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说

我不是一只鸟，我怎么能代鸟说话呢？

我不能认为我说的就是鸟说的话。

我只能先把自己想象成是一只鸟，然后才能与鸟交谈，并尝试着把鸟的语言翻译出来。当然这也是一种假设的可能，并不能把它当作真实。除此之外，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鸟的语言，初听起来很简单。中国人的古琴，也叫七弦琴，据说就是模仿鸟音，也仿佛是从一棵桐树的树心里发出的声音。但在山水之间，鸟的单音节的鸣叫，却有我们人类现在的语言传达不出的韵味，或者说是我们的言语表达丢失的意思。比如：啾……啾……啾……，唧……唧……唧……真的是这么简单吗？是一个口字旁加上一个类似的音旁“秋”和“即”就能传达出来的意思吗？可能只是有点声音相近罢了，这还是人的发音。

鸟的语言并不单调。它在鸣叫的时候会有高低长短的变化，我们把它叫做节奏。但我总感到这不仅仅是节奏。通常它的声音是悠长和舒缓的，不像我们那样急于表达。我们都知道，现在鸟生存的状况并不乐观，甚至有些严峻，它们要穿过多少猎杀、雾霾和化学气体设置的死亡危险，才飞到这一片树林子里来。但只要你不去惊动它，它依然在清晨或黄昏发出优雅的叫声。它似乎并不像有的人讲说到这些，除了震惊、愤怒还是震惊、愤怒，他们高分贝的叫声在耳膜上擂响，但听者心灵并没有为之所动。而鸟的叫声不同，它的叫声会一直传到心里去，轻轻地拨动着，同时散发着阳光、露水和花草树木的气息，使心底深处浮起一丝丝隐隐的疼痛。而这种感觉就像读到最好的诗歌和听到最美的音乐那样，当然，鸟的声音显得更加稚拙、朴实。这样说来，鸟类更像是自然界的诗人和音乐家。

我曾经比较过，鸟在树林里的叫声与在我们居住的楼宇间那几棵独立大树上的叫声是有所不同的。它们在离我们太近的地方叫得有点短促。这是为什么呢？我想原因还在我们，我们弄出的声音很响，步子很急，我们的欲望总像一团红色的火在头顶上燃烧、升腾，我们会随时闯到它们跟前把它们吓走。

鸟并没有因为我们而停止鸣叫，而且只要它们一旦回到树林里，叫声依然优雅，依然显得从容不迫。比如：“啾……啾……啾……”，这是黄鹂鸟的叫声，你从它的叫声里听出的意思比一个秋天还要悠远；再比如：“唧唧……唧唧……”，这是灰雀子的叫声，它不像我们理解的“即”的意思，不是“立即”、马上走。你听，它们像在游戏，像孩子在戏水时那样的活泼、欢快。

我说的这些，就是鸟的话吗？当然，我不能代鸟说话，这并不妨碍我一直以文字写作的方式尝试一种游戏，并从中获得快乐。我总是把自己想象成是一只鸟，与另一只鸟对话。有时，还把鸟说的话翻译出来。

有的朋友可能会质疑我：鸟语，你能翻译鸟语？

哦，其实很简单。这不过是我的故弄玄虚罢了。有些语言是不需要翻译的，比如音乐、微笑和爱，当然，还有鸟语。

（发表于2020年9月20日《清远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