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是鲁迅的一篇极具深意的文学作品,它以简洁而冷峻的文字,展现出一种独特的精神境界和对人性的深刻洞察。
文中描述了两个裸着全身、捏着利刃的敌人对立于广漠的旷野之上,他们俩将要拥抱,将要杀戮,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没有旁人。他们以这样的姿态对峙着,既不言语,也不行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裸着全身”象征原始的赤裸和纯粹,没有任何社会赋予的外衣,回归到最本质的自我,凸显出人性的本真。而“捏着利刃”不仅暗示暴力和仇恨的力量,也暗示一种强烈的攻击性和对抗性。他们手中的利刃仿佛是他们内心冲突的外在体现,然而这种力量却没有被释放出来,而是被克制在内心深处。
他们复仇的方式非常奇特,令人不解,所以出现了“这极致的大欢喜的观看者。”这便是本文的主旨所在。鲁迅在致郑振铎信中说:“不动笔诚然最好。我在《野草》中,曾记一男一女,持刀对立旷野中,无聊人竞随而往,以为必有事件,慰其无聊,而二人从此毫无动作,以致无聊人仍然无聊,至于老死。”这种充满矛盾与绝望的复仇欲望,正是鲁迅当时的精神痛苦和生命体验。所以鲁迅复仇的矛头直指看客——那些他一心想唤醒、想拯救的人。他们围在两人周围嬉笑、辱骂,拼命地伸长颈子,期待着看到一场血腥的厮杀。这是鲁迅对愚味百姓“怒其不争”的体现。 但是这样的拥抱或者杀戳迟迟不来,于是路人们“觉得有无聊钻进他们的毛孔,觉得有无聊从他们自己的心中由毛孔钻出,爬满旷野,又钻进别人的毛孔中”,从而由杀戳者“以死人似的眼光,赏鉴这路人们的干枯……
同时,鲁迅先生也把矛头指向了批判者自身,这是间接的和深层次的复仇。间接复仇就是“不让庸众鉴赏,得以生命飞扬的大欢喜,却偏给观看他们的厌烦和无聊”——最好的“复仇”方式就是让他们无戏可看。而深层次复仇就是将读者也算计在内,将杀戮的快感直接导向读者,自然而然将读者引诱到看客面——被引诱至这个视角,读者也沦为作者所批判的“庸众”—— 这便是对那些饮过自己血的人们的无情的“打杀”。
鲁迅的复仇不是简单的以牙还牙,而是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是不妥协的决绝的态度。他构想出一种无泪的死于自己制定的死刑的人,拒绝一切为他的哭泣和灭亡,爱人不觉他被杀之惨,仇人也终于得不到杀他之乐:这是他的报恩和复仇。鲁迅也并不鼓励暴力反抗,他再三强调,“革命是要人活,而不是要人死”的,他还警告说:“辱骂与恐吓绝不是战斗。”
总之,整篇文章所要表达的寓意深刻而复杂。它让我们思考,在面对冲突和矛盾时,我们是选择沉默以对,还是采取行动?沉默是否意味着逃避?行动又是否能够真正解决问题?这两个裸着全身、捏着利刃的人,他们的对峙既像是一种无奈的挣扎,又像是一种对真实自我的追寻。一方面,它揭示了人性中恶的一面,即人们往往乐于看到他人的痛苦和争斗,从中获得一种变态的满足感。这种围观和起哄的行为,反映了人类内心深处的冷漠和残忍。另一方面,它也表达了对超越仇恨和暴力的精神境界的向往。敌人没有被外界的舆论和压力所左右,而是坚守着自己内心的信念,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对抗着世俗的丑恶。这种精神境界,是对人性中善良和美好的坚守,是对世俗观念的超越和批判。
“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这个世界有真、善、美,也存在假、恶、丑;有天堂,也有地狱。《复仇》是一面镜子,它给了我们一个深刻的启示:我们必须敢于正视,这才可望敢想、敢说、敢做、敢当——我们不能仅仅停留在沉默之中,看着世界的丑恶而无动于衷;我们也不能盲目地采取行动,陷入暴力与仇恨的循环之中。我们需要在沉默与行动之间找到平衡,既要保持内心的坚定,又要敢于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