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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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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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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洋深处有人家

唐代诗人杜牧有一首叫《山行》的诗歌,其中“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的诗句想必很多人都耳熟能详。这是一首描写和赞美深秋山林景色的小诗。深秋时节,诗人沿山上蜿蜒的山路而行。山石小路远上山巅,弯弯又曲曲,虽说景色怡人,但越往深处走,不免总有些气喘心虚。正在此时,云雾缭绕白云飘处的地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户人家, 心境随之必定大好起来。白云深处,炊烟袅袅,由远而近,鸡鸣犬吠,让此时的杜牧先生感到深山充满生气,没有一点儿死寂的些许恐怖。诗人迈开脚步,精神顿生,怡然前行,诗兴油然而生。

那一年我第一次去溪东乡的竹洋村,颇有些杜牧《山行》的情景和心境,只是远不及古人渊博,才情不足,未能成诗。

也是山石小路蜿蜒而上,路两边是茂密的毛竹林,当拐过九九十八弯后,竹林深处突然就冒出村庄来,三三两两的小屋,灰墙黑瓦,错落有致分布在山石小路的两旁。彼时便也突然让我想起杜牧的这首诗来,套用“白云深处有人家”的诗句,竹洋村便颇有些像躲在竹的海洋里的村庄,顿有了“竹洋深处有人家”的诗意感觉。

很是惊诧于这漫山遍野的竹林,初次掩映在竹林里的那一幕,即使是现在想来还似乎身临其境。

记得那是一个炎炎夏日,徜徉在竹林深处的山石小径里,人便忘却了时光,淡忘了岁月,更没有了夏季的炎热。走走停停,或立或坐,竹林里每一缕淡淡的凉风,都令我仿佛迷失在这个清凉的世界里。细碎的阳光点点滴滴,透过婆娑的竹叶暖暖的撒在我的身上,让这竹林的世界更加的曼妙起来。这个时候,幽幽的竹林深处,仿佛自己就是一场风花雪月言情剧的主角。

当一袭小雨飘过,我拐进竹林石阶的刹那间,仿佛像是进入了江南的雨巷,小雨飘飞,细雾迷蒙,便立刻会想起戴望舒的著名小诗《雨巷》,只不过两旁不是青砖粉墙,更没有遇上“撑着油纸伞,丁香一样结着愁绪的姑娘---”。

此时,我似乎像是做了一个梦,梦见在尘世间安静的竹林深处,有一处清静的竹亭,我坐在竹椅上,闻着一股清新的竹叶香味,品着一杯幽香的竹叶茶,听着雨点细细的敲打竹叶的沙沙声,悠然自得,胜过神仙。静静地闭上眼睛,沉醉在雨雾潇潇的竹林里,让心灵安静得忘乎所以。

幽幽的竹林小道,让我走进了这个清凉的世界,实在是喜欢这种清凉的,置身其中,你会感觉竹林的清凉不是心的清凉,这种清凉反倒会让心境不由自主的随着竹子的伟岸挺拔而汹涌起来。

自古以来便有许多仁人志士喜竹,著名莫过于苏东坡《于潜僧绿筠轩》所言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东坡先生很喜欢竹子,宁肯不吃肉也要有竹子相伴,对居住环境有相当高雅的品味。他一生与竹为友,看破浮云,淡泊名利,隐逸自得,以君子之姿践行淡泊人生,活出令人羡艳的姿态。

其实对竹并不陌生,小时候家乡的后山上便有一片毛竹林,但林子不大,竹子也粗细不均,令我记忆不深,感念不强。不像竹洋村的毛竹,亭亭玉立,匀称粗壮,漫山婆娑,清新脱俗,像淳朴勤劳的村民齐力在山间里描绘的一幅画。当时乡里的魏书记告诉我说,竹洋的村民个个是种竹养竹行家里手,他们把竹山当作田来耕,精耕细作,乐在其中。魏书记还说,当时有一些竹农还缠着乡里带他们到浙江的安吉学习毛竹山管理技术,足见村民对耕耘竹山的热衷。后来果然有村民到浙江学习安吉竹农的竹尾“钩削”。

都说竹乃君子气节,清代画家郑板桥就有“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风与蝶”的诗句,赞美了竹子朴实无华,清淡高雅的气质。不免让我想起第一次接触竹洋村的那对夫妇。

当时在溪东主政,记得乡财困顿,每到年终,总有些上门讨要拖欠款项的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无奈那时政府也囊中羞涩,不能逐一满意的打发要钱的人,便总有少许难缠的人令我不安和难堪。有一天临近中午下班时,我下楼到乡里门口舒缓一下筋骨,远远便看见一对男女缓缓向乡政府走来。到我跟前时,女的便细声地问我乡长在乡里吗。女子年长于我,四十来岁样子,粗布衣裳,清爽干净,满脸和善的模样。男的挽着女子的手,略显憨厚和羞涩,想必是一对农村夫妇。我问有何事找乡长,女的说乡里欠她些钱,有八千来块,来看看乡里是不是有了好些周转,能不能先付她部分的钱。夫妇俩所言入情入理,平心静气,在我表明自己就是乡长时,他们反而安慰我说,今年若是不宽裕,来年也行。我深深的被眼前这对淳朴善良的夫妇所感动,明确说今年确实有些困难,来年一定给。夫妇俩连声道谢,忙不迭摆手说不碍事,不碍事。眼看已是午餐时间,我说请他们到乡食堂用个便餐,夫妇俩连说不用,还一个劲请我到他们家去玩,说他们住在竹山,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毛竹,要我夏天去避暑,说清凉得很。我说一定会去,也是真的想去看看竹洋村的毛竹。

只记得男的叫温亮,女的名字我都没有记下。第二年年底,男的如约来找我,我谨记承诺,把钱给了他。

后来知道竹山是竹洋村最远也是最高的一个自然村,海拔有八百来米,凉风习习,景致怡然。后来我认真去了一趟竹山,穿过一片片竹海,拐过七七四十九道弯,上山爬行二十几公里,用时近一个时辰,去实现我许下的诺言。后来听说女的生病了,在与病魔顽强地抗争了几年之后,还是离丈夫温亮而去,离美丽的竹山而去,心中不免有些怅然和伤感。伤感中不禁有所思悟,这不就是一个如竹的女人吗,她刚柔并济,不求富贵,她清静优雅,顽强生长。真希望天堂里的她还做一个如竹的女人,居在竹中,行在竹里,清新自在,脱俗而淡雅。

竹洋村多竹,有五千多亩,北山、千坑、游厝、宝源头、竹山等六个自然村自下而上,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竹林丛中。竹林深处的人家以游、李、朱三姓为主,田少山多,世世代代勤劳耕作,以竹养家。

让我惊奇的是,竹洋村的竹林里,还立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大的十几米见高,小的一米见方,甚至再小些,星罗棋布地撒在干净的竹林里,很是显眼和突兀。

惊奇之余便询问村里人,所问村民都和我讲了石头由来的故事: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有一个神仙老人赶一群猪款款下山,路遇一美丽女子在竹林里嬉戏,便没话找话上前搭讪女子,问女子有没有看见一群下山的猪。女子随口答道,没有啊,哪里有什么猪呢?说来奇怪,女子一说,那群活蹦乱跳下山的猪全部立马幻化成石,于是,竹林里便出现了如今还在的漫山大大小小的石头。

竹林里的石头,成了竹洋村毛竹林里别样的景致,这些石头大小怪异不同,青苔裹面,颇有些历史的沧桑感。且形态迥异,有的像一匹马,有的像猪,有的像青蛙。最奇堪称一块叫“独棋岩”的石头,两石上下叠加,叠加部分不多,上面那块石头看似颤颤悠悠,风一吹即会滚落的样子,手轻轻推之也然会动,但任你怎么用力推拽它,也全然推不下来。仔细观察这些石头,还会疑惑地发现,很多石头上竟然还有疑是脚印的痕迹,村民说这些脚印是神仙后来寻觅他的猪而踩上的。可谓是神仙也爱美人,为了美人,丢了猪崽,成了竹洋人美丽的笑谈。

竹山之上,竹洋深处还有一座庙宇,名叫金竹山庙,寺曰盘若寺,相传为明代所建。溪东柯田77岁老人严昌元自豪的在其严氏家谱中找到记载,盘若寺为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洪武三十一年所建。至于在竹洋的金竹山上建的寺庙为何是柯田的严姓人家所为,均不得而知。

“竹洋深处有人家”,前天因工作再次前往,只是由于连日暴雨,上山的路已多处塌方,小车无法前行。可能是我思竹心切,或许是好久未与竹洋谋面,执意在周墩借了一辆摩托车,骑行上山。山路弯弯尚在,竹林幽幽亦存,只是民房已大多倒塌,竹林深处的人家已显得有些破败和不堪。据说,竹洋村的六个自然村基本没有人住了,政府异地安置政策让竹洋村人搬到了集镇所在地,过着更加美好的新生活。

骑行至游厝,塌方让道路彻底地拦截了我进山的摩托,遗憾之余还是再次领略了竹海茫茫的缥缈,欣赏了晴天极少能见到的云雾缭绕,看到了竹林里有些孤寂的那些石头。竹洋村的这一方竹的世界,没有辜负我胸中那缕竹的情愫。

下山时,天空下起了小雨,细雨凉飕飕的扑面而至,像是竹林的清凉,抚摸着我记忆深处的悠悠回忆。穿行在两边依旧是竹林的山路里,风儿撩起我湿漉漉的思绪,耳际间仿佛听到了竹笛悠远的声音,飘飘仙乐,情歌悠长。我还仿佛进入迷离梦境中,闻到一股浓浓的竹香,芬芳入鼻,如兰似麝,久久飘荡在竹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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