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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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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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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第一场秋雨

 

过了立秋,若没有一场连绵的雨,生活在嘈杂里的我们是感受不到秋天来了的,前行的脚步也不会因此停下或放缓一点的。

雨,终于在八月底的黎明前开始飘洒。像母亲无力的、殷切的絮叨,像父亲遇事不随后,蹲在后檐坎的自语。它几天连着几夜,颇有一股不放的架势,季节在它面前不得不变,气温不得不降。高楼抿着嘴,像个会看脸色的孩子,静悄悄地低杵着。柏油路如刚研开的墨,在砚盘里幽幽地横流、延展。街角的浅滩儿,雨丝轻轻地串起一朵朵小花,冷冷的转瞬开落。水泥地上的残叶碎枝,像鸟雀衔不住而坠下的泥屑,七七八八,寥寥寂寂……啊,第一场秋雨来了。

啪嗒,啪嗒,水滴在铁皮上铮铮作响。走出城市,我嗅到了土下远逝的气息。群山隐去了脑袋,厚里搭着薄的灰云,在低沉地朦胧,长长地拖着身影,瞅望它们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阿拉丁神灯的源口,倏——倏——。

到底是秋天了,经雨水洗礼的植物,再显不出半点的蓬勃。雨打得黄叶更加憔悴,像年岁风蚀的旧门窗,吊脚的吊脚,耷拉的耷拉。自然更替,鼎盛而衰,谁也逃不掉了。尽管石榴的红果,像圆鼓鼓的小灯笼;压枝的大枣,像微醉的美人脸蛋儿;棕树的果籽,像沁了蜡的山葡萄;野板栗,露出酒红的发肤;火棘,变色龙一样的渐变……但草终究不再那么轻盈,柳不再那么婀娜。时间啊,你竟这般残酷,把一个个春天里的年轻模样,荡涤得无影无踪。

行走秋雨,环境缚住了我,虽然伞为我遮住了头顶的雨,但风依旧从衣裤的肉眼缝里搜刮着我的热量,让一个正直壮年的我,也感觉到了冷意。突然,感觉眼里排不上名的墙,是个好物了,感谢您为我们抵挡了四季中的雨雪风霜。这样的天,母亲一定是会冷的,说话也会不展脱的,幸好,她能自己照顾自己,多穿上几件衣服。而雨地里的人,就无法自己了,冷也没法,这种感觉,散步的人是得不出来的,就像上大学的那年冬天,在放寒假回家的车站,清晰地瞥见父亲在远远的路边,一边做买卖一边瑟瑟发抖。

日子过去了,但为生活奔波的人依旧在各种的风雨里行着。雨,下冷了城市,路上的人少了,似乎将人间的烟火气一点一点从街道上开始逐步清扫,同时,又格外地把那些曾经繁华过的旧事物在眼前放大。几处瘫驼的青瓦房,几段满面苔藓的残垣,和一些无人认领的老树,是那么的历历在目,难以消散。站在此,不免让人纠结起一些问题。这究竟是哪些人曾经的拥有,又是哪些人时至今日的遗弃?

我想起了小时候,村里的人都喜欢在门前、田边栽几棵树,不名贵,就杨树、白蜡树、水杉树、榆树这些,只希望将来盖房子时,让木匠给劈个柱子、椽梁,或给闺女做个陪嫁桌柜。一栽,不用管,基本可以自己生长。但,当有人家种一棵,其他人便种两棵,反正就比你种得多,拥有得多。一个人下河捡几块石头,垒在地基边,准备将来大用,眼看着越积越多,其他人见了眼馋,也效仿。其实,当身外之物够用时,应该给别人留下一点,因为过多的占为己有,是无益的。下雨天,为我们遮雨的永远只有伞那么大一块。后来,田坎上栽的树,确实长粗壮了。捡回的石头,确实堆堆儿多了。可不巧的是,在拆迁的时候,哪家都没能带走,都在机器的轰隆中又埋进了土下。谁绝对拥有谁呢,我们又是谁的拥有呢?人世皆苦,万般皆空。百年之后,我们会都成影子,一堆的虚土。

行走秋雨,我想,一千个人会有一千个感触吧。所谓一千个读者的心里,装着一千个哈姆雷特。静静的,雨中的景色再次入了眼帘,但不知怎的内心多出了一抹感激,许是因为它让我赶上并目送了一回春夏,又恰好为一趟高歌猛进画上了句号,找到了落地。抓住这点感受,我仿佛也走进了旅途的一个站点,暂停下来准备饮马整顿。生活,或许只有静了、冷了,我们才能懂得在前行中刹一刹车,量一量自己走过的脚下之路。多好啊,季节精心的安排,走停,停走……生生不息,万代长存。

蓦然回首,几个老朋友出现在了前方,它们绒绒繁枝,漾漾浮动,似乎在告诉我,一年一度的桂花又要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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