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雪趣

龚愿琴

新年将至，人们期待已久的一场雪迟迟还没有落下来。

雪是个调皮的孩子，她在与新年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她原是与新年相约一起到人间来的，但当新年踏着款款的步子如约而至的时候，她却悄悄地躲了起来，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看到，新年在冬日的暖阳下忙不迭地迎接着人们的祝福，时不时地，还左顾右盼。她知道，新年是在找她，她捂着嘴巴笑。

夜幕降临，怀着美好心愿的人们酣然入梦，新年也累了，所有的一切都闭上了双眼。雪该登场了！她宛如一丝轻纱，从角落里轻盈盈地飞出来，拉起一大床乌黑厚实的云被，轻吹一口仙气，霎时，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花花，如鹅毛，如云丝，如碎瓣，飘飘洒洒，纷纷扬扬，整个的天和地都成了雪的乐园。

新年在曙光初现之前睁开了眼。雪像个快乐的舞蹈家，在天地之间自由地翻飞、旋转、跃起、沉落。通天入地，东西南北，没有哪里不是她驰骋飞扬的舞台。新年望着雪的舞蹈，笑了。

天亮了。有两个中年人兴致勃勃地来到操场上挥舞着羽毛球拍。白色的羽毛球向左，雪的脸向左；白色的羽毛球向右，雪的脸向右；白色的羽毛球向上，雪的脸向上；白色的羽毛球向下，雪的脸向下——羽毛球快乐地飞来飞去，雪的脸快乐地上下左右。雪兴奋了，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羽毛球了，她开始追逐羽毛球，她也跟着羽毛球飞来飞去，好不快活啊。

有上学的孩子走过。雪快速地追上女孩的脚步，飞上女孩的头顶，停在那只粉红色的蝴蝶结上，把自己变成了一朵晶莹的花；雪又紧跟男孩子矫健的步履，趴在蓝色书包的拉链上，她想钻进去看看里面那些厚厚薄薄的书和本。雪喜欢这些勤学早起的孩子，她觉得他们张着小嘴呼着热气的样子真可爱。

整座城市都醒了。楼房、街道、树木和车辆都从雪盖的被子里伸出双手，伸出双腿，伸个大大的懒腰。每一个打开门的人，都猝不及防地与铺天盖地的大雪撞了个满怀，然后欣喜异常，奔走相告。雪啊，她就是个调皮的娃娃，蹦蹦，跳跳，一会儿跟这个握握手，一会儿跟那个敬敬礼，一会儿捋捋奶奶的白发，一会儿又躲进爷爷的布帽，忽然，她飘落在妈妈漂亮的围巾上，正襟危坐，也灿烂成一朵花的样子镶嵌其中，任爸爸掸也掸不掉，哈哈哈哈……

雪在城市的古塔上看到了城里的湖。湖中的水如雾，湖岸的柳如烟，湖心的亭台栈道如梦如幻，空中似乎挂着一幅袅袅氤氲的白纱，天地一片寂静，这真是一处玉宇琼楼样的神仙胜境啊。湖的远处，新建的高速公路恰如一条圆润的玉带，钻山洞，跃田园，似要把这人间的神仙胜境伸向远方，一直连到天上的瑶台。

雪落在田、地、树、草之上，终于安静了下来。她静静地抚摸曾经开满柔软洁白花儿的棉花杆，她把一株割去果实的水稻茬扶直了，她轻轻地踩着冻硬了的土地，她看那些即使枯黄但仍然风姿绰约的茅草，她对着没有一片叶子的枯树枝久久凝望。蓦地，一个声响惹得她一惊，回头看，原来是鸟儿衔着红果子回到了枝丫之间的鸟巢，巢里的小鸟们兴奋地扑腾着翅膀，要吃，也想飞。

雪骑上老牛的背，在小牛“哞哞”的叫声中，跟着老农走进了散发着新年气息的温暖村庄。村庄里不光有“哞哞”的牛叫，还有“哼哼”的猪欢，有“汪汪”的狗吠，有“嘎嘎”的鸭跳，有“咯咯”的鸡飞。宽大的堂屋里，老人围坐一团，烧得通红的树兜里不时有烧熟的蚕豆或花生蹦出来，而最是香味扑鼻的，是甜甜的红薯啊，老人连忙叫孩子们过来把它们从红火里掏出来，别烤糊了。

最快乐的就是这些嘴馋但不怕冷的孩子们。村庄东边的稻场是孩子们嬉闹的天堂。玩雪，当然是首先的游戏。先堆个雪人，红萝卜做眼睛和嘴巴，柳树枝做眉毛，竖起一颗长扁豆，哈哈，这就是说了谎就会越长越长的鼻子。要不，就打雪仗吧，一堆堆的草垛很容易躲藏，一个“雪弹”飞来，一个“雪弹”飞去，你钻进，我钻出，“叭”——“敌人”倒下了，啊，胜利了！咦，谁在叫？谁在叫：“草垛后面有好多鸭蛋啊……”

雪有好久没有登上远处那座秀美的山峰了。她步入松林，向每一个老朋友问好；她跨进竹海，惊叹今年的竹子更加高大和挺拔；她轻轻叩首每一级渐渐有些斑驳的台阶，寻思着那些石头缝下的蚂蚁是否还在忙碌辛勤；她滑入红墙白瓦的古老寺庙，鹤发童颜的方丈呢，仍在打坐念经……

前方走来一群兴致盎然的游人，不经意地，这新年的第一场雪就落入了他们的相机，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