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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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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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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的心事

 疙瘩卯多荞麦。说起荞麦,村里的小孩张嘴会吟:“独出前门望田野,月明荞麦花如雪”,提起四喜,大伙都说,四喜这个人就是一颗三棱荞麦籽,人长得又黑又丑,心眼也太实。

四喜出生那年正值金秋,队里分了新粮,一喜;五岁的哑巴哥哥开口说话,二喜;被村里人称老姑娘的姑姑要嫁人了,三喜;娘生下他,爹给取名——四喜。

太阳快要下山了。四喜直起腰,伸出粗硬如铁铸一般的手指擦了沾在锄头的泥土,扛起锄走出荞麦地。

疙瘩卯是贫困村,近年来村有差不多百分之八十的村民选择了进城务工,当然也有进城做大买卖的。村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四喜一样的人,这年头别说老实人在城里吃不开了,就算是在农村,人老实了也会处处被人看不起。

卯下自己两孔窑洞的烟囱上飘荡起了淡青色的炊烟,慢慢散开。老伴患有严重肺结核干不了活,包括洗衣、做饭都得是四喜来干。老话说:“家里有个药罐罐,就得备好个钱袋袋”。这话还真不假,地里的收入远远不够老伴的买药钱,日子难熬啊。老伴说四喜,别买那些个药了,能活到这把年纪也算不亏。四喜听了鼻子孔冒烟,你走了倒省心,那我咋办?老伴再不敢多说,只是在晚上四喜干活回家时端上一碗小米粥。

开春,四喜听说挖甘草能卖到钱,带着铁锹在山头拼了老命地挖了十天的甘草,当满怀喜悦地拉着甘草准备给老伴换两盒盒药时,车子翻下了沟,人算命大,只是擦伤了皮肉没伤到筋骨。老伴心疼地直掉泪,说四喜,要不到上头求求他们,咱家都这么困难了,多少能给点救济也行啊。

四喜一听拉起拐杖直敲炕沿,你给我悄悄闭上嘴,又不是没求过,有用吗?别给我学那没骨头的劲,人终究少不得一个黄土埋,大不了这两孔窑洞塌了把咱俩埋了得了,反正都是黄土埋,咋埋都是个埋。

天色暗了下来。四喜扛着锄头往回走,村里已没几户人家住了,路边新建的居民房都黑着灯,好好的房子打从建起来就没人住过。一幢幢的居民房都是新式建筑风格,外表可是洋气了,但是,这些房子的主人是谁?哪家挨哪家?四年了,四喜真的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除了上边来人外,这些房子的门是从来都没有打开过的。

四喜感到胸口发闷,像一块石头压在上面,呼吸也有些不均匀了。他放下锄头,在路边坐下点了支烟。唉,人一老就不中用了,想想年轻那会干起活来一个顶几个。那年村里的河堤冲毁,大片大片的庄稼田都被淹没了,村民们守在自家的庄稼田里一株株地打涝着被水淹没的庄稼,只有四喜一个人在修河堤。架子车拉了多少趟土?他没数过,手上的血泡磨破了多少?他没在意过,他只记得河堤修好后,村长为他开了表彰大会还给他戴了大红花,那花大呀,比他当新郎官那天的花大了好几倍呢。如今,河堤两岸的柳树都比他的腰粗了,也是怪得很,同样都在长,柳树越长越粗壮,可他的腰却一天比一天细。

河堤修好的第二年,他硬是用架子车从三十里远的地方徒步拉回了两车树苗子。村长说,胡弄哩,咱这土壤不出田,连庄稼苗都不好活,你竟然想种树了?

村长的话四喜才不理会呢,“井边葡萄树,河边柳成荫”这话应该错不了的。柳树是栽活了,可他唯一的儿子却死了。当年儿子得了急性痢疾,他忙着在河堤栽树,儿子走后,老伴一病直至今日……

四喜扔掉烟头,自己和老伴都老了,养老的问题就摆在眼前。他觉得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恰像河水被枯枝败叶和杂乱垃圾挡住了去路,一时间流不动了。这么多新房为什么不能利用起来?他想。如果能把这些新房利用起来,整体改进一下建个农村养老院不是挺好吗?现在国家已进入人口老龄化,城里的老人养老面临的问题也很困难,一是子女工作忙,有的老人的子女在外地,甚至国外;二是老人住的都是楼房,因上下楼不便,老人就会减少户外运动。农村的空气好,景色好,如果能使城里的老人都选择来农村养老,好处一,城里的老人们都是有文化有见识的人,他们一定能改变农村的村风村貌;好处二,到时疙瘩卯村就会人气旺起来,不会像现在这么冷清。“村里养马不算富,村里有人才不贫”啊,只要栽下梧桐树,何愁不引凤凰来?到时侯村里那些有文化的年轻人就会回来,有了这些年轻人,疙瘩卯村才能变得青山绿水。

唉!这些也只不过是自己想想罢了。四喜站起身,长长地叹了气。一轮弯月像一把新磨的镰刀挂在村口的老树上,又是一天过去了,四喜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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