止住了自己匆忙的脚步。

他,改变主意了!

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他不能离开,刚才一个闪念,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死神即将到来,不,应该说死神已经降临,成辉的死亡就是证明。

“客栈附近,怎么会有陷阱?”

“有,有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自责的孟阳有些愣怔,他望着神色凝重的陆显问道。

“陈语为什么没说客栈附近有陷阱?就算他不告诉咱们,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和陈默的安全吗?”

这一次,孟阳总算听出了陆显话中的怀疑,对于这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孟阳的回答倒是直截了当。

“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张燕了,她说这个陷阱虽然距离客栈很近,但它的四周一直用篱笆围着,而且旁边还插着一个红底黄字的警示牌。警示牌紧紧挂在篱笆上,方便来往的人们一眼就能看见上面写的‘此处危险’四个大字,她告诉我字是用荧光笔写的,即便晚上有人或者车辆路过也能看见。”

如果孟阳没有解释,陆显疑惑还说得过去,可他解释之后陆显的疑惑更甚于前。

他起身走到床边,默默凝视紧挨床头的那面白色墙壁,片刻过后他忽的转身。

“防护措施这么到位小辉还能掉下去,这实在让我难以想通。再说了,他一没喝酒喝得醉眼朦胧,二没玩闹跨越篱笆围栏,三没……”

“没有围栏和警示牌谁能发现那个荒废的陷阱。”

陆显心中的疑惑被孟阳一句话解开了,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不过一个答案的浮出也往往预示着问题接踵而至。

“围栏和警示牌不是一直都在吗?等等,你说的围栏和警示牌我怎么没有看到?而且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显越说越激动,一个使劲从地上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

看到陆显起身孟阳也站了起来,望着眼前不断晃动的人影,他亦是跟前跟后激动地说着。

“原本是一直都在,可成辉掉下去的时候它们都消失了,等我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它们又出现了。当时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所以专门跑去左看右看还伸手摸了一遍,结果发现它们确确实实存在。忘了告诉你,我们回来是抄近道走的,那是一条通往客栈后门的小路。”

如果说孟阳之前的话让陆显恍然大悟,那么这次的话就让陆显彻底明白。

怕麻烦,抄近道,走小路,这些不都是成辉的生活习惯吗?换句话说,有人利用成辉的生活习惯制造了这起看似巧合的“谋杀”。

在这个远离城市的陌生小镇,谁会熟悉他的生活习惯……

望着远处的夕阳,陆显默不作声。

第十六章 特殊的颜色

“你好好休息,我去办手续。”

沉默的陆显让孟阳无所适从,房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恰在此时,医院打来电话,孟阳借机离开了房间。

“嗵!”

“孟阳!”

房门关上的瞬间,陆显才回魂似的反应过来。他扭头喊了一声,门外无人应答。

陆显本想去追孟阳,他要亲口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因为成辉的死亡而怨恨他。可是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他又停下了,想了想还是算了。

有些事情注定不适合解释,你越想解释清楚反倒越无法清楚,眼下的孟阳就是这样。

成辉的死让他心存愧疚,他总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才造成了这场惨剧。如果他能早点将客栈后门有陷阱的事告诉成辉,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就不会死,陆显也不会伤心欲绝的如同槁木死灰。

人是很奇怪的,越是错误的想法越要执着的坚持,尤其在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孤注一掷的笃定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这就好像孟阳错误的坚信,让陆显想要将他的思维方式扭转到正常轨道都望而生畏。固有的思维很难打破,这是人类思考问题的常见现象,也是最应该摒弃的现象。

如若不然,悲惨的事情将会接连发生……

想到悲惨,陆显浑身一震,与此同时,他果断的打开了房门。路过201房间的时候他想停下,但脑海中有个声音在接连响起。

“赶紧去客栈后门看看,快去,快去!”

潜在的想法驱使陆显去一个重要的地方,所以他不能也不敢停下,他怕一旦停下就再也没有了勇气。

毕竟他要去的地方很特殊,那里是客栈的后门,也是成辉遇难的地方。刚刚推开客栈的后门,一滩已经干涸的血液便刺痛了陆显的双眼。

血,这是小辉的血!

望着地上曾经鲜活的血液,想到表弟临死前不甘心的挣扎,陆显心痛得差点窒息,泪水夺眶而出。

他顺着血液延伸的方向看去,那个带着警示牌的围栏赫然入目。他疯了似的跑到围栏跟前,伸出双手一点一点的摸索,那认真的样子似乎不是在摸围栏,而是在寻找成辉的痕迹。

可惜,它在的时候成辉不在,它不在的时候成辉还是不在,永远不在了。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下来,落在那片沾染着血液的泥土中,消失殆尽。

不能再哭了,自己来这里是寻找线索,他不相信成辉死于意外。即使他猜测错误,即使他被别人嘲笑,即使在大家眼里他是个疯子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小辉瞑目就好。

“人已经走了,你哭只能让自己更伤心,擦擦眼泪吧。”

正当陆显望着血迹无声哭泣之时,一个熟悉而伤感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来者是“古州面馆”的老板娘张燕,她一边轻声安慰陆显一边拿出一块簇新的手帕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

看着一身黑衣的张燕,陆显疑惑的问道。

“我来祭拜你表弟,给他带些吃的,这是我们古州镇的风俗。最后一个和亡灵碰面的人要在他走后送些吃的过来,好让他吃饱上路,不然亡灵的魂会缠着这个,哎呀,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不要在意,我……”

人在伤感的时候,往往会说出让别人难受让自己难堪的话,此刻的张燕就是这样。当她意识到失言的时候赶紧住口,只是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再也无法收回了。

“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帮忙找小辉。这手帕是棉的吧?用来擦汗挺舒服,瞧我粗手笨脚的把手帕都弄脏了,等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看着局促不安的张燕,陆显忙拿起手帕作势擦了擦。他不希望一个好人因为无意的错误而长久自责,他更不希望张燕成为第二个孟阳。

“别动!你的衣服蹭到什么了?怎么擦不掉?”

陆显欲将手帕装进衣兜,却被张燕拽住了胳膊。

“什,什么?”

骤然而来的动作让陆显不知所措,被张燕拽着的左胳膊僵硬的停在半空。突然,他的双眼牢牢定格在胳膊肘处那一块不大却刺眼的污渍上。

污渍是橙黄色的,类似广告色,这个颜色,陆显不是一般的熟悉。

第十七章 关键人物

陆显是文字工作者,对自己的手格外呵护。可是内部防范再小心,还是会被外部因素伤害。

有一次,他在咖啡厅和朋友聊天,聊到开心处朋友手舞足蹈的大笑起来。乐极生悲,朋友挥舞的双手打翻了放在桌山的咖啡壶,滚烫的褐色液体四处蔓延,滴落在陆显的手上,霎时起了一个花生粒大小的水泡。

虽然烫的并不严重,但位置很是关键。

水泡正好位于陆显右手食指的指腹上,这对于天天都要敲打键盘的陆显来说是个重大的损失,何况第二天他还要撰写一份重要的文章。如果烫伤的是左手他还能用右手书写或操作电脑,可是烫伤偏偏在右手,这可真是让他欲哭无泪。

看到陆显红肿的指腹和内部充满液体的水泡,他的朋友大惊失色,慌忙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黄色的瓶子,二话不说扭开瓶盖,将里面的黄色膏体涂抹在陆显烫伤的手指上。

膏体抹上指腹的瞬间,陆显就感到一阵清凉,这种清凉很快便将烫伤带来的灼痛取代了。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类似薄荷又不全是薄荷的味道,总之沁人心脾。

五分钟不到,陆显指腹上的水泡已经明显减小,红肿也消退的差不多了,等到第二天早上,他红肿起泡的手指便恢复如初了。

后来他从朋友口中得知那个黄色的膏体是一种国外生产的烫伤药膏,这种药膏对于小面积烫伤特别有效。它不但能迅速消肿祛除水泡,而且烫伤的地方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凡事有利有弊,这么好的药膏也有缺点。被它沾染到的物体很难清除其污渍,朋友将药膏送给陆显的时候专门嘱咐过。

“擦了半天都擦不掉,我还是拿回去帮你洗洗吧,这么好的衣服真可惜。”

回忆被张燕惋惜的话终止了,陆显并未作答,他将鼻子凑到污渍处闻了闻,心下了然。

这种清凉的味道不正是特效烫伤膏的味道吗?对上了,颜色和气味都对上了,原来是他。

陆显脑中闪现出一张英俊的面孔,“故人客栈”的老板陈语。

“这是针对小面积烫伤的特效药,涂上它你的伤很快就好,而且不留痕迹。不要把药膏蹭衣服上,这颜色很难洗掉。”

最后一句没有说出来,因为陈语打断了他的话。当时要不是他唉声叹气诉说陈默的病情,陆显一定会将烫伤药膏的注意事项说出来。

真要那样的话,陆显根本无迹可寻。

没有蹭上污渍就不会被张燕发现,他也只能毫无根据的猜想。无凭无据的猜来猜去有可能让他发疯,现在,不一样了。

他可以假设是陈语先将客栈后门的警示牌和围栏取掉,然后让毫不知情且喜欢百米冲刺的表弟掉进陷阱,最后在成辉被送入县医院,人群散去的时候重新把陷阱的布置恢复原状。

在来回搬东西的过程中,他手上的烫伤药膏蹭到了围栏上,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动机呢?他杀成辉的动机是什么……

“天马上黑了,我得回去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陆显专注的思考着,忘了时间忘了一切,直到张燕第三次拍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胡乱的点头应道。

其实张燕说什么他压根不知道,他一直在苦苦的搜索答案。夜幕降临,他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客栈后门。

“杨冬晨!”

倏然一下,陆显喊出了这个名字。

成辉之所以掉进陷阱因为陈语知道他的习惯,他去年住过这家客栈;陈语之所以冷嘲热讽是因为他提到了陈默,他认为陈默对成辉说了什么;陈默之所以站在成辉门口是因为杨冬晨,他想祭拜这个死去的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成辉梦游到过他的客房,并且对着写字的墙壁站了许久。

看来,他才是关键人物。

第十八章 陈默的要求

“对不起!”

陆显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陈默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环顾四周好几圈,他总算看到了他。

陈默还是怯生生的,看见陆显走过来,他的身体便开始颤抖。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不会伤害自己,可他还是遏制不住的害怕。

“你别怕,我就站在这里。”

看着月光下哆嗦的影子,陆显忙驻足停下。他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疼惜,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或许人与人之间,真的存在缘分。

“对不起!”

就在这时,陈默再次开口了,他的嘴里依旧重复着道歉的话。

“为什么总说对不起?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

无缘无故地道歉让陆显深感奇怪,他猜想陈默可能因为成辉的死联想到昨天晚上的事,觉得惹恼成辉心里过意不去,所以特意找到自己说声道歉的话。

毕竟,他是成辉的表哥……

“冬晨死了,我很难过。”

杨冬晨,他怎么忽然提到他?他一定有什么事情要说。陈默的话让陆显意外的同时又有一种预感。他觉得,今晚又会不同寻常。

“冬晨是你的朋友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

陆显的问题得到了陈默的响应,他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伤感的开口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有好吃的食物相互分享,有好看的书籍相互借阅,我生日的时候他会送我礼物,那些礼物都是他亲手做的,虽然不值钱但是很精致。自从他走后再也没有人理我,也没有人给我送生日礼物,我很伤心也很想念他,天天晚上都梦到他。”

也许这悲伤的述说感染到了陆显,也许陆显一直未脱离悲伤的情绪,总之陈默的话听的他鼻子一阵阵的发酸。

“陈默,每个人都有好朋友,每个人也都会因为好朋友的离开而难过,但是这种难过不会是永远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也可以成为好朋友。”

陆显边说边朝前面试探着走去,看到陈默并没有抵触的意思他又走了几步。

终于,他和陈默相对而立,四目相望的一瞬间,陈默竟然冲他笑了一下。

这笑容发自肺腑,这笑容纯真干净,看着陈默脸上难得一见的笑容,陆显忍不住伸手将他搂入怀中。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叫你一声哥哥。”

靠在陆显温暖的怀里,陈默袒露心声,他真的希望陆显是自己的哥哥。他虽然有陈语这个亲哥哥,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位亲生兄长丝毫的关心和疼爱。

陈默的要求虽然让陆显疑惑,但他还是真诚的说道:“我也希望有你一个这么懂事的弟弟,我会像陈语一样关心和照顾你,我们都是你的哥……”

“不,他不是我哥哥,我没有这样冷血的哥哥,没有!”

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陈默推开陆显向前跑去。

“小心!”

陆显没想到陈默情绪大变,更没想到他会一路狂奔,想到成辉的惨死他大惊失色,喊叫着追了上去。

这里到处都是废弃的陷阱,就算陈默熟悉地形也一样危险。现在是夜晚,他的情绪又这么激动,一个不小心就会失足掉下去。

一次悲剧已经让人肝肠寸断,他不能让表弟的悲剧在陈默身上再次上演。一路飞奔的陈默根本顾不上看脚下的路,只听“哎呦”一声,他踩到了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上。

“哎呀!你的脚踝肿的这么高,有可能伤倒骨头了,走,我背你去医院。”

借着月光,陆显看到陈默肿如馒头的脚踝,他脱下外套披在陈默身上,俯身背起他准备送往医院。

“我不去医院,我要回客栈。”

听到陆显说要将他送外医院,陈默急了,他使劲一下从陆显背上跳了下来。

“啊!”

受伤的脚和地面碰撞在一起,痛的陈默大喊一声,跪倒在地。

“好,不去医院,我现在就送你回客栈。”

望着紧咬双唇满地翻滚的陈默,陆显吓得连连应道,抱起了浑身泥土的陈默。不到三分钟,陆显便将陈默抱了回来。

从陈默摔伤的地方到客栈后门虽然不远,但步行起来也要五分钟才能到达。陆显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就将陈默抱回客栈,可想而知他有多么担心这个少年的安危。

当他满头大汗的走进客栈,刚想将陈默放到大厅的沙发上时却被怀里的人阻止了。

“哥,我要去你房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第十九章 非自闭症患者

“你在叫我?你要去我房间?”

陆显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原想去找陈语给陈默处理伤处,可是望着急欲起身的陈默,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很快,202客房的门打开了。

“陈默,我先给你喷点……”

正当陆显准备给陈默喷药水之际,却见陈默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去,他边走边惊慌的说着“快把门锁上,别让他进来,快,快!”

虽然不知道陈默为什么惊慌,但看到他左摇右晃差点摔倒的样子,陆显赶紧帮他锁好了房门。

“你看,房门已经锁好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快坐下吧。”

锁好房门的陆显看到陈默依旧怀疑的眼神,连忙拽了拽门把手又上下晃了晃,直到陈默神色恢复正常他才收回了手。

扶着陈默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后,他又端来一盆干净的水替他擦净沾满尘土的面庞,等他的情绪平稳后这才徐徐开口。

“陈默,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哥哥?你受伤了他一定很着急,他既要经营客栈还要照顾你,他……”

陆显以为陈默和陈语吵架了所以不让自己去找他,谁料他开导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默打断了。

“他才不会照顾我,他只会骂我是傻子,动不动还打我,打的我很痛很痛。”

说到这里陈默哭了起来,他抽噎着挽起袖子露出又细又瘦的胳膊,那上面布满了综合交错的伤疤,有的伤疤已经化脓了。

“你胳膊怎么伤得这么严重?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看到陈默胳膊上的伤,陆显只觉得心惊肉跳,他实在难以相信陈语会对自己的弟弟这么残忍。

他,不明白一件事。

他在陈默房门口偷听的时候虽然听到陈语对陈默大发雷霆,但他也亲眼目睹陈语在陈默受到惊吓后心急如焚的样子,他慌张的又是找药又是找水,那种惊慌的神情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

“我很怕他,怕的见到他就浑身发抖。”

说到这,陈默已是抖如筛糠,双唇更是哆嗦的好像疟疾犯了一样。想起陈语说过陈默患有严重的自闭症,陆显以为他又犯病了,赶忙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

“有我在,没事的。陈默,我去你的房间拿些药上来,治疗自闭症的药可以缓解你紧张的情绪。”

此刻,陆显很是着急,知道犯病了光喝水不行,只有吃药才能缓解陈默的症状,偏偏他又不让开门,这可怎么办……

“我没有自闭症,我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也不能激动,不然就会难受的喘不上气。”

陈默边气促地说着边从衣兜里摸出一个药瓶,他颤抖着手从中倒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片放到嘴里,然后端起手中的水杯喝了几口。药片服下去不到一分钟,陈默苍白的脸色逐渐有了些许红润,身体也停止了颤抖。

“谁说我有自闭症?我从来没有得过这种病,昨天晚上晕倒是因为我想起了冬晨。”

陈默不知道陆显为什么说他有自闭症,这让他觉得很奇怪,与此同时,他说出了晕倒的原因。

然而,陈默的话使陆显沉默了……

第二十一章 墙壁的秘密

陈语是陈默的哥哥,他为什么说陈默有自闭症并且精神不正常的谣言?还将弟弟打得遍体鳞伤。

这种对亲人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让陆显怀疑他才是精神病。

“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思忖之际,陈默迫不及待的拉住陆显又问了一遍。陆显原本不想告诉陈默真相,他怕陈默知道造谣的人是自己的亲哥哥后会更加难过。可是当陆显看到陈默充满期盼的眼神时,他心软了。

“你哥哥说你有自闭症,或许他当时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担心陈默刚刚平复的心绪再次受到重创,陆显不得不违心的替陈语辩解道。让陆显意外的是,陈默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痛苦不堪。

他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情绪失控,他只是扬了扬嘴角笑了。

慢慢的,他越笑越厉害,笑声也越来越大,看到他这个样子,陆显反倒更加担心。

“陈默,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要是想哭就哭,别憋着,唉!”

重重的叹息过后,陆显拍了拍陈默瘦骨嶙峋的肩膀,他本想说些让陈默开心的话,可想来想去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当然难受,自从冬晨走后我就一直难受,也一直将对他的思念憋在心里。昨天是他的忌日,他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家里没有别的亲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却无法祭拜他。其实,我只是想去他待过的最后这个地方看看,可是……”

话到此处,陈默早就哭成了泪人,他怨恨自己没能祭拜杨冬晨,没能在他的忌日上说几句心里话。

第二十章 墙壁的秘密

这边陈默哭的撕心裂肺,那边陆显却如遭雷击,他的脑海中反复闪现出那句“他生前待过的最后这个地方”。突然,他浑身一个剧烈的哆嗦,扭头看向那面墙壁。

与此同时,他想到了成辉梦游时的诡异举止和匪夷所思的话语。他在202的客房面壁而立,他在201的客房说“不要看我”,这面墙上又写着陈默向杨冬晨道歉的话。

梦游的表弟,暴躁的陈语,道歉的陈默,这一切在陆显脑中来回穿梭反复交替,最终停止并定格在一个地方。

墙壁,就是这面墙壁,这里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墙壁不会说话,它没血没肉没灵魂,它就是一面没有温度的墙壁,想开口也没有办法。所以,它能保守秘密。

不,墙壁是在掩盖这个秘密,保守秘密的不是它而是死人。

腾地一下,陆显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到它的面前,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稍许,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前伸出了双手……

“别动!”

就在陆显的双手和墙壁接触的刹那,却被陈默晴天霹雳似的大喊制止了,为了防止陆显再次伸出双手,他牢牢握住他停滞在半空中的双手。

“陈默,墙壁上的字是不是你写的?既然你是杨冬晨的好朋友就不应该隐瞒真相,松手!”

望着自己被攥的青紫发胀的双手,望着不知哪来的力气阻止自己的陈默,陆显生气的说道。

他生气不是因为陈默将自己双手攥的生疼,他生气是因为陈默不让暗藏的秘密暴露出来。

“你不能碰它,你会打扰到冬晨休息的,他已经在这面墙里站了整整一年。”

“啊!”

陈默脱口而出的话让陆显胆战心惊,忍不住惊呼一声。饶是他猜到了真相,还是难以接受。

是啊,这种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答案谁又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呢?

就在陆显愣怔之际,陈默忽然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是冬晨的故事,也是我最喜欢的故事。”

看着双目圆睁的陆显,陈默幽幽的说道,他的语气空灵至极。

“好!”

听到陆显应声,陈默的思绪也回到从前。

“冬晨的全名叫杨冬晨,我们都是这个镇上的孩子,他和我年龄一样大,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古洲小学’,那一年我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有一天下午,还没放学天气就变了,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隆隆,没过一会儿就下雨了,雨越下越大,到了放学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大暴雨。因为不知道天气突变所以我没带任何雨具,只好一路狂奔着跑出学校,刚出校门我就滑到在地,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小泥人。”

回忆总是能牵动人的情绪,想起愉快的场景你会禁不住的开心,想起痛苦的场景你会禁不住的伤心。陆显相信,此时浮现在陈默眼前的场景一定是愉快的。

他的笑容多好看啊!

没错,陈默确实很开心,起码眼下的记忆让他暂时忘记了痛苦,让他连稍许的停顿都觉得奢侈。

第二十一章 杨冬晨的故事

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当时正好是放学时间,学校门口挤满了人,看到我浑身是泥的坐在地上,大家指指点点笑作一团。我本来就不爱说话,大家的笑声更让我羞愧。我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努力多次都失败了,身上的泥浆越来越多,头发都糊成了一团。就在这时冬晨出现了,他二话没说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见我冻得浑身发抖,他又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我的身上。当时他穿着一件崭新的蓝色外套,里面的标签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件衣服是他的生日礼物,是他在外打工的父母专程邮寄回来的。”

话到此处,陈默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暴风骤雨的下午,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热情善良的男孩,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陈默的悲不自胜让陆显也触景生情,想起表弟生前的种种趣事,他亦是禁不住落下泪来。

很快,他止住了哭声,他还等着揭晓答案。

“别哭了,我想冬晨也不希望你哭。”

看着仍在流泪的陈默,陆显搂过他的肩膀安慰道。

“对,他不喜欢我哭,他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就连我哥都不行。”

陈默说到这声音忽然大了,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

“冬晨要是活着一定会保护我,我也不会整天被我哥打骂。可是他死了,再也不能听我诉说心事了,不能了,不能了……”

过于悲伤的陈默除了哭泣还是哭泣,直到哭的嗓子都嘶哑了。听着陈默语不成调的话,陆显只能好言劝导。

“陈默,你的好朋友虽然不在了,但是我还在你身边,我可以和你共同分担痛苦。”

或许陆显的真诚打动了陈默,或许陈默不愿意杨冬晨看到自己流泪,总之他的哭声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消失。

人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当然最多的时候还是不稳定。

担心陈默的情绪在短时间内反复波动引发心脏病,陆显便想找一些别的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无奈思来想去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

陆显急得抓耳挠腮之际,陈默沙哑着嗓子又开口了。

第二十三章 推心置腹的谈话

“从那天开始,我俩成为朋友。冬晨的爸妈在外打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我总是去他家写作业,但很少叫他来客栈,因为我哥讨厌吵闹声,冬晨说话声音大,我怕他吵到我哥。”

陈默讲到这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和冬晨在某些地方很相似,比如我们都有爸妈却像孤儿一样。我爸妈在我三岁的时候离婚了,离婚后的他们扔下我和哥哥双双离开古州,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听说他们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我和哥哥成为被父母遗忘的人。冬晨也有爸妈,但是他们一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常常在想我和冬晨之所以成为好朋友,或许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都被父母忽视吧。”

话到此处陈默真的陈默了,他的话让陆显感慨万分。

他仅仅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却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思维,这种精神上的早熟何尝不是一种无法替代的浓浓忧伤。

这一刻,陆显想起了自己。

要不是他一心想要博得陈依依的青睐,也就不会恨不得立刻功成名就,更不会来到偏远的古州镇寻找创作的灵感,结果当然不会目睹和经历这许多的不幸。

这既是命中注定的安排也是他想满足名利之心的结果,不过这样也好,他和陈默难得有机会交心的谈话。

第二十二章 被困地下室

“你在想什么?”

猛不防的,陈默冲着凝神思考的陆显问了一句。

“没想什么,我只是很同情冬晨,这么善良的孩子却过早的离开了人世。世界是五彩斑斓的,虽然有痛苦伤心的时候,但更多的是未知的等待和希望。陈默,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你的好朋友完成他的梦想和未了的心事。”

说到最后一句,陆显看向陈默,四目相对之际,陈默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不报警?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安静又紧张的气氛终于被陆显的问题打破。

“我,我……”

陆显的疑惑让陈默“我”了好半天,直到额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也没有说出答案。

“不想说就算了,不要勉强,我会报案,我要向警察……”

“你,没这个机会了。”

“陈语!”

“哥!”

魔鬼的声音总是不期而至,当陈语幽灵似的出现在陆显和陈默的面前时,俩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哥,你不要伤害……”

陈语的出现让陈默惊骇不已,他盯着哥哥杀气腾腾的双眼,鼓足勇气想替陆显求情。只是乞求的话还未说完,他已经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你还是不是人?陈默有心脏病你还用药迷晕他,你会伤,啊!”

话还没说完,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陆显口中直冲出来,他痛苦的倒了下去。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大电流仿佛击穿了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痛的他晕倒都在浑身抽搐。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看到凶相毕露的狞笑。

凌晨时分,陆显醒了。他躺在地上,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

看到他醒来,陈语冷笑着开口了。

“别瞪着我,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早知道你这么多事,就该把你们一起埋了。”

陈语伸手指了指,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陆显看到被绑着的孟阳。不同的是,他面色惨白,像个死人。

不,或许孟阳已经……

“放心,他还没死,被我打晕了。不过你的朋友真是娇气,我只是拿酒瓶在他头上砸了一下,他就睡到现在还不醒来,都四个小时了,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看起来真和死人一样……”

“孟阳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伤害他?畜生!畜生!”

陈语还未说完就被陆显劈头盖脸一顿大骂。望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陆显认定他是心里扭曲的杀人狂。

不然的话,他干嘛要伤害孟阳?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你给我老实点,别挑战老子的耐性!”

看到陆显挣扎着想要起来,陈语狠狠一脚踢了过去。这一脚踢中了陆显的右侧肋骨,只听一声惨叫,他痛的眼冒金星。

“为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强忍剧痛低声问道。

“你想知道原因?看在你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因为,他听到了我和小默的谈话。谈话内容很重要,我不能让他将我杀死你表弟的事情说出去,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说来也真是气人,我将杨冬晨封尸墙壁的时候偏偏被你表弟看见了,他当时处于梦游状态没错,可谁能确保梦游的人就一定能保守秘密?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陈语恨恨的说着,陆显听的阵阵发冷。

原来如此,难怪成辉梦游的时候会对着墙壁说那些稀奇古怪的话。陈语的话终于揭开了陆显心中疑惑不解的谜团,这可真是悲剧性的巧合。

想不到成辉竟然在梦游的时候看到了陈语封尸墙壁的恶性,他是在非清醒的状态下无意中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一幕,陈语却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有意设置好“陷阱”。

他杀了无辜的成辉,这是恶毒的谋杀。弱小的少年被他杀害,恍惚的梦游症患者也被他杀害,就连孟阳都命悬一线。

确切地说,还有得知真相的自己。

陆显越想越悲愤,他决定不能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等死,更不能让这个恶魔再随心所欲的为非作歹。

“真是晦气,眼看就要把后院的双人坑挖好偏偏铁锨断了,只能等天亮去农杂市场重新买一把了。送你们上路费了老子这么大的力气不说还得自掏腰包买工具,这叫什么事啊?没办法,谁让我只杀人不劫财呢?我是一个善良的凶手……”

“畜生!”

昏黄的灯光下,陆显盯着那张英俊又邪恶的脸,听着那些狠毒又恶心的话,他怒目切齿的骂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冲上去将陈语打翻在地,直打到他再也无法开口为止。可眼下被绳子紧紧捆绑的陆显连喘气都困难更别说动一下了,他只能拼尽全力朝着那张脸狠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血,是他气急之下咬破自己嘴唇的结果。

可惜啊,带血的唾沫没有击中目标,而是落地了。

第二十三章 地下室的较量

“呦呵,你想吐我脸上?陆显,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动,惹急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不过打扫地下室挺麻烦,就像将杨冬晨封入墙壁一样。那次也怪,不知道是水泥质量不好还是我太累了,第一次封尸竟然失败了。”

陈语说到这叹了一口气,似乎他的失败受到了尸体的讥讽。

“知不知道我怎么发现了漏洞?我看见他的后脑勺从脱落的水泥中露了出来。幸好当时是晚上又是旅游淡季,游客很少,又幸好你表弟一个人住在二楼,这才让我有机会在半夜跑进202客房。不过说真的,封尸太累人了,何况我封了两次,哼!”

说到这,陈语使劲啐了一口,好像当时的疲惫还在身上。很快,他冷笑着开口了。

“都说百密一疏,我没想到你表弟竟然梦游,他不声不响出现在我身后的时候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被他发现了,心想这下完了,他肯定要报警。然而事实证明我多虑了,他只是盯着杨冬晨的后脑勺看,眼神呆滞,一动不动,那时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梦游。梦游都不会找地方,吓得老子魂都没了,当时要不是他和朋友一起出来,我还没处理完杨冬晨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多活一年,哼!”

这声冷哼传递出陈语心中浓重的不满,也加速了他罪恶的回忆,口干舌燥的他来不及喝水,气咻咻的继续说了起来。

“这一年对我来说天天都是煎熬,我真怕他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好在命里注定,他终究没逃过我的手心。成辉掉进我精心设计的‘陷阱’一定很痛苦,其实他应该感到荣幸。因为那些石块全都是我辛辛苦苦挑选的,被它们穿透身体……”

陈语讲到这一阵干咳,长时间的讲话早已让他的嗓子干渴难耐。干咳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不得不暂时中止讲话,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

“成辉回去一年了你都安然无恙,这足以说明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你不知道梦游的人醒来后记不清自己做过什么吗?陈语,就是个愚蠢至极的杀人犯,不对,你的智商连当杀人犯都不够格,你就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子。”

陆显望着陈语的背影愤怒又讥讽的说着,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陈语的怒火也越烧越烈。

“你给我闭嘴!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吵吵闹闹。”

地下室响起暴怒的声音,陈语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般咆哮着,手中的玻璃水杯被他使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布满了地面。

陈语狂躁的样子让陆显心中窃喜,他趁陈语不注意,将一块散落在自己脚边的玻璃碎块踢向了旁边。

孟阳接住碎片的一刹那,陆显轻轻呼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他们相视一笑。

真好,他醒了!

不得不承认朋友之间也有心灵感应,正如孟阳醒过来之时,恰是陈语踢中陆显肋骨之际。

巧就巧在陆显剧烈的惨叫掩盖了孟阳的痛呼,紧接着他又用言辞激怒陈语,让他愤怒的摔碎手中的水杯。

接二连三的痛呼和摔碎东西的声音,让清醒过来的孟阳一次比一次明白,他和陆显身处险境,他们能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说“几乎”,倒不如直接去掉这个词更准确。

在这样的情况下,孟阳一直不动声色的紧闭双眼,连呼吸都尽可能的放缓再放缓。他怕一个小小的疏忽就被陈语发现自己已经醒来的事实。

好在孟阳伪装的很好,陈语并未发现他醒来;好在陆显的听觉很敏锐,他听到了孟阳醒来时的低呼。

这声低呼让陆显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肋骨处传来的痛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但孟阳的声音让他听到了生命的呼唤。

就在陆显思忖着如何与孟阳脱离险境之时,说的口干舌燥的陈语起身向饮水机走去。

陈语离开的脚步声仿佛共鸣响起,它让陆显低头看向孟阳,它让孟阳抬头望向陆显。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们会心的笑了,逃出地下室的办法诞生了。

第二十四章 童年阴影

人,不能失去理智,不然会变得疯狂,也会失去耐心。

只有激怒陈语,让他变得狂躁起来,陆显和孟阳才有生还的机会。

当然,这样做存在很大的风险。

万一陆显说话没有把握好度,万一陈语被刺激的彻底癫狂,那么他和孟阳只能死得更惨。

可仅有的机会不能放弃,不放手一搏又怎会知道输的一定是自己呢?

邪不压正,这既是两方势力较量的结果也是亘古不变的存在。

激怒陈语摔碎手中的水杯,将摔碎的玻璃块悄悄踢出去,把碎玻璃块稳稳接住的孟阳,这一切都完成的非常顺利。

此时此刻,陆显瞄了一眼正握着碎玻璃块偷偷割绳子的孟阳,他的心里既兴奋又紧张,更多的则是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陈语一个转身就能看到费力割绳子的孟阳……

“我最讨厌吵闹声,只要听到这个声音我就惊慌失措。”

被反绑双手的陆显正替孟阳担心之际,却见陈语面对墙壁自顾自的开口了。

没有转身的陈语让陆显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同样被吓得差点扔掉碎玻璃块的孟阳眨了眨被汗水迷住的双眼,继续一点点割起捆绑自己双手的粗麻绳。

这边陆显和孟阳在为逃出险地紧张的行动着,那边陈语长吁短叹着讲述起他噩梦般的童年往事。

“你们知道我小时候最盼望什么吗?我最盼望父母不再吵架,他们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哪怕一天不吵架都行,让我也能和别的同学一样感受到来自父母的关爱和家庭的温暖。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每天早上一睁眼就万事小心,我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惹恼父母,让本就紧张的气氛霎时炸开。他们实在是太爱吵架了,一天不吵就没法活似的,只要吵架就一定动手,只要动手就一定砸东西,砸完东西就开始打骂我,不管我爸还是我妈都打,他们打我打的又凶又狠没有半点同情,就好像我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他们的仇人。”

陈语说到这停下了,他仿佛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在回忆什么,一分钟后,他接着刚才的话讲了起来。

“我常常怀疑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可残酷的事实并没有因为我的怀疑而改变。我只能怪自己命苦,托生到了一个夫妻感情极度不和睦的家庭,又成为他们肆意打骂的泄愤工具。更可气的是,他们每次打我都要我面对墙壁站着,不许回头不许吭声,每一次我都乖乖的按照他们说的去做,我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听话爸妈就不会吵架也不会打我了……”

话到此处,陈语哽咽的无法再说下去,他不住的小声抽泣。突然,他一声大吼哭了起来。

这震天的哀嚎吓得陆显和孟阳俱是一惊,孟阳手中的碎玻璃块也因为他双手的颤抖而滑落在地,发出“当啷”的脆响。

幸好陈语的哭声很大,所有的声响都被他的嚎哭掩盖了。

看到陈语并未转过身,陆显和孟阳同时松了一口气,彼此默默地点点头。稳了稳慌乱的心神,孟阳悄悄捡起掉在地上的碎玻璃片。

他手腕上指头粗的麻绳再差一点就完全割开了,被绳子紧紧捆绑的双手已经有所松动,双手有了活动的余地,割绳子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陈语还在掩面痛哭,他的身体因为过度伤心所以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望着陈语不停摇晃的背影,陆显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将杨冬晨封尸墙中。

他痛恨墙壁,因为它见证了他不堪回首的童年;他需要墙壁,因为它是隐藏秘密的最佳选择,它更可以听到亡灵日日夜夜孤独又哀怨的诉说……

“嘶!”

就在这时,另一个痛苦的声音传入陆显耳中。听到声音他慌忙低头,一看之下大喜过望。

孟阳双手上的绳子被他割开了,此刻他正坐在地上准备解开绑住双脚的绳子。由于双手被捆绑着割绳子,整个过程孟阳的动作极不灵活,绳子割开了,他手上也多了好几道长长的血口子。

双脚的麻绳亦是捆绑的非常牢固,加上麻绳本就粗糙,以致他的双手稍一使劲就疼痛难忍。

十指连心,这种痛足以让每一个人无法忍受!

越接近成功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对于这一点陆显非常明白,绝对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他必须想办法让陈语将回忆维持下去,起码等到他解开脚上的绳子。

第二十五章 生死搏斗(上)

想到这,陆显忙冲背对他的陈语喊道:“你父母吵架因为感情不和,他们打骂你固然不对,可你也不能因此将仇恨迁怒到杨冬晨的身上,他只是一个独自生活的孩子,更何况他还是陈默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毒手呢?”

听到陆显的话,陈语冷笑着开口了。

“谁让他在我面前大声嚷嚷?我讨厌吵闹声,可他偏偏跑到客栈当面指责我,说我虐待小默,还警告我以后要是再打骂小默他就报警。他算老几?一个小孩子也敢管我?我还想耳根子清静呢,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掐死了,他求我也没用,我就是要杀了他。说来也巧,他刚咽气小默就回来了,看到断了气的杨冬晨他吓得晕了过去,如果不是我及时给他服下药又给他进行人工呼吸,他也就跟着一起……”

“陈语,你他妈不是人!”

得知杨冬晨的真正死因陆显大怒,再加上陈语讲述他抢救自己弟弟时那洋洋自得的样子,陆显实在忍无可忍了。怒火中烧的他当即骂了一句,不待陈语反应过来他又接着怒斥。

“你是一个丧失良知毫无人性的疯子,什么想耳根子清净,你不就是因为杨冬晨指责你了吗?你救了险些丧命的陈默有什么得意的?如果不是你杀死杨冬晨刺激到了陈默,他又怎么会吓得心脏病发作?陈默是你的亲生弟弟,你却不顾手足之情整天打骂他,你这种人怎么配做哥哥?最应该死的人是你!”

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说出的话最伤人也最恼人,此刻的陆显就因为极度愤怒而忘了正在解脚上绳子的孟阳。等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陈语怒吼着转过身来。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刚刚解开所有束缚的孟阳。一个愣神,孟阳已经将未及反应过来的陈语扑倒在地。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打死你……”

孟阳边狠命掐住陈语的脖子边目呲牙裂的喊道,刚才的一切他都听到了。想起命丧他手的两个人孟阳就愤恨不已,尤其想起成辉他更觉愧疚万分。

孟阳越想越气,手下的力道也越收越紧,眼看陈语就要被孟阳制服之时却听“啊”的一声惨叫,孟阳一脸痛苦的捂住了右腿。

趁孟阳松手的功夫,陈语使劲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此时,孟阳的右腿已经血流如注。

“你的腿怎么了?你,小心!”

孟阳汩汩冒血的右腿让陆显看的胆战心惊,他努力的抬高头想看清楚孟阳的腿伤到底如何。就在此时,陈语从地上气急败坏的爬了起来,他握着一块锋利的碎玻璃朝着孟阳的胸口捅了过去。

看到斜刺里冲过来的陈语,慌得陆显向着正低头查看腿伤的孟阳大喊一声“小心”。听到陆显焦灼的喊声,孟阳忙抬起头来。

当他看到凶神恶煞般扑过来的陈语时,忙闪身往旁边躲去,却终究慢了一步。

他的左肩,被闪着诡异之光的碎玻璃刺中了!

再次响起的惨叫比刚才还要凄厉,这一次,玻璃不但深深扎进了孟阳的左肩而且还留了一半在里面。玻璃在扎进孟阳肩膀的一瞬间,恶毒的陈语顺势折断了它。

血肉之躯,怎受得了这一次比一次厉害的剧痛,更何况之前的搏斗已经将孟阳的体力消耗殆尽。

他苦笑着看了陆显一眼,伸出手想帮他解开身上的绳子,却终是摇晃着倒在了地上。

“想杀我?你还不够格,给老子去死……”

望着倒在地上的孟阳,陈语肆无忌惮的举起了手中的玻璃。

“住手!”

眼看锐利的玻璃尖就要刺进孟阳的脖子之际,陆显使出全身力气滚了过去。陈语没料到浑身被捆绑着的陆显会朝他滚过来,一个分神,他被撞倒在地。

陈语倒下去的时候,手中握着的玻璃也因为惯性的作用穿透了他的手掌,无法遏制的疼痛让他疯了般狂吼起来。

“陆显,我打死你,我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左手紧紧握住右手腕,望着掌心处刺眼的玻璃,他真想对着陆显的脸拍下去。

可是剧痛让他动一下都会不断哀嚎,他只能瞪着陆显,不停的咒骂。

第二十六章 生死搏斗(下)

“才刺穿你一只手,别急,等我再废了你另一只手。”

看着连五官都挤在一起的陈语,陆显特别高兴,他不住声的开怀大笑。笑声还未落下,他又向陈语坐的地方滚了过去。

其实陆显并不只是想让陈语受伤,他在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他要尽一切努力保住孟阳的命。

即使他们最后的结果都是难逃一死,也得是他死在孟阳的前面。既然他们没能成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弟,就做同年同月同日生死的“鬼友”。

谁让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好友呢?再说了,不到最后一刻,任何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呃!”

忽然,陆显脖子一紧,一种前所未有的憋闷差点让他血管爆裂。

“你,你……”

这一刻,陆显既看到也感受到魔鬼强加在他身体上的恶性。

“陆显,看到我痛苦你很得意是吗?你这么喜欢得意,我就让你好好得意!”

望着因为气憋不已而面红耳赤的陆显,陈语高兴极了,他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表情。他边穷凶极恶的一边说一边将掐住陆显脖子的左手又收紧了几分,被玻璃穿透的右手则在身体的另一侧高高扬起。

由于受伤的缘故,陈语不敢动自己的右手,之所以扬起这只受伤的手是怕陆显在挣扎的过程中碰到它。除此之外,就是他准备在最后时候用这只手杀死陆显。

准确的说,是用他手上这块沾着自己罪恶之血的玻璃块尖头刺进陆显的心脏。陈语是个心理严重扭曲又特别凶残的人,他才不会一下就结束陆显的生命。

他先要将他掐个半死,接着用玻璃在他身上扎出一个又一个血窟窿。直到他痛的死去活来,直到他身上的血液快要流干,直到他求自己杀了他,到那时他再送他上路。

多么可怕又残忍的想法啊!想到这陈语更加开心了。

他也替陆显感到可惜,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痛苦。

陆显还在拼命挣扎,被捆绑的双脚左摇右晃的扭动着。

一阵紧似一阵的窒息不断冲击着他的心脏,他的大脑也因为缺氧而头痛不止,他快支持不住了。

饶是这样,他的心里仍在默数数字,随着时间的流逝,数字也越来越近目标了。

10、9、8,坚持!

6、5、4,马上就要好了!

3、2,最后一下!

1,成功!

“哎呦!”

当陆显默数出最后一个数字时,陈语的身体猛地一滞,紧接着斜斜的倒向一边。

“你,你脚上的绳子……”

“想不到,我脚上的绳子竟然开了。”

陆显喘着粗气说完,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换成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捂着脑袋瘫坐在地的陈语。

的确,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生奇迹!

人在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时,挣扎反抗的力气大到惊人。这就好像溺水的人在水中上下沉浮时会挥舞着双手不停扑腾,拼命乱抓。

有时候,一个弱小的溺水者甚至会将一个救助自己的壮汉拉得无法动弹,由此酿成又一起悲剧。

说来说去,也是陆显命不该绝。

在刚才的厮打中陆显拼死挣扎,竟将捆绑双脚的绳子都弄松脱了。陈语一心想要折磨陆显,想要看他无法呼吸的狼狈样,自然顾不得留意别的地方。

等到陆显彻底将双脚从绳子中抽出来,等到陆显用穿着坚硬陆战靴的脚踢中陈语的后脑时,他才不敢置信的发现陆显的双脚已经获得了自由。

现在,这只脚和坐在地上的他近在咫尺。

“这一脚,是我替杨冬晨踢的,畜生!”

话音刚落,陈语的脸上已经被陆显重重踹了一脚,鼻血瞬间流了出来。由于用力过猛,加上陆显的双手还被反绑着,所以这一脚虽然踹的陈语眼冒金星鼻血横流,但陆显也因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看见陆显倒地,陈语一阵狂喜,他顾不得嗡嗡作响的头部,拿起地上的水壶朝陆显死命扔了过去。

飞来的黑影吓得陆显翻滚着躲开了,然而躲开了水壶,却没有躲开拳头。

第二十七章 逃出生天(上)

“我杀了你!你这么急着想死,老子就随了你的心。”

此刻的陈语,被黑暗的回忆和剧烈的疼痛彻底激怒了,他抡起拳头对着陆显一下又一下砸着。

陆显开始还挣扎着骂陈语,随着拳头落下的次数逐渐增多,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被陈语打昏过去。

盯着不动也不喊的陆显,陈语终于停手了,他踉跄着起身,睁着血红的双眼朝陆显的脚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量踩在陆显的脚踝上。

“咔嚓”一声,陆显的脚被生生踩断了。

这只断了的脚五分钟前还将陈语踹的满脸鼻血,可是现在……

“啊!”

断骨的疼痛岂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陆显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痛呼传进陈语耳中,他更加兴奋,又一次挥起了拳头。陆显的鼻梁被陈语打断了,鼻血止不住的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脸,染红了地面,染红了陈语的拳头。

伤害别人并不是一件绝对开心的事,它同样在消耗行凶者的体力。片刻过后,陈语的拳头慢了下来。

毕竟他只能使用左手,毕竟他的头部依旧晕晕沉沉,毕竟他的右手他疼痛难忍。

终于,他停止了挥拳。

“怎么,没劲了?这么快就放弃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是孬种一个,只会杀害弱小的孩子,畜生不如的东西啊!”

陆显早就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血污,他费力的睁开眼瞧了瞧陈语,语带嘲讽的说着。

“闭嘴!”

或许陆显嘲讽的话完全激怒了陈语,或许陈语也想结束这令他厌恶一切了,总之他骂骂咧咧的起身了。

“陆显,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陈语面目狰狞的瞪着陆显,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愤怒而剧烈抽搐。

“我不是神仙可以永生,当然害怕失去生命,可我再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杀人。”

面对陈语的凶狠残忍,陆显没有丝毫退缩。

“还真是一个勇敢的游客,可惜啊,你再也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勇敢了。行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你也该走了。”

望着躺在地上连眼睛都无法睁开的陆显,陈语狞笑着蹲了下来。他牢牢捏住陆显的下颚看了他最后一眼,扬起被玻璃穿透的右手对准他的脖子挥了过去……

挥手落下,一声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划破夜空。

他,倒下了!

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陈语,陆显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打的快死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惨叫的因该是他,被玻璃扎的浑身血窟窿,痛的不住抽搐的也应该是他才对啊!可怎么是气焰嚣张的行凶者倒下了呢?

直到他看清陈语身后那抹瘦小的身影,以及他手上握着的电警棍时,终于露出顿然醒悟的微笑。

“陈默!”

他又惊又喜的喊着他的名字,挣扎着刚想站起来,就被跑过来的陈默扶住了。

“我来晚了!我醒来才发现自己被锁在屋子里,我是打破窗户跑出来的,临走的时候我发现了这根将你电晕的电击棍就顺手带上了。你先休息一下,我有些话要对他说。”

陈默说完将陆显扶到墙边坐了下来,替他擦了擦嘴角处的鲜血,这才转身走到陈语身边。

这一刻,望着已经停止抽搐却无力起身的亲生哥哥,望着他因为遭受强大电流而变得惨白如纸的面庞,陈默鼻子一酸,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如果没有那些无奈又深刻的仇恨,也就不会发生这些可叹又不幸的悲剧。

想到那些无法挽回的生命,陈默不再沉默了。

“哥,对不起,我不应该用电击棍击晕你,不应该让你遭受这痛苦。爸妈离婚的时候我只有五岁,你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为了照顾我,你学会了做饭、洗衣、甚至缝补衣服,咱们家除了爸妈没有亲戚朋友,你既要照顾我还要应付家里的大小事情,那时的你让街坊邻居都心疼不已。”

话到此处,陈默的眼泪亦是越流越多,陈语却依旧恼怒不已的瞪着陈默。可惜他再怎么恼火也无法动手打自己的弟弟。

在他被电倒的时候,陈默就将他和桌子腿绑在了一起。所以眼下,他只能一边咒骂一边继续听陈默讲往事。

第二十八章 逃出生天(下)

“我十岁那年,有一天半夜发高烧,烧的不省人事。看着神志不清的我,你急坏了,背起我就往医院跑。咱们经过的地方都是崎岖的山路,为了不让我摔到碰到,你都是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我。一路上也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将我送到医院时,你的膝盖已经鲜血淋漓,护士都不忍心看……”

往事讲到这里陈默哭成了泪人,坐在一旁的陆显亦是红了眼圈。他看了看躺在地上面无表情的陈语,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的陈默,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人之初,性本善,坏人并不是天生的……

就在陆显慨叹陈语的经历之际,却见陈默蹲下身子仔细的打量陈语,他看得很仔细很认真,仿佛要把哥哥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和每一个毛孔都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稍许,他轻抚着陈语的脸幽幽开口了。

“哥,你背着我摔破膝盖不吭一声,医生给你的伤口消炎你不吭一声,你卖血给我交医药费不吭一声,不管再苦再累再难你都咬紧牙关拼命挺着,直到我退烧醒来的时候你才嚎啕大哭。你紧紧的抱着我说‘小默,你醒了就好,哥不能失去你,不能啊!’当时我听到你的话特别难受,也特别感动,我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陈默慢慢的讲述着他和哥哥仅有的美好往事,他说的情深意切,那时的陈语真的是一个好哥哥。

陈默一直很敬爱哥哥,他对陈默的好毫无保留,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更是记得清清楚楚。然而陈默的话并未感动沉默分毫,他恶狠狠的盯着陈默咒骂。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真后悔当初送你去医院,应该让你病死了事。你竟然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亲哥哥,你不是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强大的怒火在陈语心中不断燃烧,他的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和他的手绑在一起的桌腿都要被他冲天的愤怒拉倒了。

要是再这样挣扎几下,陈语就会挣脱开手上的绳子,到了那时他们所有的人……

陆显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大声催促陈默赶紧离开这里。让他吃惊的是陈默并没有离开地下室,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如同疯了似大喊大叫的陈语。

突然,陈默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和一块白色的纱布,他将瓶子中的液体倒在纱布上,然后用这块纱布捂住了陈语的口鼻。

被捂住口鼻的陈语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时和他说话都不敢抬头的弟弟,向他挥舞着受伤的手掌,他想杀了陈默。

可惜,他的胳膊终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乙醚?你用它迷晕了你哥!”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既然迷晕了我,我也还他一次。”

看到平时弱不禁风的陈默竟然接连使用电击棍和乙醚对付陈语,而且整个过程没有丝毫退缩和胆怯,陆显亦是难以置信。

他正欲再问,陈默已经开始替他解绳子了。

解绳子可比使用电击棍费力多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绳结直累得陈默边擦汗边大口喘气。等到绳子解开,陈默也累的坐倒在地。

望着喘气急促的陈默,陆显担心极了,他慌忙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帮陈默轻抚胸口。

“小默,你是不是很难受?你的药呢?我……”

“我没事,已经吃过药了。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就在陆显慌慌张张准备拿药的时候,却被一只纤细的胳膊拽住了。

“我,我叫你小默,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这样叫了。”

看着有气无力地陈默,陆显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蹲下身慌忙解释道。

毕竟“小默”是陈语对他的称呼,毕竟陈语才是他的亲生哥哥。

“不,我喜欢你叫我‘小默’,我哥一直都是这样叫我。”

说到陈语,陆显和陈默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那个人。他依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他吸进去的乙醚足够他好好睡一阵了。

收回视线的刹那,陈默徐徐开口。

“其实我哥原来不是坏人,他虽然是家里的长子但比我命苦,我小的时候倒没怎么受过爸妈的打骂,因为那时候他们已经分居了,我和我妈一起生活,我妈对我说不上好但也不至于打骂。我五岁那年他们离婚了,从此我就和我哥一起生活。我们在一起生活的前五年是我最幸福的时候,那时的他还是一个非常疼爱弟弟的小哥哥,他带我漫山遍野的跑来跑去,累了就趴在他的身上睡觉,饿了就会有烤好的鱼递到我手上,渴了就有山里又甜又香的野果子,这些都是哥哥上树下河找到的‘战利品’。”

陈默说到这开心的笑了,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不过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化解的忧伤。

“自从爸妈分别结婚又各自有了孩子后,我哥的性情就彻底大变,他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自私。不但对我非打即骂就是别人说一句玩笑的话,或者无意中看他一眼,他都疑心是别人在嘲笑他,辱骂他。开始我以为他是因为无法接受爸妈离婚又结婚的事实所以心情不好,可后来我才发现事情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即便这样,我依然认为他一定会好起来,会重新变成以前那个疼我爱我的哥哥。”

话到此处,陈默缓缓起身,这一次,他没有流泪。

“直到冬晨被杀我才发现他再也不会变成以前那个善良的哥哥了。我很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要不是我顾念亲情没有报警,你表弟也就,也就不会死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陈默的声音小如蚊蝇,他有些胆怯的看着陆显,原本毫无血色的小脸此刻也憋得通红一片。

“小默,小辉的死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怨过你,你就和我的亲弟弟一样……”

话未说完,陆显已将手足无措的陈默揽入怀中。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响亮的警笛声。

“这是警车的声音,警察来了!”

“是警察,来地下室之前我打了报警电话。”

“你竟然能打通电话?这里网络不是不行吗?”

“是不行,可偶尔也有行的时候,也许是我命好,也许是你命大,所以报警电话一打就通。”

“果然是我的弟弟,一点都不谦虚。”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打趣,相互搀扶着向地下室的门口走去。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而起。

“陆显,你丫赶紧过来扶我一把,我这腿十有八九是废了,疼,钻心的疼!”

从昏迷中醒来的孟阳惨叫着,他盯着自己的右腿看来看去,仿佛它已经是一条废腿了。

“你还是等护士美女吧,我们,先走了,哈哈哈……”

陆显说完看了看陈默,俩人都憋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第二十九章 无悔的选择(完结篇)

陈语被枪决的前一天,陆显去监狱见了他最后一面。他本不想去的,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它们听从了来自他内心的指令。

他没有告诉陈默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让他早点休息。对于陆显说的一切陈默从不反驳,他总是轻轻“嗯”一声,然后乖乖的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学习、看书、娱乐、休息,这些事情是陈默每天的任务,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事情。

自从陆显将他接到自己住处开始,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增多,眼神中的忧伤则越来越少,他喜欢这里,喜欢陆显,喜欢这种全新的生活。

望着双眼凹陷、面色憔悴的陈语,陆显沉默了一会,终于缓缓开口。

“你愧疚吗?”

或许将死之人的思维都已经麻木了,又或许他没想到陆显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总之他不知如何作答。

过了好一会,他才苦笑着说道:“愧疚又能怎样?人死了就是死了,结局无法改变。”

陈语的回答虽然简单,但陆显已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再次看了看这个英俊文雅的男人,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感伤。

为什么有这样的情绪,陆显也无从知晓。

与此同时,陈语起身离去,他不想也不愿说话了,他只想在临死之前好好做一个梦,梦中有温柔的母亲和慈爱的父亲。

临出门时他停下了,回头看着陆显轻声说道:“谢谢你,帮我照顾小默。”

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陆显默然不语。也许有时候,无声就是一种最好的表达方式。

他是一个残忍的凶手,也是一个恶毒的坏人,但他的人生原本不会这样。他在乡风淳朴的古州镇长大,他懂得关心和爱护弟弟,他一个人扛起整个家的责任。

可,结果呢?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真的希望他能生活在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身边有疼爱呵护他的父母,有可爱活泼的兄弟。

那样的结果,一定是最圆满的。可惜,无法重来……

“陆大帅哥,你这是要干嘛?请你大声的告诉我,你刚才所说的话和现在所做的事都是在开玩笑,好吗?”

此刻,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室内,本是一片暖意融融的祥和气氛,却硬是被围着陆显前后转圈的孟阳变成了搞笑的版本。

“我说你这样跑来跑去的累不累啊?你不累我都看晕了。你听清楚了,我把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第一,我不参加悬疑小说的比赛了;第二,我已经成功的递交了辞职信;第三,我要去山村支教。还有最后一句,请一定相信我。”

“你要辞职?你要去当老师?你真的放弃追求陈依依了?你真的不想写一部震撼人心的悬疑小说?你真的,你真的不是一个草率的人。”

如果说陆显放弃追求陈依依还能让他想通,那么他去山村支教的决定,却让孟阳死活不能接受。

在他的眼里心里,陆显可是未来悬疑界的大咖啊!孟阳此言一出,正收拾东西的陆显停了下来。

他走到穿着“Dior”最新款夏装的孟阳面前,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得孟阳大呼小叫的问他“干嘛干嘛”,陆显这才笑嘻嘻的说话了。

“我去支教不止是为了需要读书的孩子,也为了那些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只能和年迈的祖父母生活,甚至独自生活的留守儿童们。老人和孩子都是弱势群体,他们都是需要保护的人,弱势群体的生活环境存在很大的局限性和危险性,假如独居的留守儿童失踪或者死亡谁会第一个发现?父母远在他乡异地,身边无依无靠,真要发生不幸孩子们连哭的机会都没有。退一步说,就算发现他们惨遭不测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了,我不想让杨冬晨的悲剧再次上演。”

说到杨冬晨,陆显和孟阳的脸色都不由自主的暗沉下来。

发生过的悲剧再怎么样都无法改变结果,更何况还有一个生命也消失了……

“好想法!不过仅凭你就想完成这么多事情,我,深表怀疑啊行吗?”

看到陆显脸上流露出的伤感,孟阳知道他又想起了成辉,连忙转换话题问道。

“一个人当然不行,好在人多力量大,这次和我同去的还有十个志愿者。孟阳,我还有一个计划,就是专门为留守儿童组建一个‘留守儿童之家’,将这些孩子召集在一起,不管是学习还是休息都在学校,由专人负责照管他们的饮食起居。小默也非常支持我的想法,我们一定要把‘留守儿童之家’办起来,不过眼下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资金……”

陆显正讲到关键处,确切的说是刚提到“资金”两个字的时候,孟阳就“哎呀”一声站了起来。

“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先走了,你慢慢收拾。”

看着匆忙离开的孟阳,陆显笑得前仰后合。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又怎会不知彼此的性格?

“这小子,简直就是天生的守财奴,我一定会让他毫无怨言的捐钱……”

陆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手不停歇,不到片刻,行李箱便被他打包完整。

“哥,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出发吧。”

与此同时,穿戴整齐的陈默也拉着行李箱站在陆显面前。

“好,为了我们无悔的选择,出发!”

灿烂的阳光下,两个身影坚定的向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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