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鸟鸣

早晨，听到窗前有鸟叫声。我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鸟的叫声，只能笼统地称之为鸟鸣。细想起来，我对鸟的认识极为有限，甚至有点可怜。我的中学时代还没有专门开设生物这门课。好在我的童年时代在乡间度过，还分得清麻雀、乌鸦、鸽子和猫头鹰，听得出布谷鸟的叫声。

对于一个缺乏鸟类学知识的人来说，鸟就代指所有的鸟，也是指一只具体的鸟。遗憾的是，几十年来，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还没有遇到过一位懂鸟的行家，一般人对鸟的认知与我不相上下。尽管我们也会陪孩子去动物园的鸟类馆，但当时只是多认识了几种鸟而已，比如最具特征的孔雀、鸵鸟等，过后对于大多数鸟的印象还是一片模糊。

我本来想，我们的孩子可能会在这方面有些进步。他们在初中阶段就开设了生物学的课程，在很小的时候就有机会去动物园接触鸟类。可现实情况并没有很大改观，我所知道的不少学校的生物课堂上，大多是“纸上谈鸟”。孩子们整天要面对功课和考试的压力，极少有走出校园走向大自然的机会。我曾具体询问过我的孩子，发现他对鸟类的知识并不比我多多少。他对鸟类的世界也很陌生，同样分辨不出各种奇妙的鸟的叫声。尽管小鸟每天在我们窗前啼叫，我们却如此漠然，对它们所知甚少。对此，我深感失望，并体会到有些苦涩的滋味。

我们总是把它们叫“鸟类”，而我们是骄傲的人类。没有人告诉我们:人和鸟其实是一类，都是地球生命共同体相依相存的成员。本来我们和鸟类共生于同一个生命空间，但有人对它们肆意猎杀并作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或者把它们关在笼子里作为展览的对象，人们还普遍缺少对鸟的生态价值的认知和保护意识。鸟的生存环境远未得到根本改善，鸟的种类每年都在减少，据专业统计，全世界9775种鸟类中就有1212种濒临灭绝，数十亿只鸟类正在消失，尤其是那些常见鸟类，消失得更快。但现在我们依然搞不清生物多样性“缩水”，对于整个地球生物圈意味着什么。我们总是从鸟的鸣叫听到自己内心的悲欢，但有谁能从鸟叫声中真正听懂鸟的喜怒哀乐？又有谁会心生悲悯代表我们人类对小鸟表示深深的忏悔？

有人说，“奥茨维辛之后，写诗是残忍的”。也许，在猎杀的枪响之后，写鸟的诗歌也是残忍的。但作为诗人，也只有以诗歌来表达爱鸟之情。可能当下最需要的还不是抒情的诗歌，而是对鸟的深刻认识，需要像巴勒斯一样的作家静静地在山林、湖泊中观察记录鸟类，记下每一种鸟的特性和生活，记下每一只鸟的出现和失踪，也记下人的心灵与鸟的歌声的和谐共振。当然，我多么希望这样的记录不是一部鸟的消亡史，而是一部鸟的繁衍日志，是一部关于鸟与人类心灵的对话录。

于是，我将从今天早晨开始，从这窗前的一声鸟叫开始，去寻找并记住每一只鸟的名字。

（发表于2016年10月3日《中国绿色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