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衣服

那天回家，母亲晒被子，一床旧被子上有一块褪色的红色碎花布，母亲指着问我，你记得这块布吗，我记得啊，怎么不记得呢，这是我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给我做的一件“小大衣”棉袄的里子布。算来已经四十年了，这块布经历了岁月的洗礼，经过了母亲无数遍的拆洗，不论从棉袄到褥子，都记载着我童年的美好，在那个贫穷寒冷的年月里，父母把贫穷和艰难遮挡，我们藏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享受着属于我们的快乐和幸福。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吃的都是吃粗粮，穿的衣服几乎都是母亲织的粗布做成，颜色只有黑白灰蓝，即使小女孩的衣服也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小时候冬天的棉衣，我小时候体弱多病，父母对我就特别的溺爱，尽管我比弟弟大两岁但总是对我特别照顾。衣服总是我先穿新的，等我穿小了再给弟弟穿。这就是人们说的穷养儿富养女吧。从小到大，带补丁的衣服我只在父母身上见过，父母从来没有让我穿过有补丁的衣服。

我上了小学，那时候的冬天也特别的冷，从入冬直到来年春天，路上积雪不化，寒风刺骨。教室里透风撒气，又没有取暖的火炉。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也难敌寒冷，放学回家冻得我手脚冰凉，马上爬到炕上暖和暖和。那时候市场上还没有卖棉衣的，村里有一个老裁缝，专门给人做衣服，那时候时兴做大棉衣御寒，就是一种比棉袄大也厚的大棉袄，领子是翻毛的领子，看上去就暖和。人们称作“小大衣”父母旧开始打算为我也做一件这样的“小大衣”

母亲省吃俭用攒钱买了一块红花的棉布做里子，学生蓝的涤卡布做外表，自己在院子里中的棉花，让裁缝给我量身做了那样一件“小大衣”，那时候我们叫“小大衣”，领子还加上棕色的翻毛领子，师傅做工很精致，用缝纫机细致地缝了两行线。“小大衣”穿在我身上就像大衣，又肥又大，但还是感觉特别的时髦和漂亮，那时的“小大衣”不亚于今天的裘皮大衣。小小年纪的我还不懂的矜持，穿着暖和又漂亮的小大衣，同学们投来羡慕的目光，极大地满足了那个年龄的虚荣心。坐在教室里，我里面穿着母亲手作的棉袄，外面套着小大衣，再冷的天气也冻不着我了。

同龄人中只有我有一件这样的小大衣，经常被别人借出去穿着走亲戚，我穿了整个小学阶段，上初中以后又给了弟弟穿了几年。

的确良褂子是那时候夏天的奢侈品，同龄人中我是第一个穿上的确良褂子的，六一儿童节的时候，我穿着漂亮的粉色的确良褂子，心里感觉美美的。想着老师会因为我的漂亮褂子挑选上我去表演节目，但是老师只看到我的衣服好看，却让我把衣服借给了一个表演节目的同学穿。新衣服总是又肥又大，母亲在衣服下面给我缝起来随着个子长高，每一年都放开一点，等穿着不大不小的时候就是旧衣服了。

上了初中，离家远了，每天要步行三四里地去学校，母亲觉得我冬天在路上行走的时候没有一件好看又保暖的外套不行，就和父亲商量打算给我添置冬天的外套。那时候的“小大衣”已经过时了，没有人再去做笨重的“小大衣”了。市场上开始有卖外套的。邻居婶子刚结婚，穿着一件“风雪衣”特别时髦。“风雪衣”是一件活里活表的棉衣，就是随时能拆下衣服的表和里子清洗，里面是一层人造毛，比起棉花来轻便很多，穿起来没有小大衣那样的臃肿，保暖效果也很好，外面看起来又轻便又保暖。母亲就相中了这样的一件风雪衣，那时候商场里的一件这样的风雪衣需要四十多块钱，那时候的四十多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但是父母经过多次考量，并多次跑到滨州市场询问价格和商家还价，最终从滨州的新兴市场给我买回来了象征时尚和保暖的“风雪衣”。寒风中父母骑着自行车来回奔波北镇，几十公里的路途，甚至不舍得吃一顿好饭，就为了给我买回那件时髦的风雪衣，在父母心里孩子的冷暖比什么都重要。

记得一次，母亲和婶子去北镇卖熟花生，买完后和婶子一起逛街想着买点家里用的东西，本来想用这些钱买一个洗衣服的大铝盆。在商场上忽然发现了一件女孩子穿的羊毛衫，那时候羊毛衫刚在市场上兴起，天蓝色的毛衣，胸前绣着粉红色的梅花，和天蓝色搭配尤其漂亮，母亲看了又看，抚摸着柔软漂亮的羊毛衫爱不释手，看看捏在手里仅有的十几块钱的花生钱，犹豫了好久，来来回回和商家讨价还价，望着那件漂亮的羊毛衫，母亲怎么也走不开，她想象着自己女儿穿起来的样子，最后还是狠狠心咬着牙把买大铝盆的钱换来了那件羊毛衫。。回家后，她兴高采烈地让我把毛衣穿上，左看右看，那神情比她自己穿新衣都高兴，想想那时，母亲也才三十多岁，也正是爱穿爱打扮爱美的年龄。但是母亲却从没有为自己买一件像样的衣服，我穿着时尚漂亮并不是我家里多有钱，而是父母把艰苦抗在自己的肩头，把补丁补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上，把最好的条件给了我。那件羊毛衫是我第一件羊毛衫，我一直穿到高中毕业，直到洗的褪色，直到瘦小的不能再穿。

羽绒服的兴起冲击着其他所有的棉衣市场，轻便保暖的羽绒内胆，时尚漂亮的款式，成为所有人冬季里的向往，那年表妹穿着一件藕色的羽绒服来我家里，母亲上下左右的看那件衣服，摸在手里连连称赞好看，第二天就给了我500块钱让表妹带我去买了一件当时流行的波司登的羽绒服，那五百块钱是母亲打苇帘攒下的。母亲总是用她最大的能力给我那个年代里能有的最好的优越感，

母亲的情怀直到我结婚后有了孩子才更加体会，年底了，我首先想到的是给儿子买上过年的新衣服，不舍得给自己买衣服，拿着给孩子买的衣服回到家，就看到了母亲找人给我捎来的过年的新衣服，可怜天下父母心，一代一代就是这样传承下来。

现在商场上的衣服样式和花色都在追求着时尚，我再也不用母亲给我添置衣服，那些年穿过的i衣服早就被淘汰，有的变成了母亲案板上的袼褙，然后做成我们脚上穿着的布鞋，还有的被母亲多次拆洗做成了褥子，就像那块红色碎花布。但是那些衣服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那是父母用爱给我编制的一个美丽的幸福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