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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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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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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洋澜村

三月的一个丽日,春光融融,花香阵阵,我突然很想去看看久违的洋澜村。

洋澜村在城市的南郊,远离喧嚣,宁静而安详。村子里“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村子外有起起伏伏的山岗青翠欲滴,有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不知名的远方,更有纯朴善良的乡亲待我如家人般温暖。这个季节,洋澜村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湖畔柳下,应该正盛开着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

通往洋澜村的公交车很多,我在离家最近的站点登上了宽敞明亮的13路车。车子早在几年前就安装了自动投币机,简单、方便。到站,停车,有步履蹒跚的老人上来了,他把胸前的卡片送上前刷一下,机器马上就报出相当于“免费”意思的“老年卡”。随着报站器的声音落下,车内已经有年轻人站起来让座,还要上前搀扶着。慈祥的老人慢慢坐稳后,轻轻地仰起头,对着站在一旁的年轻人笑笑,说了一句古老又亲切的话语:“谢谢这位同志。” 和煦的春风一阵阵吹入车厢,行进的车子如一条小河,欢快地流淌在悠长缠绵的温润里。

这样的时候,我的耳边再次回响起一个3岁小女孩甜嫩的声音:我要坐“面的”到洋澜去——

洋澜村离城市很远,她们之间不仅隔着波光荡漾的洋澜湖,还有湖岸一垄垄、一片片的菜地。在菜地中间,横卧着一条柳枝轻拂的土路。土路从村子里出来,如水蛇样匍匐蜿蜒,行至湖边,缩成一段长长的土堤,连接着城市南端另一个叫做邱家嘴的村落。邱家嘴村多是平房,没有规划,零零落落的,尤其是土堤延伸进来的石子路,七弯八拐,坑坑洼洼。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多数人用来代步的交通工具是一种叫做“麻木”的三轮车。去往洋澜村,若是晴天,乘“麻木”吧,强烈的颠簸会让人感到心就要掉出来了;步行吧,车轮过处,灰尘满天,让人睁不开眼。下雨天呢?那更是苦不堪言:土路、土堤上堆积的泥泞能让人抬不起脚,好不容易到了石子路,远处带来的泥巴和着坑洼处的雨水,一不小心就会溅了人一身。

我有一位朋友是洋澜村人。她对这条路上的灰尘和泥水尤其刻骨铭心,并深恶痛绝。当城市在一天天发展,特别是邱家嘴村已逐步并入了城市的版图,她不无羡慕地说:“哪天能有公交车开到洋澜村就好了。”我当时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然而,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细触摸城市跳动的脉搏,直通洋澜村的公交车就已经按部就班地在村庄、菜地和湖堤之间往往返返了。那是一种十几座的小型中巴车,祖祖辈辈用双脚丈量土地的乡亲们坐在哪怕仍有些颠簸、仍有些灰尘的崭新车子里,黑黝黝脸膛上绽放的笑容如洋澜湖里带露的荷花,干净,自然。

朋友说:她小时候常常跟随母亲一起挑着菜去泽林,其实只有区区不到十里,但因为没有路,要绕过烟波浩渺的洋澜湖,要走很多高低深浅的湖汊和田埂,她走了很久很久,最后才在极度饥饿和极度疲累的情况下勉强到达。在泽林街卖完菜,她跟母亲挑着空篮子走回到洋澜村里的家中,通常已近半夜时分。

有路,有车,多好啊。

在中巴车已不足为奇的时候,随叫随到、更加方便的“面的”又在城市悄然兴起。站在路边,招手一挥,一辆专属于你的黄色面包车就停在你的面前,载着你去你要到达的目的地,这是许多人觉得很潇洒也很有面子的事情。有一年春节,朋友带着3岁的女儿回洋澜村,她们在路边等中巴车,等了一会儿,不见车来。3岁的小女孩不耐烦了,她大声喊叫:“我要坐‘面的’到洋澜去!”朋友后来说起这件事,我们都大笑,用现在的话说:这孩子与时俱进,真萌!

今天,宽阔的沥青路早已代替了弯曲的土路,如长虹卧波的南浦虹桥也代替了原来长长的土堤,便捷而密集的大型公交车和轻巧快速的小轿车“的士”把城市的东西南北无缝对接。处处皆通途,处处皆城市。去洋澜村,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现在的洋澜村,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记得十几年前的一天,也是这样的花香阵阵,也是这样的春光融融,我坐在洋澜村的一个小米店里等车,米店的主人是一位相熟的老大妈。大妈嫁到洋澜村已经四十年了,四十年里因交通不便她很少进城,她对城市的记忆只有西山上的那个防空洞在夏天真是凉爽。她说过:“洋澜村有一天肯定也会变成城市,只是我看不到了。”那天,她指着远处胡畈村的菜地,对我说:“那里已经开发了,要做高级小区”;又指着王家湾的房屋,说:“王家湾马上要搬走了,鄂州高中要从市里搬过来”;接着手指近处的祝家湾、庙脚洪和李家下湾:“我们这里也快了,已经接到村里的通知,以后住进统一的高楼”……大妈说着,我听着,不远处因发展需要已经数易其址的洋澜小学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更远处,铁齿铜牙的挖掘机和铲土机正在天高地远之间繁忙地工作着,从泽林那边宽阔而来的滨湖南路已经初具雏形……机器轰鸣,书声琅琅,大妈的欣喜,我的快乐,一起汇聚成一首美丽的欢歌,伴着我后来回城的大路。

“洋澜村站到了,请乘客们依次按顺序从后门下车”。

一句亲切的报站声将我从久远的回忆中拉回来。洋澜村站正对着新鄂州高中的西门,前方车水马龙的滨湖南路已全然看不到当年的红尘黄土,左后方的洋澜湖呢,经过几次清淤改造,“沙鸥翔集,锦鳞游泳”,一湖碧水摇曳出满城秀色。我跳下车,循着依稀可辨的方向,去一个盛开着粉红桃花和雪白梨花的地方,让大妈领着我参观“高级小区”和“统一的高楼”;我还要去洋澜小学,和孩子们一起再读一读元朝诗人丁鹤年写出洋澜湖神韵的美诗:“湖山新雨洗炎埃,万朵青莲镜里开。日暮菱歌动南浦,女郎双桨荡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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