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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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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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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鲊洲

这是半月之内第三次“路”过这里了。这是十五天里第三次朝你深情地凝望。半个月,季节已从暮春滑入初夏。十五天,月亮由弯钩走向团圆。仅仅望你三次,我的泪水就早已盈满眼眶。泪水清亮纯净,恰如远处梧桐湖的水,轻波荡漾,溢向天边。

你是我真正的故乡。爷爷说,我的祖辈数百年前从江西瓦西坝移民而来,世世代代在这个水乡泽国打渔晒网,勤播苦种,生儿育女,繁衍养息。“瓦西坝,瓦西坝,小趾甲壳开了叉”,看看自己的脚趾,果是“开了叉”呢。我是瓦西坝移民的后代,但是,这个古老又遥远的地名在历史的风烟和我的迷茫里已然远去。看啊,青绿的油菜籽在地里粒粒饱满,金黄的麦浪一阵滚过一阵,银色的鱼儿从水中高高跃起,醉人的布谷鸟在远处声声啼叫,敏捷的燕子在眼前上下翻飞,脚下实踏着的黑土地,更是哺育了我的祖祖辈辈直至滋养了我的真正母亲!

鲊洲,我在望你,你望见我了吗?虽然我一天都不曾在这里生活,但无论多么山高水远,你始终是我魂牵梦萦的根!我听着呢,你在跟我讲“孟母寄鲊”的忠孝经典,你在讲我太祖父的高楼大院和那两场猝不及防的大火,你讲我爷爷小时候深夜在湖汊里哭泣的孤苦伶仃,你讲我奶奶嫁过来时乘着租借的大红花轿,你讲我的父辈挖荷藕、摘莲蓬、抓鱼虾、钓乌龟等等无限的酸甜苦辣,你讲我的家人通过刻苦读书而走出寒门、激励乡里的榜样故事……

你是我的根。我在长辈们对你念念不忘的絮絮叨叨中长大,我无数次想象着你水天一色的泽国风光,无数次在梦里走进那一片清亮纯净的荡漾湖水,摘荷花,采菱角,尝鲜藕,吃肥鲊。

词典里说:“鲊”是用盐和红曲腌的鱼。鲊本是此地寻常之物,水乡渔国,鲜鱼满湖满沟地跳,节俭的父老乡亲丰年想着饥年荒,顺年想着灾年苦,平日把牙缝里省下来的鱼用盐和红曲酒腌制成色泽鲜亮、口感香浓的“鲊”,以备不时之需。据说,此地因“鲊”而得名,是源于古《二十四孝》之哭竹的孝子孟宗。《武昌县志·古迹》有记:“鲊洲在县西六十里,木门对岸,一作鲊洲,相传以吴司空孟宗母封鲊事得名。孟宗初为监池司马,自能结网,手以捕鱼作鲊寄母,母因以还之曰:‘汝为渔官,而以鲊寄我,非避嫌也。’”

孟宗哭竹,成就一代孝子千古美名;孟母封鲊,更添大义贤母佳誉传扬。鲊洲,无论过去和现在,在历史的长河里总会因此孝义贤德而熠熠闪光,并占据自己的一席光辉之地,泽披后世。

鲊洲——西南数百里之外的赤壁大战,烟火冲天,战鼓擂擂,你这里鱼飞鸡跳,红荷与落日争辉,安详而宁静;东北六十里处孙权称帝,一统东吴,你这里鲊鱼晒满竹竿,百姓共白黑作息,桃源自乐;漫天红旗翻卷中国,人民军队苦战月山,你的儿女放下渔网和犁镐,挥杆而起,为寻求解放唱响了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豪迈战歌;九十里长港连通千顷梁湖和万古长江,梧桐湖新区的生活蒸蒸日上,你的天空里飘荡着连神仙也羡慕的轻快渔光曲。

鲊洲,你变了。不是么?旧地焕新颜,平地起高楼,昔日的大湖平川之上矗立起一座座吞吐着现代气息的齐天大厦,往日鸡鸭欢唱的村庄被白墙黑瓦的整齐社区替代,猪牛漫走的田埂地垄被挖成一口口春风荡漾的珍珠塘……几千年不变的农耕渔猎,竟然在新世纪里脱胎换骨,展现出文明和城市的风采!

我看不到,但我听到了一阵阵雄壮有力的进步和变革之声惊天动地,铿锵而来!

我摸不着,但我看到了一只只美丽华贵的凤凰重返故园,正纷纷栖落梧桐湖畔!

我听不到,但我闻到了荷花飘香,莲藕飘香,珍珠飘香,鲜鲊飘香,心脾飘香……

望鲊洲,望着不尽的乡愁如天边的白云波涛汹涌,望见更广阔更厚实的情思从浩渺的梧桐湖里升起,把我的心胸更紧地包围。

望鲊洲,久蓄的泪水夺眶而出,又被五月的微风轻轻吹散。从此后,山高高,水迢迢,你的过去和未来,都会被我装进行囊,伴随着我扬帆远航。

(原发表于湖北省鄂州市文联文学期刊《江南风》2012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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