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菜花谢得七七八八,气温日渐回升天也拉长了的时候,每天饭食都可以总结出来。早上清一色的糊顿儿,中午一天米一天面,要是能在地里悄秘兮兮刨几个新东西来尝尝,如土豆、胡豆、豌豆等,那简直是解馋、解饿。
说来也怪,学校的书里就有鲁迅先生《社戏》中煮罗汉豆的过程,每读此,不能自拔,硬是抛开课堂,神入船上看锅中翻滚变色,嗅豆香厚甜。时刻也惦念着自家门前大田四周套种的胡豆。胡豆花谢了我焦急地记下,结第一角胡豆了我还是记下。直到有一天,胡豆角鼓鼓囊囊地结满秧蔓,机会终于等来了。
到家不敢声张,和往常一样吃饭写作业,乖乖地只盼家长不分配农活。待大人走后,几天前的计划正式开始。不敢拿家里的锅,因为太大显眼;也不敢拿家里的瓷碗、茶缸,因为烧火过后容易掉瓷;胡豆也不能生吃,青涩柴淡吃不下几个的。寻这口“锅”的确让人犯难!搜视一番后抱了个玩的态度,找来一块青幽幽的房檐瓦,装上火柴出发了。
这个季节走田坎小路,得猫着腰,因为那一扑拉油菜枝早已斜散了一路。越往深走越好,这样最能避开大人们的监控。大田坎走完沿细沟钻小田坎,自己倒像是个刺猬开道匍匐。一切稳妥后,再次确定性的站起身遥望村庄,此刻自己仿佛置身于绿海中央,眼前起伏的油菜似海浪一般“S”荡漾,房屋零落在坡根,孤独地享受着夕照。
来不及看风景,赶紧蹲下抓紧时间。先用土疙瘩搭个灶,四处拣点枯枝,再把瓦片小心翼翼地搁到灶上,随手揪几角胡豆剥开外壳,淡白色指头大硬蓬蓬的胡豆,显晃晃地躺在另一半微带嫩绒的壳里。手一扣“当”一声,胡豆急急地落到瓦片,三两下功夫瓦片上就平铺了一层,随即点了火。
火苗噗嗤地燃着,不一会儿胡豆呲呲作响,淡白逐渐变深,嫩一点的豆皮变得褶皱紧实,清甜混着空气馋得我着实不安。迅速拨下一颗,迫不及待放入嘴中,烫的直吐气。罢了才尝得味道,淡甜夹点涩,沙绵带点糯,端下瓦片一粒接着一粒悉数下肚,那感觉颇有享受之范儿。
天色还早,灶里还余有火炭儿。眼一瞅,不远处土豆秧已膝盖高了,再烤几个土豆也是不错的。
不敢把土豆秧拔起摘取,怕主人家发现少一窝乱咒骂。灵机一动学习鼹鼠刨土,手一扒一个圆光光的家伙露了头,顺着四周像掏古董一般层层递进,眨眼的功夫鹅蛋大干干爽爽的土豆就到手了,赶紧又把刨起的土回填,遂带着胜利走开。什么也不用处理,直接把土豆丢进火炭儿里,再把空瓦片盖上聚火。
妥帖后躺在草间,透过油菜条,天空碧蓝碧蓝的,“蓝蓝的天上,白云飘……”这首歌也不由地唱了起来,歌声荡在田间,一个小少年躺在田坎,油菜绿海随歌奔腾。那歌声穿过光阴,穿过了空间。小时候“偷”胡豆的经历过程虽与鲁迅先生不一样,但欢乐与自由肯定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