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城钟鼓声

龚愿琴

在中国，大凡能被称作古都的，大抵都是有钟楼或鼓楼的。钟鼓楼在古代不仅是报时预警的工具，而且兼有政治象征、军事指挥、安防守护等功能。千百年来，古人随着晨钟暮鼓，朝而出，夕而眠，生生不息，钟鼓楼矗立在繁花似锦或落叶凋零处，鼓点阵阵，钟声不绝，见证着王朝更替，几多轮回。

鄂城，这个三国英雄孙仲谋以武而昌、诰天称帝的东吴故都，历经一千七百多年的风风雨雨，在今日，天蓝云白，月明风清，江山依旧在，芙蕖三百顷，湖畔的官柳年年绿，西山的野梅年年红，古风古韵与今夕明夕和谐对接，水乳交融。

既然是古都，自然是有叫做鼓楼的地方。鼓楼位于鄂城区古楼北街中段，原为东吴皇城安乐宫之端门，亦叫南楼或古楼，是一座下空上阁的两层建筑。在古时，鼓楼承载着晨昏击鼓报时的重任，因其与晋代征西将军庾亮“坐胡床、赏明月、与民同乐”的故事相关而改作“庾楼”，又因唐朝诗仙李白“清景南楼夜，风流在武昌”的诗句而声名大振，历代以来，虽几经修葺，却是屹立不倒。远望鼓楼，高大雄伟的青石拱门跨街而立，拱门之上白的墙，黑的瓦，红色的雕花木门和木窗，古朴而庄重。拾级登楼，楼下车来人往，鼎沸声声，楼上安静祥和，古趣横生。站在鼓楼上，抚摸着一垛一垛的古城墙，闭目凝神，你会看到一轮圆月高高升起，文人雅士的指天趣划已让白天的市井侩气荡然无存；屏息聆听，你会听到远走的更鼓声，深沉浑厚地，咚咚传来……

鄂城当然也有钟声。

曾让东坡先生流连忘返的西山，层峦叠翠，仪态万方，其青龙、白虎二峰之间的古灵泉寺，又名西山寺，为东晋太元年间的高僧慧远所建，是中国佛教“净土宗”的发祥地。唐末著名画僧释贯休在七言古诗《春游西山寺》里说：“水蹴危岩翠拥沙，钟声微径入深花。嘴红涧鸟啼芳草，头白山僧自插茶。”试想，风和日丽、和尚诗人、流水高岩、小径花海、红嘴鸟、芳草地、白头僧、新栽茶，是不是已构成了一幅明媚生动的图卷？再加上悠扬不尽的古寺钟声，深远醇厚，缥缈空灵，如同仙乐齐奏，余音袅袅，直衬得山下的古城悠远绵长，莽莽苍苍。

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及以前的鄂城人，一定都有循着钟声上班、下班或是上课、下课的记忆。那时还没有电铃，或是电铃还没有普及，连用电都是很奢侈的事情，厂矿、单位和学校用以计时报点的，通常是一口悬挂于廊檐之下的大钟。说是钟，其实多是一块铸铁，条件好些的是铸钢，更有甚者，干脆让一些废弃之物品再利用，并使之发扬光大。比如，位于大西门广场的原鄂城实验小学和解放中学，位于三眼桥北侧的原鄂城城关高中，都曾长期用铸铁当钟。铛铛声响里，全是活蹦乱跳的身影，全是生气勃勃的笑脸。再比如，位于古寒溪塘对面的原鄂城县农具厂，他们就用一个轮船驾驶室里废弃下来的方向盘中心来当钟。由于是优质的铸钢材质，敲之，铿锵有力，敲止，余韵徐歇。那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在西山的谷峰之间回荡，在寒溪的碧波之上徜徉，曾激励了多少匆匆的脚步，又曾记载着多少轻松的笑语？钢铁之物，性本冰寒清冷，但若捂之，则温热柔和，能激起工作的欢畅，能点亮学子的梦想，能抚慰疲乏年代的真情。日月如梭，斗转星移，今天，即使物是人非，但那记忆深处的钢铁钟声，一定永远在敲响。

鄂城也许没有真正意义的钟楼，但在高楼之巅建四面围墙，四面都装上数字，从“1”至“12”，装上三根长针，分别代表“秒”、“分”和“时”，后有传动装置，有声响装置，有电，从早到晚，长针不停歇，每到整点，钟声准时响起——这样的日子，伴随着鄂城人走过春夏秋冬，走进新时代。

位于鄂城区寒溪路15号的西山客运站，始建于1985年，其1989年投入使用的站务大楼，曾是这个城市的地标性建筑之一。这座大楼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十层顶上的那个巨型时钟。车站，是旅人的起点和终点，连接无尽的远方和无垠的乡愁，那是空间的遥远；时钟，是生命的点点滴滴，着眼于转瞬即逝的当下，贯通苍茫的过去和渺茫的未来，这是时间的永恒。三十多年了，旅人来来去去，生命绵延不休，在时空的交相辉映里，在这座巨钟之下，多少的行色匆匆，多少的喜乐哀怨，都在不快不慢的钟声中，轻轻地荡漾开去，直到了无痕迹。

位于鄂城区武昌大道308号的人保大厦，白色的墙面，巍峨的态姿，身宽体阔，器宇轩昂，鄂城人习惯称之为大保宫。大保宫的楼顶，东西南北四面，每一面都有一个四方形的巨大时钟。此钟的音域非常宽广，每当整点，随着一阵悠扬的音乐之后，“当……当……”的钟声就响彻全城，甚至连江对面的黄州城也听得分明。这四面处地繁华的时钟，年年月月，与她的城市一起吐纳呼吸，一起跳动脉搏，她看着上一辈人渐渐老去，看着新一辈人款款而来，见证着城市的日新月异，也同三十四万九千鄂城人一样，憧憬着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城市由钢城裂变为港城的灿烂前程。

十年前，在鄂城区鄂东大道与鄂黄大桥交汇处崛起了一座占地650亩的国际家居建材博览城。这座建材城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在城的东南西北各主要进出口均有钟楼型建筑，这些建筑的楼顶都有铁灰色的欧式钟表造型。这些钟表，不是摆设，不是装饰，是真正在行走转动的时钟。一到报点时刻，四个方向、八座钟楼、三十二块钟表，一起洪亮地震响起来，气势恢宏，声振寰宇，显示出非凡的广度和深度，并与周围大桥飞架、大江奔腾的环境相融合，其音其色，其情其景，即使是“周景王之无射”，亦或“魏庄子之歌钟”，均不能与之相比。这钟声，昭示着鄂城东方那片沉寂的土地在苏醒，在飞速发展，正万象更新；这钟声，显露着整个鄂城在前进道路上只争朝夕、马不停蹄的精气神。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是衔含美玉而生，那么，新的鄂城，正在循着阵阵钟鼓声，大踏步而来。2016年4月，国家民航总局正式批准湖北国际物流核心枢纽站落户鄂城燕矶，由此，一座前无古人、开创历史新纪元的国际航空都市区呼之欲出。彼时正值谷雨时节，花浓叶厚，雨重春深，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就像是在平地竖起一面钟鼓，鼓槌落处，铮铮声起，此声乘风破浪，叱咤风云，激扬斗志，催人进发。近几年来：这面无形的钟鼓，清晰地挺立在燕矶及周边几十万普通老百姓的心中，他们为了鄂城的明天更美好，舍小家顾大家，伛偻提携，纷纷搬离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园，谱写出一曲可泣可颂的大爱之歌；这面无形的钟鼓，更时刻伫立在航空都市区建设者们的心中，为了“规划远期货运量500万吨/年，全球第四个、亚洲第一个航空物流枢纽”的早日建成，他们披星戴月，披荆斩棘，克服重重困难，冲破重重障碍，写就一首气吞山河的磅礴诗篇。而这一切，都还是刚刚开始！

钟声鼓声兮，鄂王的旗帜在招展，孙权的号角在吹响，武昌鱼在畅游，古铜镜在发光，雕花剪纸亮起来了，牌子锣敲起来了，旱龙舟舞起来了！

钟声鼓声兮，长江上升起一轮红日，国道上洒满金光，奔驰的列车穿过绿色的地毯，描绘出一幅幅风驰电掣的现代蓝图！

钟声鼓声兮，白雉山在歌唱，四峰山在望远，天平山在欢笑，花马湖扬起风帆，洋澜湖波光闪闪，三山湖秀色可餐，山水错落，四季更迭，城在山水中，山水在画卷中！

钟声鼓声兮，东吴帝都的荣光还在闪耀，鄂东骄子的身份又添新彩，总书记亲临峒山，副总理深入鄂城，九十里长港为之雀跃，千万里白云为之舒卷，一双脚印走过去，亿万双脚印跟上来，窾坎镗鞳，噌吰不绝，如春雷滚滚！

钟声鼓声兮，欣逢盛世，百业兴旺，古都鄂城，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