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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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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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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校铃

记忆中的校铃

        ■郭义清

有些事情,记忆总是美好的,因为美好,所以真切,因为真切,也因此打动人心。比如那青涩的童年,比如那乡村小学里悠远的校铃声。

童年一直在农村度过,记忆中,开满牵牛花的村巷,光洁的青石板和黄牛叩响青石板清脆的声音,还有那清晨黛瓦上的缕缕炊烟,以及老师敲着校铃孩子们飞奔上学的场景,总是那么清晰的呈现在记忆深处,美丽而温馨。

小学一到三年级,都在所居住的自然村村口一所设在祠堂里的简陋教室里上学。说是祠堂,其实并无祠堂之实,村里人称之为“庙下”,是村民休息、纳凉和聚会的固定场所,也是生产队社员集中开会的地方。长辈们说这地方有风水,有灵气,故此把教室设在此处,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祠堂由三座木质结构的房屋组成,呈“品”字形。一座三厢两层“∪”型的主屋,中间大厅空阔,且高至屋顶。两旁是二层楼板厢房,各有漆黑的储物间数个。在我的记忆中,厢房的储物间里总是装着生产队的稻谷,粮食满仓的样子。主屋右边前搭一个凉亭,柱与柱之间横搭两条长长的背椅板凳。一年四季,板凳上都有村里人倚靠其上聊天打趣,煞是热闹。三厢主屋正中搭一座戏台,厚厚的楼板,宽敞平实。戏台一用木板一隔为二,里边小,外边大,里边便是我们上学的教室,外边便是演戏的舞台,有时也用于下雨天放电影的场所。

全村十五、六个学生,就一个教室,也就一个老师。

那时,校铃是一把小小的哨子,由老师带在身上。哨子一响,孩子们便从家中穿越各条村巷,涌到学校。哨子,成了我们上学、下课的号角,而老师,就是我们的指挥官。有趣的是,那时生产队下田劳作、集中开会也是以哨子为号令。开始时弄不清哪哪的哨声,队长一吹哨子,孩子们气喘吁吁赶来学校,老师一吹哨子,社员们扛着劳动工具匆匆来到凉亭。有的时候甚至是一听到哨声,家长和孩子都一起赶到祠堂来,甚是有趣和尴尬。后来,为了避免混淆,队长和老师一合计,便约定了上课和劳动哨声的吹法,才避免了误会。

记得一到三年级共换了三个老师,都是女的。第一个老师叫英霞,至于姓什么,我实在是记不清了。英霞老师长得白白净净,高高大大,甚是洋气。吹起哨子来中气十足,哨声悠扬洪亮。二年级时来了一位姓黄的老师,年轻漂亮,文文弱弱,吹起的哨声也是温柔有余。三年级时的珍平老师我印象最深,长得小巧玲珑,梳一条乌黑嘛亮至腰际的粗辫子。尽管个头小巧,可吹起哨子却颇有力道,哨声抑扬顿挫,弥漫着整个山村。

那时,老师都是轮流在学生家中吃饭,为此,我们最盼望老师来家里吃饭了,因为只有这时,才会吃到平时很难尝到的猪肉鸡蛋等美味佳肴。记得有一次黄老师到我家吃饭时去了一趟茅房,不料过程中却丢了哨子,回到茅房找寻时,一只该死的老鼠突然钻进她的裤腿,吓得黄老师芳容失色,惊叫着跺脚围着茅房跑了好几圈,老鼠也在她极具穿透力的惊叫中吓得在黄老师的裤腿里乱窜。贼溜溜的老鼠最后在黄老师的大腿处狠狠咬了一口才惊惶逃跑。这次的经历,让黄老师再也不敢把哨子放在裤袋里,而是用一根绿色的绸带,把哨子系上,牢牢的挂在胸前,也令黄老师在文弱中增添了一份威武,更加美丽温婉。

十五、六个学生,一共三个年级都集中在一个教室上课,让老师在课堂上有些应接不暇。好在那时也就语文、数学两门主课,往往是上完一年级的语文,让一年级的学生做作业,再上二年级的数学,如此这般轮番上课,倒也有序不乱。只是一节课下来,老师累的不轻,学生倒是轻松有余。好在音乐、体育课倒是不难,可以三个年级集中一起上。

那时候,乡村里的孩子顽皮贪玩,野性十足,不怎么喜欢读书,还经常和老师作对,想方设法来捉弄老师。

学校的旁边有一棵大樟树,每到秋天,樟树庞大的躯干上都会爬着很多的“樟树虫”,七、八厘米长,有大拇指般粗,绿色,全身长满毛茸茸的刺,看了很是恶心,手摸上去更是瘆人。女生见了“樟树虫”总会失声惊叫,我们男生却爱捉“樟树虫”玩。把“樟树虫”的肚子撕开,里边会有一团团白色的丝,取出来放到醋中浸泡,白丝会越拉越长,越拉越细,晒干后,我们用它来做钓鱼钩的引线。

文文弱弱的黄老师最怕“樟树虫”了,有一次上课前,一位捣蛋的学生把“樟树虫”悄悄放到讲台上的粉笔盒里,盖上纸盒。黄老师来上课时,习惯性把手伸进粉笔盒,摸到毛茸茸的东西觉得奇怪,打开粉笔盒一看,吓得连连惊叫,惊慌失措地跑出教室。我们还会把扫帚放在教室门上,黄老师推门进来时,扫帚应声落地,准确地落在黄老师的头上。如此这般,气得黄老师和村长要求,之后调到了村里的中心小学。

如今,总会为童年的无知和顽皮而惭愧,在惭愧的同时,也在品味着童年的快乐和情趣,就像品味一枚橄榄,愈嚼愈香,愈嚼愈甜。

四年级时,到了离家两公里的村中心小学就读。天刚蒙蒙亮,伴着缕缕的炊烟,我和小伙伴们早早吃罢早饭,挎着书包,三五成群,一路欢呼雀跃着往学校里赶。

学校依山而建,直面一条黄土公路,公路外是成片的田野和一条悠悠的小河。学校就两座低矮的排房,土木结构,粉墙黛瓦。靠马路一侧的排房是教室,有五、六间的样子。靠山边一侧的排房是老师的办公地方和住处。排房中间是平整开阔的操场,泥巴地上安放着木制的篮球架和同样是木制的单双杠。篮球架边挖有体育课用的沙坑,里边的沙子都是老师带着我们在学校对面的小河里取来的。

校铃,是一个大大的铜钟,挂在教室走廊的尽头,边上放一根用来敲铜钟的一米见长的厚实木棍。

铜钟的声音悠扬浑厚,威严的校长能在上边熟练的敲击出各种各样的铃声,如预备铃、上课铃、下课铃、集合铃、开会铃等。我们最爱听当、当、当的下课铃了,铃声一响,孩子们从教室里蜂拥而出,整个操场上顿时就是一片欢乐的海洋。跳皮筋、踢毽子,滚铁环,丢手娟、打陀螺,打球,老鹰捉小鸡,大家玩得不亦悦乎。嬉闹声、打骂声、吆喝声,人声鼎沸。有时,我们男同学会嫌在操场上玩耍不过瘾,还跑到学校后面的山林里玩“打仗”游戏,一拨人扮演解放军,一拨人扮演敌人,在山林里杀得天昏地暗,竟然玩昏了头,以致上课总是迟到,常常挨老师的一番训斥。有时还会被老师在放学后罚站,以致常常误过了饭点而饿得头昏眼花。

在我的印象中,很长的一段时间,校铃都是校长在敲,后来新调来一位姓李的校长,就统统改为值班老师来敲了。老师里有男有女,有力气大的和力气小的,所以敲出来的声音也就不一样。长期的聆听,我们便也听出一些门道来,竟能分辨出是哪位老师敲的校铃。

由于铜钟挂得太矮,在一个晚上竟被哪个缺德鬼偷走了,李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无奈叫人买了一个较铜钟小很多的铜铃,高高的挂在走廊尽头的屋顶。于是,校铃又换成了小小的铜铃。

铜铃下坠着一条绳子,下端绑在走廊边的一页门窗上,绳子晃晃悠悠的,操作时颇为难以把控。刚开始,不少老师都敲不出有序的节奏来。有一个姓杨的女老师趁周末休息,偷偷在学校练习敲校铃,弄得听到铃声的学生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李校长知道后,狠狠骂了女老师一通,说校铃是整个学校的指挥工具,是神圣的号令,怎么能随便就敲。之后,把杨老师发落到下边一个自然村小学,害得杨老师哭哭啼啼了三天三夜。

铜铃的声音虽然清脆悦耳,但不及铜钟的声音来得悠扬浑厚。之后,村里通了电,校铃由原先的铜铃又改成了电铃,电钮一按,都是一种声音,总觉得没有原先哨子、铜钟和铜铃来得此起彼伏,抑扬顿挫,那种诗一般的声音和韵味在我心里慢慢退却,渐行渐远了。

童年在学校里成长,也在校铃中变得成熟。在校铃中上学、放学,也在校铃中上课、下课。记得在中心小学时,最爱听美丽的黄老师上课了,尽管她那么怕老鼠,那么爬樟树虫,尽管她后来胸前已不再挂哨子,可她美丽的容颜和动听的声音,总是深深地吸引着我。为此,觉得黄老师课的上课铃声,是那么的动听和悦耳。而体育老师的威严常常让我害怕,在烈日和寒风中列队、跑步,是如此的折磨着我缺乏营养而瘦弱的身体,因而体育课的校铃,在我听来总是那么的难听和烦心。

如今,自然村早已没了学校,村中心小学也只有区区的几个学生,校铃据说还是那个电铃,高高地挂在焕然一新高大亮堂的教学楼三楼。而那个大大的铜钟,有人说在附近一个寺庙里挂着,声音依旧悠扬、浑厚。至于是不是学校的那口铜钟,谁也不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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