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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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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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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父亲

     郭义清

 

一直以来,很想用文字来写写父亲,可每每拿起笔来,却又无从下手,不知从何写起,的确,父亲让我要写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曾经用诗句抒写过父亲:“脸上,静静地泊着 村后那片辍满裂痕的旱地 纵横交错的沟沟坎坎 诉说着一个乡下老农 古胴色的艰辛岁月-----”。但却始终感觉,诗的跳跃,诗的浓缩,毕竟无法全面描绘和反映父亲留给我的许多往事.

如今,父亲还在乡下,七十余年流动的光阴,流不走他对土地的一片深情挚爱,在父亲的眼里,家乡的每一寸土地,就象朦胧田野中透出青苹果的气息,都让父亲心动。父亲舍不得土地,他对土地的付出实在是太多太多,他和土地相互依存,广袤而厚重的土地也给予了父亲所有的艰辛、勤劳、善良、质朴和一个农民所拥有的许许多多美德----

父亲是艰辛的。他五岁丧父,老实巴交的奶奶带着父亲兄弟姐妹五个,生活艰辛的程度可想而知。在那些日子里,小脚奶奶望着儿女一双双饥饿的眼神,整日以泪洗面,无奈之下,奶奶只好带一两个子女外出讨饭。年幼的父亲只好干巴巴在家等待讨饭的奶奶。有时饿的实在不行,父亲就跑到隔壁叔叔、伯伯家中要一点吃的。据说瘦小的父亲连饭桌旁的凳子都爬不上去,只能站在地下,接受无情的亲属施舍的就半碗的稀粥。父亲八岁时,奶奶“娶”回了一个男人,可父亲的处境更加险恶,男人不让父亲读书,天天逼父亲上山砍柴火,本是天真活泼的童年,父亲却过早地背上了生活的重担。

六十年代初,父亲以一担谷子的本钱娶了母亲,那时,正值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结婚时,父亲的家中除了米缸里的一斗米外而一无所有,可谓真正的家徒四壁。但对爱情和美好生活的向往,父亲从未失去信心,新婚的第二天,父亲就上山砍柴火,以后很长的日子里,一直过着以柴火换米而生存的艰难日子。随着子女的相继出生,艰辛的日子一直压得父亲透不过气来,他和母亲开始编斗笠卖以增加微薄的收入,子夜的油灯陪伴和见证着父亲多少个慢长而艰辛的岁月。

父亲是勤劳的。在附近的村子里,父亲的勤劳出了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连正月初一,也要到菜地走走、转转。在我看来,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来形容父亲的勤劳是再适合不过了。父亲晚上通常很早睡觉,过去,也许是白天劳作太累的缘故,既便是现在,常年养成的习惯他始终是早睡早起。小时候,我常会在一阵哗哗的倒水声中醒来,那是父亲在挑水,睁开眼睛,天还没亮。有时天不亮醒来害怕,一听到父亲的倒水声顿有一股安全感涌遍全身。早上,经常是饭没吃完,父亲已上山砍一挑柴火回家了。农忙双抢,父亲到田里收割一担谷子回家吃早饭、晚上顶着星星收工的情景早在我的记忆中定格。

父亲喜欢打赤脚,下田干农活打赤脚自不必说,可上山打柴父亲也是打赤脚。常年累月不着鞋,父亲的脚板积了厚厚的茧,老茧厚得我用手指都按不动。光着脚走路是父亲的强项,那时候,父亲编斗笠卖,早上挑着斗笠走三、四十公里路到县城卖,晚边就回来了是常有的事。在我的印象中,父亲走路我都得小跑跟着,既使是现在交通方便的年代,二十里之内的地方,父亲从不乘车,以至有一次到镇上,我的一位同学见父亲要走路回家,拿一块五毛钱给父亲乘车,父亲硬是谢绝了。为此,母亲常说,再长的路,也长不过父亲的脚。

父亲是质朴而善良的。他质朴得就象屋顶上飘忽千年的缕缕炊烟,永远是一幕留给我无法割舍的乡村风景;他善良得就象村头那棵垂柳,任风吹摆,却始终带给父老乡亲浓浓的绿荫。

那时候,浙江等地有许多铁匠、篾匠到闽北谋生计,一般每到一个村子,都要干上一个或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活儿,在这期间,都要在村里找房东寄住。父亲总是乐此不疲当房东,他常说,出门在外找一口饭吃不容易。记得有一个浙江泰顺的年青篾匠,在我家一住好几年,娶了媳妇后,连媳妇一起长期寄住我家。虽然那时父亲生活艰苦,但对客人从未要过任何报酬。后来,泰顺篾匠一直把父亲当亲戚走动。

善良是父亲的天性,在他的眼里,人没有善恶之分,应该都是善良可亲的,他总是以自己善良之心度人人之心腹,在父亲的人生词典里,不存在罪恶的词语。在父亲的人际关系中,乞丐都是他的客人。在我的记忆中,有几次我们全家人正在吃饭时遇上乞丐上门乞讨,父亲施舍完后不说,还让乞丐上桌与我们“共进晚餐”,吓得妹妹好几次不敢吃饭。

父亲从未出过远门,更不用说见过世面,在他眼里,县城是再大不过的城市了。他热爱农村,更喜欢城市的繁华,喜欢城市的热闹,喜欢城市的干净与整洁。前几年,父亲有一次到宾馆找当服务员的妹妹,看到干净鲜红的地毯,赶紧脱鞋赤脚上楼,大冬天的,妹妹见了不禁惊诧,父亲说了,太干净了怕踩脏啊。

在村子里,父亲从不与人吵架,与人为善是他的处世原则,同时也为父亲赢得了好名声。为此,村子里、亲戚中谁与谁闹矛盾了,甚至于吵架了,都喜欢叫父亲去调和。虽然父亲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可讲起道理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父亲是慈爱而严厉的。在我的印象中,他很少打骂子女,即便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以他的难过和不安来表达对子女的责怪和不满。那种表情和无奈令我在惊恐和不安中深深领会,令我在一次次的不安和领会中走向懂事和聪明。

对子女,父亲很是严厉,小时候家里来客人,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从来不能与客人一起上桌吃饭,这是父亲的规定。即便偶尔与客人一起吃饭,比如小时候村里小学就一个老师,她是在学生家里轮流吃饭的,这个时候可以与老师一起上桌,每每这时,父亲就一再叮嘱我们,不要夹好菜吃,要留给老师吃的。弄得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只能强忍口水,偷偷望菜几眼。

对子女的学习,父亲更是严厉,在家里不许我们贪玩,还经常到老师那儿过问我们的学习情况。也许就是因为父亲没上过一天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才更加强烈激起他对我们掌握知识的期待。

如今,父亲还在乡下,偶尔到城里小住,不到两天,见不到土地的那种不安,明显写在他沧桑的脸上,那种对土地的牵挂和厚爱,令父亲又匆匆回到乡下的小屋,回到他一生挚爱着的那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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