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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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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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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返乡记(短篇小说)

1

三叔今年春节要回乡探亲了。

最早知道这个消息是当村支书的大伯。那天从镇里开完春节安全生产工作会议,大伯骑着那辆半新的摩托车,刚要打火启动时,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吱吱的振动声——原来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方省城三叔打来的电话。“老大,今年我准备和弟媳一起回来过春节。”“老三,真的啊?!欢迎欢迎,我们期待你早日返乡”。大伯心里一阵狂喜,接手机的手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放下手机,大伯脚底油门一踩,摩托车一溜烟地驶出镇政府大院。

掐指算来,三叔竟然有七八年没有返乡了。说起三叔,那可是王家乃至整个王家村的荣光和骄傲。三叔18岁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后来考上军校。在部队服役30多年,完全依靠自己的努力,由排长一路晋升为师职领导干部。在50出头正值当打之年的年纪,又华丽转身,转业安置到南方某地级市政府部门担任副局长职务。按理说,三叔是王家村走出的最大官了。

在大伯的记忆里,三叔回村的次数屈指可数。三叔以前在部队服役时,由于平常公务繁忙,只有在清明、中秋等重大节日期间才偶尔回来探亲过几次。后来随着职务的提升,工作更加忙碌,实在脱不开身,还专门把爷爷奶奶接过省城住过一段时间。前些年,随着爷爷和奶奶先后过世,三叔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

当晚,大伯就逐个电话通知兄弟姐妹:“老三过几天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不仅是我们王家的喜事,也是整个王家村的大事,一定要接待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今天下午你们都到我家一趟,大家商量一下怎样接待。”大伯家兄弟姐妹共6个,三个住在本镇,大姐嫁到邻乡,只有二伯住在县城,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三哥这次荣归故里,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我看就在村委会前面摆上个十桌八桌的,把亲戚朋友和村里70岁以上的长辈统统请过来,不仅可以显示我们王家在整个村里的地位,还能挣足面子,不要让别人看不起。”在镇上开便利店的老么是个直性子,抢先发话道。

话音刚落,立即得到四叔的随声附和:“老么说的有道理。去年隔壁老李家的女儿考上省城的大学,就在自家院里摆了满满十桌酒席,乡里十里八外谁人不知、无人不晓,把老李得瑟得都不知自己姓啥了。我看,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给老李家”。

“爸妈在世时的老房子已经闲置多年,年久失修,肯定不能住人了。要不老三回来就住在咱家吧,反正离的也不远。我家的楼房去年年初刚刚竣工,虽然由于资金紧张,屋内只是简单装修,但房子宽敞,住进去方便又舒适。”大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蹦出一句。

“我看这样吧。老三回来后,当天就在我家院子里摆上几桌,把亲朋好友和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都请过来。一来呢,春节快到了,热闹热闹一下。二来呢,老三荣归故里、咱们脸上也有光。至于吃住,我看,酒筵的费用我们5家平摊。其他时间嘛,老三就在各家吃住一天。……就这样定了,散了吧”。大伯最后一锤定音。


2

由于临近春节,周边结婚办喜事的村民比平日多出许多,当地专门负责办酒筵的厨师非常不好找。大伯经多方打听,最后还是动用累积多年的人脉关系,在预付工钱外加附送几条高档香烟的前提下,才在附近的乡镇找到三个专用厨师。这几个厨师常年在周边各乡村,为各家红白喜事、婚丧嫁娶办理酒筵,手艺自然没得说。

腊月二十九上午,人们一早齐聚在大伯家门口,热闹非凡。在众亲热切的期盼中,一辆黑色广州丰田越野车嘎然停在大伯家的房屋前。依照家乡的习俗,要用鞭炮隆重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鞭炮声音越响、燃放时间越长,代表客人身份贵、地位高。大伯家的儿子二龙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窝子鞭炮,震耳欲聋的鞭炮持续燃放了近半个小时,连十里八外都听得到,整个村庄顿时掩映在浓浓的烟雾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道。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三叔满脸堆笑,不时抱拳和亲友、邻居寒暄,热情地和大家打着招呼。当三叔看到大伯家门口摆满六张饭桌,满满当当坐满人时,不禁楞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但没有丝毫表露出来。

这次接待即隆重又热烈,菜肴异常丰富,红烧肉、凉拌牛肉、炒时蔬、甲鱼汤、红烧鱼、虾仁炒腰果、香菇炖鸡、辣椒炒猪肚、豉油蒸老虎斑、熏鸭,每桌都摆得满满当当。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者都到齐了。镇里的李书记、王镇长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三叔手机号,专门打电话过来问候,并以工作忙为由未能亲自参加表示深深歉意。尽管未曾与书记镇长谋过面,但三叔也是礼节性地向他们一一表示感谢。

书记、镇长都亲自打电话过来问候,无不让家人们脸上倍添光彩。大伯更是逢人便讲:“一点家常便饭,大家一定要多吃点。李书记因为要到市里开会,不然就过来参加今天的活动了……”“王镇长刚才打来电话,说正在镇里检查节日安全生产,不能参加酒筵……”听者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

待曲终人散,兄弟姐妹几个兴高采烈地齐聚在大伯家,在堂屋中间的四方木桌边,大家刚一落座,三叔点燃手里的香烟,脸色一沉,冷不丁地问道:“大哥,今天的酒筵是你安排的吗?”

“是啊。你这次衣锦还乡,让我们扬眉吐气,脸上都有光啊……”大伯平常不怎么喝酒,今天破例多喝了几杯,眼神迷离、脸色通红,看上去象刚采摘的红苹果,说话间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高兴归高兴,但也不能这样大张旗鼓吧,传出去影响多不好。何况,这办酒席的钱,都够村里小学学生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没这个必要吧。”三叔语气突然加重,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整个屋子里充满着刺鼻的香烟味。

大家看三叔有点愠恼,不知哪里出了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都不吱声了。屋里顿时静悄悄的,仿佛地上掉根针都听得见。老幺见此情景,连忙在一旁打圆场道:“三哥,为了迎接你这次返乡过春节,大哥没少操心,光是找办酒筵的厨师,就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再说了,办酒席是我们自愿的,钱也是兄弟姐妹几个分摊的,与你无关,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听了老幺一席话,三叔不再说什么,把烟头往地下一扔,用皮鞋鞋尖轻轻捻灭。当听大伯说春节期间安排在兄弟姐妹家各住一晚时,三叔说道:“不用了,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这次回来也就住个三、五天时间,春节各家自有各家事,让二龙他们帮忙收拾收拾,我和弟媳就住在爸妈以前的老屋吧。参加工作离开家20多年,我还没在老屋正经住过几次呢”。

见三叔这么一说,而且态度非常坚决,大家不再多说什么。大伯忙着招呼二龙带着弟弟妹妹们,携带扫帚、撮箕等工具,帮忙收拾爷爷奶奶遗留下来的那间已闲置多年的老屋。其他妯娌几个则分头忙着准备床单、被套等床上用品去了。


3

三叔也没闲着,在三妈的陪同下行走在乡间小路上。尽管春节马上来临,但整个村庄全然没有小时候那般热闹。村民们都呆在家里,忙着准备过年的用品,家家户户腌制的腊肉、腊鱼晾晒在房前屋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不远处,零星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

在昭昭雾气中,一座座低矮的瓦房错落有致地匍匐在山坳间,仿佛一颗颗质朴的石头,镶嵌在山脊画出的一道弧线上。偶尔可见几栋装修豪华的三层楼房,突兀地掩映在翠绿的树丛之中,显得格外的醒目。还有几栋常年无人看管、早已破败不堪的老房子,静静地躺在路边的杂草丛中,仿佛在无声地述说着什么。此情此情,让三叔生出无限感慨。

当三叔路过村里小学时,在校门口伫立了许久。三栋两层的楼房呈几字形,孤独地矗立在道路一侧,灰白色的围墙墙布满一块块黑色的雨渍,斑驳着岁月流逝的痕迹。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半掩着,几根铁珊也不知被哪个顽皮的孩童拧得歪歪扭扭,写有“××镇王家庄小学”字样的匾牌显得格外醒目。

三叔兄弟姐妹几个小时候都是在这所村办小学上的学,那个年代由于经济条件有限,教室的墙壁由当地硬土夯实而成,屋顶铺盖着一层厚厚的稻草,木质窗户钉着薄薄的一层塑料膜,通常是雨天漏水、刮风灌风,上学条件异常艰苦。后来政府统一为各村学校修盖了崭新的校舍,孩子们再也不用在艰苦的环境里求学了。近年来,随着村里不少青壮年外出打工,学校的学生日益减少,目前只有一、二十个留守学生,平常则由年迈的爷爷奶奶们帮忙照看。

沿着村庄转了一圈,三叔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在当地政府的扶持下,修建了连通镇村的水泥路,村道两旁安装了照明的路灯,不少家庭也都住上了宽敞明亮的大瓦房,但随着村里不少青壮年外出打工,产业的缺乏,人口的迁移,使得村容村貌变化依旧不大,整体上还不够富裕。


4

大年初一,三叔两人刚起床,侄儿二龙打来电话“三叔三妈,侄儿给您们拜年了,没事过来家里打麻将吧”“这个……我还真不怎么会打”。三叔说的倒是实话,以前在部队服役时就没怎么摸过麻将。转业地方工作后,因为应酬需要,偶尔也和战友、同事打打麻将玩玩。因为平常打得少,麻将技术一般,经常是输多赢少。

“既然侄儿邀请,就过去玩几把吧,反正又不打钱。何况,屋里连台电视机也没有,这时间怎么打发呀?不能整天你看我我看你吧。”听了妻子的一番调侃,二叔也觉得不无道理,与其无聊地呆在家里,不如和大家一起打打麻将娱乐娱乐。于是,三叔立马答应二龙马上就过去。

祖屋离大伯家步行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一路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年货。各家的大门口,一群群鸡鸭鹅们悠闲地踱着方步,欢快地叫唤着寻找食物。有时,又从旁边突地窜出来一条大黄狗,对着三叔虚张声势地狂吠几声,然后在主人的骂声中灰溜溜地跑回。各家屋里不时传来“哗哗哗”打麻将的声响,夹杂着人们嘈杂的说话声。

大伯一家早已等候在大门口。彼此一番“拜年拜年”的寒暄后,大伯、二龙,还有一个不知名的远房亲戚,刚好凑成一桌。刚一落座,二龙兴冲冲地问道:“三叔,打大还是打小?”

“打大打小,怎么讲?”三叔满脸狐疑。

“打大,就是每输一局100元;打小,就是每输一局10元”。

“打麻将,只是娱乐一下,玩玩而已,打钱就没必要了吧。”听了三叔的回答,二龙的笑容马上凝固,露出一脸尴尬,嘴上却连声说道:“好的好的,不打钱就不打钱,娱乐一下吧”。四人一边收发手里的麻将牌,一边漫不经心地唠嗑,一时间场上气氛有些沉闷。

三叔在和大伯的闲聊中得知,附近各乡镇村庄都非常流行打麻将,特别是农闲时节,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房屋里、屋檐下、大树旁,随处可见一桌桌打麻将的人群。打麻将自然离不了赌钱,村民平常都是几元几十元的小打小闹。也不知何时开始,赌资越大越打,据说有人曾一晚上输了上万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也经常有两口子因为打麻将赌博闹离婚的传闻,甚至有人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

“既然打麻将赌博不是什么好事,影响当地政府就不出面管管么?”三叔问道。“管?怎么管?谁来管?”大伯接过三叔的话茬说道。“打麻将地点大多在村民家里,赌资也很隐蔽,排查起来多有不便。况且镇里派出所民警编制少、管辖范围广,通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是我这个村支书,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呀。以前,村委会也组织开展过专项整治行动,但抓一次好一阵,一不抓就放松,久而久之我们也无治理良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大伯长叹了口气说道。

听了大伯一番解释,三叔顿觉得兴趣索然,摸麻将的手不自觉地停顿了下来,把一块麻将往桌上一扔。“不打了,你们继续玩吧,我出去透透气”。刚送二叔出门,二龙冲三叔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马上拿起手机拨打电话:“阿军,赶紧过来我家,现在三缺一呢。今天过节,咱们打点大的吧……”


5

大年初二一早,三叔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手机响声吵醒。“老战友,你太不够意思了吧,回老家也不招呼一声,要‘军法从事’”。手里里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你是……”三叔记忆的闸门飞速地运转着,却始终想不起说话的人到底姓什名谁。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王峰啊。咱们还是同一个镇同年入伍的兵,后来还在同一个部队待过呢。”“原来是你小子,我们好多年不见了”三叔这才想起来,这个王峰的确是同年入伍的战友。当年,整个镇里共有20名青年应征入伍,被一个火车皮拉到南方某地的一处军营,和来自全国各地的300多名新兵一起,开展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入营训练。

新兵训练结束后,这20名同乡青年作鸟兽散,被分配到不同的单位,有的当警卫兵、有的当通信兵,还有的当卫生员。分配最好的就是这个王峰了,据说是他在镇里当副镇长的父亲,托人找了在部队当领导的战友,结果被分到汽车营学开车,这在当时是最热门、最抢手的专业了,无不吸引了无数战友艳羡、妒忌的目光。

后来三叔考上军校,同批入伍的战友也先后退役离开部队。三叔几次回家探亲,都尝试过寻找那批同年入伍的战友。但由于当时通讯不够发达,便与大家逐渐失去了联系。期间,三叔也曾偶尔也见过几个战友,从他们口中得知,其中有3个战友转任了士官,其他都退伍返回了原籍。有的转业安置到县城的事业单位工作,也有的自谋职业,或跑运输、或开餐馆。这个王峰,据说是退伍回来后,被父亲一般运作,安置进了县财政局工作,现在已是手握权力的财务科科长了。

“我在县城光明大酒店定了个包房,邀请所有战友过来,中午十二点准时过来吃饭,不见不散。”王峰说完挂了电话。马上能够见到多年未见的战友,三叔心里不禁一阵激动,马上驾驶着那辆黑色广州丰田越野车,在腾讯导航的指引下,向县城方向疾驰而去。

从手机腾讯定位显示,光明大酒店地处县城的繁华市中心,地理位置优越,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宝地。从外观看,只是一栋不怎么起眼的普通三层楼房,但步入大厅后,立刻可见酒店档次的不一般。整个大厅装修福利堂皇,以白色、米色、黑色以及原木色为主体点缀整个空间,使其充满生命活力,张扬又不失尊贵典雅和品质感。每个包房门口,均站立着一位穿着时髦、亭亭玉立的女服务员,全程为客人提供保障服务。

尽管才是大年初二,当地很多酒店都还没有开张,但这家酒店的生意却异常火爆,每个包房都坐满了就餐的客人。更有没有预订到房间的客人,坐在客厅外一边刷着手机等候位置。

可坐二十多人大大围桌前早已坐满了等候的战友。三叔一进包房,便逐一与大家热情地握手寒暄。三十多年没有见面,不少战友早已体态发福,有的头发早已花白,还有几个已经秃顶,岁月的痕迹深深地刻进每个人的皱纹里。尽管大多数已叫不出名字,但也掩饰不住重逢的喜悦。

饭局是王峰牵头组织的,他率先端起一个酒杯,来了一段开场白:“今天是咱们老战友们30多年第一次全部到齐,又是新春佳节,喜上加喜啊。今天的酒老王会管够,大家一定要把酒喝好、喝个痛快。”坐在王峰旁边的是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他立马起身在一旁随声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我能为王科长的战友聚会提供服务,是大家肯给面子”。

三杯酒下肚后,整个饭局的气氛立马被点燃了。战友们你来我往、相互敬酒,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大家深情回忆着难忘的军旅生活,诉说着工作、生活上艰辛,场面异常的热闹又温馨。战友们一一向王峰和三叔敬酒,早有几个酒量小的战友不胜酒力,在一旁的沙发上酣睡起来。三叔尽管酒量不小,但在诸多战友的轮番围攻之下,也是有些醉意朦胧了。

酒足饭饱后,王峰已有八九分醉了,手搭在三叔的肩膀上,说起话来舌头都有点打结:“老哥……你……你在战友中职……职务最高,但……但不一定比我好使,这个老……老王,我让他干啥,就……就必须干啥”“老……老王,你给……给战友准备的唱歌的地方,安……安排好没有?哥,……哥几个,咱们卡拉OK去……去”。

尽管喝的有些醉意,但三叔听了王峰酒后吐真言的一席话,不禁有些警觉,马上向坐在一旁的媳妇使了个颜色。媳妇心领神会,便以三叔喝醉需要休息为由,迅速开车驶离酒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6

大年初三,依照家乡的习俗,照例是走亲戚的日子。也许是昨晚上战友聚会,酒喝的有点高了。直到上午9点,三叔才昏沉沉地睡醒过来。刚打开房门,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上衣、戴着黑色鸭舌帽的老者站在门口,一手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一手提着一只活母鸡,一进门便紧紧拉着三叔的手,嘴里大声喊道:“大外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舅舅看你来了啊”。

看着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三叔竟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我就知道你记不得我是谁了,我是你远房大舅呀。也难怪,你离开村子都有几十年了,那时你还是个十多岁的楞头小伙呢”老者紧紧拽着三叔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尽管脑海里依旧没有什么印象,三叔还是礼节性地叫了声舅舅,马上把老者搀扶着进了里屋。

“今天我就不见外了。今天啊,我是为你大侄子工作的事来的”老者接过三妈递过来的茶杯,一边说一边擦拭着眼角边的泪水。

“你家大侄子命可真是苦啊。你大表哥前些年在东莞那边打工,靠打工赚来的钱维持家用、抚养孩子,几年前因为出了车祸,命丧他乡,至今肇事者还未找到”“你大表哥走后,大表嫂扔下一个孩子,说是到浙江那边沿海打工,多年没有一点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只是苦了我哪个没爹没娘的大孙子啊”。老人说完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三叔一边劝导老者,眼眶也不禁湿润了。

“我这大孙子没人照顾,全靠亲友们接济着上学。这孩子也还真争气,从小学习成绩就好,小学、初中一直都是班上前三名”老者谈起孙子,不禁眼神放光,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大孙子后来以镇第一名成绩考入县一中。因为在校住宿,又无人看望,自律性不强,高中成绩开始下滑。后来经过我和你舅娘的劝导,好歹考上了一所公办学校的大专”。

“大孙子毕业后,一直到不到合适的工作,现在每天闭门不出,成天在家沉迷着打游戏。我和你舅娘啊,真是急死了。”

“大外甥啊,求求你看在同是一个祖辈的份上,帮帮你大舅吧,否则的话,这个孩子就毁啦。”老者说完普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三叔连忙扶起老者,一边劝慰一边说道:“大舅,请你放心,回去后,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大侄子找份工作”。听了三叔这句话,老者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告辞而去。


7

正月初四,三叔三妈要启程返回了。尽管再三推辞,后备箱里依然塞满了亲友们送来的腊肉、腊鱼等干货,还有自家种的甘蔗、新鲜蔬菜,载着满满的乡愁,三叔三妈开车踏上返程之路。

一周后,王峰和大伯分别收到三叔用微信转来的现金,微信留言到:“现转来现金1万元,是战友集会的费用,我来支付……”“现转来现金5万元,是捐给村里小学的,希望能够改善留守儿童的生活”。

三个月后,大舅收到三叔打来的电话,已为他的孙子联系了一家外贸公司上班。次日,大侄子已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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