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琐记

 一

一早醒来，感觉到了真正冬天的寒意，冷气流直往毛孔里钻。

在岭南，冬天总是迟迟不来。早已过了立冬节气，但大多数日子还像在夏天一样。穿着短袖衫，吹着空调，看电视上北方大雪纷飞，在一种截然不同的反差里，岭南人觉得冬天有点非夷所思，甚至具有某种戏剧性和反讽意味。

翻开《第二十二条军规》，看了第一章就停下了。我从中读出了一点荒诞感和意识的倒错，或者说与小说中的人物一起陷入了某种矛盾的悖论，但作为读者又不能够非常明确地梳理出一个故事情节的逻辑，更不能简单明白地说出人物的言行所透露的内在意涵。也许，这就是黑色幽默的效果吧。

早晨，冬天真实地来了，就像从一个黑色幽默中走了出来，重新回到正常。于是，我们又可以理性地看待事物，冷静地面对这种冷暖变化和季节的往复。

 二

在冬意渐深时节，读贾平凹新出的长篇小说《暂坐》。这是贾平凹到70岁年纪写的最后一本书。

掩卷而思，老贾还是有独到之处的，他以70年的人生经历洞察人世、探微人心。

他写了一个茶馆小世界，但透视了整个西京这座城，乃至于一个大社会的精神生态。11块玉，代表了11个女人，她们在茶馆里聚合，抱团取暖，能让人感觉到来自心灵的互相抚慰。但她们同时生活在一个真实的物质世界里，最终她们还是被欲望驱使，也被欲望所围猎，人性的扭曲使灵与肉、情与欲在纠缠、矛盾中撕裂，最终茶馆爆炸了，人走茶凉了。这就是《暂坐》，西京11玉只是在茶馆里暂坐了片刻而已。

如果阅尽人生浮华，归于平淡，再看前尘往事，谁是局外之人？谁又不是暂坐呢？

 三

在大雪节气前几日，回到这座山城。因日程安排紧凑，并没有多少闲暇回想曾经在这里度过的四年九个月时光，但一些零零星星的记忆还是会被熟悉的山川和街巷唤醒。

在这里，气温要低好几度，早晚有些寒凉。正是菜心清甜腊味飘香时节，舌尖上的味蕾被一下子唤醒，在熟悉的味道中，有一种近乎回到故乡的感觉。

乡间的银杏叶开始泛黄，因缺少水分枝叶并不滋润旺盛，叶子没有像往岁那样呈现迷人的金黄色。听说今年雨水偏少，秋冬季几乎没有落雨。

村里的道路黑底化了，房舍大多已经翻新。新居旧村杂糅，已很难辨识出原来的形貌，只是依稀有点记忆的旧影。

我更愿意沿着古道往山野里走，心思便会从紧张、纠结的状态中释放开来，脑子里突然会跳出一些灵光闪动的想法。我想到，人们只有给自然留退路了，才能给未来留一条路。不但对自然万物，对人也当如此。唯有推己及物、推己及人，我们才能把事情看清楚，把自然之道悟明白。而更多时候，我们只是站在对自己有利有益的方面想事情，而忽略了另一个维度。在快节奏的岁月行旅中，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以及人的内心与现实的关系便日益紧张。唯因如此，回归到自然中的静心反思对于人的精神而言愈显得重要和必需。

“忙里偷得半日闲”，我并不能任性地回到魂牵梦绕的静福山中去，只得在追忆与想象中往回走。经过一个人工湖边，看到水面上有新生的莲叶露出水面，感到很好奇，询问当地朋友，才知道今年秋冬时节，气温一直很高，连水下的莲藕也分不清季节，竟然反常地在冬天重新萌生出新叶，本来这是要等到来年春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