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我是坐着的,长江是行着的。我们之间,隔着一扇窗。
窗内,我端坐于一个古老的木制绣架前,凝神聚息,心平如镜。窗外,一江春水缓缓东流,无声无影,安静肃穆。
针是银色的,银光飞梭;线是金色的,金光闪闪。我正在用一种古老的针法绣制一组金碧辉煌、高低错落的楼阁。这楼阁,就屹立在不远处的长江中,离我大约五百米。
不用抬头,我也知道长江里分分秒秒的变化和她四季的风景。
现在是早春。江水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翱翔而过的飞机划出的一条长长的白线。江中行驶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偶尔会有憨憨的江豚连续跃出水面,在空中画成一道道滴着水的浑厚弧形。弧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当然,江水还是有些冰凉。
江岸。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淡淡的草绿,淡淡的清香,悠悠的鸣叫,纷飞的细影,时空静谧而安详。正在建设的滨江公园第四期工地上如火如荼,挖掘机新翻的泥土冒着热气,新栽的小树亭亭玉立,一条蜿蜒的小路顺着江水流动的方向曲折前行……
飞针。走线。我针线之下的楼阁已在长江中屹立了七百多年!它见惯了江上的日月星辰和风霜雪雨,更见证了江畔这座小城昔日的生生不息和今天的日新月异。而此时此刻,它一定是欣喜的。
我愿这样与长江对坐,万年不悔。
行走长江大桥
我常常走上家附近这座雄伟的长江大桥。江水从西流到东。我在大桥上从南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
犹记得二十年前大桥通车时的情景。江南江北的人民奔走相告,喜气洋洋。他们成千上万地涌上大桥:行走,抚摸,观望,远眺。桥上,彩旗飘飘,礼炮声声,车流如织,人流如海。桥下,江水东去,波涛滚滚,浪遏飞舟。
桥如虹,架通南北。桥如练,挥舞云彩。桥如线,牵东连西。
二十年来,长江上的大桥一座接着一座,气势磅礴。我脚下的这一条跨越大江的两千六百七十米长路,不管风吹浪打,日晒雨淋,兀自岿然不动安如山!
走在桥上看日落,可以看到最寥廓的壮景:红霞满天,残阳如血,无边的江水红彤彤、波涌涌,似是笼盖着一层红纱。回首处,桥也是红的。
走在桥上看月升,可以看到最幽静的画面:圆月如盘,天上一个,水中一个。天上的月盘风云变幻,水中的月盘驶入一只小船。桥望月,月望桥,任风起,任夜深,相望两欢喜。
走在桥上看城市,可以看到最祥和的人间气象:楼群高高低低,远远近近,镶嵌于其中的湖泊碧水盈盈,湖岸的绿树莺莺燕燕。江北的赤壁公园光照千古,江南的吴王故都熠熠生辉。
倘若东坡居士归来,不必再驾一叶小舟追波逐浪,且随我上桥来,看这大江的风光,当惊世界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