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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志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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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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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登泰山

夜色中,仰望泰山,我有一种颤抖的冲动。

不是因为我从北京坐着1464这趟慢车来,也不是因为我昨晚无法入睡,一夜未眠,更不是因为我脖子疼痛。只是一时觉得体力不支,山风袭来,又让人感到了阵阵寒意。

其实,我的胆怯与准备不足有关。我在山下的店里久久徘徊了二十多分钟,从挑选帽子到购买雨衣,内心陷入纠结的泥淖。不买,据说山顶明晨奇冷;买吧,无情地加重了背包的负担。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走了一段路,发现这是一个英明的决策。越走越热,有时真恨不得裸奔上山。另外,我的畏惧还与泰山的威名有关。五岳之尊、泰山压顶……泰山之名,如雷灌耳,如我等小辈,岂敢小瞧?于是乎,我一再嘱咐两位女将“慢点,再慢点,悠着点”。

此时,正是闰九月十五,月色净明,大山在静寂中巍然挺立。皎洁的月光从空中往下倾泻,照得脚下人影晃动。还有一些月光,从树缝中透射下来,不停地在树枝上、岩石间、阶梯上跳跃,显得很顽皮。我们没有掏出包中的手电筒,默默地踩着月光,向着山顶进发。走到半路,遇上三个女大学生,一人拄一根拐棍,叽叽喳喳地,一边斗着嘴,一边嘻闹着向着山顶走去。步子迈得又大又密。我很担心这种战术,苦口婆心地加以叮咛:“慢些来,路还长着呢。”姑娘们哈哈一笑,丝毫也不在意。走了一会,我们坐下来休整。但坐不了三分钟,夜风一吹,身子骨就感到了丝丝凉意,只能再次起身,接着登山。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来到了中天门。这是一个比较宽阔的地方。既有牌坊式的标记,也有一些店铺。商家们在店门前堆放着黄绿色的军大衣以及摆着煎卷饼、烤红薯等锅盆工具。我带的衣服少,忍不住脚下的寒冷,花十元钱租了一件军大衣(押金五十元)。也顾不得大衣的破旧和肮脏了,草草地披在了身上,总算抵御住寒冷的侵袭。同行者说:你知道么,今日是立冬。

哇!果然是立冬的风度,一点儿也不含糊,硬是将些冬天的元素赠送给你,让你吃不了兜(躲)着走——

我看了看时间,催促着两位女将继续上路。没想到,夜里登山者甚众,三三两两,绵延不绝。队伍中居然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我遇见的最大者有可能在七十岁以上。而最小的竟然只有六岁。小家伙在大家的喝彩声中洋洋得意,撒得更欢了。碰到特别陡的地方,他就四肢并用,爬着前行。他的父亲也很兴奋,对大家的询问来者不拒,一脸的自豪。本有点泄气的我,见到这种振奋人心的场景,顿时受到极大鼓舞,脚步也似乎轻盈了不少。然而,有一个因素让我苦不堪言,那就是这件军大衣。行军中,它是彻头彻尾的累赘。披在身上太热;抱在胸前太累。可要捆在腰间,又显得太粗大。双手抱着这么一件大衣,再背着这么一个大包,我的行进速度简直等同于蜗牛。远望去,又像一只企鹅在登山。形象滑稽而悲摧。每走一段,我都要询问前方的灯光之处是否为南天门,每一次都得到了肯定。然而,每一次走到灯光下,才发觉又是一个错误。这些诱人的灯光,均是守株待兔的商家。

又走了几个小时,已是次日的四点钟。我的双脚开始表达抗议。特别是右脚膝关节,产生了一阵又一阵剧痛。而此刻,正好来到了十八盆。这十八盆,长达一千八百多个石级,坡度大概达到了六十度。一眼望上去,真是两腿发软。忽然,从身后传来了孩子的抽泣声。扭头一看,果然是那个六岁的小男孩。一问,他的父亲苦着脸说:“他走不动了,而我也不可能背上去。怎么办?”的确,如果下山,路途更遥远。只能往前走,但要让这个中年男人背上他,也不现实。因此,我们看到的就是男人一手半提着孩子,一手扶着栏杆,慢慢地向上登。而我,情况也越来越糟。每迈出一步,我都得借助于右手的力量。只要栏边有人休息,我就得绕过这个人,再去扶栏杆。可这一过程,对我而言,简直踩在刀尖上。那一段时间内,右膝盖如针刺一般,痛苦难忍。我一直不敢往上看,也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心里边一个劲地给自己打气:走一步就少一个台阶,走一步就离顶峰更近一些。坚持到底,大不了明天下山坐缆车。

月光仍旧明亮,铺在这一排排石阶上,闪现出诱人的波纹。两位女将早已没了踪影。我知道,自己又成了断后的尾巴。正叹息间,忽闻身边两位姑娘的哭声。这两位姑娘长发披肩,腰间还扎着外套,显得年轻而充满活力。可在高大的泰山面前,她们再也没了矜持,居然哭着要下山。一个说:“太难上了,我走不动了,真不行了。”另一个说:“就是,我们就坐在这儿等天亮。”她们的哭声虽有所压抑,但在静谧的山间,依旧听得清楚。旁人一听,一个个鼓励着,希望她俩接着登。那个站在身后的男孩好像受到激励似的,终于发话了:“走,坐在这儿会冻死的。”他用手拉起一个,拖着向前走。那一位也呆不住了,只能用手背抹抹眼泪,跟着向上了。众人群中有人鼓起了掌,也有人叫起了好。我精神为之一振,右手紧抓栏杆,用力地向着山顶迈去。我的心里也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哪怕此刻我的脚重如泰山,我也得一步一步地走上去,绝不后退,也绝不半途而废。

汗水渐渐地湿透了内衣,又渐渐地干了。湿了干,干了湿,也不知有几回了。直到凌晨五点多钟,我才登上了南天门。我急匆匆地寻找观日出的地方,一问方知还在日烛峰或是蟾鲁台。看着这一级级台阶,我还是选择了放弃。我深知:有所舍,才能有所得。能够登上南天门,已超出了当初的预料,也算是功得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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