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户
困难户摸底开始了,老崔拍了拍身边的老伴。这消息是镇上当领导的侄女婿说的。
与咱有啥关系?闲操心。老伴似乎没有睡醒。
哼,关系大了。你知道贫困户每年有多少进项吗?老崔狠狠地吸口烟,又吐掉。
多少?老伴腾地坐了起来。
听侄女婿说,专项资金、优惠政策、慰问金,还有,还有,反正能抵上他半年工资呢。老崔解释道。
当贫困户,三儿同意吗?咱可不能给娃们脸上抹黑呀。老伴犹豫起来。
你懂啥?咱积极要求当贫困户,也是响应国家扶贫政策吗。三儿做他的生意,与这事不挨着。
老崔思虑得很仔细。下了床,出屋,走出这两层半楼房的大院落。
老两口请人帮忙整理了漏风残破的老院子,连夜搬了进去。当天累的老伴躺在土炕上起不来。
邻居们都劝找三儿回来。老崔脖子一梗,不找,这龟儿子净忙着 挣钱,哪有时间顾得上老爹老娘。昨天打电话告诉他了,我们分开过,不沾他的光。
儿媳妇送娃上学后,赶忙过来探望,也被老崔红脸涨脖地呵斥了回去。
村里人都开始责骂三儿的不孝,同时又可怜老两口的恓惶境遇。
一周后,单户另过的老崔办了低保,领了补贴,进入镇上扶贫统计表里,成了光荣的贫困户。
光荣入贫的老崔老两口义务打扫起了村道,嘴上还说,领了国家钱,就要干些活,才对得起国家。
令人奇怪的是,一个月后,收到镇上第一笔慰问金后,老崔为村小学买了三大包课外书。三个月后,又买了一蹦蹦车树苗,栽在了村口的空地上。半年后,老崔给村里置办了一套锣鼓家什,说让留下的老兄弟们逢年过节,农闲的时候活动起来。
村里人还在好奇,这倔老头还能干出啥花活来。
老林的宝贝
老林又上岗了。和平大街十字交通引导员。
和退休前一样敬业,每天老林都在这个固定的地点指挥行人、车辆有序通行。
当然不为那几百块钱一月的补贴。老林对人说,他只想有份事情做,忙碌才会充实。最好的回报就是在频繁的旗子举起落下中,几十年的肩周炎竟然痊愈了。
这天,路口有人过斑马线,可疾驰而来的面包车司机似乎没有看到老林拼命挥动的旗子,按着汽笛直冲过来。终于,一个急刹车,老林拦下了这个莽撞的车。
咋回事?找死呀。司机探出头训斥。
不找死,找你麻烦。老林乐呵道。
过斑马线没有车让人,扣分罚款。
不会吧,前面那辆奔驰你咋不挡呢?
人家通过前,早就让过了两拨行人。
老头还真多事,你拿啥扣?
往那瞧。老林直指对面明晃晃的摄像头。面包司机吐吐舌头,暗骂倒霉,溜了。
也不能每天这样挡车吧。老林用手帕擦擦刚才吓出的冷汗。抬头望望,心中有了主意。
此后,老林在十字执勤时,除过手中旗子,多了一个摄像机。对那些闯红灯、车不让人、压线的车辆一顿乱拍,对那些横穿马路,不听劝告的行人也是一顿狂拍。效果真好,在黑洞洞的摄像头面前谁也不会铤而走险。这段十字的交通秩序井然有序。
年底表彰会上,交警大队领导让老林介绍惊艳,展示宝贝。老林哈哈一笑,拍着身边的摄像机说,这宝贝就是个样子货,孙女拍电视剧的道具,不费电,没有磁盘,一个空壳子。
满场响起热烈掌声。
有没有素质
上班的公交车上,一个“孕妇”盯了十分钟,我愣是没有给她让座。
身后传来多声没素质,丢人的词汇,我不理。
哼,谁让你们看不见孕妇裙边露出的枕头角呢。
过斑马线时,我朝唯一一个停下给行人让路的奔驰车司机举起了大拇指,同行的小伙子嬉笑调侃:哥们,给大奔行礼,素质高呀。这家伙,就没看到要不是人家司机停下来,第一个亲密接触的就是他。
办公楼前,为大会准备合影的王姐忙得满头是汗,我赶忙上前帮忙搬椅子,贴标签,却隐约的听见路过的同事议论,没素质的人挤堆堆。唉,王姐爱迟到早退,爱占点小便宜,可谁家里有两个病瘫的老人不会如此呀。
开完会,大家一窝蜂地涌向会场们。我停了下来让行,叮嘱大家慢点走。然后返身帮助后勤小李收拾会场上的桌签、纸杯。老张老贾打趣道,兄弟,给领导表现呢。快入党的人就是有素质。切,咱都是党龄十五年的老党员了。
下班前,关闭办公室的空调、电脑、门窗,拔了电源线。几个同事面面相觑,说还是你小子觉悟高,爱惜公物,不浪费国家财产,有素质。我咋觉得这些话酸酸的。
上楼时,对门的丽丽好像刚从超市回来,两大包东西沉甸甸。我忙着上前帮助提起东西一块上楼,电梯门开了,看着双双出来的两人,妻子把手中的垃圾袋重重甩在我手中,给,再下楼一趟,有素质的人呀。弄得丽丽脸红红的不知如何应答。
一天之中,我听到了数次关于素质的“赞美”。我究竟有素质还是没有素质呢?
剪花娘子
剪纸《丝路风韵》在国际“丝绸之路”高峰论坛期间展出后,徐婶的名气暴涨。上门求教者、购买作品的人踏破了门槛。
徐婶万万没想到几十年坚守的剪纸技艺,竟能得到社会上如此激烈的反响,非常感动。对上门求画的来者不拒,分文不收。
登门的人对徐婶的行为从不解到疑问,到恍然大悟,纷纷称赞,说徐婶淡泊名利,造诣深厚,艺术风格高,是当之无愧的剪花娘子,民间工艺大师。
在口口相传中,收藏的人越来越多,剪花娘子的作品在市场上水涨船高,一幅难求。
很快,徐婶压箱底的剪纸作品也被奉送。
小赵带走的《一帆风顺》放在局长的桌前,副科长变成科长。小钱带走的《风》进了贾主编的柜子,他的小说如愿发表在刊物头条。小孙带走的《雨丝》加入摄影元素,在国内摘取了摄影纪实类大奖。小李带走的《合家欢》捧给岳父,顺利牵回了苦等五年的未婚妻的手。
剪花娘子徐婶却因为劳累和兴奋,休息不好,病倒了。
躺在病床上的徐婶吃药打针之余,最惦记是没有收到徒弟,把这剪纸的手艺传承下去。就怪宝月这死闺女,一门心思玩,不知道和母亲学剪纸,干点正事。
一个月后,大病初愈的剪花娘子坐在窑洞火炕上,宝月笑嘻嘻的进来,递给娘一个牌子: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还有更好的事,快进来吧。宝月喊道。
村里的栓子、小红、明珍等五六个人进来,齐齐跪倒喊师傅。
在徐婶的不解中,宝月解释,同伴们都愿意学习剪纸,把这些民间瑰宝技艺传承下去,再也不能让别人把剪纸艺术当赠品了。
“对对,反对赠品,尊重艺术。”栓子举拳头喊道,看着宝月眼睛挖了一下,红着脸低下头。
哈哈哈,这女婿怕媳妇,大伙打趣道。
“死闺女,把东边厦子房打扫一下,咱们上课。”徐婶在炕上站起来,急忙吩咐女儿。浑身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