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河诞生旬阳,位于安康市东南部。
旬阳,是个有看头的小山城。首先她以着旬水,反向地宽宽窄窄蜿蜒,半隐半现,像只见首不见尾的神龙。接着四目青山环抱,脚下旬水与汉江汇流于此,并长年奔涌。倘这不算,成片、成气候的新城和古董似的老城同在这一片蓝天下,走赏间,也能使你感出 一日两地,判若两然。
下火车,几步外的廊桥且算第一个看点。它是一仿宫廷建筑群。静静地横跨在旬水之上,红柱灰瓦、飞檐斗拱,间间相连、座座相通。远看,像一艘朱色游轮,又像是嵌在河床上的飞虹。阔大的视觉和大手笔的设计,衬在这闹市里,会先让你的心头小小一震。步入内廊,古典细腻。镂刻的木门,竹帘、扶栏……加上买卖铺面、人流,霎那间,仿佛穿行在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
精细,在旬阳人手里用得恰到好处。从一角公交牌来看,电子屏的行车动态表便是例子。闪动的车标实时地报出一辆辆车的位置,就这一小小的改动,便让匆忙的乘车之人,眼只一瞅,是走是等,心里顿发安排。
出廊桥坐上公交往花栗碥方向,就到了老城。一路上,车忽上忽下地在柏油路上穿梭,窗外的流光、玲琅满目的商品被迅速地划拉到身后,但我觉得车子始终在河边行绕,只因三五分钟瞥见楼隙间射来的河水。
到了老城,时光像一下回到了六七十年代,街面色彩不五光十色了,房屋也不高高栉比了,一切都轻轻悄悄的。铁匠铺、裁缝铺、照相馆这些久远的行当进了视野。若不是偶尔驶过的出租车,真以为自己不费功夫地穿越了。
发现他地之味或许是游趣的所在吧!但老城的历史远不止五六十年前,厚重的人文与物件比比皆是。
河堤一带人家,地势最低,喜欢在一扇蚀了的出户门角搁一堆儿汉江石,当作陪衬。街上还有专门出售石头的铺子,走几步竟能发现路边七八个磨盘那么大的赑屃,残存的佛头、碑刻、石狗等。
逛着,若瞧见一人宽或两三人宽的巷道,钻入上行,能至半腰,而半腰又是一条街道,两米来宽,两边木房已沁出斑驳岁月,多数两层,底下木门、木墙,顶上阁楼椽檐。一家挨一家,顺着街道逼逼仄仄地起伏。大的院落也有,可能就在不经意的拐角处,街外只露一独立小门楼,下侧各有石墩儿,眉题匾额,彩绘断续。瞅去,准能明白过去的大户模样。
忽地,前方街崖出现了单边城墙,像长臂一样揽着过道、矮房。单它就是一景,当你扶着垛子,从瞭望口远眺:汉水悠悠、远山青葱,蓝天澄澈、白云温柔,再搭配脚下石板街面、木头房子,简直就是写生的佳处。
有趣的,还有脚下盘道而上的石砍儿。一会儿窜进一家门口,一会儿又临着低处房檐缮的石片。沿着一条砍儿,既能下到一层住家,又能盘去上了街顶住户。有名的估计是好汉坡那截,一条条紧贴的石板,一阶阶地向上,站在底处要仰望才能寻其头。它整齐地联通下街与上街,光溜溜的石痕与远去的足印,以及阴处苔纹,在年轮里愈加明显、愈加深厚,像位暮年的老者,与这里的一切生息与共。
从好汉坡上去,过衙门口,老城的另一看点到了——文庙。
跨入石台边的两开小木门,猛地豁然开朗。明清风土扑面而来,接着鼻息间的松柏之味、砖瓦之气也淡淡地晕来。棂星门、大成门、大成殿坐镇中轴,两侧厢房,下中上三院依着山势层层递上。上阶,穿廊,绕池,行殿。深幽之景促肃穆之感,大气与大声不忍随信。
中院阶旁,一棵千年古柏傲然苍翠,估计得六七个小学生才勉强抱住。树下另有石碑,记载明万历年间重修儒学殿与魁星楼之事,敲击清脆宛如铜音,故称“铜碑”,与古柏相得益彰,合称“柏萌铜碑”,为旬阳八景之一。去时盛夏,柏上绕生的凌霄花,朵朵鲜艳、串串润朗,红色衬着葱葱绿藤、缀着苍苍柏叶,古树又焕然了一新。
大成殿及厢房陈列着各朝文物,上至新石器时代的石器、陶器,下到后世各代的铜、铁、瓷、玉、石等,是了解古旬阳人生活、经济、政治、军事的绝好去处。了解一方脉络,博物馆是最有说服力的地方,久远的精粹已无声无息地传承了一代又一代旬阳人,在收藏的明清匾额“敦睦乡里”“ 乐善好施”可窥见。这里,国宝级藏品也有,如“象牙算筹”“ 北魏独孤信印”。
……
转完老城,若要高揽全貌,须登身后森林公园。半小时山路便上峰颠,站在此,山风呼啸、树木丛生、氧气富盈,眼睛里只剩下蓝汪汪的天幕,豪迈之感堪比杜甫望岳。“小天下”夸张了一点,但“小旬阳”足矣。
此顶是以“太极”为底色建的一个公园,亭、椅、栏、雕依势而修,相互连望。尤以靠旬河的崖边砌铸的巨型石屋,最有意思。其屋长约一公里,高七八米,两头开口、中间空通,行人可游走其内,是纳凉的好去处。深处顶头渗水,珠珠滴落,啪啪作响。内部,石样参差,有环抱的,咬错的,还有压挤欲坠的,别有洞天。外部,块角分明,呈“树杈”状凹下。抬头仰视的同时,壁上伏羲雕像让人心生敬畏。其高八九米,肌肉饱满、轮廓分明,目视前方,坚定且刚毅。上首前倾、石斧手握、脚蹬群山,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也似要冲出大山创造自然。自古以来,天下百姓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繁衍在旬水边与大巴山间的旬阳人,或许在改造自然、和谐自然方面,跟这雕像的气神有几分相通。
站于此,俯看旬阳城,位置极好!山底的高楼一栋栋金碧辉煌,密密疏疏地延伸进谷内。河尾,经过上亿年冲刷,竟浑然天成地出现了一个迂回的“S”。于此,刚游走的老城又上了眼帘,其轮廓愈发明显,三面临起了水,在旬河与汉江交汇的地方隆起,像鲤鱼在浅滩摆尾时弯弯儿露出的脊,也像前行的蝌蚪扭了下身子并甩出细尾拽住脚下的山。细细观赏,一副阴阳调和的太极图,明晃晃地摆在了城与水之间,而涓涓旬水充当了阴与阳的曲线。
古语赞:“满城灯火列星案,一曲旬水绕太极。”“灵山刻就天书字,旬水绘成太极图。”“南望汉江,北镇旬河,江河锁阴旬阳城;东倚灵崖,西倚林园,秀丽妩媚太极城。”
若不亲历,是体感不到旬河尾上这颗明珠的,虽然只用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