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院里有大小两棵柿子树，那是母亲的宝贝树。每逢秋天，走进我家的小院，整个小院里弥漫着柿子的缕缕香甜，果香扑面而来。

这树是母亲亲手栽的，果子成熟季节，看着满树如小灯笼一样红扑扑的柿子，母亲脸上总是洋溢着喜悦的神情，这也成为了她在亲戚邻里间炫耀的资本。      

  记不起母亲是哪一年栽的柿子树了，但我一直记得她说过的一段往事，母亲说一看见柿子，就想起她早已过世的大舅。    母亲小时候很苦，别说买水果吃，能填饱肚子就很知足了。大舅是母亲的堂哥，比她大二十岁。也许是年龄悬殊的原因，大舅疼爱母亲就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长兄如父，母亲对大舅也是格外的亲。  

  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外公就去世了，从此失去的父爱，外婆悲伤过度，哭干了泪水，双目失明。年幼的母亲和小3岁的小舅舅，还有外婆艰难度日，顿时，陷入了生活囧境。患难见真情，大舅主动照顾外婆一家老小，帮着挑水拾柴，给外婆梳头，忙里忙外，承担起了照顾外婆一家的重任。   

 母亲9岁那年生了一场病，大舅带着她到当时最好的北镇(滨州青医)去看病，回来时买了两个红艳艳的柿子。第一次吃柿子，那软软香甜的柿子是母亲从未吃过的美味。她说，那是世上最好吃的水果。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天大舅去临县买粮食，临走时还嘱咐母亲说；“在家听话，照顾好弟弟，等回来给你俩买柿子吃哈。”年幼的母亲点了点头。    

   母亲坐在门槛上，等啊等啊，从中午一直等到傍晚，盼着大舅早点回来，想不到却等来了大舅溺亡的噩耗。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母亲放声大哭。没想到大舅在回家的途中连人带车掉到河里，当乡亲们把遗体拉回家时，在大舅的包里找到了已经被河水泡烂的柿子，是红红的柿子，红的那么鲜艳……  

     多年以后，母亲每次说起大舅时，眼角都会闪着泪花：“你大舅真是个好人啊，勤劳善良，从不和人计较，你说好人咋就不长命呢？”我内心里一直觉得母亲对柿子的情有独钟，和那段童年的经历有关。好像柿子树寄托了母亲对亲人的一种怀念吧。      

   每年的农历十月初一，按我们当地的风俗，是上坟的日子，也是柿子成熟的季节。每到这个时侯，母亲都要到郊外去给外公外婆大舅上坟。在家里准备祭奠的东西时，她总是在树上摘下几个又大又红的柿子，我知道那是母亲特意给大舅带的…… 

   去年的春天，我回家突然看到离柿子树不远的地方又栽了一颗小的柿子树。我纳闷，院子不大怎么种了两颗柿子树？母亲说：“一事（柿）无成，好事（柿）成双啊！”瞬间，我明白了母亲的心意。两棵柿子树，这分明母亲是用她的善良，栽种着一种信念和希望！其实不是母亲迷信，而是母亲的爱太深太真。

    母亲喜欢柿子树，这里除了一份藏在心底牵念，还寄托母亲对岁月的祈望。在我们老家，遇到重要的事，有一种风俗叫作“发钱粮”，是农村人向神灵烧纸钱以祈求平安幸福。母亲挑了几个柿子，放在盘子里摆上，意思是事事“柿柿”如意，祈祷祝愿儿女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母亲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儿子高考时，母亲就在家里发了“钱粮”。等成绩出来了，我兴奋地告诉母亲，幸亏您“发钱粮”保佑，你外孙考上了。母亲笑着说，那是孩子自己的努力。我们一家人哄堂大笑。

     去年夏天，我接到母亲电话，“你快回来看看吧！咱家的柿子树有一整条树枝干了，叶子也落了，是不是这棵树会枯死呢？”我听到后，赶忙回家，刚进院子，就看到本家的二哥拿着干枯的树枝在给母亲讲：“婶子，这树不是生病，这是消息（蝉）产上卵了。树枝才枯萎，你看这白色的像小芝麻一样的东西，就是蝉卵，”这时候，母亲才放了心。

    母亲七十多岁的人了，自己身上有个什么伤风感冒，常是大大咧咧不着急，为了一棵柿子树，居然这样火急火燎，这可真是她的宝贝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