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

连升想中奖都快想疯了。

自从二十年前的那个劳动节，连升进城，正遇到城里举办摸奖活动，他花两块钱居然“摸”到了一床真空被，此后就迷上了中奖。多年来，那句“哎呀，大哥，你运气真好，你中了六等奖，一床真空被啊”时时萦绕在他耳边。他记得，当提着鼓鼓囊囊的真空被离开时，如果不是兜里实在没钱了，真不想走啊，他仿佛看到五十万花花绿绿的钞票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正向他招手呢。

摸奖活动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彩票方兴未艾。二十年来，连升默默地为体育事业和福利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少贡献。

可惜，二十年过去了，不管是曾经“清晰”的五十万，还是现在“触手可及”的五百万，对于连升来说，还是永远地处于“向他招手”阶段。

但是，昨天，连升真的中奖了，而且还是大奖。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上午九点，连升进了一趟城，来到某商场的一楼大厅，找到电梯口，笔直上到男士专卖的四楼，他要买件长袖衬衣。

四楼的电梯门正对着一个衬衣专柜。连升还没把脚从电梯里迈出来，衬衣专柜女售货员的脸已笑得比花儿还要灿烂。很快，在女售货员的“循循善诱”之下，连升挑选到了一件称心满意的蓝底白花棉衬衣。连升拿着小票到收银台去刷信用卡。收银台前排着很长的队，连升注意到，每一个离开的人手里都除了发票和结算单之外，还有一红一绿两张小纸片。

不一会，结完账的连升也有这两张纸片了。收银的告诉他：拿绿色的纸片可以到二楼某珠宝柜去领一个指甲剪，人人有份；拿红色的纸片可以到三楼某某珠宝柜去刮奖，头奖2000元。既然这样，那就试试吧。连升先下到三楼。

某著名珠宝的柜台上堆满了已刮开了的红纸片，那个刮开的区域一律显示的是“谢谢惠顾”四个小字。柜台内的红衣女孩和蔼可亲。

连升真没对这个“奖”抱多大希望，他觉得这一定是商家玩的游戏而已。所以，他漫不经心地，用大拇指的指甲轻轻刮去红纸片正面右下角的一处长方形银灰色。

银灰色褪去，露出与“谢谢惠顾”一样颜色的一排小字：“抵券2000元”。连升并没有意识到这几个字有多大分量，倒是那红衣女孩惊叫起来：“哎呀，大叔，您运气真好，中了头奖啊。”

从“大哥”到“大叔”，再次“中奖”，中间隔了整整二十年啊！连升在反应过来之后，百感交集。于是，他在红衣女孩的热情引导下，只花了160元，就买到了一个价值2160元的玉手镯。他要把玉手镯送给妻子，这么多年，为了圆他的“中奖梦”，妻子受了不少委屈。

再到二楼去领指甲剪。

领指甲剪的地方也是一个珠宝柜，柜台里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她接过连升手里的绿纸片，递给他一个小指甲剪，又递上一张小卡片，说：“这是我们的免费刮奖活动，您试试手气吧。”

又是刮奖。连升还没有从刚才的“中奖”兴奋里出来，晕晕乎乎。他用大拇指的指甲去刮卡片上的小块银灰色——谢谢光临——他迷迷糊糊地知道是没戏了，转身要走。马尾辫从柜台里出来，接过卡片仔细看看，惊叫：“是‘招财进宝’啊。”

啊？连升一下子醒了。他再定睛一看，真的是“招财进宝”四个字。难道这卡片能变戏法？

“大叔，恭喜您啊，这是一等奖呢，价值3000元，我们很少有顾客刮到这个奖。”马尾辫欣喜得像是她自己中了奖一样。

听从马尾辫的“建议”，连升花880元“请”了一尊价值3880元的金镶玉貔貅，据说这貔貅是财神，从此后家里的财气只进不出。

终于走出商场了！长长地吸入一大口新鲜空气，再摸摸衣袋，中了五千元大奖的连升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床被子的名称：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