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后,是走亲访友的日子。我别无去处,想起了已去世多年的外曾祖父外曾祖母。
驱车驶过一村又一村,我四处寻找外曾祖父外曾祖母的墓茔。这是一个叫王官的村落,离我家有几十里路,祖父在世时曾想带我一起去,但我那时还小,走不了那么远。今天我几乎把整个王官村都走了一遍,遇到年纪大一点的便问。
祖母父母早亡,很早便成了孤儿,迫于生计,她很小便来到我们家。小舅爷一生未娶,靠给人家当帮工度日,听母亲说一天两元钱给人家背粪。在我小的时候,他也会到我家来,有时会给我两元钱,印象中的他憨厚老实,不太爱说话。
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突然接到小舅爷去世的消息。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想到从此再也见不到小舅爷了,我的心里别提有多难过。那是寒冬腊月,天气异常寒冷,报信的人通知我们一家去奔丧。我本来是想去的,但路太远,又没有车,最后没有去成。现在小舅爷离开我们二十余年了,但他坐在我家灶旁烤火的样子依然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脑海。
大舅爷十多岁便离家参军,那时中国内忧不断,外患无穷,国民政府为扩充兵员到处抓壮丁,外曾祖父也在抓丁行列,大舅爷担心自己的父亲去遭苦受罪,便作了替父从军的决定,从此开始了他戎马一生的革命生涯。
离开家乡四十余年,我们一家并不知道大舅爷是否健在,更不知道他身居何处。在兵荒马乱的日子里,能保全性命尚是奇迹,更别想有任何奢望,但大舅爷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且听他说他的日子还过得很是滋润。
祖父在世的时候,曾希望我去王官村联姻,这样便可将亲情延续。历经半个世纪,随着小舅爷离世,我们一家在王官村只剩下一些堂亲,而且还不是经常往来,今天我的这一行,也算了却了祖父的一桩心愿。
沿着崎岖的山路,我们来到王官村五组,在一条高速路的下方埋葬着我的外曾祖母,不远处便是我的小舅爷。带路的是堂室舅爷,他今年已年近八十但身体还算硬朗。我们走过一块橘子地,来到外曾祖母、小舅爷等已逝的亲人墓前,我从不同的方向拍照,舅爷给我讲他们的故事。我一边听一边记,唯恐有丝毫遗漏。不知不觉已近黄昏,我想顺便去看看外曾祖父,但担心天黑,舅爷说既然我有这个心愿,他便带我去。
我们拾级而上,爬过坑坑洼洼的水泥路,来到一个叫发业嘎五组的地方,走过一段幽静的小路,便来到了外曾祖父墓前。外曾祖父长眠于一片树林旁,由于缺少照管,墓碑已经倒塌,但碑文依稀可见,我拍了照,想象着外曾祖生活的不易,不禁心生感叹。我知道,他舍不得离开他的孩子们,但他抵抗不过命运。
外曾祖母年幼时家境殷实,但与外曾祖父成家后,为了家计耗尽心血,在外曾祖父去世后独自承担起抚育孩子的重任,但天不遂人愿,在外曾祖父去世数年后,外曾祖母也离开了人世。
我深深同情我的祖母们,在父母双亡后,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未成年便来到我们家,年轻时为了这个家也像外曾祖一样呕心沥血,现在祖母离开我们也快四年了,此时此刻,我只有对他们表示深深的感谢。
斯人已逝,生活中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了,但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他们为子孙后代成长付出的艰辛努力。我想,如果我有机会做一个梦,梦里全是已逝的先辈们,我一定虔诚地对他们说:“安息吧,我们一定不会忘记你们,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