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微型小说）

A局王科长在全局一众科长里面，工作能力和业务水平算是出类拔萃的，这点毋庸置疑。但有一点不太讨喜，就是对下属太过严厉。平日里，遇上科室哪个同志办文出现错字漏字，亦或上下班迟到早退，王科长都会黑着脸训斥一顿。久而久之，大家对王科长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作为一科之长，其能力水平的确令人服众；畏的是，只要他一黑脸，整个办公室就阴云密布、异常压抑。

好在这种情况马上就要结束了。上月，上级一纸调令将王科长的位置放到某区局担任局长。消息传来，整个科室顿时沸腾起来，仿佛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王科长提升调离了，就再也不用看王科长那张黑脸了，大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难道不值得庆贺吗？

王科长高升后，谁来接替他的位置，成了大家最关心的话题。科室现有2名副科长，赵副科长30岁出头，是国内某211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业务能力强，但书生气太浓，有些自恃清高，平日里和大家玩不到一块。李副科长50多岁，工作能力一般，但性格脾气好，从不得罪人，在全局人缘也非常好。也许由于向来与世无争的缘故，李副科长在副科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10多年。

在干部提拔推荐大会上，全科室的同志一致推荐李副科长为科长候选人。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是，如果性格随和、脾气温和李副科长能够去掉“副”字，转正担任科长，以后肯定很好说话，工作氛围也一定非常融洽。现任局领导中，有2名副局长和李副科长是同批到局工作的，尽管也知道李副科长能力一般，但念在其是局里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同意推荐李副科长提拔为科长。

李科长正式走马上任，坐上了以前王科长的位置，全科室的同志个个欢欣雀跃。和大家当初设想的一样，李副科长尽管当上了科长，却没有一点科长的架子，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向大家布置工作时，李科长总是和声细语，不像王科长那般色厉内荏；遇上哪位同事上班迟到，李科长也是微笑着提醒下次注意，不像王科长那般黑脸呵斥。以前，科室同事之间基本没有深入交流，甚至相互都不敢开玩笑，显得死气沉沉。现在好了，大家一有空就扎堆，谈论俄乌冲突何时能够结束，谈论当前年轻人流行不恋爱不结婚不生子，谈论网上流传的各类八卦，科室的工作氛围较之以前更加轻松、活泼，大家都觉得选李副科长担任科长选对了人。

也许大家觉得李科长性格随和，人也好相处，慢慢地也没有距离感，甚至和李科长开玩笑也不分场合、不顾忌分寸，“李科长，你性格这么好，在家应该怕老婆吧”“那还用说，李科长在家女儿是一把手，老婆是二把手，自己是三把手。”“李科长在家不会是‘妻管严’吧，那洗衣做饭搞卫生的活不全包了，那不成了家庭妇男啊？”说完引来办公室一阵放肆的大笑。尽管大家总拿李科长开玩笑，但人家李科长就是不生气，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仿佛和自己无关似的。更有和李科长年龄相仿的同事，经常躲在李科长的办公室抽个烟、喝个茶，和李科长称兄道弟，仿佛彼此之间不分你我，令人感觉工作氛围其乐融融。

某天下午，临近下班时，接到上级电话通知，要求李科长所在科室务必在下班前报送一份紧急材料。李科长马上叫来向来办事利索的小宋，让他办理，谁知小宋竟当面拒绝道：“科长，这个材料涉及的内容不是我负责的，还是请具体经办的同志办理吧。”李科长一听，虽有些气恼，却依旧不动声色。于是，又找来入职不到2年的小杨，小杨一听面露难色：“科长，你是知道的，平常我最怕写材料，你看还是让文笔好的同事办理妥当一些。”李科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他指着坐在一旁的小丁，说：“小丁，那你来办吧”。哪知小丁也推辞道：“科长，我下班后要去幼儿园接小孩，这个活我接不了……”话音刚落，只见李科长脸胀得通红，拍着桌子大声骂道：“你们是不是反了？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是不是？给你们笑脸就以为上天了！这个不做那个不做，难道让我这个科长亲自来做吗？……下班后一个都不许走，今晚都给我统统留下来加班。”大家一下子愣住了，一向性格温和的李科长竟然也会发火，而且发起火来面目狰狞，比以前的王科长还要过之而无不及。

打那以后，大家就再也难看到李科长笑眯眯的样子了，取而代之的，是李科长整天板着脸孔，端坐在科长位置上，让大家想起以前王科长黑着脸的样子，办公室似乎又被阴云笼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