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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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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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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我喜欢走近您这一朵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句泰戈尔的诗,庭德说他很喜欢,愿用这一句来走完人生的路。坚毅的生活、凄美的结局,您绝不会想到他是一个走起路,仅能让人看到身子左倾右斜、胳膊右摆左摇的已过而立之人。

与庭德了解到现在算起来三个多月。点滴的生活场面,让我为他提着嗓子捏着汗。小板凳上敞开心扉的闲谈,他的话又像是从一汪清泉的心里流出的甘甜。以书会友、读者往来,总为你贴心地沏一杯毛尖,临走塞一本书刊。

初识在盛夏时节,一连的高温就连汉江的水也被计划着放流,裸露的石床早已像干裂的唇,苍白地挣扎。第一次碰面是在开会,刚结束友人提议:“我们去参观一下庭德的住处。”大家都点了头,这时凳子上双脚还够不着地的他,猛地溜下凳子对友人只摆手,一脸通红。转过来又对我们扯话:“我那没收拾,也没空调,太热。下一次!”低声的腔调里现出一丝为难。友人一转、忙接话圆场:“那是啥,他那儿在后面二楼。”说着朝后面方向一指。“哦,你看我忘了。庭德那儿确实不方便,咱们下一次吧。现在12点多了今个够累的,都早点回家休息。”收拾纸笔的人群中,冒出了另一句:“庭德那儿没啥像样的东西,最值钱我看就数他那台电扇。”此刻,脑里一系列的词语泛滥般向我涌来,比如“节俭、虚做、回报”,庭德的住处像个新大陆,更像面前这个“矮”人一样牵绊着我。

一来二去的时日多了,我们也慢慢地熟识。暑假快完的一个下午我想去图书馆找一下庭德,给我汇总的作文资料提点意见。雨后使今年的“立秋”来的凉爽,层层叠叠地笼了下来。燥热像被刑拘了似的,瞬间消失。“高柳蝉嘶,采菱歌断秋风起。晚云如髻。湖上山横翠。 帘卷西楼,过雨凉生袂。”这词的意境与落雨的午后大有同工之妙。

电子阅览室静悄悄的、人很少,似有深闺孤独。掀起门帘,仰起脖子、踮起脚,向角落管理员位置望去,显示屏下掩着一个身影——庭德。我便大步上去到他跟前,他见是我便双手一缩放下键盘一笑,抿了抿唇似乎要说什么,又四下张望了一圈,顺手在桌旁抽了一纸杯。我明白他要给我倒水,就急忙按住他的手:“不渴,你不倒。”他又再三确认,终于把纸杯放了回去。

他说我在敲《这个世界无须仰视》第二部,很多出版社来电话让我就写这个,说很多读者就想了解这个“侏儒”作家成名后的生活。说着,他的话题丰富了起来——敞开了第二部的内容、交流第几人称入话、结局落在哪里。渐渐地他脸上显出了层层红晕,但更多的是不经修饰的豪壮。那天,我们聊到了“贾平凹、陈忠实”,他激动地跟我讲第一本书出版时遇见大家时的场景。忽地,从抽屉取出一本《贾平凹散文集》递给我,说:“我喜欢贾老师的味道。你先拿去看。”我赶忙推辞,他却执意将这本书塞到我手上。贾老师提携青年,应该也是这个样吧!

临走,我说了来意。把初稿递给了他一本,翻阅一会儿后,把身子凑向我,声音像从心底里冲出来似的:“你这个好,和咱们书友会的初衷重合,也是我最早设想的。”他又抓起电话像给谁拨号,突然定格一会儿,眼睛正前方深深地一望。“李馆一定答应帮你出版的。你要和李馆商议一下,出版他很在行······”每说一句脑袋一点,像是出自己的书一样十拿九稳、思虑再三。

他给了我很多出版经验、我们谈的甚欢。又对我说:“要不咱们约一下李馆、卢老师、候会长,聊一下这个事。”我期待地点了头。

斟酌实情后联系,到场的有我、他、卢老师。说来巧了,那晚是七夕。这去处,在闹市街边,商家装饰却似世外田园。高人行道一米的木质地面,葱郁的四面绿植,人像是躲进来绿色之下,凉风袭来、软言侬语恣意耳畔,真体验了一回年轻时代。我们聊了很多,从三毛到贾平凹、路遥到余华、散文到诗等。自己的创作风格、利弊优劣、人生态度,把盏欢言英雄所见。

不觉间雨倾之而来。“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我们迁到了伞下,望着灯下白花花的雨珠,哗啦啦地如泪洒。庭德来了情感涩涩一笑:“我喜欢过的女孩儿,总是深深地伤害我。她哭的时候,我不知道咋劝,只是坐在他旁边难受。有一回她来安康,我接她到旅店开了两间房,第一宿我俩坐着聊了一夜,第二宿莫名地睡不着,起了身在她门外坐了一晚。”卢老师和我忙劝他想开一点,人生中有些人注定是过客。他直了身子,撑着下巴望着我们:“早都过去了,忘了。”雨越下越大,梧桐叶打的摇摇欲坠。他转过脸呆呆地望着落雨,我的心一紧,莫不是我眼前这位才子身体有缺陷,应早已成家了吧!善良的一颗心在这雨里回味着。

卢老师和我又劝说,你不要去想那些过去。今非昔比,你现在不比过去了,要相信还有合适你的在等着。他猛地一笑:“那些过去的没有啥了,今天给你们说的时候,心里一点难受也没有,真的。”接着,他又给我们饶有兴味地讲今后的打算。对面坐的庭德又不是那么矮了,他跨过了生活中的儿女私情。

那晚的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们三人只有卢老师备有伞,决定给庭德打个车回家。他依旧一摆一摇地挪着,路边伞下一高一矮静等着。十几分种过去,车呼啸往来水花飞溅,没一辆停下。庭德又一侧一倾地移回,商量下我来送他,我骑摩托他站在前面。曾经第一回载他去河边,我说坐后面吧——出于对他的礼貌,因为他是成年人。他望着我一笑:“后面上不去。”这会儿我小心地攥着伞把儿遮住他,他先伸手抓住车把,脚一提缓缓地上来了,我向后退了一截,给他留了一截,他半坐着接过伞撑着,就这样我们闯入了雨地。我怕骑得太快雨斜漂他身上,路上兴致起又聊了几句对红颜的看法,悠悠地到了图书馆,他的衣袖还是湿了,望着我却说:“呀,你衣服也湿了。赶快回去换换。”

又过几日路过图书馆,心里有点缺欠什么似的,进了大门,老远看到图书楼门锁着,我拨通了庭德的电话。他一句赶一句地说:“你等一下,我就来了。”这个点儿,我猜出他正在吃饭,赶紧说:“不要紧,您慢慢来。”过了15分钟左右,马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对我一挥手一笑模糊地一句:“我过去一下······”我以为他去取钥匙之类的。没想过来时,给我提了一瓶饮料。快语堵住了我的嘴:“退不了了,医生说我喝不了那一类的。”说着放到了我的椅子旁。又从塑料袋里摸出了一盒牛奶,坐在我旁边,插上管吸上了。我们又谈了几句,我问:“你中午不休息一会儿?”他说:“一般在我那儿趴一会,现在精神不像从前了。”说着两眼像来电似的:“以前晚上熬夜,白天也不感到什么,现在不行了。真的!”我急忙安慰——我也一样。说着,他要我和他一起到电子阅览室(他那儿)坐会,伸出胳膊来让我,又叫来门卫大爷开锁,我跟随着,大爷开了门他先提脚进了屋,我站在门外忙摇手:“今天你先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他站在玻璃门里边,嘴角动着像要说什么,接着赶紧一抿一摆示意我进,我心里止下了步子,继续给他挥着手,喃喃地:“过两天一定来看你。”

散后,走到“天龙”路口电话响起,一看是庭德,心里一紧跟着是一喜。他忘了给我说啥子吗?摁下键,那头急切地喊:“你过来嘛!我一进来才发现这里也有钥匙。等一会儿你要走的时候,可以从后门。”听完后,顿时被庭德这种真诚打动。他中午要休息一下,我是知道的。谎说:“我已走到了培新街。”他一听这话,也就没在说啥。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今晚约定到图书馆开会,九点多结束索性回家迟些。俯下身子给庭德说,看一下你的住处,庭德平静地一句话也没说,难道他整理原像了吗?跟着他走到图书馆的后院,上了二楼。他踮起脚尖、麻利地开了门没开灯,借了一点路灯的昏黄给我门找凳子。我跟上去摸到开关,小声问能开吗?“可以。”他又从角落的纸袋忽地抽出两本新书,赠我与友人各一本。

灯下,这间小屋看得更清了。这是一间12平走右的隔断平房,一台电扇蹲在角落,一张床横在墙边,床侧墙壁两坨渗水处呈暗色煞是显眼。床尾有一桌面空地,他安了一针织简易“衣柜”,顶上那半扇帘子耷拉着。床头搁置最整齐、最高大的,要数一组合书柜,书整齐罗列着,文学类居多、一套高中语文算是这里面最诧异的。底层一沓鲜红证书格外抢眼,鼓鼓地顶着上格面板。柜侧就杂乱了,晾衣服杆子、洗脸盆架子、纸袋子都被固定地置在临窗墙边。走在期间,脚要轻拿轻放,正退着出来后跟好像踩到什么了,转头才发现是门后的扫把。

哦!那日为啥不让我们来参观,原来真是有“苦衷”的。那庭德的工资、稿费哪去了?友人私下对我说:“截止到现在,庭德已捐出去达十万元左右了。”侏儒庭德,矮吗?种种行为都震惊着我,我又想起了泰戈尔的那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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