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茶庄

街上忽然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茶庄。不少本来不爱喝茶的人也常奔茶庄而去，而且一钻进去就差不多是一整天。我正欣喜社会总算越来越文明，国人都咸与为雅了，不料却被笑话为古董，他们说如今的茶庄已是麻将室的代名词。“茶客”中各色人物都有，既喝茶，也抽烟，还带着小蜜去调情。我并不羞愧于自己的落伍，只哀叹高雅的茶庄何以就变成了歌舞厅包房般的场所？我一直认为，在茶庄里品味的，应该是孔子、陆羽和妙玉之类的人！

世上其实早就雅巢俗占了。某县级市里，政府办公楼的洋气和豪华程度已超过省府大楼，但其文联却一直偏僻于一条窄小的陋巷里，就连拉客为生的司机也难以找到。曾经是经典的阵地的影剧院里，时尚的商业大片已常年充当了主角。影剧院门口倒也不时展览着一些古今艺术品，然而问津者始终寥寥。至于一些更加落后的市县，其文联大楼则已被录像室和桌球室瓜分。门口贴着的已不再是书画展的通知，而是五花八门的海报，还嘈杂地响着刺耳的流行乐和录像室里传出来的打杀声。

或许由雅向俗真的是历来的规律？但我却觉得现代化了的许多日本人还很郑重和纯洁于他们的茶道，很神圣于高境界的琴棋书画。我甚至惊恐地想起了一个法国人说过的话：中国人以后要想研究中国的民间文化，恐怕得到法国去寻找资料。

我疑惑着去逛了几次街，欣慰地发觉有些茶庄还没有麻将声，但是，在商自然要言商，他们能坚持多久？

固然，高雅之物不能永远高高在上，不能总是曲高和寡，总得普及开来。大家都高雅，才是真的高雅。但假如到头来是兰花被当成了杂草，梅林被当作了猪圈，能使大地上遍开君子之花吗？显然不能，只会多出许多的楚怀王、令尹子兰、上官大夫和郑袖，甚至连被流放的屈原也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