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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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信
如今微信快
从前写信慢
时光乘坐高铁呼呼地跑
一封信踩着自行车
绿邮筒蹲坐着
等了很多年
很多年还想写一封信
给过去那个人
终于在信封写下你的名字
却找不回当年的8分邮票
等红灯
像等树上柿子红
急也没用
许多人的眼睛急红了
红灯太慢
你打量着路人变化的表情
红灯变成了绿灯
你还站着等
低头一族
城市的岛漂浮
你在其中穿行
边走边自拍、聊天
世界很小，握在手上
行人恍惚、模糊
彩色浪花擦肩而过
世界很小，握在手上
手指一按，变奇妙魔法
商场、滴滴车、红绿灯
……都在人流中浮动
天空很远，远方很近
你习惯低头……
十字路口
在人民二路与连江路十字路口
等红灯，也等一个人
一阵秋天的雨突如其来，被淋湿的
不只是头发
很像那个侧影，那个低着头
一边笑一边自拍的女孩……但不是她
经过中冠车站，匆匆行走的旅客
一闪而过，只有我站在路边等
等一个不在这座城，也不在这个年代，让我思念的人
街景
她的声音 在城市喉咙里蠕动
穿过那条柏油路的斑马线
像一道弧形的光
闪过街角拐弯处
巨大的立交桥钢构
横跨整个画面
鸟一样附着在上面的车和人
在那一秒中停住
城市头顶的落日
像燃烧的火球向下坠落
电视塔的尖顶想把它托住
那时 一群白鹭鸣叫着飞过
古城墙下的歌吧酒吧
在黄昏的风中挤眉弄眼
叫卖玫瑰的女孩
让你站在一堆时间的瓦砾上尴尬
该睡的都睡了
一个人的广场 空旷而幽静
这是潮水退去的沙滩
月亮在唱最后一首歌
速写
在楼宇之间的空白
你看到自然
云彩安静而缓慢
电线，在神经末梢颤动着电流
我们步履匆匆
踩着城市流动的节奏
和意想不到的偶然
清新的空气中
夹杂着淡淡的汽油味
有人沿着绿道大步健身
更多人边走边低头看着手机
他们已习惯在另一个空间说话
午后
空调房的清凉，与季节
隔断了联系，透过一层玻璃
你凝望着推土机在阳光下作业
路旁的芭蕉叶无精打采
一只卷毛哈巴狗，在围墙外
慢腾腾走过，伸着舌头
隔着一层玻璃，你听到时间
喘着粗气，汗水轻轻滴落
而你触摸到的却是凝结的冰冷
只隔着玻璃，记忆远去
白日梦，在午后翻开杂乱的后脑仓库
也许你的守候，只是一座孤岛
许多混凝土的岛屿，漂浮在——海上
在闪耀白光的烈日下
城市边缘
无数光的河流 涌向都市的海洋
你和奔跑的车迷失在一片波涛的喧响
光影纷乱 谁的心花怒放
唯有星空寂寥
在树林你安静下来
成为一片绿叶 一阵清风 一米阳光
当你回到街的河流，又变成碎片
变成不停奔跑和燃烧中迸溅的文字
声音和影像……
你是一只野草地里的萤火虫
无法贴近钢铁的心脏
只能游移在城中村的草丛
闪烁犹豫不定的微光
钟楼的影子在路灯下拉长
秋夜漫漫，你在竹床上做梦
梦中的一盏麻油灯亮了
那是老奶奶哼唱着乡村的童谣
下班时的一场雨
傍晚6时左右，一场雷阵雨
轰然而至，它以夸张的声势
把人们阻拦在门廊下
并考验他们的耐心
一场雨改变了时间的流向
水流在迂回中纠结
有人低头在手机上滴滴打车
价格倍涨，却无法搜到车的踪影
那些红色的、黑色的、白色的……
各式车辆一起涌向十字路口
红灯亮起，映照着车窗里眼睛的焦灼
一场雨造成的堵塞
让城市的节奏慢下来
一辆奔驰在斑马线旁优雅停下
让一把小花伞倏然飘过
……雨滴就在这一刻开始温柔
这一场浩大的雨突然光临城市
在人们几乎遗忘的时候
在记忆的屏幕上
猛刷一下存在感，唤醒了
一些湿润的情绪……我冒着小雨徒步回家
在途中，被笼罩在雨水的清鲜气息里
当站在柏油路边
注视积水反射着车灯的微光
恰好你迎面走过来，吃惊地凝视着我
像百合花嫣然一笑
像许多年前初次相遇的那场雨后
康乐街
城市的记忆是透明的
最早是环卫工的竹扫帚
沙沙地扫去烟蒂、废纸、啤酒瓶盖
……和夜晚弥留的气息
然后是晨练小伙噔噔奔跑的足音
卖菜阿姨不紧不慢的步点
运送杂货的皮卡停靠在
街角拐弯处，早餐店的卷闸门
咔咔拉起，各种喧嚷的声音
开始汇成一天鲜活的时光
当我想把这些记录在纸上
你说这不是诗歌，我说
如果这条短短的康乐街是一段音频呢？
如果它又是视频呢？
你可以编辑作品，取名小时代
如果以天空的光线、云彩为主角
我们，这条街上的来往聚散作为背景
又会是怎样的效果？
是的，光影的距离会构成美感
你在变幻迷离的节奏中
盯着咖啡店的玻璃窗陷入想象
这时候，一道光线折射过来
在侧逆光中，你面影的轮廓
轻轻触碰到我的目光
忽然感觉整条康乐街都陷落
在一圈不可言喻的隐秘光环中
冥想
一首诗，被不断放大的想象
从虚构开始，一株幼小的绿苗
一棵大树，从树的空心中走出了你
你的目光平静，是相邻的两片叶子
你的舞姿激越，像月光被风吹乱
散开的发辫，在水波的聚散之间
变动无常，而你害羞而胆怯
只要铁轨发出颤动，传来
列车速度的声响，就会在人工湖边消失无形甚至连影子也不会留下……
而你确实来过，在一首诗中
浮动的意象，是冥想中稍纵即逝的瞬间意识是眼睛的瞳仁里闪烁的光斑
而在手机屏幕上却被指尖轻轻滑过
在夜晚，雨水向下坠落
身体也沉到了底部
只有凭窗远眺，晃动的点点灯火
如留在记忆之海的故事片断
和你隐匿于时间背后的行踪
一个早晨，被击打
是锤子敲击钢架
还是铁钎捣砸石头
隐隐的声响，因浓雾略显沉闷
这声音的余波持续而深入
一直切入神经的末梢
并回荡疼痛的感觉
不仅昏睡的夜晚被敲醒
所有的一切，醒来
在时间的指针旁边
你触摸到了它毫不迟疑的移动和震颤
敲击不断，在太阳穴的部位
和更深处的耳膜
金星飞溅，无数细碎的火花
钢铁敲击的……
醒在一个清晨
听到工地钢铁敲击的
声音
还有许多声音
比如花的、鸟的、早起行人的
声音，却无法被耳朵捕获
我也无法说出这是一个城市
或者一个小区变成了一种钢铁的敲击
钢铁与钢铁的敲击
只是一个声音的事实和存在
就像很多生物的无声
也是一种存在
钢铁的敲击
一日中最早的声音
敲醒城市清梦，你在猜想
这敲击钢铁的人
是否也会敲碎一日中最初的回忆
和内心一截一截的柔软
而工地的钢铁是尖硬的
钢铁与钢铁的碰撞
敲打，日复一日，将把你的耳膜
锤炼成一层薄薄的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