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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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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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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华容 如花的眷恋

龚愿琴

因为祖母是华容的女儿,所以,我身上流淌的血液,有四分之一来自华容。

祖母说,她娘家的湾里有一株古老高大的皂角树。这树有多老呢?祖母不知道,听人说得有千年了吧。这树有多大呢?其底部粗壮的树干,需四五个大人伸开双臂牵手才能合围起来;其顶部的树冠在火热的夏天向四周伸展开去,浓密的枝枝叶叶就覆盖出一片近四百平方米的荫凉,那是全湾人白天惬意笑谈、黑夜里酣然入梦的天堂。

祖母会织布。自我记事起,就常常看到祖母在忙完了田里地里的活后,或是在不能外出劳作的雨雪天,或是煤油灯点亮的夜晚,她端坐在一台木制的纺线机前,一手摇着机轴,一手不停地捋着棉花线。古老的纺线机叽叽嘎嘎,祖母的双手忙忙碌碌。待至纺好了足够的棉线,祖母就会回到华容几天,那里很多人家都有织布机。不几日,祖母就会带回几捆织好的土布,有的还染上了好看的颜色。这些土布做成床单或是被里,铺到床上,盖在身上,美滋滋,香喷喷,暖融融。

祖母善良淳朴,勤劳能干,是一大家人的主心骨。童年的我,有时候会站在后门口,跟着祖母一起向着遥远的北方凝望——北方,是祖母的故乡,华容。那时候,我的心中甚是疑惑:华容,除了古树,除了土布,那里究竟是一方怎样美好的存在,才养育了我这样可亲可敬的美好祖母?

终于,我有了一次跟随父母去华容的机会。那是祖母的一个子侄家办喜事。没有路,走的全是田间地头,或是塘边、湖边,沿途有很多河港沟渠。到达时,已是傍晚。好听的乡音,热闹的人影,欢乐的笑语,浓浓的亲情,对了,还有香甜的糍粑——小小的我被这些喧嚣环绕,还没来得及去看古树,就疲惫地睡着了。

春去秋来,斗转星移。一转眼,我已过不惑之年,祖母也更老了。

老了的祖母很少回华容了。而我,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双足常常不经意就踏上了华容的土地。我对那一处血脉来源之所的山山水水从来都感到亲切,从来都满怀敬畏。

我见过蒲团的荷花,红艳艳地盛开在大片大片的碧叶丛中,阵阵风吹来,阵阵清香;我品尝过红莲湖的螃蟹,肉肥黄厚,鲜味十足;我登顶过秀海湖畔的葛仙楼,满眼苍翠,满心浮腾;我拜谒过彭楚藩烈士祠,百般滋味,百感交集;我参观过现代化的唯品会华中运营中心,仰望过三江港码头那直耸云天的铁臂高吊塔,还曾在横穿华容的高速公路上驱驰,在天高江阔的粑铺大堤上久久流连……

每次从华容回来,我总会向祖母讲述华容的见闻。我告诉祖母,“华容”就是“花容”,意思是“像花一样的容颜”。祖母似乎懂了,她脸上的皱纹次第盛开,恰如一朵美丽的黄菊花。

祖母娘家的湾子,在翻天覆地的开发建设大潮中已渐渐消逝。那株千年的皂角树,历经风霜雪雨的剥蚀,虽然仍亭亭如盖,但树心早已亏空。终于有一天,它如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在又一次恶劣天气的疯狂肆虐中被雷电击中,颓然倒下。但神奇的是,次年春天,竟有新鲜翠绿的细芽从腐朽的枯木根部生长出来,蓬蓬勃勃,挤挤挨挨,弥漫着皂角的芬芳!

在那些芬芳翠绿的细芽长成有小树那么高的时候,父亲和叔叔们把祖母接过去,连同祖母的子侄孙辈,一起在那片翠绿芬芳的背景前照了一张相。相片里,祖母笑得温和,慈祥,像花儿一样美好。

前不久,应文朋诗友相邀,我再次去到华容。那天,云淡风轻,秋阳暖暖。一群有趣的灵魂,或徜徉于伟人留下足迹的棉田,或行走在橙黄橘绿的青山碧水之间,或观花,或戏蝶,或沉思,或细语,用尽“之乎者也已焉哉”都表达不了彼时的愉悦和轻松。

只是,这次从华容回来,我没能再跟祖母分享。我可亲可敬的祖母,已于十个月前在一座春夏秋冬都会开花的山上永远长眠。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时代的进步势不可挡。但在岁月的长河里,总有一些过往需要铭记,总有一些眷恋需要长存,所以,我对即将建成的华容市民中心充满期待。据说,那里是华容博物馆、非遗馆、文化馆三馆合一的地方。我相信,到时候,我一定能在其中找到祖母织就的土棉布,又美,又香,又暖,有着花儿一样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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