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快如三秋之树

——浅析胡雪梅中篇小说《心灵诊所》的语言艺术

龚愿琴

关于小说与语言的关系，汪曾祺先生有一句名言：“写小说，就是写语言。”小说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小说创作过程中除“人物、情节、环境”三要素之外不能忽视的重要环节，语言集中体现了小说的思想、内容、风格、文化背景和创作者的写作水平及艺术修养。

胡雪梅对小说语言的掌握和运用，正如她在中篇小说《心灵诊所》第二段第一句话所说的：“文字功夫很好”。诚然，单从语言的角度来看这篇小说，语句简短明了、描写简单精炼、调侃简洁幽默，加之结构简小急促，叙述亦缓亦徐，读来如三秋之树，删繁就简，明亮轻快。

一、善于用短语，使表达简短明了。通读全篇，无论是叙述语言，还是人物语言，都很少用长句。先看开头：“想死的都来找我。”简简单单的7个字，就奠定了整篇小说的叙述基调——急促、直白、爽快。同时，这句话突兀而来，能立即勾起读者强烈的阅读欲望，引发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再看这一句：“她走过来。女人。我肯定是真女人，没骗我。”没有修饰，没有雕琢，要说什么就说什么，简短得不能再简短。设身处地，正是这样的语句，把“我”在极短时间之内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一下子就全部展现出来了，恰如其分，恰到好处。有读者评论说；“这些短语就像鼓点一样能听到‘砰砰’作响的声音。”这个声音，就是小说《心灵诊所》贯穿始终的叙述节奏。

二、善于用修辞，使描写精炼生动。修辞即修饰文辞，是“在使用语言的过程中，利用多种语言手段以收到尽可能好的表达效果的一种语言活动。”修辞用得好，文采就出来了，作者的文字功底也就出来了。作为一名资深记者和实力作家，胡雪梅对修辞的调用可以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举例说明：“读者跟病毒一样，可以传播”。——这是比喻；“长江又没有盖盖子”——这是夸张；“生活就是这样，一堆坛坛，一堆罐罐，都不是天大的事。”——这是借代；“这几年里，……干过私家侦探……当过和事佬……当过保管员……”——这是排比；“王主任的嘴厉害得很，可以把墙钻个洞”——这是拟人；“我们的心，都可以熬参汤”——这是拈连；“跟读者猜谜也是我的工作，这是不是太坑人了？”——这是反问；“读者比我们心肠好，苦口婆心地教育他，挽救他，祝愿他。……手机里还不时传来热心读者的短信，继续教育他，挽救他，祝福他。”——这是反复；说到劝人的时候，从“我”到“责任编辑周小红”，到“社区主任王会莲”，到“社区民警老吴”，到“心理医生王大国”，这一大段，用的是层递……等等。这些信手拈来的修辞手法，字正腔圆，词滋句润，使文章里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看起来都活灵活现，鲜明生动，绽放出五彩的光辉。

三、善于用简洁明畅的调侃来升华思想和哲理。思想和哲理是一部文学作品的灵魂，作者运用各种文学体裁、文学手段和文学语言，笔走龙蛇，文采飞扬，归根结底是为了凸显某种思想，阐明一种哲理。作品的思想只有上升到哲理的高度，它才有了灵魂，有了生命。《心灵诊所》讲述了社会乱象中几个不同的典型故事，通过这些故事表现社会的光怪陆离和人性的复杂，其中有对社会的拷问，对自身的拷问，对生命的拷问，这些拷问，无疑是沉重和深厚的。但是，这样深厚的主题之下，作者是“简单地”通过一些看似轻松诙谐的调侃语言来引人深思和启迪思维的。请看：“我要是不走红，说明天道不酬勤”；“我就是一个垃圾箱，收破烂的，做好事的，我不比雷锋同志做得差”；“听说总编挨了部长骂，原本有些生气的我们顿时欢欣鼓舞，击掌庆祝”；“美国911灾难时一名记者偶尔拍到的撞击画面，火遍全球，他才是上帝的亲生儿子”；“比老年痴呆症更健忘的人群叫做读者群”；“有时候，陌生才值得信任”；“感觉太好的人，总是和生活脱节”；“人嘛，不是自己切身的痛苦，无论怎样生气，也只有三分钟的愤怒” ……语言简洁，寓意深刻，这些折射思想光芒的语句，是这部小说的文眼，也是作者的才情和智慧之源。

总之，不蔓不枝，亭亭净植，明白晓畅，快言快语，一句一句“颇似机关枪般‘叭叭叭’一梭子接一梭子地射出来”（读者评语），明快如三秋之树，这是胡雪梅式的语言艺术特色，是她独有的创造，是专属于她的个性标签。至少，在《心灵诊所》这篇小说里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