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江山 （组诗）

责任田

母亲卷着裤脚站在自家地里

用手抚摸着一束束稻穗

就像抚摸

自己刚刚生下的孩子

风从田野上吹过穿过了

一片又一片稻田

将沉甸甸的稻香

拉成了满天晚霞

沿着弯弯曲曲 有点湿滑的田埂

母亲挺直了身躯

从左边的糯米地一直察看到

右边的杂交田

好似一位骄傲的女王

巡视着她的领地

而那些金黄色的大臣济济一堂

正弯着腰低着头

接受着检阅样子显得十分谦卑

菜园

母亲举着锄头

在后山用力地挖掘

汗珠一颗颗流下

掉在一畦畦土里

发芽 长苗 开花

生成了一棵棵辣椒 茄子和玉米

还有一些地瓜

被我们握在手里咬在嘴里

吃出了一缕缕母爱的香味

那是母亲的另一座江山

也是母亲的另一只口袋

母亲常常从这儿

采摘些绿的 红的 白的

一堆堆 一捆捆 一串串

挎着竹篮 或是挑着箩筐

到小镇上叫卖

然后换回食盐 猪肉和布匹

以及一家人的欢笑声

厨房

简陋的厨房 也是母亲的责任田

不会念字的母亲

一年四季一日三餐

曲着腰 弓着背 趴在灶台上

焯煮 煎炒

挥舞着一柄小小的锅铲

写着香喷喷的文章

每一次靠近村庄

都能看见从厨房里升起的炊烟

一缕缕 缠缠绕绕

仿佛母亲绵长的牵挂

也总能想起

那被灶火映亮的一张脸庞

已经满布皱纹饱经沧桑

洗衣码头

黄昏时分 从田里刚刚归来的

母亲 又提着一桶满满的衣服

踩着一级级码头 下了河

母亲给衣服涂上皂角

双手使劲地揉搓

搓出了一层层泡沫

清除着汗渍和泥污

那一串串汗珠

从母亲的脸上滑落

和着河水 在夜色下悄悄地奔流

捣衣声声水花四溅

母亲顶着月光

在青石板上弹奏着

一曲曲动听的歌谣

如今 多少年已经过去

却忘不了母亲的洗衣码头

每当穿上母亲洗过的衣服

总能闻到一丝丝乡愁

(原载《上海诗人》2022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