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开大合 初心如磐

——读刘国安诗集《梦的入口处》

读刘国安的诗集《梦的入口处》，我的脑海里常常会浮现出美国诗人布罗茨基的那句名言：“诗歌是对人类记忆的表达。”好的诗歌，一定是诗人对自己人生记忆和经验的表达，具有鲜明的时代烙印，记录着这个时代的脉动和情感。

时代，是个大而广的名词，它既可以是家和国，也可以是你和我，还可以是春天的光、夏天的雨、秋天的风、冬天的雪，总之，是在这个时间段、这个时代背景之下的万事万物。而万事万物有灵，皆可入诗。诗人所要做的，就是从这万事万物中提取诗意的“点”，让读者从“点”中窥见时代的全貌。《梦的入口处》收录诗人刘国安近年来创作的诗歌一百零八首（章），其题材广泛，立意新颖，博古通今，大开大合，读来让人时而激情澎湃，时而掩卷沉思，时而抬首眺望，时而莞尔一笑。

比如，在《金色葛店》中，以“一缕改革的春风∕从白浒山码头吹来”带起，让读者看到了“武鄂同城的列车风驰电掣”、“爱民制药厂的生产线∕奔跑着新时代的律动∕唯品会的机器人∕在分拣着时光的节奏∕中建三局工地上的脚手架∕在热烈欢迎纷至沓来的客商∕杜肯索斯的隔热板∕删除的是乡村陈旧的修辞”——这是多么欢腾的场面，这是多么激昂的场景，诗人抽取几个典型的“时空”进行罗列，瞬间就打开了葛店“金色”的格局，使读者能强烈地感知到时代的浪潮奔腾汹涌，前进的步伐铿锵有力，深深认同当前是一个“桃花灿烂”且值得用诗歌来称颂的“时间窗口期”。

再比如，《白云携来清音，为这片天空题款》气势磅礴，酣畅淋漓，亦是一篇与时代同频共振的大手笔之作。在这里，诗人以时间为轴线，用大量的排比句，将“这片天空”下的古往今来一一捋顺，让一个个历史人物从尘封中走来，让一幅幅现代发展的蓝图鲜活立体起来，从而让诗的表达言之有物，掷地有声。

与上述诗作豪迈亮丽的底色不同，诗集中的另一些作品则显得细腻且柔和，反映出诗人收放自如、沉着冷静的诗风。比如，“那些年月，人世间的许多美好∕像炊烟萦绕在村头村尾∕翻过几道山梁∕就能帮人家捎句口信∕揣在怀里总怕有丝毫闪失∕半夜里谁家有三病两痛∕颤巍巍的竹床在山道上急速行进∕左邻右舍急急忙忙把病人∕送往乡镇的卫生院里”（《乡村往事》），诗人的描述平静而内敛，语气轻柔而恬美，节奏淡定又平实，轻轻地将许多年前淳朴并有人情味的乡村图景慢慢展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与作者一起对逝去的“那些年月”产生充满诗意的遐想和怀念。

好诗长什么样子？著名诗人、作家、《诗刊》杂志主编李少君说：“好的诗歌，源于诗人初心的觉醒，同样，也会唤醒读者的初心。”初心是什么？初心就是童心，是赤子之心，是纯粹之心，是对自己和周围事物的察觉和敏感，是保持热爱、保持纯净、保持探索、保持好奇的眼光和心境。平凡的生活，黑白的世界，都会因为诗人的初心而溢出满满的诗意。

在诗集《梦的入口处》中，这样的“初心”可以说俯拾皆是。以《秋日涂家垴》为例：“紫燕衔来一枚朝阳∕芦苇在岸边站成诗行∕一株蓝莓在季节里怀春∕芡实破壳而出∕满眼的金色∕是苍穹扔下的一幅油画∕孩童，在稻场里嬉戏∕炊烟，在清风里舞蹈∕一串串红薯的藤蔓∕在宅俊村的山岗上蜿蜒∕几头水牛在湖岸边∕咀嚼乡愁的密码∕万秀村头的那棵桑葚∕正翘首以盼远方的游子”。读这些诗句，我们仿佛和诗人站在一起，以一种从来没有、第一次看到的眼光“看见”涂家垴。瞧，紫燕有情，芦苇有趣，蓝莓有心，芡实调皮，孩童生动，炊烟如诗，红薯的藤蔓蓬蓬勃勃，水牛和桑葚树都安静随风——如果没有一颗敏感且饱含热爱的心，如果没有一双敏锐且细致的眼睛，又怎会描绘出如此精致、极富生活气息且有层次感的秋日盛景？描绘既出，美好就展现出来，于是，诗意便弥漫在字里行间，氤氲在眼里和心里。

再看，《户部巷》中对“黎明”到来和环卫工”作业的简写，对“热干面”制作过程的详述，对“空心麻圆”“三鲜豆皮”“糯米鸡”“豆腐脑”“糊汤粉”“烧麦”“楚汤包”等等的一笔点睛，无不是在用一颗新奇、挚爱的初心去感受热辣滚烫的人间烟火气，并从其中升华出诗意的祥和与幸福。

诗者，语言之寺庙也。在诗的庙宇殿堂里，语言的生动和凝练一直是诗人需要修炼和到达的高度。刘国安数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在诗的王国，用一颗虔诚的心去勤奋地播种和耕耘，诗集《梦的入口处》是其继诗歌散文集《放飞炊烟》之后喜获的又一枚丰收果实。此集内一百零八个精心构建的篇章，表现出诗人多元的语言思维广度和熟谙的语言掌控力度，尤其是在善用修辞方面可圈可点，已然达到较高的艺术水准。

一切诗歌均为人类记忆的表达，一切诗心均是初心。在这样一个春末夏初的美好季节，捧读诗集《梦的入口处》，你会时时遇见这个五彩斑斓的大世界，也能刚好遇见纯洁无瑕的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