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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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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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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来电

我是在傍晚的时候接到祖母的电话的。

当祖母那慈祥而又有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敲击我的耳鼓时,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祖母会打电话了?而且是用手机打来的?祖母什么时候有手机了啊?

祖母已八十二岁高龄。她老人家常说,我是生在旧社会的人,看看现在的好生活,我真不知道以前那样的苦日子是怎样过来的。

很多年前,年轻的祖父母割去河岸疯长的茅草,在河边盖起一间低矮的茅草屋,那就是我们家最初的“房子”。据说,刮风的时候,风会把扎得紧紧的茅草平地吹起,撒落在小河的上上下下;下雨的时候,屋子里摆满了接水的坛坛罐罐和水桶破碗,清脆的滴滴答答之声不绝于耳;阴冷干燥的雪夜,一盏忽闪忽闪的煤油灯伴着劳累了一天的祖母到凌晨,一双双鞋、一件件衣,在祖母的千针万线和熬红的双眼中渐渐成型……

祖父母耕田种地,捕鱼抓虾,挖藕摘莲,修水利,挣工分,辛辛苦苦地经营着人口越来越多的大家庭。后来,父辈们渐渐长大,他们依靠自身的勤奋和努力,读书、考大学,一个个相继跳出了农门,飞向了耳目一新的城市。

祖父母还住在老家。老家那栋土砖砌成的房子是他们最安稳、最舒适的窝。

虽是土砖房,但红瓦的屋顶上有连通天南地北的电视天线,卧房内的宽屏32寸LED液晶电视一打开,红红绿绿,五彩缤纷,欢声笑语,依依呀呀,好不热闹。祖父爱看体育台的乒乓球、排球和篮球比赛,祖母也跟着看;祖母爱看中央台的电视剧、歌舞和小品,祖父也跟着看;有时候,他们不看电视了,就插好影碟机的线,把儿孙们买来的一盘盘精彩的京戏、黄梅戏、楚剧、汉剧、越剧的光盘拿出来,选一个,放进仓口。随着那流水一样无声的推入,很多百听不厌的古风新韵就飘荡出来,很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精彩扮相在电视里显示出来,两位老人就和着那些或铿锵或柔美的节奏津津有味地哼将起来,忘了吃饭的时间……

虽是土砖房,但偏屋之上有冷暖自如的太阳能热水器。偏屋搭建在主房侧边,宽敞明亮,不高,分两间:一间是铺着防滑地砖的厨房,厨房里有喷出香香锅巴粥的土灶,亦有电饭煲、微波炉、紫砂锅、消毒柜、冰箱等一应俱全的现代化厨具和电器;另一间是墙贴白瓷砖、地铺防滑垫的卫生间,卫生间里摆放着全自动滚筒洗衣机,还安装有舒适惬意的淋浴房。通常地,不锈钢的水龙头一开,洗碗的、洗菜的、洗衣的、洗手的、洗澡的温水和热水就哗哗啦啦流出来,祖父母满脸的皱纹层层笑开,像九月里美丽的黄菊花,快乐而芳芳……

虽是土砖房,但卧房里除了电视,还有知冷知热的空调和神奇的电脑。祖父母一辈子勤俭节约,苦也苦过,热也热过,累也累过。他们当初是反对装空调的,认为人不能太娇气,再说那玩意费电。后来在孝子贤孙的一再坚持下,终于还是装了。在很多个烈日如炎的午后,两位老人在清凉的空调环境里享受着进步时代里的惬意和愉悦。至于电脑,那更是不识字的他们无法想象的神奇。儿孙们常常回来看望老人,常常还带回一个手指头那么点的小玩意,插进去,电脑里就有其乐融融的一个个小家庭活灵活现,有他们可爱的孙子或曾孙灿烂的笑脸;更有甚者,孩子们装有摄像头、话筒什么的,鼠标轻轻一点,远方那些虎头虎脑的儿孙们就能直接与他们对话了,如在膝前……

电话,那是多年前就装了的。只是,他们不会打,只用来接。

近几年,随着“城乡一体化”的口号如春风一样吹来,老家成了一片开发的热土。六车道的平坦大道直通家门口,路两旁闪闪烁烁升向远方的路灯,在寂静的夜晚,就像两串闪亮的珍珠,组成一条宽阔的河流,提起一河星星点点的车车辆辆,更连接起大河两岸快乐幸福的村村庄庄。

村里人都富裕了,我想不起来他们跟城里人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城里人上班的地方是工厂、学校、机关和医院,村里人劳作的地方是田间、地头、池塘和山林;城里人有电脑、电视、电影休闲,村里人除了这些,还有蛙声相伴入眠,还有荷香长驱入梦,更有沉甸甸的稻穗和白茫茫的棉花呼朋唤友,与鱼儿一起跳,与鸟儿一起歌。

在这日新月异的年代里,做一个“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的农人,是不是更幸福呢?

当然,已入耄耋之年的祖父母是不用做农活的,他们沐浴着新时代照耀的温暖阳光,享受着儿孙带来的天伦之乐。

辛劳一辈子的祖父母与时俱进,竟然学会了使用包括影碟机在内的所有现代化家具、用具和电器,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现在,已然高龄的祖母又拥有手机了,而且她老人家还用手机拨通了我的电话,这更是让我难以想象。

在这样一个秋风习习的傍晚,接到祖母打来的电话,我感受到无以名状的幸福。是以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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