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定幸福

                                        杨秀廷

漓江若梦。在我轻轻走近漓江的时候，这梦境由迷离渐渐清晰。随着山水画境一帧帧扑入我的视野，我的心犹如丰水期的漓江，愉悦、激情，阔远的思绪任由江水漫动，欢惬回落，又滔滔扬起。

我漂过记忆之河，亲近漓江，轻轻地握住她纤纤的玉手，漓江的温润、深情、清秀，就在仲春一个平常的日子，濡染了我的身心。一种久违的感动，在悄悄释放内心久积的念想。也许，多年以后，我重返漓江，相遇的风景，相守的情怀，会淡了，会老去，但只要曾经的那一径青草，那一簇浪花，还在，生命里又会开放着另一分欢喜。

漓江的美，不动声色，却透出直扑胸怀的力量。一片绿叶，一茎山花，一朵流云，都在讲述青山绿水的故事。岸边的村落，被延绵的翠竹拥抱着，屋宇时隐时现，那些挑檐，挑挂着修竹间的日升月落，也勾连起日子的茂密与清新。河畔的农田里，一位老农正吆喝着一头水牛犁田，那吆喝声里，扑棱着新泥的芬芳。田畦边的两头水牛悠闲地吃着青草，偶尔抬起头来，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青草，一边望望漓江上那些鱼贯上下的船只，像在咀嚼漓江传说中某一段闲适的时光。此情此景，叫人欲道却无言。只觉着心底的某个地方，正有温软的漓江水淌过。

在阳朔西街的一簇树荫下，一位华发满头的阿婆一边做手工童鞋，一边用方言和普通话夹杂的话语向两个女孩介绍阳朔的传统刺绣。一会儿，其中一个女孩买下了阿婆的一双手工童鞋。老人问女孩结婚了没有，女孩说没有，但是她喜欢漓江，喜欢阳朔，喜欢阿婆做的童鞋。女孩的同伴嗔怪她这样做太超前。女孩对同伴说：“这是预订未来的幸福。想想看，有一天自己的宝宝穿上这双漂亮的鞋子，让我回忆起现在美好的时光，该有多幸福啊。”

阿婆眯着眼，笑了。她那张爬满皱纹的脸在阳光里舒坦而生动。

时间会改变许多物事，也能平复许多遗憾。时间的远方，其实也很近。

阿婆和女孩的会心一笑，很亮，很暖。那是生命里忽然遭逢的另一种一见钟情。

当时，我也被阿婆摆在摊面上的手工布鞋吸引了过去，站在一旁静静地看阿婆手上的针线在忙碌着。女孩的那句话，仿佛有一只手轻轻地在我心灵最柔软的地方挠了一下。是啊，在那个女孩的心里，漓江、阳朔成了一个可以预订未来幸福的地方。这样的幸福呈现，细软、轻巧，甚至微不足道，却足以照亮她未来的每一个日子。其实幸福本无形，却在心，在爱，在持守。

在漓江，每天都在盛装上演山水与心灵的奇遇，每天都见证心灵对山水的皈依。生命的旅程，亦如这漓江之水，丰枯清浊，激荡舒缓，自有意趣。即如心灵的风景，只要你用心去体悟，就会不断收获意外的惊喜。

 （原载《秘书工作》2020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