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瓜种土豆

夏天的天气如同小孩的脾气说变就变，中午还是骄阳炙烤着大地，晒得地上的蚂蚁四处乱转，刚一会工夫阴云密布，伴着大风远处传来了阵阵雷声。

倭瓜边拖着鞋，边一个人说：“风是雨的头，也是该下点雨了。”说着出门走到柴火垛边用胳膊窝夹了几根柴火回了屋。外面的雨大了起来，倭瓜倭着脸坐在炕上，隔着玻璃望着院里堆放的两千斤土豆种子叹起了气。

倭瓜个矮，长了个倭嘴，从小得名倭瓜，这一叫就是四十年。别看他长相寒碜，可心眼却不少，用文点的话来形容他的心眼，是蜂窝煤，用农村土话说那就是撸心扎了一扫帚，心眼多，活泛，人脉广，可就是懒，好呡口酒。兜里有十块能喝十二，兜里有一百足能喝一百二，经常喝得是走路晃摇，叠字句重复，而他竟然把这种状态当做了一种享受，时常是“泥巴吻额三花脸，秽物粘身八卦图”，嘴里还嘀咕着说什么“海吃愣蹬达，吃完有国家”之类的醉话。

有句话说的好，坐吃山空，立吃地陷。这不，倭瓜的日子是越过越穷，虽然外债欠了一屁股，可他照喝不误，真有种虱子多了痒、账多了不累的“精神”。倭瓜老婆终于忍不了整天守着倭瓜这醉鬼懒汉受苦受累的日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以前好歹还有老婆吵吵，倭瓜再醉还有个样，自从老婆走后倒好，倭瓜可真就是狗舔碗没人管了，地里的庄稼荒了，圈里的猪、羊也被他换了酒肉，借不来钱就去乡里要，成了乡里头号贫困对象。

乡里会议决定要党员干部做到村不漏户，户户见干部，扶贫从包扶开始。可提起倭瓜干部们个个都皱眉，最后，包扶队长林达把倭瓜列成了自己的帮扶对象。通过几次走访和谈话，林队长了解到，这个倭瓜并非一无事处，他觉得倭瓜脑子灵活，谈吐口才极好，他的懒在林队长看来，是种“病”。这种病就是甘愿在贫穷上不想站起来，而以贫穷为荣。要治好他这种病就得对症下药，要让他意识到勤劳才能治富，劳动才会光荣，把他这种以贫穷为荣的思想回归到劳动光荣的轨道上来，让他正常地来运行他的人生轨迹才是首要任务。

林队长是位极有亲和力的干部，他一次一次与倭瓜肺腑畅谈，先从解决倭瓜的住房着手，修房顶，换门窗，到倭瓜的地里做测土配方，最后给了倭瓜两千斤土豆种子，他想，倭瓜这二十亩土地有了这两千斤土豆种子，秋底遇个好年景也算是扶贫工作的一个进展吧。

雷声停了，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大半夜，倭瓜躺在被窝里听着雨水顺着房檐“哗，哗，哗”向下流的声音翻来覆去在被窝里烙着饼：小满节种土豆，这咋种哩？割种，撒肥......想着，倭瓜就觉得腿肚子疼。

早上醒来，天晴了，蔚蓝的天幕上点缀着几朵白云，和煦的阳光洒遍绿色的田野，格外清新、明媚。倭瓜没顾得上吃早饭，雇了辆农用三轮车装好土豆种子赶早就上了集市。集市上的人越聚越多，可买土豆种的人却不多，眼瞅着中午了，土豆种没卖出一斤，倭瓜觉得肚子饿得慌。

这时，走过来一位帅气的年轻人，他从三轮车上的包装袋里抠出一颗土豆，问：“这土豆种咋卖？”

倭瓜满脸堆着笑：“一斤一块二。”

“怎么比农户家贵出一半价呢？”

“这不能和农户家比。”

“咋不能？”

“农户家那都是自家几代种植的种子，我这可是经过专家研究培育出的高产士豆种哩。”

“高产？那你怎么不种？”

“年轻人，这个说了你也不懂，放心买吧，我保证秋后你不会后悔今天多花的钱。”

看着年轻人拉走土豆后，倭瓜装好卖土豆种的2400元走进了狗肉馆，这是家新开不久的馆，烹饪一般，关键一点是倭瓜看着狗肉馆老板娘漂亮。

他边吃边想，反正土豆自己也种不了，得烂，呆会回去时去淀粉场弄点烂土豆拉回去堆着，以防林队长问时自己答不上来。他正想着呢，电话响了，倭瓜一看，是村长打来的。

“喂，村长……”没等倭瓜再说，只听电话电传来村长的喝令：“好你个倭瓜，能耐大了？赶快往回来滚。”

“村长，咋出啥事哩？”

“别问，限你二十分钟到你家地来。”

挂了电话，倭瓜忙付了酒肉钱，骑着他那辆破（豪爵）摩托车一路赶到地头。

站到地头的倭瓜傻了，刚刚下肚的五两酒也醒了，只见村长和那个买土豆种的年轻人坐在地头分割着土豆种子，林队长卷着裤腿亲自下垄在点种。

看着傻立的倭瓜，村长生气地说：“林队长看到你卖土豆种了，他掏了自己的钱让小周买了回来，你呀，该咋说你才好。”

林队长走了过来，他放下装土豆种的筐，抬手擦了把汗，对倭瓜说：“回来了？”

倭瓜理亏地低着头说：“林队长，我……”

“行了，别我啊你啊的了。记住，贫穷不丢人，但如果你的志穷了，那才叫真正的丢人，幸福的生活都是靠双手创造的，不是靠资助。草若无心不发芽，人若无志不发达。”

“林队长，我错了。”

“错哪了？你还想要老婆回家吗？”

“想，可想哩。”

“那就好好干，用你的双手给她一个幸福的家。”

倭瓜当即拍了胸脯：“林队长，您放心，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在您的深刻教育和关怀下，我陈有志，向您表个态，一定好好干，早日奔小康。”

“你叫陈有志？”买土豆种的年轻人看着倭瓜，好像自己听错了似的。

“是呢，咋哩？”倭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队长笑着对倭瓜说：“这是新来的小周，他不认识你。好了，有志之人立志长，我相信你，剩下的土豆种你来点播，亲手去播下你的希望和决心吧。”

“哎，哎。”倭瓜应着林队长的话，从地上提起装土豆种的筐，踩着湿润的土地，在垄上精心地点播着土豆种，一颗，两颗，三颗，四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