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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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的诗
这片山水，把两个形容词
变成了一个名词
光叶子花、蓝花草正当时
琴叶珊瑚意犹未尽——在它的十一月
这时节，最适合做的
是为一条明净的江写诗——
在白沙洲，尝试用阳光的手指
涂鸦幻觉……北方刚下第一场雪
秋，还是上山村芦花的消息
在芭蕉阔大的叶片旁边
遇到一只蟋蟀，像摩崖上蹦出的
汉字，在风前叫响一个人的名字
一些人已经走远，一面镜子
照见许多事物的倒影
在泉水旁边，你让自己安静下来
听到一座山傍晚的声音……
（原载《清远日报》2023年11月17日）
学习鸟语
醒来听到鸟的啼鸣声
就有一种与他们对唱的冲动
人，怎么变成一只鸟呢？
你知道，只要张开喉咙
就会吓走这些自由的歌唱家
最好的方式还是倾听
借助晨风，把鸟语同声传译
久而久之，你相信耳朵就能听懂
并尝试学习鸟的发音方法
当然，你会把各种鸟的啼叫
记录下来，那是一本新的《诗经》
（原载《清远日报》2023年11月17日）
江心岛
从半空俯视的一个点
一只水鸟落下
一条泊在黄昏的渡船
一枚在河流的枝干上
长出的掌形绿叶
在岛上，我悄悄走近
一只真实的水鸟
那时，它像民间踩高跷的艺人
用细长的腿独立在沙滩上
而它灰褐色的羽翅
紧贴着身体
仿佛内敛着，另一种可能
或者，在语言之上
浮动的虚幻
江水由东向西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鸣叫
它空出的寂静
留给了整个夜晚
（原载《广东教学报》2023年10月9日）
一默书房
以一本书说话
在灯光弯下腰的时候
江水抬起身子
青草的声音，在岛上生长
你的神情，安静而生动
与书房外初开的紫荆相似
临近水的低处
一只鹭鸶鸟站在那里
它聆听的影子
与沉默对话
（原载诗集《蓝之岛》）
河湾
在麻步的一条河流旁边醒来
这是河湾转向的节点
能看见上游的来水
一开始，只是泛动一匹丝绸的银光
半空中，有鹭鸟翅膀飞过的暗影
和擦痕，东方透出一点光亮
我想那是日出之象
6点30分，天色更亮了一些
河面的水波一折一折滑动
远天云层堆叠，并没有出现
预想中神奇的瞬间
我依然在帐篷下守候早晨
猜想一条河在夜晚是否入睡过
体会风中苇叶和桂花的意味
（原载《清远日报》2023年11月17日）
泊船瓜洲
它在语言之外的声音里
你无法用一个词语捕捉它
就像瓜洲芦滩上的雏鸟，还不懂任何约束
你轻轻触碰黎明时分雾纱里的微光
仿佛看见薄薄的瓷片
在水面擦出一道白色水花
桨声欸乃，从清晨寂静的圆形破茧而出
岸边的节气与农事
皆有不可违逆的自然
沿着一条春天的江流，逐渐宽阔
你站在船首，衣袂飘飘
银白色的飞鸟在苍茫里浮现
更像诗歌中的春风，斟酌了一夜的
那个词，高悬在故乡的渡口
它恍惚而又生动，将要脱口而出
然而你还是忍住
担心一经说出就会消失
（原载《扬州日报》2023年12月6日）
根竹坪访记
冷暖泉，茶栖谷
地名，在车窗外一闪而过
过了上山口
就到根竹坪
金银花环绕的村舍
绽放银的纯净、金的闪光
丛林后，一条蜿蜒的溪流
在岩石上琮琤作响
这是离心更近的地方
炎炎暑热中深藏的清凉
你坐在竹林风中
与对面的山岭相望——
等到夕阳缓缓落下
该遗忘的，都已遗忘
借着月色从山中归来
带回泉水，和新摘的金银花
连山
四月八，牛王诞日
七月七，戏水狂欢
壮家人的节日一个个从山野长出来
就像草地上开出的蝴蝴花
丛林里结出的蜜柚果
山连山，水聚水
阿妹歌声飘进双龙山的晚霞
阿哥擂鼓震撼蒙峒的河谷
竹园寨的泉水与古松遥相呼应
欧家梯田稻谷的金黄层层隐入云雾
一部四时节气书写的密码图谱
就藏在山岭的深处
留给一群追赶云朵的山羊去解读
山歌悠远，傍晚的风越吹越慢
我的思绪是一只红蜻蜓
在夕光下闪动，翅膀透明而轻盈
（原载《文艺报》2023年12月13日）
归来
从清远的山野间
带回红薯、芋头、菜心
也带回溪水的清响和岭上的烟云
虚实之间，与生活拉开的距离
又让心灵回到生活本身
大野的自然气息，吹得石头开窍
把一支疲惫、沉重的笔交给空灵
你从劳作的身影看到涌动不息的泉流
从鸟鸣和落叶的声响
听到季节起伏回环的节奏、音韵
从清远的山野间归来
一路节气、烟火和人情
光阴，浓缩了大半生的行程
你仿佛回到当年，一只南飞的燕子
刚用双翼剪开轻雾缠绕的早春
（原载《文艺报》2023年12月1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