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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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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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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在,家在

■郭义清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六年有余,每每想念父亲时,只好徜徉在无限的思念中,去一遍一遍梦见父亲,梦见他年年岁岁躬耕劳作的身影,梦见他头戴斗笠赤脚走向乡间小道的背影,梦见他蹒跚在乡下老屋旁的菜地,躬身小心翼翼采摘青菜的模样。这些,都已经不经意间从现实走向了梦境,走向了回忆,走向了永远的思念。这种思念总是会真切地漫过无数漆黑的夜晚,漫过心扉,不思量,自难忘。

思念父亲时,猛然间会想起尚拥有母亲,也猛然间会令我顿觉娘在的弥足珍贵。那份珍贵,往往就像春季里的一缕春风,吹散我心里的所有阴霾,让生活朝气蓬勃;更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温暖我生活中的所有心事,让每一个日子充满阳光,弥漫着诗意和远方。

母亲常说,我从小就十分的依恋她,有事没事总是跟着她。每每说这话的时候,母亲的脸上就会涌现出一份满足和骄傲的神情。而我,便也立刻在心河里荡漾起一股幸福的涟漪,做一个有妈的孩子惬意感便也油然而生。

事实上,我依恋母亲是有一些缘由的。据母亲说,我年幼时体弱多病,尤其在两岁时差一点丧了命。母亲说我上吐下泻,和父亲抱着我匆匆赶往15里地的郑墩卫生院,只因那时医疗条件简陋,卫生院的医生初步诊疗后叫父母亲赶紧把我送到县城大医院。父亲抱着我撒腿就跑,母亲气喘吁吁跟在后头,往尚有20华里的县城狂奔。那时交通条件差,交通运输工具更是奇缺。黄土路上不要说班车,连汽车都鲜有出现。母亲说,也许是我命不该绝,他们刚刚跑出三、四里地到洋墩时,发现后面轰隆隆来了一部汽车,父亲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慌忙不停招手,哪知善良的司机果真停车,打开驾驶室,父亲连忙上车,道谢不已。母亲慌忙爬上后车厢,跟着汽车一路颠簸到县城。大医院的医生看了我后,一顿的埋怨父母亲,说年轻人啊,怎么带孩子的,再晚半个小时,孩子就没命了。父母亲长吁了一口气,着实吓了一大跳,在心里千万遍地感谢那位不知道姓名的司机好人。

为了孩子好生养,后来母亲找了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孩子与父亲“不相生”,晚上都不要和父亲睡一个床。自此,我跟着母亲睡,直到13岁觉得有些害臊才自己另立床铺。

跟母亲睡让我尝尽了童年的温暖和快乐。母亲是东平人,

外公早年从政和“二五区”举家到东平古镇开客栈,收入不菲,家境尚好。故而母亲读到了高小毕业,便安排到东平公社当出纳。母亲每天和钱打交道,让胆小的外公担忧不已,生怕母亲出了经济问题,让全家担当不起。于是让母亲辞职回家,恰逢那几年闹粮荒,外公一家甚至没有了口粮供应,便把母亲嫁给了乡下的父亲。据母亲说,聘礼是三担的稻谷。

高小毕业的母亲,在当时的农村算是有些文化的人了,于是母亲每晚总会和我讲狼外婆等故事,教我背“喃喃燕,爹打锣,娘唱戏”、“蚁仔蚁虱妈,请你外来吃碗茶,没茶料,剔(杀)鸡姆,没菜吃剔鸭姆”等儿歌。第二天,我便会把这些故事和儿歌讲给同学听,让那些从没有听过这些故事的小伙伴们张大嘴巴,惊讶不已。

喜欢跟着母亲,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跟着母亲可以四处的看电影。那时的农村少有娱乐,能够看上电影便是业余生活的极大惊喜,老师说,看电影不仅可以增长学识,还可以见识世界。

母亲喜欢看电影,而父亲不喜欢。原因不言而喻,母亲有文化,自然是津津有味。父亲大字不识一个,看不懂,自然是索然无味没兴趣。于是,每当附近十里八村有放映电影,母亲总是必看无疑,我也就紧随其后,从不缺席。

居住的村子里放电影不多,离村子二、三里地有一个国营农场,印象中放电影的次数比较多些。每到有电影,太阳还没有下山,我就催母亲早早吃晚饭,换上干净的衣裳,约上小伙伴,跟着母亲,穿过蛙声还没响起的田间小道,不断与匆匆迎面劳作而归的三叔四伯打着招呼,便来到了农场的露天电影院。

看完电影,从农场回来时,天上的星星已躲入云层,拽着母亲的手,走在狭窄的田间小道,在一片蛙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想着电影中精彩的情节。夜很静寂,可母亲她们大人显然还沉浸在电影的悲喜交加情节中,大声或小声的议论着电影里的事,为寂静的山村夜路增添了不少的热闹,更为我幼小的心灵增添了不少的认知和无数的向往。

从小,虽然生活艰苦,母亲总是尽其所有满足我们兄弟姐妹的生活必需,出了名勤劳的父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停的“主外”劳作,让“主内”的母亲安然地打理着岁月的艰辛,精心地谋划孩子们的衣着和温饱。从我记事起,基本没有饿过肚子,也基本没有吃过“地瓜饭”,每逢过年还有添置的新衣服穿。最为奢侈的是,在七十年代,母亲还在村口的大樟树下,让走街串巷的照相师傅为我们兄弟姐妹拍了人生的第一张照片。黑白照片上一脸好奇和懵懂的我,黑色裤子配着白色的确凉上衣,虽是那般的不谙世事,却透露着童年的幸福和快乐。照相的事和那件的确凉上衣,让同村的小伙伴们羡慕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到镇上读书,母亲更加地夜以继日地编织斗笠卖钱供我上学,每个星期会给我零花钱,虚期母亲到镇里赶圩卖斗笠时,会特意买一些零食到学校看我,有时是一毛钱的肉包,有时是两分钱的冰棍,那好吃的味道弥漫着我的童年,久久挥之不去。

小时候,在我不褪色的记忆里,母亲还会想着法子弄一些零食给我们吃,有时是赶圩回来带的光饼和麻花,有时是去亲戚家做客带来的小角和面丸,有时便是煮几个自家的鸡蛋。记忆深刻的是,每逢师傅进村爆米花,母亲便会量一小罐的大米给我们,我们便兴高采烈地奔向村口去爆米花。只见师傅把装好大米的铁罐横放在一个铁制的三角架上,三角架的正中间是一个装满木炭的铁槽,铁槽连着木制小风箱。师傅左手握着铁罐手柄不停的旋转,右手不紧不慢的拉着风箱。十来分钟后,当温度上升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只见老师傅迅速把铁罐从三角架上提起放在地上,把罐口套进袋子口里,然后,脚踩着铁罐,手拿铁棒开始“放炮”。随着“嘭”的一声巨响,白花花鼓囊囊的爆米花便喷射到袋子里面。那散发出淡淡清香的爆米花,总令我们垂涎三尺,拈一粒放进嘴里,轻轻的合着牙齿,那香、那脆,总让人回味无穷。

父亲去世后,母亲还是习惯住在乡下老屋,好在一直都与弟弟一家生活在一起,终归不缺照料,让我放心不少;好在我住的县城离老家不远,特别是高速公路通车后,更是方便回家,十来分钟便可到达老家,让我隔三差五便于回家陪伴,做一个尚有来处的有娘孩子。

娘在,家在,工作闲暇时,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眺望母亲的方向;娘在,家在,脚步总不忘迈向母亲逗留的地方。多年来,最常挂在嘴边的两个字,便是:回家!

老家是一个小小的自然村,背靠青山,面向田野,空气清新,景色怡人。老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当年村里分配宅基地,厚道本分的父亲主动最后一个挑选,别无选择地要了一块比较边缘的地块。哪知道现在此地成了最舒适的“角落”。老屋房前空坪大,旁边有毛竹林立,有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年年岁岁守护着老屋。屋边左侧是菜园,有白菜、大蒜、油葱等,尤其是母亲种下的艾草,年年岁岁,一茬一茬地生长,香气弥漫。每年的端午节,母亲割下艾草,绑上红绸,悬挂于老屋的门楣,喜庆了整个村庄。

如今母亲老了,我回家也便更加的勤了。每一次回家的日子,总令人想起童年的种种往事,在母亲的身边,感觉自己依然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可以随心所欲地行事,可以天马行空地遐想。

那天在菜园里帮母亲割艾草,望着竹林和香樟树,想着老屋后面的旧木料,突然就想在屋边建造一个母亲的“后花园”。于是,用大半年周末的时间,动手锯木料搭栈道,建凉亭。挖地建鱼池,种菊花。开三轮车到河边捡石头,铺设石子路,一切自己动手,建造一处惬意的休闲之处。母亲喜欢之极,常在栈道漫步,在亭里纳凉,并说我要是没有工作,做木工应该可以养家。

娘在,家在,庆幸尚有母亲的陪伴,正如著名作家毕淑敏说的那样: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是啊,父母在的时候,我们还有歇息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家,就是可以打一个电话想要回家吃饭的家,可以叫一声妈要吃煮鸡蛋的家,可以疲惫时随时停靠心灵的家。

趁娘在,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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