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王宗烨的头像

王宗烨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3/14
分享

儿时的长尾巴风筝

时光留给我们的是割舍不断的记忆,与梦里初醒难以再入的回味。最近琐碎的事,让我今晚睡意全无,倒是儿时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菜花田不断迭出,田边几处风筝盈盈地浮漾。幻影如倾撒如窗的朝阳,热烈而又短暂。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晏殊所说,与我像是题赠。

经安旬路口走316国道,穿高新区至欢乐世界后门朝北俯望,一溜宛如喇叭口的“谷道平原”静静地拉入视野。河在其间,从那隆起的土岭脚下流出,明如玻璃,头姑且在黄石滩水库,尾算是汇到了月河。格字般的稻田铺在河边,房舍村庄邻着田靠着土梁。我的老家就在那儿——二档村,隐隐约约的儿时欢笑影影绰绰还能记起。

   杨柳未挂丝的季节早早地放了学,背着布袋书包跳在田埂小路上,风斜斜地抚摸着,阳温温地滋润着。这样的春,料峭里混着点肉乎乎儿的暖,一切都像刚睡醒。

记得那时《自然》书里有一节是讲风筝的,像是在三年级。插图着实激起了我玩风筝的心里。有传统的燕、蝴蝶、蜻蜓,这些花哨的我可做不了,翻到后一页“方形、长尾巴”的风筝让我心动,心里一甜大叫起来“这个好做,这个好做……”

那一次的风筝是农事晚归的父亲给改做的。家里没有胶,他就和了半勺面水放在炉子上熬;没有纸张,他就把墙上的日历揭了;没有骨架,他就把扫帚棍锯了;没有线,他就把插秧线截了。深夜时风筝终于好了,他捏起骨架拽着在家里转了转,羞涩的一笑转向我:“你玩的时候不要朝车路上跑,就在咱们道道儿……”我欲言又止,父亲像看出了什么,又补了一句:“道道儿的风比车路上的大,容易飞。”或许父亲有啥告戒,我终也不纠结在哪放了,央求他把风筝放在我床边。

第二天是个周末,鸡叫了三遍我就醒了,溜出被窝一看天还黑乎乎的,心里就开始祈祷,头一回感到时间过得慢。在床上不安地蠕动着,又担心惊扰了父亲——他一怒收了风筝。心里只有默数着时间,挨着。直到天刚泛点光,就哧溜一下钻出被窝抱起风筝摄手摄脚地出了家门。那天的风冷扑扑地吹着,我拽起线就猛跑,风筝却不解我情,杵下脑袋左碰右撞,像是谁故意把它按着。气瞬间涌了上来,旁的草、石子都成了脚下的靶子,踢得落花流水。抓起风筝一瞅,小拇指粗的骨架上布满灰渍,丑的如蟾蜍的背一圈一圈的。我这风筝可能不是青云端的客,它留宿的该是婀娜曼妙。我又拖着它跑了一段儿,还是没放起来,只好垂下脑袋拉着步子回去了。那风筝挺结实的,皮和骨竟完好如初,饱含父爱的风筝被我搁弃了。祸首,我给归结到骨架。

春天终将过去了,放风筝的念想也降了下来。捡寻合适的竹条依旧默默地封存在心里,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第二年过年时才找到。

初六七以后,亲戚串的差不多了,新衣也该换下来洗了,优越感也不在了,落寞一丝一丝地追赶来。吃罢早饭揣上点前几天还不屑的花生——不过现在已成了香饽饽,游荡在村子里找拾遗落的年味。忽然,眼前一亮那一根冲天炮的杆,粗细匀称、长短合宜,关键是轻巧,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风筝骨架有了。眼睛突然像来了电似的盯着、寻着,奔于干田与菜园子。早饭罢后就捡了一把,扯掉炮筒及粘贴的残纸 ,如数家珍一般挑选着 。又一次激起了我糊风筝的念想,可掰手指一算还差纸、胶带,又撂下了。

这一年春天来的早,油菜花早早的扬起甸甸脑袋,润呼呼儿的风在花间翻越。沟边的老榆树,也换了一头鹅黄嫩绿的“钱”,绿扑扑儿的。软绵绵的土坎上一丛新绿勾连着另一丛,茅针肉嘟嘟儿地冒出来。打个滚或吮吸春味,都是惬意的事。也就是在那时,远处的上空,几溜长尾巴风筝隐约荡漾,季节的玩伴又来了。

心里五味杂陈,决意今年一定放起一支属于我的风筝。回到家,就变成了一只老鼠,爬向家里的角落,柜顶,床底。这次扫荡收获不小,找到了一卷宽胶一沓广告纸,可以说是万事俱备。按心里预想的“样”裁着、贴着、绑着,吸引来我弟、堂妹,他们都蹲在我跟前跃跃欲试,急得我一声呵斥,他们又像木头人般乖乖的啦。

绑上插秧线,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也算完工。冲出家门攥着线就跑,风筝一两步就踏上了天空,两只长尾巴像仰泳时的两条腿交替地蹬着。淹没在油菜花海里,人是看不到的,只有那高高在上的风筝挥动着长尾巴,像极了八爪鱼腾空而起的两条须。弟弟和堂妹跟着风筝底下追着,拍着手笑着。顺着车路跑向付家河,又从付家河沿着水沟边跑回村子。这一趟追追停停一个多小时如弹指般飞逝,一点也不觉得累。

仅一个来回,却引领了伙伴们放风筝的潮流。他们都追来看寻、试玩,弟弟与堂妹却朝我嘟起小嘴,远远地愤怒。后来玩伴们都回了家都做起了风筝,其他人的材料我也不知道犯难了吗?只知道第二天车路上就不止我这一支风筝了。大家一起往河边疯跑,风筝稳稳地都上了天,真像是群魔乱舞。返回路都走田坎,油菜格外的丰茂,一株斜插入另一株里,满的往田外溢。田坎的路都是熟的多半凭直觉,背着身子倒退着碎步,没有风筝跟着光看的跑到前面开路,油菜花比我们都高,我们像是穿行其间的兔子,蹦着跳着。

也不知什么时候,像是满田金黄一夜换绿的日子。有一天,父亲紧紧地告诉我——上游村子有孩子放学走油菜田时被掏了心,那些贼专掏娃子的心去卖。这个消息, 像是大人们前一宿统一的口径, 似太阳的光一眨眼间传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小伙伴们也都知道了掏心那件事,竟不敢私自到田里了,就连下河的车路也不敢走了。望着眼前那一田结荚的油菜,我不禁心里一紧身上莫名地一个冷颤。

这一年的风筝是玩足了,就连改进它也掌握了点奥秘,在后来的春天里,轻车熟路绕过了许多弯子。可时光却走了,像长了翅膀扑啦一下飞走了,儿时似乎就在昨天,一觉醒来才猛然发现自己已成人。像今晚,当浮漾的风筝再次闯入我的脑海,那人那事,我只有靠在床边悠悠地回味。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