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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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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3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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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诗笺

        坑口深秋

              

山溪里的水落下去了

树林已经历风霜

宁静的岁月愈显悠长

榉树、朴树、枫香树

还有白楸,绕着一湾明月湖

色彩错杂,由近及远

把秋的深蓝推向高旷、宁静

芦苇和青葙,犹如白发与红颜

只在咫尺之间,繁华落尽

能留下的都会留下

最惦记坑口的一棵木瓜树

树上结了九只木瓜——

每一只都憨厚、朴拙

在光影里晃动,与你相对无言


           蓝花丹

               

仿佛不经意间

在绿色枝蔓落下一层蓝色雪花

你的蓝唇膏,承受不住的冷漠与忧郁

也是秋风里不胜凉薄的柔弱

现实的风,吹不走更渺小的事物

它们会与泥土贴得更近

我与一只草虫哼唱的蓝调乐曲

却被惊慌奔走的灰鸽子打断

需要清理多少年代的芜杂

才能回到时光的一束蓝色茉莉

纯粹,可能仅是虚幻之境

是画面的空白,该离开的总会离开

留下的日渐珍稀,连蓝精灵一样的花朵

也是从心灵里偷跑出来的孩子


            野草身世

          

本在乡野湮没无闻

今早却被山人偶然遇到

写进了诗的文字

它们叫做板蓝、海芋、藿香蓟

从百度搜索词条

分辨出不同的科属、特性

每一株,原来都是药

就像百姓人家

祖上也都有些来历

对此它们自己茫然不知

当一阵北风吹过

所有野草都转过头去

山坡上,一片动荡的绿色

发出轻微的瑟瑟声响


          地涌金莲


大地上涌出朵朵金莲

那只是在寺院诵经声中

升起的神秘和庄严

我,一个自然观察者

却把它——一种珍稀植物奉为神奇

我关心它濒危的命运

更关心它移居岭南后的繁衍

哦,我越观赏越觉得奇妙

它竟然用假茎上长出的硕大苞片

唤起人们金黄色的幻觉

却把真实而卑微的小花朵

生在眩目的苞片里面

……更多秘密几乎隐而不显


              真趣

         

它住在炊烟旁边

与乡野茅舍飘出的葱香为邻


它浪迹苍山云海

与一位行脚僧结伴,笑傲天外


它是东坡一个人爬上黄州城头看月亮

也是米芾叩拜的兄弟——英山的一块石头


它是一种久已失传的风度,字智者,号幽默闲人

它是骨子里的浪漫,把简单、质朴穿戴成了时尚


它会在人生的补丁上刺绣一朵花

在野花的伤口上酿一口蜜


它,是昨夜一场大雨淋漓后的清静

是今早秋风吹醒的人,和一座山草木的本心


                崂山行

                   

从岭南静福山到胶东半岛的海滨

视野被辽远的海蓝色拉开秋的纵深

在此,我是穿行于崂山的过客

也会留心分辨山中花草树木的异同

比如桂花接近橙色,似乎在阳光中调进了

更多山东热情的红——香气愈显浓稠

还有丛林深处的忍冬花和天目琼花

都已结满小红果,在夕光下晶莹透亮

构成农历九月第一天一串串的惊喜

后来,我们在离海最近的地方喝茶叙旧

无意中看见一只海鸥站在礁石上

向我们转过脑袋,我便拍下一段录像

留下它的身影——带回去时常回放

而那只真实的海鸥呢?仅是萍水相逢

就像一位消失的故人,再也无从打探消息  


           海·粉黛乱子草

                   

比三千粉黛还多的乱

被暮色时分的海风吹拂的乱

在我眼中,却是你长发飘飞的乱

一丛一丛草花,乱了一颗异乡人的心


午后,从八大关走过的往事

拐进花石楼,那是另一个时代的潮水

所有时光都是过客,许多焦虑的面影

消失在那片记忆的丛林后


在一阵风中,沿一条石头的甬道

另一个我终于从身体中苏醒、抽离

我想,所有人也都有奔向大海的冲动

后来却在汹涌的海浪面前止步


回头看见你,还在粉黛乱子草旁边

朦胧成一种距离,和许多年前的老照片


           杜英树上的红叶

              

一宿秋雨,初凉

窗玻璃透出微明的光

隐约听到雨声中夹杂着

远处野鸽子的叫声——含了一点秋意

在岭南,夏秋间并无明显分界

客居的扬州人开始想起淮上秋风


他错把重阳当秋分

半生的记忆,仿佛杜英树上

夹杂的几片红叶,那敏感的心

最早体会到的岁月幽凉

却让风把它们点燃,成为枝头

一束束火焰——在季节深处书写生命暖色


无数落花飘零,唯有红叶比花朵迷人

红绿相间,是一棵树的心情……


          昆虫的花纹

             

有些昆虫我叫不出名字

却被它们的花纹震惊

更奇怪的是,我由此联想到

无尽宇宙里绮丽眩目的星云

它们竟然那么相似

仿佛出自同一个大师手笔

这并非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犹如从小发现大

从短暂窥见恒远

甚至,我觉得这些神奇的生命

可能来自另一个未知的星球


        坑口村的木瓜与格利泽581g

                   

已是入秋后的雨水

在坑口村的石溪中汹涌了一个下午

我们留宿下来,夜色开始静寂

听到虫鸣,怎么也叫不起名字


这时候,你点亮烛光,最适合做什么呢

如果300年前,我是蒲公子,大约会说聊斋

还有红狐托身的佳人,结局早写于开头

窗外石桌上立一松鼠,对视电脑屏幕良久


我也对着同样失语的木瓜树发呆

当中,隔着数字化虚拟的空白

一壶“英红九号”浓茶,慢慢泡出

后现代语境,和“橙红色的回忆”


这时候,如果尚有心情,我们会谈谈

格利泽581g,那是一颗系外行星

在宇宙中距离很近,才20光年多一点

为什么说它呢?喔,那里最可能有生命


当然,接下来,我会虚构场景、水流

和生物不同的角色,向下的语言流动

将面临两种不同的走向——

要么纯粹科学幻想,要么演绎新版西游记


“喔,在格利泽581g,也有座笔架山

山里有个坑口村,

一个雨后的晚上,点亮烛光……”


你有点累了,会沿着我的语调滑下去:

“穿过20光年,我们返回地球,地球上有棵树,树上结了两只木瓜……”


            远山送别

         

在心里为一个人送行

还有山谷怀忧的芦苇、青葙花

和水边含而不露的藿香蓟

它们,把没有说出的话

都留在深秋的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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