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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义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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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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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记

中篇小说

寻梦记

作者 何义伦

凤凰镇距离县城六十里,镇上有家通天茶馆,生意非常好,他的最大特色是还保留着民间说书的节目,农闲下来人们都喜欢去听一听。

说书的是一位老者,眼下正讲到宋太祖赵匡胤投奔郭子兴一节。说书人凭着高超的口技,把台下的人听得双眼发亮,引颈而盼。

说来来泡茶馆的应该只是一些上了年岁的人的爱好,但无独有偶,唐杰也喜欢这个,而且特别喜欢听赵匡胤的故事,他现在就坐在茶馆东南一角。

他长着一对小眼睛,由字型脸堂,平头,头发根根直竖,身体壮得像条牛,早年当过兵,有一身的本事,其时在镇西打米磨面。

唐杰家有当初只为传宗接代娶来的女人;女儿两个,没有儿子;生活艰难,一间破瓦房风都吹得倒。他属于千万超生户中的一个,千万贫穷农家子弟中的一个。这些都是嵌进他骨子里的刺,但他不认命,时常总做自己的梦,他坚信,时来运转的时候,没有的他都会有。

今天正好闲来无事,就来了茶馆,来了茶馆正好碰上说书人在讲宋太祖赵匡胤,心下甚是庆幸。

然而,刚听得不久,他的初中同学胥二娃也来了,两个人凑到一起就转到后堂开始了闲聊。

“哎,听说李木匠在景城搞房地产开发,你知道不?开了个叫什么‘润欣’的公司。”胥二娃说。

说起这个李木匠,唐杰再清楚不过了,李木匠早年跑过新疆、西藏,摇身一变成了万元户,后来,又无息贷款四十万,跑到城里开始干大事了。

也正是这个李木匠启发了他,从他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这个我知道,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胥二娃把凳子往里靠了靠:“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搞建筑搞得到钱,油水多。今天碰巧遇上,天意!我们两个知根知底,也去闯一闯,怎样?”

唐杰眼睛一亮,“当然可以……”但旋即眼神又暗淡下来,“怎么闯?瞎碰吗?”

其实唐杰早看出来了,如今改革开放,百废待兴,这是一条很好的出路,现在连胥二娃都认识到了,越发证明走这条路是正确的。

“这个不愁,只要你愿意,我找我姑爷想法子。”胥二娃有些得意地说。

唐杰追问道:“你姑爷在做什么?可靠吗?”

“我姑爷在新疆当官,这点小事应该没问题!”

唐杰有些信了,这两年吃国家粮的特别吃香,更何况还有些官职,他盯着胥二娃,“既然这样,你先跟你姑爷联系一下,说好了,我们再说。”

胥二娃立时兴奋得脸都红了,茶也不喝了,转身就往外走,“我马上回去问,等我消息好啦!”

不久胥二娃还真的把事情说好了,两人当下约定,等谷子打了后,就去新疆。

农历九月,两人到了新疆。

一切都很顺利,两人在在一个叫阿托的手下做事,这个阿托圆短身材,面色黝黑,两只眼睛贼溜贼溜的,每天上工的时候,让你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

在工地,唐杰因为懂水电,所以就做电工活,胥二娃什么也不会,只好给唐杰打下手。两人就这么扎了下来,一晃就是一个月。

新疆的气候十分干燥,温差变化特大,恰如人们传说的那样,“早穿皮祆,晚穿纱,就着火炉吃西瓜”。

对这样的气候唐杰倘可忍受,胥二娃就不行了,每天上工的时候,做不上半时就就抄着两手在地上来回地走,踩得地面咕咕地响。

看着胥二娃的样子,唐杰趁机敲打他,“扛不住了吧,长工的命,少爷的思想,知道了吧,这是在血盆里抓饭吃啊!日子还长得很!” 

“哪里知道这鬼地方这么恼火,我这是瞎起讧,自己给自己挖坑坑。”

唐杰摇了摇头,不再理他,拿着图纸继续一声不吭地干活。

电梯井里有点黑,也不知胥二娃在想什么,把电筒的光照在了一边,唐杰生气地吼道:“搞啥子,把电筒照在电缆上,老子看不清楚。”

胥二娃惊醒过来,干笑了两声,慌忙把电筒光照向了唐杰双手所在的电缆处。

“专心点,做了土鸡子就得推饼饼,不想做,趁早回去,这是带电作业,高压,你知不知道!”

一听说是高压,胥二娃当即吓出了一身泠汗。

几天后……

工地上忽然出事了。大家蜂涌着向出事的方向跑去。

原来出事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河南民工,在架子上砌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抬脚取砖的时候,哗啦一声从五层楼上摔了下来,在钢架子上连撞几下后,落到地上摔死了。

这位民工斜躺在地上,身子蜷缩着,臂膀上挂了个洞,白花花的棉绒向外翻卷着,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抖颤。脑袋上血糊糊的一片,已经很久没理的头发和血粘在一起,死状极其惨烈。

胥二娃哪见过这种场景,倒吸了口凉气,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围观的人愈来愈多,大家都唏嘘不也。

只听有人问“怎么就会从上面栽了嘛?”

侧旁的一人瞥了眼问话的,说,“哎,都是他太节约了,天天吃水泡面,把身子搞垮了,听他说了几次他头晕,有回就倒在工地上过,这次肯定是这个原因,扛不住又晕了吧,唉,可怜……”

不久工地的大小老板都来了,老板们各自驱散了自己的人。有位个大的,脸如重枣的人边走边嘀咕,“妈的,闯鬼了,都是些什么人啊!猪!你们要好好处理,给你们说要管好自己的人,管好自己的人,为什么偏不听?”

死人的事唐杰已经见怪不怪,他的心早已像铁一般坚硬,但是听这人的话,他的牙帮却咬得咕咕响,他真想上去搧他几个耳刮子,“妈的,我们是猪,你是什么?人都死了,一点同情心都没得。”

似此,唐杰深切地体会到低层人的可怜,心想,我等不努力更待何时!

有一天,工地忽然停了电,下工后,胥二娃立即去了他姑爷家,至晚回来后精神大好,唐杰觉得奇怪,问道:“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值得这么高兴?”

胥二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我们来了多长时间了?”

“又想老婆孩子了?算起来快两个月了。”

“不是……时间过得真快啊!紫鹃来了封信,姑爷拿给我了。”

唐杰醒悟过来,酸酸地说:“原来是这事啊,我还以为天上给你掉了坨金子。”忽而又说:“你老婆蛮有情趣嘛,是个文人。”

胥二娃骄傲地说:“当然,我都是结了婚才晓得。”说完话就不再说什么,而是急切地拆开信封读了起来――此前他都读过一遍:

“老公:你还好吗?我们家的大花母猪刚下了仔,一共八个,好可爱哦。

你走后,我去过景城一趟,听人说李万元接了个大工程,要赚一千多万,马上就要完工了。

看得出唐哥是个实在人,聪明,吃得苦,又有干劲,你跟倒他要好生学,搞好关系,将来会有前途的。

出门在外,要吃得亏,把饭吃饱。你放心,你老婆完好无损,我们的日子有了奔头,我很高兴……”

拿着老婆写的信,胥二娃读着读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想起在家时的种种好处,胥二娃就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如今自己在外,居然连一点苦也吃不起,他觉得自己实在有愧于一个男人的称号,简直就不如一个女人。

胥二娃读罢信,从床板上支起身子,看了看唐杰,本想跟唐杰聊聊心中的感受,哪知唐杰已经躺下睡着了,心下甚是没趣,再躺下继续品味。

胥二娃哪里知道,其实唐杰并没有睡,因为他向唐杰说了他老婆给他写信的事,勾起了唐杰的很多心事。

他假装睡下了,把自己这些年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到失意处,想得心都发凉。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早几年不出来闯荡,只知道守着穷日子过穷日子,错失了许多机会。

接着又想女人,不过不是他老婆,而是紫鹃,离开车站时看到的那个温柔婉约的紫鹃从他脑海里跳了出来。

那天,阳光灿烂。

紫鹃就站在离车四五米远的地方。他看得真切,她生有一张瓜子脸,一头短发,眉清目秀,不算很白,但透着农村女人健康精干的神气儿。

她的身旁是他老婆春霞,生得粗眉大眼,有一副肥短身板,嘴巴微翘,其表情给人感觉总像是不满什么,没有一点喜色。

两个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玲珑酣畅流光溢彩,令人怜爱,一个彪悍粗犷,索然无趣。

汽车启动了,紫鹃不停地挥手:“把饭吃饱……照顾好自已……”

想到这儿,唐杰翻了个身子,把手臂垫到头下,感觉舒服了些,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多好的女人啊,要是自己此身能够拥有这样的女人该有多好。”

第二天干活的时候胥二娃仍不忘信的事,胥二娃把信里说的老母猪下仔的事和李木匠接了一个一千多万的大工程都给讲了,唯独没说唐杰在她老婆心中的好印象和他老婆的叮嘱,最后感叹道,“李木匠太牛了,要是我有他零头的钱一定不会再干了。”

“这就是你我和他的区别了,不怕你怄气,人家老壳就是好用,所以,我们就比人家迟一步,我们挣小钱,人家却赚大钱。”

“李木匠的老婆是我们小学同学,她叫丁雪,就是长得有点乖的那个。”

“丁雪?有点印象,是不是那个初中一毕业就嫁人的那个,看见后就能认得……你把电工胶布拿两圈给我!”

“就是她……”胥二娃一面说,一面蹲下身在工具箱里翻找电工胶布,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赶忙说:“电工胶布没有了,我马上去领!”

“快点,我先做其它的,你这人,不知道你在想啥,这是你的职责,每天都要准备好,一会儿没这样,一会儿没那样,弄得活路老是做不走。”

对唐杰的报怨,胥二娃听得头都大了,羞愧得无地自容,慌忙站起来跑了。

胥二娃领来胶布后已经是中午了,这时候,唐杰是又冷又饿,干脆把活儿停了下来,等下午再做。

下午,老板来了一趟,胥二娃趁机向阿托借一千元,说是做生活费,阿托斜眼看了一下胥二娃,当即就拿给了他,阿托走后,胥二娃说:“今晚上,我请你喝酒,不吃工地的饭了。”

工地生活饭吃得唐杰的嘴里早已淡出鸟来,想起好久都没见荤腥,却也乐意。

到了晚上两个人就一路向酒肆走去。

这时还没到黑灯的时候,可是夜色已经降临。天空灰蒙蒙的,冷风刺骨,路上基本没有行人。

酒肆离工地有一里的路,很快就到了。酒肆老板是个女人,屁股很大,走起路来一浪一浪的,很性感。胥二娃一直盯着不放,看得两眼发绿。唐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还看,点菜。”

两个人要了一盘鸡和一些羊肉,就着酒,一边吃,一边聊。

胥二娃放下筷子,掏出烟点燃后,狠狠地吸了一口,兴致勃勃地说: “老唐,你发现没有,在我们工地上的那个陕西女人,有点意思啥。”

“哦,你说的是哪个?不是有两个人嘛。”

“就是那个调灰浆的女人。”

“是她?”

唐杰想起来,是个很泼辣的女人。不算漂亮,嗓门大,一根肠子通屁儿。肥臀,小蛮腰,肉感很强烈,有点吸引人。

胥二娃诡秘地说:“你还不晓得,这女人白天干活,晚上就卖那个,一次五十元。”

“你怎么那么清楚?”

“工地上就你不知道,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想不想去试一下?”

唐杰对这种肥女人早就腻了——他的老婆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他厌恶地说:“要去你去,我没兴趣,我的钱来之不易,不会用在她的身上。”

“你这人,就是把钱看得比命还贵,挣钱干什么?钱就是来花的。”胥二娃极力想要拉他下水。

唐杰恼火起来,“不要扯这些没用的,我知道怎么做。”

唐杰就讨厌胥二娃这种贱,真是为紫娟不值, 可怜的紫娟现在却还蒙在鼓里,竟然把心全放在他的身上,但是唐杰并不说破也不阻拦,由得他去。

两个人喝着酒,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况且胥二娃想着自已的好事,早已十魂去了七魂,于是就打道回工棚去了。

到了工棚,胥二娃借口有事叫唐杰先走,然后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胥二娃去的方向正是女工们住的地方。唐杰知道他去干什么,只是冷笑,自已一个人先回去睡下了。

转眼就过了农历十二月,工地的活暂告一段落。

经过这段时间的人和事,唐杰既学到了很多过去不曾知道的东西,又有了成就感,由此,他萌生了今后把这件事作为他一生的事业来做的想法,以此实现他人生的梦想。

这时候新疆已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日子。

风整日里呜呜地吹,在工地上肆虐。大片大片的雪花扯天扯地地落,在风里一潮一潮地翻滚,像大海里翻卷的浪花,十分壮观。地上厚厚的积雪一踏上去,只听见咕吱咕吱地响。天地间全是雪,雪的景象,一眼望去却并不茫茫,而是清晰,透亮,非常好看。

这天气,因为又没事干,唐杰和胥二娃只好每天在工棚窝着,只等拿钱走人。

匆匆又是半月,唐杰与胥二娃还是没拿到钱,中间去追问过几次,他们的领头阿托却总是说:“上面没拨下来,再等等。”眼看就到年关了,唐杰与胥二娃便又去找阿托。

阿托很无辜地还是那句话:“对不起啊,现在还没有钱,要不这样,给你们发一部份,明年再来?”

胥二娃一听一下沉不住气了:“妈的,你这明显是欺负人,告诉你,老子可是不好惹的,今天不给钱老子收拾你!”

“干什么?你反了?要胡搅蛮緾?就不给你,怎样?”阿托双眼瞪得铜铃样大,十分怪异,活脱脱一双吃人的眼。

唐杰冷冷地看着,心想,妈的,你居然还凶起来,老子辛辛苦苦挣点钱,怎地还想吃了?忽地火冒三丈,冲上前一把揪住阿托,一用力,一把就把他从办公桌后提了出来:“妈的,不给钱,你还有理了,哄小孩吗?”

阿托知道唐杰是个硬茬子,以前就有点虚,今天算见识了,立时软了下来:“兄弟,有话好说,放手放手!”

这时外面围了不少人,有好些唐杰他们都认识,众人一应叫好。

“既然如此,你现在就把帐结了,我们相识一场,我也不为难你。”唐杰坚决地说。

“好好,都依你!”

手里有了钱,胥二娃无比高兴,走路时前脚都有点敲后脚,“马上就要回去了,这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唐杰笑道:“当然了,你妞也泡了,该经历的也经历了。”

胥二娃赶忙讨饶道:“千万不要拿回去说,不然不得了啊。”

唐杰说:“什么胆子,男人嘛,有这些并不奇怪,你放百个心好了。这次受了些苦,下次做好准备,把紫鹃带上,两头都顾了。”

“你还别说……”胥二娃紧攥着头里的钞票,“明年我还就想叫她出来,家里的那点事不做也可……可是明年,明年我们去哪里?这里显然不能待了。”胥二娃忧心忡忡地说。

“你有这种想法就好。”唐杰巴不得胥二娃这么想,这样倒让他省了许多口舌。意味深长地说:“怕什么?我们来新疆的时候还不是一筹莫展,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俩口子到时跟我走就是了。”

路在何方呢?唐杰嘴上说,心底到底还是没底,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新疆之行后,唐杰也今非昔比了。

腊月初, 唐杰与胥二娃从新疆回来了,一踏上久违的乡土就有一股清新的风迎面扑来,放眼望去,正如紫鹃说的,在李木匠的支持下乡里好多地方都变了样,看着叫人爽,爽透了。

村村通了公路,镇子的街道变成了水泥地板,走起路来踏实、平稳、舒心。不少人家盖了新房,一律的红砖碧瓦,躺在青山绿水之中,无不惹人眼馋。广播里原来播放的歌曲也变了,换成了《春天的故事》、《我们走进新时代》、《东方红》……

唐杰深深感到,世界在沸腾,家乡在沸腾。他不由得心潮澎拜,一双小眼睛炯炯发光,在心里欢呼道,“我们的时代到来了!”

胥二娃回到家里,掏出三大叠钞票给紫鹃,抖抖地说,“拿去,老婆,三万块。”

“这么多啊!”紫鹃讶异地叫道。

胥二娃得意地说,“这算什么,以后钞票会大大的。”

“明年我也跟你们去。”紫鹃兴奋地说。

胥二娃忽地敛住笑容,幽幽地说,“现在还不确定,一切还看老唐的。”

新疆之行,唐杰与胥二娃挣了大钱,更重要的是积累了丰富的人生经历,唐杰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他最终所要的,他的未来应该是更远大的东西,但是怎么实现呢?等到快到年关的时候,此事仍然没有着落,唐杰开始心烦起来,便想着去镇上散心。

到了镇上,刚拐过镇口时,一辆东风牌小车忽地从他身边开过,差点将他撞个正着,唐杰正要发火,小车开过四五米后,哧的一声停了下来。

开车的是一位女司机,以为撞到人了,立即下车察看,这一看不打紧,两个分别多年的小学同学在这一刻分别认出了对方,原来开车的是丁雪,两个人喜出望外,丁雪又叫又闹,乐开了花。

丁雪内穿一件嫩白的紧身羊绒毛衫,外罩紫色的毛呢大衣,走起路来衣袂飘飘,显得丰姿绰约。一张精致的脸,挂着灿烂的笑,既青春又亮丽,叫人不敢直视。

“哎哟,你是……唐……杰,噢……对了,唐闷墩儿,好多年不见,想不到却变成了美俊硬朗的汉子,瞧,这脸这鼻子棱角分明……哎,刚才你没事吧?我看看……”

丁雪伸出雪白的手拽着唐杰左右翻看着。

唐杰的脸臊得通红,吶呐地说:“没有,没有,人家在看我们!”

丁雪哈哈一笑,环视了一圈,“有啥不好意思的?看就看呗。见到你真高兴,走,我们找个地方喝会儿茶,好好叙叙。”

唐杰没有拒绝也不能拒绝,不由自主地跟丁雪上了车,直奔镇东的茶馆。

坐上车后,唐杰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窘迫,“你这是要去哪里,风风火火的?”

“回家呵。”丁雪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们那些同学你晓得多少?他们都在做什么?……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见过大家了。”

“我也不清楚,大家各奔东西,今年我才跟胥二娃有联系,一起在新疆做事回来,胥二娃就是那个叫胥海明的人,读书时我们叫干精儿的那个。”

“想起了,想起了!瘦精精的小怪小怪的那个,你们现在在一起做啥?”

“我们……”

唐杰正要说时,车已到镇东的茶馆,丁雪说:“到了,我们下车。”

今天是闲天,茶馆里没有几个人。丁雪和唐杰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丁雪要了飘雪,唐杰要了绿茶。

“刚刚你说到你和干精儿,继续说,你们怎么回事?”丁雪怀着极大的兴趣问。

“以前,我在家里是什么也没做,后来遇到他,我们一商量,就去了新疆做水电,不过是打工而也。”

“是这样啊,听说后来你当兵去了,当了几年兵?”

“你还晓得我的这些破事,当了三年没长进就回来了。”

“当然了,我可对你最上心,那时你是最特别的一个,个儿高,印象中不太爱说话,看你现在可不一样了,都练出来了,岁月改变人啊!”

唐杰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想到唐杰这么不如意,丁雪就有心要帮他一帮,转而问道:“明年,明年你是怎么打算的?”

“明年哦……”唐杰有些羞愧地说,“还没定下来。”

“正好,我们有个生意上的朋友,目前在安溪做房地产,原来听他说过,他想物色一个能独立承揽水电的人,我给问问,你可愿意?”

唐杰一脸惊喜,“求之不得啊,我正在为这事发愁呢,你联系好了,我叫你祖奶奶。”

“我有那么老吗?是木乃伊了。”丁雪一面笑说,一面拿过手提包掏出大哥大。

唐杰窘笑着抬手抠着脑袋,“不是这意思……我是说……”

丁雪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她觉唐杰的样子就像个害羞的小孩,笑过后,开始拨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唐杰在一旁巴巴地望着。

“喂,小张吗?我是丁姐。”

“丁姐好,难得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丁雪开的是免提,电话里说话的声音唐杰听得清清楚楚。

“有个事啊,姐问你,你去年说的那事找到人了吗?”

“还没有,你咋问这事?”

丁雪看了唐杰一眼,又道:“关心你呗,我的同学,目前他手头的活刚好做完,想找个上家,姐推荐给你,他可是行家里手呢。”

“好啊,明年初八你叫他来吧。”

“就说定了,还有,承包价可要给丰厚点哈,有事罩着点。”

“放心啦,你面前怎么都行的,就这样哈,我还有事,回来陪你搓麻将。”

“拜!”

丁雪挂掉电话,两只眼睛光耀闪闪地说:“搞定了,闷墩,明年就去哈!”

唐杰压抑着内心的欣喜说:“一定,真是太好了,是你为我的梦想插上了腾飞的翅膀。我太高兴了,谢谢你的帮助!”

“谢什么?还文绉绉的……姐不需要这些客套话,这些年姐很受伤,看到你们我感觉很踏实,特别温暖,你多陪姐坐会儿,比多说几个谢谢还实在。”

此刻,丁雪不称“我”,反而称“姐”,唐杰哭笑不得,又听她说自己“很受伤”,不由得惊愕起来:“你那么光鲜亮丽,开的是小车,拿的是两三万元的大哥大,受什么伤啊?”

“你不知道的……”丁雪挺起胸,用手指了指说:“是这里!不怕你笑话,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的。”丁雪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女人的心真是六月的天啊,刚才还好好的,说变就变。唐杰慌了手脚不知道如何办才好,情急之下,从桌子上的纸盒里抽出纸递给丁雪。

丁雪一把夺过,然后又自己狠狠地抽了几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那几年,我们在乡头都还好好的,可是到了城里李木匠就变了,屁股后面天天都有小妖精跟着,夜夜不归家,老娘成了弃妇,弃妇,你知道吗?没人陪你说话,没人管你是死是活……”

丁雪越说越伤心,唐杰听得心里直发毛,又担心别人看见误会,搓着手说:“姑奶奶,你就别哭了,人家看着呢!”

丁雪猛地抬起头,忽地一下笑了起来,眼角挂着泪花说,“好啦,姐好了,没有他姐照样过。”

看见丁雪笑,唐杰松了口气,高兴地说:“这就对了,这个才是你嘛,我给你唱句歌词你听:“‘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和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丁雪痴痴地听着,眼泪又流出来了,像带雨的桃花,鲜艳而美丽,不过,一会儿却又大笑,“老土,但很实在!”

丁雪的内心完全恢复了平静,重又回到那个先前的她。

这次与丁雪的相逢,因为丁雪的缘故,一直困扰着唐杰的事,被丁雪的一通电话就迎刃而解了,唐杰格外高兴,当即就找人给胥二娃传话,叫胥二娃逢场的时候来镇上商量。

胥二娃得到信后不敢怠慢,等到赶场的日子一到,就去了镇上,因为需要办些年货,紫娟也跟了去。

出门的时候紫鹃特意打扮了一番,胥二娃在门外着急起来,催道,“快点,哆哆嗦嗦!”

紫鹃出来后,胥二娃看见她一副光鲜靓丽的样子,忽然想起她在信里老夸唐杰的事,不禁吃起醋来,抑郁地说:“耶,看不出来,往几天都没这么打扮,今天不一样哈。”

紫鹃哪里知道胥二娃打什么肚皮官司,笑笑,“去见你的朋友嘛,总不能丢人,我也是简单梳理了一下。”

在茶馆里,唐杰看到紫鹃,眼前忽然一片明亮,他就喜欢这种婉约柔美的女人,肤白而润泽,特别是那嘴,线条清晰,红润,簿而细腻,精致而又性感,浑身上下透着农村女人特有的精干和朴实。看着她,唐杰就感觉有一只小兔儿在心里扑腾扑腾地跳。

三个人坐定后,唐杰窥了眼紫鹃,“弟妹,在新疆时,二娃经常念叨你,二娃是滚在茅坑坑里了。”

紫鹃莞尔一笑,羞涩地低下了头,对唐杰更有了好感。

胥二娃着急地说,“老唐,别说那些没用的,直说叫我来什么事,是不是明年有戏了?这几天把人憋惨了。”

“我就要说这事,明年要去的地方已经找好了,是去安溪,在西北,这次是我们自己干,所以需要一些人手……”

“好事啊……”胥二娃抢过话,“我们两口子,算上你,再找一个就差不多了。”

紫鹃一听胥二娃说她,脸一红,用胳膊肘捅了胥二娃一下:“扯我干什么?再说我一个女人家能干什么?”

唐杰笑眯眯看着紫鹃,“你的作用可大了,如果你愿意屈尊,我请你做个保管,管下材料,顺便给我们煮个饭,我们在外面有一顿没一顿的,像狗一样,可怜得很,这些事看是小事,却能帮我大忙,没人来管还真不行,再说了,二娃一个人在外你也不放心,是不是?”

“老唐……”胥二娃慌了,惊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唐杰说漏了嘴,把他在新疆嫖女人的事说出来,赶忙发声阻止他说。

唐杰有意逗他装着不懂,只是看着紫鹃,等她回话。

紫鹃莞尔一笑,本来要说同意的,但却红着脸说:“我们再商量一下,改天回你话哈。”

胥二娃看着着急,以前不是说要去吗?怎地又变卦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脱口就说,“不用商量,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

唐杰非常高兴,立即盖棺定论,“那就说定了,今天中午我请客,吃了饭下午找个地方搓会儿麻将,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吃饭的时候,唐杰因为高兴,结果多喝了几口酒,下午牌也没打,就各自散了。

回家后,唐杰倒头便睡,没想到说了许多酒话,被他老婆春霞听见了,一气之下,打来一盆水狠狠地泼了他一脸一身,唐杰被冷水一激凌,酒醒了一大半,见是望而生厌的春霞,怒视着大骂道:“妈的p,你疯了哈!”

春霞怒目相对,“喝你妈几口猴子尿,不知道自己是啥了!老子就是疯了,惦记人家老婆!”

“胡说你妈的什么?老子惦记谁了?”

“还说没有?你喊人家胥二娃的老婆做哈?还又说又笑又流口水,羞死你先人了!”

唐杰立即明白肯定是自己酒后失言了,马上恼羞成怒,喝道:“再说,老子收拾你!”

春霞更不示弱,“你还有理了?来呀,来呀,不收拾我,不是人养的!”

给春霞这一激将,唐杰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气,从床上爬起来,摇晃着冲到春霞面前伸手就要打,春霞一把抓住他,用头一顶,轰地一下就把双脚虚浮的唐杰顶倒在墙角,半天爬不起来。

大女儿、小女儿双双跑了出来,看见眼前的情景都被吓坏了,一齐哭了起来。

看见两个娃儿哭,春霞忍不住也哇地一声哭了,一边骂,“哭你妈的丧!”一边分开两个女儿冲出了屋子。

唐杰从地上爬起来后,觉得这个女人翻了天了,满屋子找,一心想要出这口气,结果什么也没有,又觉得头晕无力,只得无可奈何地作罢。

大女儿见父母不再闹事了,支使妹妹去跟同院的秀芳玩耍,自己则去地里割红苕藤回来喂猪。

春霞冲出屋子,一路走一路想,妈p,嫌弃老娘,不就老娘没生儿子吗?你也不是好东西!一窝都不是!

春霞到了镇上转了一圈,镇上茶馆老板喊她搓麻将,因着是老熟人,更兼心里不平,就在镇上搓起麻将来,到了天麻麻黑才偏一偏地回去了。

春节一过,唐杰怀揣着内心的向往,忙不迭地就去了安溪。

安溪地处渭河流域中部的平原上,也许是太靠近北方,这会儿现在还是寒风凛冽的时候,和家里的气候比,那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唐杰三人到达安溪后被安排在一座简易工棚里住了下来。

工棚坐落在一座小山坡的空地上,有二十多间住房,院子里杂草丛生,还堆放有许多废旧建筑机械,看上去,工棚至少已修建两年了。

下午七点,张嘉淦派司机小陈开来小车来把唐杰接到 了“好吃一条街”的客来香酒楼。

酒楼里,张嘉淦早在那里等着了,两人一见甚是投缘,聊见闻聊女人,海阔天空,信马游缰。

酒过三巡的时候,想着这次来的目的,唐杰说,“张总,我这次来……”

“我知道,兄弟,就这么给你说吧,我现在有两栋封顶,一栋在建,一栋未动工。你是搞水电的,我先拿一栋给你做,三个月完工后,通过了验收,我再给你第二栋,你可懂我的意思?”

唐杰知道,张嘉淦明显是不信任他,但他还是说:“我懂,我站在你的角度,也会这么做。”

张嘉淦摆摆手,“你能理解就好,不过我还有个条件,我现在盘子扯大了点,资金有点吃紧,你所做的工程需得你垫支,但是你相信,我绝不拖欠你,你看怎么样?”

“这个……”唐杰有些迟疑地说,“张总,我也是刚起步,你看这样可不可以,工程款我垫,但你要按工程进度给我支付工程款,要不然,我是承担不起的?”

“这个没问题,明天我们就签合同,到十五一过你就开工!”

“好,就这么定了。这次我敬你!”唐杰说。

两个人哈哈一笑,举杯一碰,“哐噹”一声,一杯酒又下了肚子。

唐杰和张嘉淦又继续喝酒,又谈了许多承包的细节问题,两个小时后大家都有了醉意,唐杰便主动提出分了手。

唐杰回到工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钟了,原以为赶回来还能和紫鹃他们说会儿话,可是他们却已睡去,唐杰在院中站了会儿,四周昏暗幽昧,心下顿生落寞,把今天的好心情都淹没了去。

第二天,唐杰一早起来就跑到外面去给张嘉淦打电话,取得联系后就乘出租去了张嘉淦那里。

到了那里以后,公司的门还是关着的,街上也没有几个行人,写着“嘉园房地产公司”的招牌冷冷挂在墙上。

没办法,唐杰只好在街边坐下来慢慢等。

街边的风一似紧似一阵,吹在身上冷飕飕的。唐杰本来就穿得少,开始的时候还可以抵挡,时间稍长就不行了,上下牙抖得格格响,无论他怎么用力控制也无济于事。

渐渐地,行人多起来了。一位妙龄小姐径直走到嘉园公司招牌下打开卷帘门走了进去。

唐杰的心似乎暖和了些。

又过了会儿,一辆小车在门前停了下来。唐杰心里欢呼起来,肯定是张嘉淦来了。

果然,从车里下来的是张嘉淦。唐杰欣喜地跑了过去。

张嘉淦一眼就认出了是唐杰,笑容可掬地说:“呵呀,是唐兄,来了多久了?”

“刚到一会儿。”

“好,走,我们上楼!”

原来公司在二楼,唐杰还一直以为在一楼呢。

在办公室里……

先前唐杰看到的那位小姐,把头转过来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小敏,倒杯水来!”张嘉淦朝小姐喊。

那个叫小敏的姑娘没有动。张嘉淦尴尬地笑了笑,只得放下公文包,自己去取水。

唐杰就纳闷了,这还是职员吗?小三差不多。

张嘉淦取来水端到唐杰面前,看出唐杰的疑惑,自我解嘲地说,“她是我们的老员工,忙着哪。”

唐杰识趣地说:“没事。我理解……我们昨晚说好了的,你的合同能否拿来我先看看。”

“好,马上给你拖一份。”张嘉淦走到小敏办公桌前,向小敏附耳说了几句,也不知道是说的什么,小敏立刻展颜笑了。

一会儿功夫,合同就到了唐杰的手里。合同有四五页,唐杰埋头仔细读了起来。

读完合同,按照昨日晚间的商议,又略做了一些修改,然后由小敏附印。

唐杰瞅了眼小敏,这女人的确漂亮,小蛮腰,细皮嫩肉,配张嘉淦绰绰有余,难怪张嘉淦要像一条狗似的在她面前俯首帖耳。

大约上午十一点左右,唐杰终于签好了合同。从公司里出来,尽管大街上的风还是在使劲地吹,唐杰也不觉得有多冷。他在街上大步地走着,脚步轻快而又自信。

又过了两天,初十五就到了,想到明日就要开工,以后想耍都没有时间,唐杰便决定带上胥二娃两口子出去耍一天。

“要去你们去,外面冷又冷得很,不如在家呆着清闲……再说,自从来到这里后,屋里站没站处坐没坐处,我哪天就想做几只小凳来用,你们走了,我正好有时间处理这件事。”胥二娃说。

唐杰望望紫娟:“你呢?”

紫娟已是神情向往,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在便你们,我不论。”

“二娃,你不去的哈,我可是真心出血本的,我带紫娟去了。”

胥二娃也没多想,只是简单地说:“好,你们去,”

唐杰巴不得胥二娃不去,好一个难得和紫鹃单独相处的日子啊,他领着紫鹃飞也似地离开工棚,打上出租,二十分钟后就到了离山脚下。

唐杰开玩笑说:“二娃不来,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两口子呢。”

紫鹃脸红了,啐道,“尽是口没遮拦。”

进了山门,唐杰忽然大胆地揽住紫鹃的肩膀往前轻推,“你走前面!”

没想到紫鹃并没排斥他的亲昵举动,唐杰心下大慰,瞥了眼紫鹃,看到她半个脸和精巧的耳朵,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走进离山的石砾小道,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辽阔的广场,中央有一座高大的裸体女人雕像,许多人在下面照相留念,唐杰很想去仔细看看,但因为有紫鹃在侧又不好意思,只得沿内侧的长廊往山里走。

穿过长廊,再上几级石阶是一座院落,院落被四面苍劲的大树笼罩着,虽然阴冷,但空气却特别清新,而且有股甜丝丝的味道。

紫鹃感觉寒意入肌,微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走吧,这里有些冷。”

唐杰脱下自己卡克给紫鹃披上。紫鹃动容地说:“还是你穿上吧,会着凉的。”

“没事的,我是什么身体?国防的!”

紫鹃掩嘴一笑,身子和唐杰靠得更紧了些。

两个人从院里出来,绕院后向山上进发。

沿山全是石板路,靠山涯的一边都有木栅扶手,漫山遍野有数不清的树木和灌木藤萝,这些植物的叶子有些碧绿如玉,有的显棕褐色,金黄色。那些远处的灌木和荆棘丛中,还不时有小鸟儿上窜下跳。一些山花花开放其间,非常鲜艳,迎风摇曳,似乎在倾诉着无尽的衷肠。

这时候,两个人并没有并排前行,紫鹃走在前面,唐杰走在后。紫鹃身子向前微倾,每一抬脚一举手之间浑圆、柔和、又弹力十足的魅力全都暴露出来,是那么激荡人心。唐杰看在眼里,似乎感觉眼睛里升起了雾来,面前满是紫鹃,没有大好山景。

就快上到山顶了,紫鹃停住脚步说:“太累了,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

唐杰快步赶上紫鹃,她正急促地呼吸着,还不时地轻咬下唇,模样极是娇嗔可爱。唐杰拢住她的手,心都快溶化了。他往四周环视了一下,看到一条小路通往后山,想必那里是一个好去处,借此又可瞭望后山的风景。

唐杰说:“不如我们从这里过去,后面可能有供休息的地方。”

后山果然是块好地方,这儿有块空地,新伐倒了一些树,可能是准备将来用的。

他们在一根倒在地下的大树干上坐了下来。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能见度好了许多,阳光照在山下的树冠上,树叶显得更加青翠亮丽,更远处是重重叠叠的山,房屋也尽收眼底。

“多美的景致啊!”紫鹃由衷地赞美着。

唐杰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里跳动着灼人的火焰。他悄悄地伸出手臂,搂住了她的腰。

紫鹃立即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慌乱地说:“我们走吧,我休息够了。”

紫鹃说着话就要站起身子,唐杰却搂得更紧了,“再坐一会,不要走!”

紫鹃想挣脱出来,可是在铁箍一样有力的手里又哪里能够,只听唐杰说:“鹃,我想你好久了,我喜欢你……”

“可是,唐哥,这里人很多。”

“没事,这里背静,不会有人。”

唐杰的手迅速地向她胸脯滑去,嘴和脸在她的脖子上脸上疯狂地吻着噌着。紫鹃断续说着:“不要……不要……”但是行动上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身子擅抖着,双眼紧闭,无力地醉倒在唐杰的怀里。

他们从后山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中天,树木散发着温柔可人的情意,世界变得更加清新明亮。

血液仍然在紫鹃皮肤下快速流动,她的脸上红潮也没有完全褪去。唐杰扶着她的上臂贪婪地端祥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呵,从来没有!像清晨盛开的牡丹花儿晶莹剔透艳丽芬芳。唐杰傻傻地笑着,拉着紫鹃重回山道。

这时候紫鹃有了一丝清醒,如今做下这荒唐事,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水里的船,莫名其妙地就被潮流推到了岸边。她想到胥二娃时,一丝愧疚的哀伤从她心理泛滥起来。现在一边是她老公,一边是她喜爱的人,她感到迷茫,她不知道她的心今后将怎样安放。不过,因为巨大的满足,这种心情很快又被这种特别的感觉淹没。

唐杰和紫鹃完成了结合,他的心情就像一个狩猎者得到了自己的猎物一样特别兴奋,他也想过胥二娃,曾有过犹豫,但是紫鹃是他喜欢的,从胥二娃在新疆说起时就喜欢,春节见了后更是欲罢不能,她早已融进了他的血管里,变成了他的梦,拥有他是件大得比天还大的事,他不能因为任何原因而停止,至于胥二娃,他想他只有以后找机会弥补他了,所以,很快地这种犹豫在唐杰心里就像风吹过湖水一会儿就过去了。

中午,他们在离山下吃了午饭,然后在附近又玩了一下午,中途唐杰逮着一个机会,向紫鹃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坦露了对爱的渴望,和想要改变命运的梦想,紫鹃听得满脸动容,对这个富有野心的男人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唐杰回到自家屋里后,仍然兴奋不已,一切都像做梦一样,那个后山的空坝,一直在他心中盘桓着不肯离去,他憧憬着未来,今后她们之间没有了距离,没有了隔膜,绝对是艳阳天一片。她兴奋地自说自话:“我唐杰终于有喜爱的女人了,今生何欢,今生无憾了!”

过去和春霞那些不断的摩擦,忍饥挨饿的日子,在新疆风雪里的滚打……似乎忽然之间全部隐退了去,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耀眼的光芒,他觉得过去的努力,将来的奋斗转眼都有了基础,也是那么富有意义,他认为现在他就是一位充满激情的勇士,无畏无惧地等待开创未来的世界。

紫鹃回到屋里的时候,胥二娃正从街里闲逛回来, “你们今天去了哪些地方?玩得高兴吧?”胥二娃提起水瓶倒水,他实在口渴了,一整天都没喝上水。

“你知道的,就去了离山。”紫鹃心里扑扑直跳,慌忙岔开话题,“今晚吃什么?我们煮点稀饭吧。”

“我也正想吃点稀饭,中午吃的面食。”胥二娃喝了口水,忽地想起制作凳子的事,拍拍脑袋惊叫起来,“哎哟,我说做凳子竟然给忘了。”

胥二娃这一咋乎,竟把紫鹃吓了一跳,她回头瞥了胥二娃一眼,镇定下来,“我当什么事,这会就去做啊,那天唐哥做饭桌也没要多久。”

“我这就去找材料回来。”胥二娃甩开大步冲出了屋子。

胥二娃这一走,紫鹃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是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相见啊!紫鹃凝望着门外长长地松了口气。

农历十六,黄岗工地全面开工了。四号楼挖土机在工地上不停地转来转去,三号楼的楼层上不时传来浇注时振荡机发出的砰砰的声响,二号楼的顶层上,有工人正在完成最后的封顶作业,从楼下往上望,那些工人们就像是云天里飞翔的大鸟,或者是蜘蛛在辛勤的编织网巢。

经李工安排后,唐杰三人去工地库房领取了开工用的电工材料。库房的门前堆满了照明用电线五千米,动力线二千四百米,灯头、灯泡、盖板、名种开关等配件若干。这些材料,唐杰早就计划好了,足可完成三层楼的电力安装。

搬完材料已是上午十点左右,看看时间还早,又一心想着招工的事,唐杰叫过胥二娃说:“我去人才市场看看,下午你带两圈线去一号楼做倒,我回来后就来。”

胥二娃点头表示同意。

紫鹃忙喊:“不吃午饭啦?”

唐杰回道:“不用,我在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就对付了。”

安溪人才市场是一个标准的人才市场,占地百八十亩,兼容各种短期人材培训和创业信贷支持。

唐杰料想自已不是什么正规单位,一来进不去,二来也不愿花钱,灵机一动,就在大门处开始招兵买马。

唐杰找来纸板,在纸板上写了“诚招水电工”的字样,作为招牌举在手里。

不久,唐杰就获得了三人应征,三人中两位电工,一位水道安装工,都是技术熟练工。唐杰环视三人后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到附近茶座去聊聊。”

说完话,唐杰自顾迈步朝前走。三人相视一看,然后也紧随唐杰而去。

四人在“盛世茗楼”坐下后,唐杰开口说道:“我叫唐杰。我是做水电安装的,工地在东城黄岗XX建筑工地。工程量可供我们做到年底也作不完。今天大家跟我来,都是愿意跟我共事的,我想先请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再谈谈自己的想法。”

唐杰坐西朝东,他的对面是一位圆脸,留着偏头的年青人,他首先开口说道:“我叫黄松,小名狗蛋……”

一听他说自己叫“狗蛋”,众人轰地笑了。

“笑什么?不就是个名字,有啥好笑?”狗蛋圆睁双眼辩护说。

坐他下手的穿着灰色卡克衫的年青人接过话叉道:“狗蛋,就是狗卵子,你说好笑不好笑?我看你就是个卵子。”

狗蛋嚯地一下跳起来,咬牙骂道:“妈的……”

唐杰一怔,忽又笑道:“坐下,坐下,大家跟你开玩笑的,坐下继续说。”

狗蛋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又说:“我是电工,在这个行业有三年了,我一直和一个朋友一起做事,今天他没来,我的意思是承包,就图个自由,你干不干?”

唐杰想也不想地就说:“可以,一百平以上给你一百六,以下的一百四,材料我出。”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明天我们就来。”

接着是刚才笑话狗蛋的年青人,看上去十八九岁,“我是四川的,叫韩文武,原先在另一个工地做,那边活路完了,所以今天出来找事做,我喜欢按部就班,做计时工。”

唐杰忖道:“那你跟我一起吧。”然后又转向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中年人,“老赵,你也说说。”

中年人是唐杰最早接触的一位水道工,此人眉陵突出,眼睛凹陷,额宽颚窄,他掏出一支烟点着说:“我就两个人,我和我婆娘做水管工,我也没啥说的,你有活路我就来干包,质量放心,不满意不收钱。”

“好,痛快!”唐杰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今天,我们走到一起是我们有缘,今后,我们共同发财,等会儿我请大家吃个便饭,算是表示大家对我的信任的谢意。”

午餐后,唐杰想起分手时对胥二娃的吩咐,又急匆匆地赶回了工地与胥二娃一起忙到落黑。

十一

次日,新招的员工全部都按时报到上了班。唐杰松了一大口气,心里无比喜悦。在工棚里,唐杰看着紫鹃发完材料后,叫住她道:

“我特意观察了你发货的情况,你做得很好,就是要这么做,以后,要给每个人建个帐,他们每天领了什么,领了多少,退回多少,工程进度如何,都一一记着,晚上叫他们把字签上 ,每天坚持,不听的你告诉我。我知道,这样做你的工作量大了些,但它有个好处,它可以杜绝浪费,防止个别人把材料偷出去卖了,我们还能随时掌握工程进度。你知道,我们领的材料公司是有帐的,用超了他们一定会扣我们的工程款。这个事你就多费心了。”

原来唐杰说的是这件事,紫鹃悬着的心立即放了下来。

“这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都是我份内的事。我这么做是看到我们在公司领料时,库管员都这么做,所以跟倒学的。我哪里想到这么多,记得也没你说的那么全,回头我把它补充一下。”

“呵呵,不要客气,有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我保证,我唐杰今生绝不亏待你!”

听唐杰这么一说,紫鹃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慌忙低下头整理账本。

唐杰与紫鹃说完话后,然后去墙角拾起配电柜交代道:“我这去安装配电柜,你就整理你的帐务,不要着急,只要开好了头,以后就方便了。”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

一号楼里,胥二娃和文武现在正在1-1-1室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唐杰一脚跨进室内冲文武喊道:“文武,你过来,跟我安装配电箱。”

文武正在安装客厅墙脚插线盒,一抬头见是老大在叫自己,赶忙起身向唐杰走去。

因想起生活问题,文武紧走几步跟上说:“老大,我想跟你们搭个伙,不知可不可以,我保证每个月按时交足生活费,你说多少就多少。”

“这有啥,一起吃就一起吃吧。伙食费一个月下来再说,用了多少,我们平摊。”

“那就太好了,这可解决了我的大问题……还有个事,我没找到住处,你帮我想个法怎样?”

“这个啊……你胥哥搬到工地来了,你可以住他们那间,只是离工地远了些。”

“没关系的……”文武激动地说,“只要有住的就行,我简单。”

“呵呵,”唐杰笑道,“你找个时间搬来就是。”

说话时两人已到一楼过道,唐杰拾起配电柜在墙上比了比,“你把配电柜撑倒一下,我打几个眼子。”

文武撑着配电柜,唐杰举起电锤打开电源,随着哒哒几声响后锁眼就打成了。

唐杰拾起膨胀螺丝开始固定配电柜,“好啦,你去帮你胥哥。”

文武抹下脸上的灰泥,“你一个人行了吗?”

“没事的,你去吧,有需要我再叫你。”

文武略停了一下,见确实不再需要他,便放心地去了胥二娃那里。

因为唐杰的一席话,紫鹃在工栅里足足忙了一天,到下午六七点钟的时候才堪堪做完,看看时间还早就拿出这两天在一号楼捡的线头剥起来。

紫鹃把捡来的线头剥出有三分之一以后,天就黑了下来,跟着狗蛋和张宝就来到库房交今天用剩的材料。

“鹃姐,这是我们今天用剩的,一样半圈。”狗蛋说。

“拿给我吧,我给你们单独放起,明天拿去继续用。今天,你两个穿了多少?”

“不多,一套多一点。”张宝说。

紫鹃迅速地放好剩下的材料,又拿出账簿记上,“你两个哪个来签个字?”

“还要签字啊!”狗蛋叫起来。

“要签,这是你们老大招呼了的,以后每天都得这样做。”

“搞得太隆重了。”狗蛋一边签字,一边咕哝,“没有事了吧,拜拜,鹃姐。”

紫鹃笑道:“明天早点来哈,不要睡懒觉。”

“知道了,鹃姐。”

不久,老赵两口子也回来了,他们的事简单,就是一些工具和胶水,签了字后就完了。

这时候,唐杰他们还没回来。紫鹃预备今晚吃面条。她从灶台上拿出水盆带上蔬菜,就去外面的水龙头下淘洗蔬菜去了。

淘完菜后回到屋里,仍不见三人踪影,紫鹃带上门又去了工地。

此刻,天已黑尽,除了三号楼还在加班加点抢时间浇注外,其它工地早已收工。紫鹃走到半路的时候,刚好与胥二娃和文武碰个正着。

“你怎么来了?”胥二娃问。

“我看你们没有回来,所以来看看……就你们两个?唐哥呢?”

“他精神好得很!本来我们是要收工了的,他死活要把剩下的做完,说是明天好上二楼去做。他叫我们先走到,他上四楼看看狗蛋他们今天做的情况……我们可是累惨了!”

“像这么拼命的老板,我还是第一次见。”文武跟在紫鹃和二娃的背后,一趋一步地说。

“他这人就这样。这才开始,你要有思想准备哟……哎哟……”胥二娃还没说完,紫鹃就在他腰上狠狠地楸了一下,只痛得他咧嘴大叫。

文武笑道:“我怕什么?我不信我这么年青还熬不过他。”

胥二娃暗笑,不再搭话,径直朝工棚走去,他只想尽快回到屋里好好地休息。

晚上九点左右,唐杰左手捏着一大捆线头,右手提着小半卷钢丝,一脚踏进了屋里。

这时候,二娃倒在床上已经熟睡。文武在同紫鹃闲聊。

紫鹃立即起身,接过唐杰手里的线头和钢丝,“唐哥,我们吃面哈?”

“不论,随便什么都可以。”唐杰拖根凳子坐下,然后转向文武,“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就是胥哥有点撑不住。”

唐杰瞅了眼床上的胥二娃笑笑了,然后提起水瓶倒水喝。

很快,紫鹃下好了面条,文武立即叫醒二娃。四人吃过晚饭以后,差不多已是晚上十点,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因为刚刚打过盹,二娃已经没有了困意,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摇醒紫鹃,把这些天的想法跟紫鹃说了起来:“老婆,给你说个事,我想像老赵、狗蛋他们那样转做包工,你觉得怎样……”

紫鹃一听就来气,“你把嘴巴给我闭倒,你才做几天,怎么能东一下西一下呢?别看人家吃豆腐牙齿快,你自己想想,你行吗?你一个人行吗?我是没办法帮你,像你这样,不要说我不同意,人家也不放心拿给你。”

被紫鹃一顿抢白,胥二娃当即触了口气,然而仍不肯放弃,“我是有很多缺点,但是我始终是一家之主,你不相信我,对你有什么好?再说这事对我们有很大的好处,其它不说,至少可以多挣些钱。”

紫鹃更加恼火起来:“你是一家之主?看看人家唐哥那才是,你哪点像?不说了,你不睡,我还要睡!这事行不通,现在提也不要提,等以后再说,你各人好好做事。别再烦我!……我还要告诉你,以后少当着外人发牢骚,像今天,你那样做就很不对,你还像个男人不?背后说人坏话?要站在人家的角度去思考,放任了你们,人家还做什么,不如不做。”

说完话,紫鹃侧过身,背对着胥二娃又睡过去了。

胥二娃气极,刷地从床上坐起来正待发作,忽地又觉得老婆说得再理,晕了一阵,又轻轻地缩进了被窝。

但是至此以后,胥二娃却恨起唐杰来,这是一种嫉妒的恨,因为紫鹃的一再赞赏,他变得一无事处。

十二

两个月后。

一号楼工程进入收尾期,现在主要工作是排查,对不能穿过的管线重新开槽安装和用电调试。

狗蛋和老赵他们已经做到二十五层,一切都按部就班。

全面排查,不久就到了七楼。七楼1-2厕所管线管道堵塞,1-4卧室灯控开关管线穿了一半就停止了。总体说来,七楼的工作量不大。胥二娃和文武非常高兴,满心以为这次撞了好运,迎来了可以早点收工的好机会,可是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快要下班的时候,唐杰却像幽灵似的出现了,“今天七楼完工早,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楼顶的风机已经放了好久了,李工给我说了,要尽快落实,可是一直没有时间,索性我们今天就把它做了。待会儿休息一下,我们吃了饭再开工。”

胥二娃和文武心都凉透了,好好的心情给唐杰这一搅全没了影儿。唐杰一走,胥二娃就愤恨地扔下工具唧唧咕咕起来,“早知这样,还不如慢慢做。就知道加班,开工以来,不知道加了多少个班,妈的!”

闹了会儿脾气,看看天色渐晚,又听文武劝导,“胥哥,我们还是做吧,说是说不脱的,鹃姐知道了,又会不高兴了。”

文武一提到紫鹃,胥二娃立马就想到了过去紫鹃对他的批评,如今言犹在耳却又旧疾复发,立即泄了气,拿起手锤轰轰地开起线槽来。

晚上八点一晃就到了,刚刚放下碗,唐杰就催命似地招呼,“走,我们上工地去!”唐杰带上工具,前脚已经跨出了门,却没有听见动静,回头道:“走啊,越拖越没时间。”

紫鹃已看出二娃的心思,催促道,“起来,快去!”

唐杰装着不知,碍于紫鹃,只是容忍,继续向外走。

不得以,胥二娃只得心惊肉跳地站起来,拿起照明灯线跟着唐杰出了门。

这时候天已完全黑尽,天空中早已挂出一轮圆月。大楼顶层,凉风浩荡,吹得衣襟飘飘,头发倒立。

风机就摆在风道旁,像小牛犊那么大,有好几吨重。就是这么个东西推动着整栋大楼的风力输送。

唐杰三人,就着临时搭建的电灯光,合力卸着风机盖。

“风机盖拆下后,所有螺丝要放在一起,不要乱放。”唐杰说:“二娃、文武,这里有我就够了,你们去电井把电缆拉出来。”

二娃和文武放下螺丝刀,又去电井拉电缆。

到了电井,二娃拿手电一照,发现送电电缆刚冒出电井,没了办法,只好回头对唐杰说道:“老唐,电缆线不够长,咋办?”

“先把头子剥了,我带的有。”

唐杰下完风机接线盖,立即又去竖井看胥二娃。看着胥二娃扎头子,又觉得他动作太慢,于是从胥二娃手里抢过活说:“你去扎线,要扎紧,多余的盘好固定起来。”

不久,电缆线就接好了,通过线槽,三个人合力把电缆拉到了风机旁。接下来是剥头子,上线鼻子,用高压胶布缠裹绝缘层。然后把线鼻子与风机接线盒连接,锁好螺母。

做好这一切后,唐杰对胥二娃说:“二娃,你去把电闸合上看看。”

“电闸在哪?”

“这里过去的楼梯间。”

电闸合上后,风机立刻隆隆地响了起来。三人在风机旁,没感到风机的吸力,却感到有股巨大的风力吹向自身,唐杰猛醒,“遭了,反了!二娃,快去把电闸拉下来!”

三人只好又打开接线盒再干一次,不过这一次是轻车熟路,却是快了许多。

再次装机完成后,通上电源,风机就正常运转了,唐杰解嘲说:“我也是第一次安装这个,当时都没仔细去想……好啦,收工!把电关上,东西收拾好,地上剪下的线头和压坏的线鼻子也捡起来拿回去。”

收工了!

胥二娃和文武欢喜不尽!

二人按照唐杰的安排,迅速做好一切,高高兴兴地向楼下走去。

此刻,已是夜里十点左右。

月光如水,披洒在渭河平原上,遍地的灯火与月光交相辉映,整个安溪沉浸在一片银色的世界里,如梦如幻,让人不知有年,疑似在人间天上一般。

流光溢彩的夜,绝美的夜!。

十三

四月下旬,一号工地工程已基本完工,唐杰迅速地向公司进行了申报,现在只等公司检查验收。

不久,公司的批复下来了,指定李工择日检查验收。

唐杰加紧了对工地的监察,像陀螺样地在工地上转,放出话说,不准出半点纰漏。

这段时间,胥二娃想要承包的愿望又泛滥起来,而且越来越强烈。前些时紫鹃告诫他的话他不管了,他打定主意,不再同紫鹃商量,找机会自己去说。

促使胥二娃最后下定决心,纯粹是因为一件意外的事。

有一天,因为早上进了面食,一整个上午他都口渴得难受,楼层里又没备水,胥二娃只好急急忙忙赶回工棚找水喝。

当胥二娃走到从工地出来向工棚转弯处时,远远的望见唐杰从自家屋里出来,只见唐杰反手拉上门,对,是拉上门,然后才向工地管理处走去。胥二娃当时就想,为啥唐杰会在这时候从他家里出来呢?以前不是每天都在工地上么?事有蹊跷,胥二娃加快了步伐,急急地往回走,他想要弄清这到底是为什么。

胥二娃走到门前,更不停留,一把推开门,却看见紫鹃正向塑料桶里丢放内衣,头发略显凌乱,本能促使他自然产生了联想,他的脸立马黑了下来。

紫鹃猛一看见胥二娃突然回来,不免大吃一惊,手一哆嗦塑料桶嘣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她立即弯腰捡起塑料桶掩饰地说:“你……进来又不说一声,吓我一跳!你不在工地做事,这会儿回来做啥?”

“哪么胆小,是你自己心里有事吧?……我回来喝口水,渴死了!”胥二娃有些蔑视地说着,然后走上两步倒水喝,“你才起来?头发都是乱糟糟的。”

紫鹃脸腾地红了,但仍镇定地说,“你吃错药了吧,我有啥事?我是才起来……今天头痛,就多睡了一会儿。”

胥二娃咕咕喝了一通水,嘭地一声放下碗,突然问,“唐杰刚刚来过?”

紫鹃心里扑通一声,本想说没有来过,但立时又想二娃或许在外面已看见,这样一来岂不暴露了他们刚才在一起耳鬓厮磨的事,不如直接说了,“他来过,看见我在睡,关上们就走了。”

听了紫鹃的话,胥二娃觉得她说的话也入情入理,便不再说什么,毕竟是自己老婆,又没有证据,总不能硬要扣个屎盆子,因此简单交代了一句,“我走了,今天事情还很多。”

这事虽然就这么了了,但是胥二娃仍不免介怀,他把过去的事连起来想了一遍,忽然明白近来紫鹃看唐杰的眼神为什么总是温柔的、敬佩的,甚至可以说是爱怜的原因了,他的心不由得颤怵起来,他狐疑地问自已,难道他们之间真有什么?他愈想愈不是滋味,竟仇视起唐杰来。

一连好久,胥二娃都在盘算,他渴望拯救自己,捍卫他的爱,最后他又重拾过去的想法,决定做包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紫鹃独立出来跟自己做事,从而远离唐杰;只有这样,才能多挣钱,不仅是对自己,对紫鹃也是个交代,也不怕再出什么妖娥子。

四月二十日,这一天是阳光旖旎的日子。

这天,李工和公司的技术员,亲自来到施工现场进行了检查验收,查验结束后,李工拿着检验报告单,热情地对唐杰说:“可以,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简单,这里面半截子水平的人很多,好多人都闹不清楚,以前我们检查的时候,碰到返工的情况就不少,给自己给公司都造成了损失。你在这方面有悟性,有钻研。”

唐杰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有,懂得一点皮毛,跟你比就差得远了。”

李工遥指唐杰说:“呵呵,有意思,对脾气……这是你的验收单,签个字吧。”

唐杰双手接过验收单,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合格 李长年”的字样。唐杰颤抖着掏出笔,小心翼翼地在施工单位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唐杰”。

十四

三天以后,为了表示对大家辛勤付出的谢意,唐杰召集所有人员,在工地后街举行了宴庆。

开始的时候,围绕吃什么大家莫衷一是,唐杰又由得众人选择,一群人在后街找了半天,最后,进了“大方园餐饮楼”,其原因它是火锅自助餐——管够,酒水免费。

这是唐杰来安溪以来最高档的一次消费。大方园餐饮大厅在二楼,火锅桌排列在大厅左右两边,一应的黑色。

众人一上楼就有小姐接着。文武活脱脱刘姥姥进大观园,从进大门到大厅就左看右看上望下瞧。胥二娃同紫鹃走在最后,因为心里装着自己的那些事,他显得落落寡欢,一脸的沉闷。

狗蛋一到大厅,就拣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就坐这里了,都来坐倒。”

唐杰站在桌旁,斜眼看了狗蛋一眼,“这里是自助餐,起去端菜,你鹃姐都去了,快去!”然后又招呼老赵,“老赵,想吃什么,你自己去选哈。”

不久,火锅端了上来。满桌子已堆满了菜,有水晶牛肉、毛肚、火腿肠、耗儿鱼、老腊肉、肉丸子……十几种肉类食品,除此外就是紫鹃端的两盘莴笋和海带。

老赵看着桌上布满的菜,笑道:“耶哎,都是肉,肉里出来的。”

于是众人都笑,唯独胥二娃仍然坐在东下稳起。

唐杰给每个人斟上酒,举起酒杯说:“今天请大家吃饭,有两个意思,一是庆贺我们第一期工程顺利完工,通过验收;二是大家聚一聚,感谢在座的每一位辛苦努力。明天我们就可签下二、三、四号楼的单子,希望大家再接再厉!今晚我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醉不归!干!”

随着一阵叮咚的酒杯碰触后,众人干了这第一杯酒。

喝完酒,唐杰瞥了眼胥二娃,“二娃,我们喝一个,紫鹃也来。”

紫鹃站起来,自己给自己到了些酒,见胥二娃没有动静,知他在打什么肚皮官司,却不理他,赌气地说,“他不喝算了,我们喝酒。”

唐杰与紫鹃正要喝酒,胥二娃却忽地站起来,抢过酒瓶抓两只碗在一起,说,“好,要喝是吧,用这个!”

这完全是拼命喝法,唐杰不知道胥二娃唱的是哪一出,不及回答时,胥二娃已顾自往碗里倒酒。

“自己端吧!”胥二娃逼视着说。

唐杰不解地,“有必要吗?”

“当然!”胥二娃铁着脸。

下不了台,唐杰只好说,“那好,就跟你喝。”

众人鸦雀无声,一脸惊愕。紫鹃站起来想要阻止,胥二娃左手一把按住她,右手端起碗当先就喝了。

胥二娃率先把酒干了,接着唐杰也端起碗咕咕喝了下去。

两人喝完酒后,众人如梦方醒,一起大声叫好。

胥二娃还要再喝,却被紫鹃夺过酒瓶,一脸怒气地斥道,“还喝,喝死啥?”

老赵是个聪明人,一眼看出其中的火药味,打着哈哈说:“好,不喝酒,老大,二娃,来吃菜,大家都吃。”一面示意老婆,“还坐着干啥?快给大家弄菜。”

在老赵两口子的张罗下,酒宴的气氛重又进入到活跃状态。

十五

唐杰来安溪后的第一阶段的工作就这么战战兢兢地结束了,接下来是第二阶段的工作,按照约定,唐杰带上紫鹃到了公司总部找到张嘉淦迅速地续签了第二期合同。

返回的时候,路过cityoh熙地港购物中心,唐杰向紫鹃说道,“这是合资商场,我们进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逛商场就不想去了,去找个地方坐一下倒是可以。”

两个人来到商场,在商场二楼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坐了一会,唐杰忽然想起前夜喝酒的事,于是向紫鹃问道:“前夜喝酒胥二娃行为怪异,你知识他是啥心思吗?”

紫鹃沉吟着说,“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唐杰肯定地说。

“好吧,我告诉你,我们的事,他好像有所察觉,不过不能确定。”紫鹃回忆起来,目光哀怨,她把那天上午胥二娃回家取水喝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杰。

想想二娃一向懦弱的行为,肯定只有这件事才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响,唐杰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有可能是……不过他也是猜测……”

紫鹃嗔怪道,“什么有可能,本来是,还不都怪你!”

唐杰讨好地说,“是都怪我……我以后知道了……”

“知道就好。”

唐杰尴尬地笑笑,慌忙转换话题说,“就这些?”

“不止。”紫鹃忽地抬起头说,“可能因为这事受到刺激,他想把我从你身边分开,他很想像狗蛋和赵师他们那样做,给我说了很久了,他本来要跟你说,我一直没有同意,我也知道你会同意,但是,实在不想你由于我才考虑。”

唐杰想了想说,“他也是,想要承包也不是不可以,这事我也想过,他的性格,你我都了解,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来,再有,他一个人操作安全又得不到保证,出了事咋办?”

听了唐杰的话,紫鹃不禁为二娃心痛,弱弱地说,“确实有这些问题,要不就不要管他。”

唐杰瞅了眼紫娟不忍地说,“就让他试试,公区的活我顶上就是了,不过你会很辛苦……其实他大可不这样,如果是钱的原因,一年下来,我给你们多发点都在那里面去了。”

紫娟忽地生起气来,“凭什么我要这些钱?昧心的钱提也不要提。”紫鹃有些难受,他觉得自己仿佛在拿什么做法码,很龌龊,万分后悔不该说这是事,忍不住眼泪就出来了,为了不让唐杰看见,她把头侧向了一边。

唐杰不异紫鹃心里会有这么强烈的想法,联想起紫鹃跟他好上以来,的确不曾分外地跟他要过什么,他的话的确有损感情,而且就算紫鹃跟他没有这层关系,凭着这些年胥二娃鞍前马后,他也不该说那么多屁话,再说了,他跟紫鹃的事,他唐杰也欠他的,他该还,不管怎样都还,一切都是他唐杰该的,因而,慌忙改口道,“就按你意思了,我同意,行了吧?”

说了这些事,奇怪的是紫鹃心里忽然感觉轻松起来,像一个长期负重的人卸下了身上的重压一样,“好了,不说这些,我们回去吧……”

唐杰立即打断她的话,又提议到,“忙什么?难得出来一趟,既已到了商场,不如进去看看,你去买件衣服吧,对买件衣服,买一件薄点的羊毛衣打底穿,又保暖又轻便,你没看见街上的那些女人都兴穿。”

紫鹃摇摇头,“我这个样子,穿这些没用。”

唐杰一把拉起她,“走吧,谁说没用?”

两人来到服装区,唐杰一眼就看上了塑模身上套着的枣红色羊毛内衣,“这个怎样?我看可以,试试?”

紫鹃眼睛一亮,什么也没说又看其它的了,唐杰回头向服务员喊道:“把这件衣服取来看看。”

“先生,是这件吗?请问谁穿?”

唐杰点点头,又指了指三步开外的紫鹃,“就是她。”

“你太太啊,合适!”

唐杰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羊毛衫,“多少钱一件?”

“二百八十八。”

唐杰心里一哆嗦,“这么贵?少点。”

“不讲价。”服务员很干脆,回答完就走了。

一周生活费了。

唐杰迟疑了一下,想到紫鹃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忽地心一横,快步来到紫鹃面前,把羊毛衫塞到紫鹃手里,“去试试。”

“不用的。”紫鹃红着脸说。

“没事,快去!”唐杰扶着紫鹃,硬把她推去了衣帽间。

换好衣服的紫鹃从衣帽间里出来了,这时的她前后判如两人,穿着枣红色羊毛衫的她无比妩媚动人,面若桃花,身材也完全凸显了出来,双峰玉立,阿娜多姿。

唐杰惊异地盯着紫鹃,一对小眼睛里闪烁着灼人的光,连声夸赞道,“好好,非常适合你!我付钱去了。”

“哎……哎……”

紫鹃呼唤着,想要阻止唐杰,可是他哪里肯听,径直跑去付了款。

从商场出来,路过一邮亭,紫鹃又在那儿挑了两本书,一本《包法利夫人》,一本《电工基础知识》。紫鹃初略地看了《包法利夫人》的简介,觉得那上面说的很适合自己的心境,一时好奇就买了下来,至于《电工基础知识》目前她正需要。

唐杰看见她买这些书,联想到过去她总给胥二娃写信,心想毕竟是个多读了几年书的人,爱好到底不同,心下里愈加喜欢。

快到黄岗工地的时候,唐杰和紫鹃分了手,唐杰自回他的住处,紫鹃则回黄冈工地的工棚。

这时候已是上午十一点,胥二娃见紫鹃久不回来,正要开锅做饭,恰好紫鹃一脚跨进了屋。

“回来啦?事情办得怎样?”胥二娃冷冷地说。

“合同签了,工钱也结了。”紫鹃放下衣服,又说:“给你说个好消息……”

胥二娃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什么好消息?你买了一件衣裳?”

“嗯。今天,我跟唐杰说了,他已同意你承包了。”

胥二娃并不惊喜,从内心深处讲,他根本不想要紫鹃承他的情,因而淡淡说,“谁要你说,我自己知道。”

“又不宜好了,是我多事……不过,我是不能全部帮你,主要要靠你自己。”

听紫鹃这么一说,胥二娃立刻意识到紫鹃终是为自己好,和言悦色起来,“中午的饭吃什么?我来做。”

紫鹃也不计较,强装笑脸说,“你会做什么?还是我来。”

紫鹃开始做饭。胥二娃在屋里转了一圈,留下话说:“我去买点酒回来喝一点。”然后就出了门。

十六

因为胥二娃的变动,唐杰不得不做另外的人事考虑,现在他必须依重文武了,虽然他骨里有点不实在,总体是好的,从下期工程开始,他决定对文武的工资略作调整,让他挑起公区电力安装的担子。

计议停当后,唐杰当时就想找他谈谈,到他宿舍门时却见一把锁锁着门,唐杰苦笑了笑,“好家伙,整天忙忙碌碌,吃了饭就不见人,大半夜跑哪去了呢?”

没有办法,只有改天再给他讲了。

次日,唐杰迎来了第二期工程开工。

当天,狗蛋和张宝吵着嚷着一定要唐杰把工程款结了,然而,当唐杰把工程款给他们结了以后,狗蛋跟张宝却不干了,三人在工棚大闹起来。

“妈的,幸幸苦苦干了三个月,三个月,才领一千多!”狗蛋跳起来,跑到门外高叫道。

“你们借支三千不算?超耗赔款五千不算?”

“妈的,凭啥说我们超耗?凭啥要赔那么多?”

“超不超耗你自己明白,干什么了你心里也清楚,全都有帐可查,你们的账我仔细算过,不信你们自己去看,我早给你们说过,超耗不仅要赔,还要处罚。”自从唐杰从紫鹃那里知道狗蛋他们有巨大的耗用缺口后,一直就有气,这哪里是正常耗用啊,完全是挖墙角,把材料偷出去卖了。

“妈的,老子不服,不服!老子不干了!”狗蛋哪里听得进去,竟然耍起横来。

唐杰腾地火起,“不干了更要赔!”

狗蛋语塞,忽地怒目圆睁,从地下捡起一块砖头,“你说了算哈?老子不同意!”

唐杰抢上两步,“把砖头给老子放下,想要行凶,凭你?你想错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钳住狗蛋握砖的手,夺下砖头,把狗蛋的手反剪起来,“你知道不?这里就是老子说了算,你这套,在老子这里行不通!”

这时候,一直没有发言的张宝缓缓地走了上来,盯住唐杰说:“把他放开,我叫你把他放开!”

唐杰擒住狗蛋,一动不动地看着张宝。就在张宝距离唐杰只有两三步的时候,张宝突地一跃而起,兜腿向唐杰踢去,唐杰立时腾出另一只手,逮住张宝足腕顺势一带,只听噗的一声,张宝就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痛得张宝呲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然后,唐杰再一抬手,在狗蛋后背稍稍用力一推,狗蛋骨碌碌地就滚向了张宝一边。

这时候工地上已有七八人在围观,胥二娃当然也在其列,起先他只是看热闹,甚至有些快意,后来觉得毕竟是一起出来的,到底应该帮一帮,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及至看见张宝狗蛋失势,他便大声吼道:“小子,知道厉害了吧,告诉你们,他是特务连的排长,就凭你们,再加一打也不是对手,要滚就快滚吧!”

狗蛋扶起张宝,恶狠狠地说:“看到起,老子们今后哪里碰到哪里发财!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的!”

围观的人群立时轰地笑了,直到看着两兄弟狼狈地走出去,才慢慢地散开。

这些人里也有老赵夫妇和文武,看了半天终于看出门道,老赵摇了摇头,心下无比同情唐杰,对狗蛋张宝很是不耻,做人哪能这样,何苦来着,挣自己的下力钱有哪点不好呢?但也有人认为唐杰太狠了些,毕竟大家都是出来混日子的,都不容易,把损失的扣回来就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挣点,都扣了,搁谁也想不通。

狗蛋和张宝这一闹,唐杰一整天都没有了好心情,倒不是因为狗蛋和张宝的倒腾,而是因为他俩走后,工地用工人员的短缺,工期将会受到严重影响的缘故。现在是用工荒期,用工人员哪里去找,成为唐杰最大的心病,一时堵得唐杰心里发慌。

一日饭后,因闲着没事,又为找不到工人而烦操,唐杰就想着去后街走走,然而,没走多远又觉索然无趣,正要回转,却见一家商务茶座,在老家他也是一个有空就泡茶馆的人,一时兴起,一扭头就钻了进去。

店里空无一人,店老板坐在后台嗑着瓜子,见有人进来,扔下瓜子起身相迎,“你请坐!请问有几位?”

唐杰一抬头,看见店主人是个女人,心里愉悦起来。上下一打量,不过四十来岁,很有几分姿色,肤白、颀长、热情,说话声音响亮,有点近似丁雪,更增加了许多好感。

他和颜悦色地说:“就我一位,随便坐坐。”

“欢迎!请问你喝点什么?”女主人笑盈盈地问道。

“铁观音吧。”

“好的,你稍等!”

店主人说完话转身沏茶去了。唐杰拣了个安静点的卡座坐下。

唐杰万没想到偶然之间竟有这种奇遇,心下欢喜,本来不大抽烟的他,从兜里掏出香烟吸了起来,袅袅的烟雾就像一位舞者,跳跃着、舞动着,在屋里盘旋不去。

不久,女主人就端来了茶水,正要离开的时候,唐杰立刻邀请道:“你停一下,我想请你陪我聊会儿,可以吗?”

这种事以前也有人提过,但都被女主人婉拒了,这次她在唐杰一进门时就看出唐杰是个实在人,所以,二话不说,就略略大方地坐了下来。她刚一坐下,立即就有一缕香气溢满卡座。唐杰耸了耸鼻翼问:“老板贵姓?”

“我姓黄,叫我黄丽就行了。大哥,你呢?”

“噢,我姓唐,叫唐杰。”

“大哥在做什么?”

“做水电。”

“是老板吧,看得出来。”

“怎么看出来的?我脸上又没写字?”唐杰有些惊讶。

“呵呵,我一闻你身上的气息就知道了。”

“真是神奇了。”唐杰饶有兴味起来。

“实话告诉你吧,我老公原来也是搞你这行的,所以很熟悉……”

“原来是这样啊!”

“……后来,老公出事死了,我一个人就开了这么一个店。”

“了不起哦!”唐杰赞佩着。

两人这一谈话,立即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唐杰的两只眼睛也总在黄丽身上跳转,努力地寻找着他所熟悉的东西,眼神慢慢地变得热烈而迷茫起来。

黄丽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对唐杰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于是挑逗地说:“大哥,我身上有花么?”

唐杰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掩饰地移动了一下身子,“你跟我家乡的一个妹子非常像,真的!看到你我就想起她。”

“哇,看不出来,你还很幽默哦!”黄丽以为唐杰在给她传递什么情意,抛送橄榄枝,很是愉悦,却不知道唐杰此时的确说的是真心话。

黄丽因之站了起来,走到唐杰身边,然后再靠近唐杰坐下说:“大哥,小妹已是孤苦一人,如不嫌弃,小妹愿跟大哥结成朋友,不知意下如何?”

听其音,闻其香,唐杰立刻就晕乎乎的了,肌体内也如火图腾,机械地回道;“好啊,蒙你看得起,我求之不得……”

“真是太好了……”黄丽一面说着,一面把手抬起放在唐杰的大腿上。

唐杰再也按捺不住了,这几天来的烦恼,集聚已久的欲望瞬间如山洪爆发出来,不顾一切地翻身就抱住了黄丽,火热的嘴唇盖在黄丽的嘴唇上猛力地吮吸起来……

风雨过后,唐杰的内心恢复了宁静,又说了会儿闲话,唐杰给黄丽拿出一笔钱说:“我得走了,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改天再来看你!”

黄丽怎么也不肯要,“我不能收你的钱,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就收下吧,不然以后也不再来了。”

既是如此说,黄丽只好把钱收了,万般不舍地把唐杰送出了大门。

又过了几日,招人的事虽经唐杰多方努力仍然没有着落,心下又郁闷又着急,下了工后,独自一人又去了黄丽那里。他本想带胥二娃同去的,但胥二娃说他想吃过饭后,两口子再去做一会儿,让他,特别是紫鹃心里大慰,所以便不再强求。

黄丽一看见唐杰,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眼里跳动的满是喜悦和激情。燕子似的飞出柜台,挽住唐杰的手臂说:“今晚怎么有空呢?”

“心里烦闷,随便走走.”唐杰淡淡地说。

黄丽拉着唐杰在靠里一点的卡座上坐下,然后,又去取来茶水,无限柔情蜜意地在唐杰身边坐下。

“今晚生意不好?”唐杰问。

“是这样,有一桌人在打麻将……哦,刚才你说你心里不舒服,说说看是什么事!”

“都是工地的事,有两个工人走了,扔下活路没人做。”

“原来是这事!工地上的人员来来去去,走走留留再正常不过了,可能你才摸倒,不了解,不必担心……还真是巧了……”黄丽抬手在大腿上一拍,“这事简单,刚才我给你说了,我这里有四个人在打麻将,你不知道,他们是我老公身前结识的,听说明天要去哪里找事做,眼前找了些,都是些零碎的,待会儿我去问问,说不定他们回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唐杰眼睛一亮说:“你现在就去看看,我这里工程很大,做一年都没问题。”

黄丽站起身娇笑道:“我可要收中介费的哟。”

“还说中介费,我人都是你的.”唐杰在她屁股上一推一捏,“快去,我等你的好消息!”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黄丽出来了,在她的后面还有四人跟着,她指着唐杰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唐总,有什么事你们谈。”

唐杰从座位上站起来,跟四人一一握手,“大家坐,我们坐下说。”

这四人具入中年,唐杰喜之不尽,像这种年龄的人十分可靠,做事把细稳当,一旦所得,一般不会中道而别。

居首一位粗眉大眼,方正脸堂,一看就知道温厚纯笃,他说:“我叫张泰,我听老赵说了,我喜欢直来直去,就问一件事,你那工地能做多久?若我们干包怎么算?”

“好,痛快!我工地现有三栋楼的签约,足可做到明年。至于包工,一百平一以下一百四,一百平以上一百六,其它用电设施若果你们愿意做,到时另算。”

四人合计了一下,当即开口说道:“我们都没问题,好久上班?”

唐杰大喜,“欢迎,欢迎!以后我们就打伙求财了。明天就开始吧。”

十七

第二天,张泰四人如约而至,遵照他们的意思唐杰让其自成一组。这些人的确是好手,不用唐杰半点操心,各自就展开了有序的工作。

唐杰落得高兴,自去和文武会合做公区的电工活——胥二娃分离出去后,公区的电工活一直是唐杰顶着做,他落得高兴,自己做还少开一个人的工钱。

文武在十楼通道,唐杰找到他时,文武正在做楼道灯控线。唐杰抓起灯控开关就开始就着已穿好的线头安装起来,因想起要找他谈话的事,一边做一边问道:“我找你好几回了,下了工就没人,你到哪里去了?”

文武好打游戏,有时睡到半夜瘾上来了,也要从床上爬起来跑去打游戏。今天被唐杰问起自是不敢说,扯了个谎道:“是这样,我晚上没事去看录像了。”

唐杰也不深究,“晚上要早点睡,经常这样哪里受得了。我找你是想跟你说,你也不小了,我看你人还可也,你胥哥出去做了,我想让你把公区用电工程担起来,锻炼锻炼你,工资我会给你考虑的,而且将来我对你还有大用。”

“谢谢老大,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事,有事你尽管吩咐就是。”文武淡淡地说,其实文武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他一心想着的是怎样在游戏里夺关斩将。

唐杰不疑文武有什么心里变化,直观上只认为很满意,也不再说什么,加紧了手里的活。

自此以后唐杰的事业开始顺风顺水,像一艘小帆船在海岸线上迎着朝阳航行,可是,到了这一年的金秋十月,意外发生了。

十月十二日,像往常一样,胥二娃和紫娟吃了早饭,发完材料,高高兴兴地去了十五楼干活。

到了上午上半时,胥二娃开始穿客厅顶灯电线。这套房是跃层式,客厅空间太高,胥二娃只得搬来高架梯爬上顶端往线槽里喂线。也是他该当出事,这时候紫鹃正躬身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捡地上的一圈2.5平的电线,只听嘭地一声闷响,胥二娃结结实实摔在了楼板上,高架梯倒向了另一边。躺在楼板上的胥二娃立即昏死过去,面孔扭曲,色如死灰。

紫鹃吓傻了,大脑里空荡荡的,也险些摔倒,线圈从她手里滚落到了地上。她双脚颤抖着,无力地踉踉跄跄地挨到了胥二娃的身边,双膝跪在地板上,抱起胥二娃,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似的,方才大哭了起来。

不久,胥二娃苏醒了过来,看着紫鹃艰难地说:“快去……快去……叫……唐杰。”

“唔”紫鹃一面哭一面轻轻放下胥二娃,“我就去,马上去,你等着……”

此刻,唐杰在十楼,紫鹃跌跌撞撞地在楼道里跑着,双手在水泥墙上碰出了血她也不知道疼,到了十楼以后,她已大口地喘气,看见唐杰,泪水哗哗地从眼眶里奔了出来,“……二娃出事了……快救他……”

唐杰忽地一转身,身上寒意顿炽,脸色铁青,像刚出炉的钢坯。他甩掉工具,扶着紫鹃,“在哪?”

“十五楼。快……”

“文武,文武!跟我上楼,快点!”

“来了,老大!出什么事了?”文武从屋里跑出来问道。

“你胥哥出事了,跟我上楼。”

唐杰和文武到了十五层楼,找到胥二娃,由文武扶着,唐杰背起胥二娃急匆匆地向楼下疾驰而去。

到了楼下,唐杰早已汗透浃背。文武叫来出租,当下去了医院……

医生诊断:右腿股骨干粉碎性骨折,左手腕关节舟骨粉碎性骨折,需要长久治疗,可能留下后遗症。

这可是如五雷轰顶,在紫鹃流血的心上又插一刀。残酷的现实,不容她多想,就毫不留情地闯进了她的生活。

现在含着马酊味的病房每天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的心发抖;夜晚,当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看见工棚里粗糙的墙壁,灰黑的天花板,空空荡荡的屋子,就感觉摇摇欲坠似的,似乎又是无比虚幻的。过去那些充实的,似乎还充满希望的生活,在她眼前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有时她就想,她就怀念,她多么希望那些日子再重来,即使胥二娃再使点小性子,她也不会烦他,如今他躺在了病床上,一下没有了他,她才体会到二娃在她的生活中其实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以适从,有的只是锥心的痛,她感觉她就是一个绝望的、无助的、站在悬崖边的人,承受着万劫不复的煎熬。

有时候,她也想起唐杰,现在他成了她最大的依靠,是他出钱给胥二娃医治,是他给她精神上的依靠,整个过程中唐杰自觉承担了一切,她知道责任是一部分,但其中绝少不了唐杰对她的感情,和唐杰对胥二娃的愧疚,她本不想接受的,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敢想像,如果没有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真不知道她该怎么过下去,所以,现在她比以往所有时候更相信他、更信任他了,几乎是每天都想见到他,那样她心里就踏实,就没有了恐惧。

二娃出事后,唐杰只要有空都要去看看,让他配合治疗,他实在怕,要真是落下后遗症,不仅是紫鹃的苦累,他也是黄泥巴滚裤裆——不是屎也是死,所以唐杰只要有空都要去看看,让他配合治疗,近日,他还在寻思让张嘉淦也出些补偿费,他知道,张嘉淦作为发包方是负有生产安全方面的间接责任的,如果搞成了,他想他不也间接少受些损失吗?

这天,唐杰像往常一样,收了工又去了医院。

病床上的胥二娃是一动也不能动。紫鹃在给他喂饭。

“今天如何?”唐杰问紫鹃。

“好些了,没有前几天那么痛了。”

“那就好,慢慢来。”唐杰在病房唯一一把木椅上坐了下来,“二娃,你要配合治疗,如果不这样,你将来会终生残疾的,你想,到那时你将对得起谁?现在事情已经出了,你就不要再去想它了,你放心治疗,你治病的钱,我替你出,我再设法让张总格外补偿一些。”

胥二娃躺在床上,听着唐杰入情致理的话,心里有如翻江倒海,他一面为唐杰的话语感动,一面又为自己的鬼迷心窍而痛悔,又因为对唐杰的怨恨,并不开口说话,只把眼紧闭了。唐杰知他必然已听进,说完话后,也不打算想听他说什么,坐了会儿,告辞紫鹃就离开了医院。

说起让张嘉淦为胥二娃作些补偿的事,他只是直观上认为张嘉淦应该担责,到底他给不给钱,他也没什么把握,具体怎么落实更没想好,唐杰为此思考了许久也没有结果。有一天,因为此事,在安装室外电表的时候,一不小心,螺丝刀把线鼻子上的火线和零线同时碰上了,一刹时,耀眼的,银白色的光,暴发了出来,像照相时闪过的镁光灯灯光,整个过道被照得透亮,这道光闪过之后,足有两米的铜芯线全部报销,唐杰已是吓出一身冷汗,纵是一身是胆的他,过了好久仍心有余悸。

又过了几日,唐杰看见紫鹃,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他想,自己不能明说,让紫鹃去说不是更好?他找到紫鹃,两人当下计议妥当,然后唐杰就约上张嘉淦,只说是有事找他,请他在天然居见面。

“张总,这是我手下的员工,叫林紫鹃,她老公就是胥二娃,都是跟我一起出来的,都是家乡人,她去过公司,你可能不记得了,不幸的是前段时间他老公在工地出了意外……”

张嘉淦正眼看了紫鹃一眼――紫鹃今天内穿唐杰为她买的羊毛衫,外套一件淡黄色的中长呢子大衣,打扮十分得体,脸上虽有愁容,但却显得楚楚可人。

张嘉淦收回目光,惊诧地说:“什么意外,我还不知道啊?”

“他老公从高架梯上摔了下来,左手腕和右腿骨折,医生说有留下后遗症的可能性,现已在医院里住了十多天了,他们也确实困难,医疗费都是我出的,当然出医疗费我该,我有不可推卸的直接责任。”

张嘉淦至此完全明白了唐杰的意图,正要开口说话,只见紫鹃忽地泪流满面,起身跪在地上,泣告道:“张总,求你看在我们都是为公司出力的份上,救救我老公吧!”

张嘉淦大惊失色,慌忙离席扶起紫鹃,“好好,你先起来,我们先商量一下,再答复你好吧?”

等紫鹃坐下后,唐杰立即站起来端起酒杯,“我代表员工和受伤的胥二娃,敬你一个!”

张嘉淦面露不悦地重复道:“这事我们还要商量,还要了解一下。”

“这个我了解,不管怎么说都得谢你,当然,我还要请你原谅,我给你带来了麻烦!我再敬你!”

张嘉淦苦笑了笑,“这事不全怪你,谁也不希望,但是以后安全问题一定要列在重中之重!”

唐杰不断地点头,这些事他在新疆是见过的,“张总说得是,今后,我一定加强防范,为了表示决心,我自罚三杯!”

这次过后,虽然事情没有全面解决,但是总算也有些眉目。张嘉淦果然进行了全面了解,然后又咨询了律师,律师告诉他,他有连带责任,如果受损人上诉,安全办首先是处理发包方,轻则停业整顿,重则并处罚款,律师劝他私下协议,一次性给附三万元了结。

紫鹃隔三差五找张嘉淦哭诉。小敏看见了疑心是张嘉在外面惹下的情债,多次追问张嘉淦,虽然他反复解释,小敏怎肯相信,张嘉淦哭笑不得,焦头烂额之下,左思右想,只好自认晦气,让紫鹃签了个协议,咬牙给附了紫鹃二万五千元。

胥二娃在紫鹃的精心照料下,已能下地走动,不过却留下了残疾,但是不经仔细观察还是看不出来的。这时候胥二娃却坚持要出院,他不想再承唐杰的情,那样他的心比再受一次伤还难受,他甚至向紫鹃说:“紫鹃,我们回家去吧,还当我们的农民,守着我们的包产地照样能过日子。”

紫鹃对现在的生活方式已经习惯,她怪异地瞅了丈夫一眼,她不明白现在的他为何变得此颓丧和狭隘,有些不满地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你回去看看,现在有几个身强力壮的还待在家里,你好意思,我是不回去了,要回你回!”

胥二娃忽地来了气,心想不回去还不是多半因为唐杰,一抬手就将拐杖扔在地上,没有了拐杖,失去了支撑,轰地一声就倒了下去,胥二娃也不挣扎,忍着痛咬着牙说:“好,你不回,我回!”

紫鹃见丈夫自残,心忽地像撕开了一道口子,她立即冲上去要扶他起来,胥二娃却用力甩开她的手臂。

紫鹃无奈,只得反身坐到床沿独自垂泪,因想到自己的过去,想到作为女人出来拼打,想到现在的状况,愈是悲伤,竟呜呜咽咽地哽咽起来。

胥二娃听见妻子痛哭,心忽地软了,强撑起肢体从地上爬起来,攀着墙壁挪到紫鹃面前说:“都是我的错,好了,我答应你,不走了,可以吧?”

紫鹃心里宽慰了些,但是心里仍然难受,忽地起身,提起水桶去外面水龙头下洗起衣服来。

看着紫鹃从屋里出去,胥二娃的心放了下来,不过他心里的结却是始终也解不开,呆了会儿,然后又上床躺下顾自生闷气。

十八

胥二娃出院后,唐杰便把全身心投入到了他的工程里。经此一事,唐杰虽然有一定经济损失,但是他反而感到是一种解脱,就像远行的人忽然放下了沉重的包袱一样轻松。

到了腊月,唐杰的队伍一下又增加了好几个工人,其中张泰引荐了两位,老赵夫妇又引荐了一位。队伍壮大后工程提速了很多,现在黄冈工地的工程,除了四号楼盘还在随工程进度预埋管线外,其它工程已经基本完工。眼下张嘉淦的工程量已经不能满足唐杰施工了,唐杰即将面临的是人员解散问题,然而人员一解散,今后招集又是一大难事。唐杰焦燥起来,他没想到工程完工的喜悦,却把他带进了难堪的局面。

忽然有一天,张嘉淦带了几个随从到了工地视察,在这前一天李工告诉唐杰,“明天,你完工的楼盘都要把灯打开,接受公司检查。”

当即唐杰就打好主意,想着借此与张嘉淦商议商议,第二天,唐杰照着李工的指示做了,他在一号楼前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张嘉淦一行人,正在心恢意冷,张嘉淦却出现了,这时他正从外向里走来,张嘉淦一边走一边指点着,随行人员在他后面一路走一路记着。

快到一号楼前了,唐杰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张总好,我等你很久了。”

李工从张总后面探出头说,“你啊,还在这里,我们正在找你啊,你看看,大家都在。”

唐杰举目一看,这里边除了认识张总、李工、老廖外,其他的都不认识,唐杰只是尴尬地点头笑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没事,唐兄,我们只是随便看看,走,我们一路走。”张嘉淦拍拍唐杰的肩膀,和蔼可亲地说。

唐杰点点头,随即像个白痴似地跟着大家走。到了一号楼,唐杰本想上前介绍,却看见李工在不停地给张嘉淦解说,忽又觉得如果自己前去是多余的,只好打消了念头。

巡视完整个工地已是上午十二点,中午,公司给大家办了一个招待。吃过饭后,唐杰终于有机会跟张嘉淦说话了。

“张总,耽搁你一下,我有事跟你说说,你看,你这里的活路马上就要完了……”

张嘉淦笑着,抢过话说:“你的事我知道,明天你来公司,到时候再说,好不好?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

张嘉淦说完话,钻进小车一溜烟就走了。望着远去的小车,唐杰只得苦笑了笑,这叫什么啊,老子憋了一天,一句话没说上就完了,好在他说明天说,那就到明天了。

第二天,唐杰带上紫鹃如约到公司找到了张嘉淦,张嘉淦拉着唐杰就上了小车,“走,去路上说。”

唐杰知道紫鹃是有些文墨的人,所以近来他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有外事活动都把紫鹃带上,这一次去见张嘉淦自然算是一次重大事件了,当然少不了紫鹃。

张嘉淦一边开着小车一边说:“你说的那事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你活路就要做完了,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吧?”

“对啊,就是这事,我就是想请你指点迷津。”

“前几天,我碰到海润公司工程部老总刘俊卿,因为我知道他们公司在南都的第五期工程已经完工,那里有十个楼盘,每个楼盘内置电梯公寓三栋,现在框架差不多已完成,正在物色室内室外人选,我考虑你还是个干事的人,所以就向他推荐了你,这家公司在全国都有分公司,这里是分部,今天就是带你去见见,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加干?”

“谢谢你,遇到你是我的福气!”唐杰既紧张又兴奋,“我就是拼了命也去试试。”

“没有那么严重,他们公司有个规定,满足条件的承包人都得交十万保证金。”

“这个可也,我凑一下应该差不多,另外,你说他有条件,这条件指的是什么?”

“就是人员构成啦,技术支持啦,施工资历啦……”

“可是,张总,其它都好说,就是这资历没有啊。”

“这个好办,你挂靠我公司就行了,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担着风险了,按江湖规矩,你得缴纳一定费用给我们,你可愿意?”

“求之不得啊。”唐杰赶紧说,他深知道资历的重要性,没有它,一般正规点的公司那是进不去的,“同时,我还可以签个长期合同。”

“这个现在没必要,以后再说了。”

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一栋办公楼下,唐杰下车一看,这栋大楼很气派,一共四层,大门的一边悬挂着写有“海润集团安溪分公司”的匾额。

一到大楼下就有专门的保安引导你停车,然后再进入大楼。唐杰与张嘉淦在四楼同刘俊卿相会,趁张嘉淦与刘俊卿闲聊时,唐杰仔细观察了刘俊卿,他有张棱角分明的脸,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很显然是个精力充沛,说话做事非常有原则的人。

大家寒暄后,张嘉淦转头对唐杰道:“唐兄,你把你情况向刘总说说。”因为有先前车上的了解,唐杰说来并不费事,娓娓道来,又很有条理,刘总听得不住点头,“好吧,明天你带上资料去办公室填下表格,我们研究后会通知你办理相关事宜。”

从刘总办公室出来后唐杰一直就兴奋不已,看看四下无人,抓住紫鹃就狠狠地亲了一口。

十九

第二天,唐杰早早地就起床了,这两天许许多多的事惦记在心头,搅得他头昏脑胀,想睡也睡不好。

他去工地走了一圈后,工人们陆续就来了,他一一地给他们做了安排,然后就去了工棚。

这时候胥二娃在洗碗,紫鹃在收拾发货时弄得凌乱的库房。

“紫鹃,不要收拾了,今天你去嘉园房地产公司找张总,带上他们的执照附件,然后再去海润公司办公室登记,如果有问题你就去刘俊卿总经理办公室找他解决,我去凑钱,如果早,我就过来。二娃今天料理下工地,有什么事你挡一下。”

紫鹃听说又要出去应酬,心里像有几只小鹿在跳似的,立刻去镜前照了照,把耳发朝后拢了拢,然后转过身,说:“走吧。”

两人出了工地,紫鹃打车去了嘉园公司,唐杰自去了工行。

在工行里,唐杰拿出磁卡在ATM机上查了一下存款明细,然而目前账上只有柒万伍仟多元,距保证金需要的数还差两万多元。

怎么办呢?现在工程结账期又没到,到哪里去找这么多钱呢?要是二娃不出事,钱倒绰绰有余,如今是说不得了,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丁雪,只有她才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没有办法,她只好厚着脸去找丁雪。

在电话亭里,唐杰拨通了丁雪的电话。

“喂,老同学吗?我唐杰。”唐杰紧握话筒,心里有点紧张。

“啊,唐杰……我在开车,有事吗?有事你说。”

“你好啊,我现在遇到点事,想求你帮忙,我马上要承包一个工程,可是他们要求交十万保证金,我现在还需贰万伍仟,你放心,我年底工程完工,就要结账,到时我一定双手奉还。”唐杰一口气说完了要说的话,脸颊上、额头上全是汗。

“哈哈,我当什么事,我给你说过,我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小事一桩啊,啥时要?我给你打来,噢,你把账号说一个,等一下,我把车停倒。”

一会儿,电话那头又传来丁雪的声音,“你说。”

“谢谢你哈,就是这两天要,我的账号是:1589221047769.”

“好,我知道了,回来耍,拜拜!”

“拜拜!”

放下电话,唐杰长舒了口气,这一会儿虽然才十多分钟,他却觉得像历经了几个世纪,不过还好,总算解决了一件大事,多亏了丁雪,要不是她,憋死他也没有办法。

按照事先的约定,唐杰接下来去了海润公司,本来他是相信紫鹃的,但是又怕有什么变故还是去了。

到了公司楼下,正好碰见紫鹃出来,两个一相见都是一脸的彩云飞,不等唐杰开口,紫鹃就抢先说道:“办好了,一切顺利!”

唐杰拉着紫鹃,“我也是,都办好了……他们打什么招呼没有?”

“他们说,过段时间会有通知,如果没有问题,就去财务交款签合同。”

“好,到时还是你去,我把银行卡交给你就是,锻炼你一下,今后好当好我的二当家。”

紫鹃脸一红,啐道:“谁是你二当家?”

“你啊!”唐杰调笑道。

“你……”紫鹃举手欲打,唐杰一转就跑开了,两个竟然像小年青似的,在大街上疯跑起来。

跑过一段路后,唐杰忽然想起,这次包工全赖刘总信任,像他这类来城市打拼的丘二,能得如此,那是他的天大洪福,他应该亲自去感谢他才对,唐杰拉住紫鹃说:“我们回去吧,我险些忘了,我得去向刘总道个谢啊。”

紫鹃微笑道:“应该的,我们回去。”

在刘总办公室,唐杰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说:“刘总,我们资料已经填写完了,我们来是想感谢你……”

刘俊卿把手一台,止住唐杰的话说:“不用,我是看在张总的面子上的,我对你谈不上了解,更谈不上信任,说老实话,像你们这类,我只欣赏你们的朴素,其它的并不感冒,或许我有偏见,你不要见怪,这次我给你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随时都可能叫停。”

唐杰听得心里凉飕飕的,刚才的满心喜悦已荡然无存,他站起来说,“刘总,谢谢你还有欣赏我的地方,其实我在张总那里,在其它地方做事,就靠的是这个,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以后一定用心做事,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刘俊卿上眼皮向上翻了翻,“好了,你回吧,我知道了。”

从刘总办公室出来,唐杰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他感到这种心情他从来就没有过,而如今却有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再看紫鹃时,紫鹃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不禁好奇地问道:“紫鹃,刚才的事你怎么看?”

紫鹃一边走一边说:“我觉得你说得好,有理有节,不卑不亢……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认为刘总小看了你,瞧不起你这种泥腿子出身的,是的,你是做出了一些成绩,你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所以你觉得不舒服……刘总的看法你不用放在心上,对我们这层人人家有看法很正常,正像你说的,我们就用行动来证明给他们看,因为当初我们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你书读得多,还是你想得远,”唐杰的心受到鼓舞,忽然感觉好受了些,情不自禁地抱住紫鹃说,“事实上横在我们面前的只有这条路,我们没有办法,正像当初张嘉淦不信任我们一样,我们必须凭着坚韧,勤劳朴实,勇往直前,杀出一条血路来!”

紫鹃莞尔一笑,“好,孺子可教!我支持你!”

二十

一个月以后,唐杰在黄冈工地的1、2、3号楼的水电工程全面完工,并顺利通过验收,海润公司的合同也拿到手里,因而心情大好,同前次一样,他特意请大家吃了一顿,不过这次升了级,不是吃火锅而是中餐,正如他说的,有我的就有大家的。

宴席在海天酒楼举行。

唐杰的队伍现在已经壮大到十四人,他把人员分散为两拔,包两席,每席四百五十元。酒桌上布满了鸡鸭鱼肉,并配安溪著名的铁锅炖牛排,铁锅炖牛排色泽鲜美,粑糯纯香,用餐时大家无不夸赞其美味。

宴席开始的时候,唐杰对做出特別贡献的人员紫鹃、老赵、张泰、卷卷毛大加赞赏了一番,他特别提到紫鹃在做好份内工作的同时,积极参与各项管理,单废弃回收一项就创收五千元。

唐杰话语一落,文武立即就在下面扯开嗓子叫起来,“鹃姐,起来讲一个,讲一个!”

在场的人无不肃然起敬,大家都报以热烈的掌声。紫鹃微勾着头,脸上红云涌现,从座位上站起来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大家的功劳,希望以后多支持!”紫鹃话一完,场下再起掌声。

不久就是春节。

春节回到家里,因为唐杰的成功,他忽然变成了名人,他的事在乡人嘴里纷相传颂起来。

村委把他作为改革开放的旗帜,要他致富不忘家乡,带带乡里的后生。唐杰只是苦笑,要说他成功,与李木匠丁雪比起来他却差得很远,不过他倒是很乐意人家看得起他,至于帮乡里的事,他想也应该,一路走来他也承了大家的情,不过他觉得他现在还不具备这个本事,但是他坚信终久一天他会做到的。

以前那些从不登门的五亲六戚也纷至沓来,弄得唐杰哭笑不得。

唐杰有个大舅子叫海平,今年四十有余,常不务正业的人,总是游手好闲,不知从哪里听说城里可以贷款买房,就打着旗号赶了十余里路找唐杰借钱来了。

到了唐杰家忽又觉得唐杰素来睥睨自己,所以先找到春霞,说:“妹子,哥想在城里买套住房,你给妹夫说说,借我五万。”

春霞一听立时火冒三丈,“你们想得出,我又没开银行,再说我自己的屁股都在沙坝里,要说你自己说去。”

海平在他妹子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照理就该就此罢休,但是,他死不了心,他想,或许找到妹夫说不定就同意了呢,于是又硬着头皮找到了唐杰。

唐杰一听立刻就火了,“借钱给你?不是肉包子打狗吗?我的钱又不是水冲来的,那是一分一毫卖命抠来的……别说我没钱,有钱也不借!要买房,可以啊,你自己挣去!”

海平遭唐杰一顿抢白,脸红成了关公,愤而放话道,“不借就不借,说那么多屁话,你不仁休怪我不义。”然后扬场而去。

海平要走,唐杰并不理他,心里仍是愤恨难平,“不知怎么想的,屁都没有就想贪图安逸,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海平走后从此再不上唐杰家门,而且见人就说,唐杰六亲不认,抠门!

这些唐杰是不知道的,即使知道了也无从辩解。

海平的事过后不久,唐杰大舅的女儿又来了。

见到燕子他几乎认不出来了,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活泼可爱的燕子了,脸上没有了小时候的红朴圆润,显得瘦瘦的、黑黑的,一双手既粗糙又干瘪,活像生锈的钢锉。

对于燕子来说,唐杰是他最敬佩的一个人,一看见唐杰她就满怀喜悦地说:“大哥好,大嫂在不?”

唐杰点点头,“她在,怎不跟你爸妈一起来?他们还好吧?”

“还可以,屋里有鸡有猪走不开啊……大哥我去看看大嫂来。”

春霞一直不喜欢燕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看见她就反感。燕子找到春霞,两人摆了几句龙门阵,春霞爱理不理地,燕子甚是尴尬,一会儿又回到唐杰身边。

唐杰瞅了燕子一眼,想起燕子结了婚又离婚,日子一日不如一日,便说,“听说你在外面做过水电是吗?”

“做过,我有一个男朋友,他是专门做水电的,还有电工证呢,我们一直在一起,实话实说,我最多只是个杂工。”

唐杰想了想,“你和他一起去我哪里吧,你们去了后做计时工,以后大量的公区配电工程需要你们去做。”

“谢谢大哥!我们那里没有事做了,我正要跟你说呢,没想到你倒先说了,还是大哥好……”燕子欣喜地说:“我们原来就做的就是计时工,回去后我就告诉他,什么时候走啊?”

“十五,十五一过就走。”

“好的,十五我们在车站等你!”

燕子的来访凭添了唐杰许多好心情,他跟她父亲好自然就跟燕子亲了,他相信燕子是能吃苦耐劳的人。

二十一

初四的时候,唐杰带上在安溪悄悄置办的裘皮大衣去了景城。到了景城唐杰顺便看了看房子,然后又去探望了丁雪。

这天唐杰穿的是已经穿了几年的皮卡克上衣,上衣的袖口和胸前有好些地方已经斑驳,新理了个头发,不过还是小平头。丁雪见到唐杰那真是喜出望外,一边招呼他坐,一边倒茶,“我本来说回来看你们的,可是一直又抽不开身,幸好你来了!来了就耍两天再回去……来,喝茶。”

“噢,好。”唐杰选了个面向电视的皮质沙发的正中坐下,环视了一遍富丽堂皇的客厅,“你家真不错,还是你好过啊,哪像我没出息。”

丁雪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别笑话我了,我的苦给你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就像他自己,唐杰不想卷入丁雪的家事,略一沉默又说:“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房子,顺道还你钱,下午就回去,另外,我在安溪给你买了套衣服,就表示个意思,不知道合不合你意,你看看要不要得?”

唐杰故意把买衣服的事说得很平淡,仿佛是顺手拈来的,这样才显得真诚。丁雪非常惊奇,想不到唐杰还会买衣服,一时兴起,兴致勃勃地笑说:“呵呵,什么衣服,拿来看看。”

唐杰立即从提包里拿出包装精美的大衣递到丁雪手里,丁雪接过后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件裘皮大衣,其色泽鲜艳匀称,毛干挺直平整,手感轻柔舒适。

丁雪喜不自胜地夸赞道:“看不出你还真会买东西呢。”

唐杰笑笑说:“你满意就好!”

丁雪说:“满意呢,你稍等,我去试一下。”

丁雪穿上裘皮大衣后,很快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在唐杰面前轻盈地转了一圈说:“好看吗?”

“嗯,好看,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

眼前的丁雪,几乎把唐杰惊呆了——清水般的目光,灿烂的笑容,如玉的模样,给如血般的紫色一衬托,是那么高雅夺目,似乎有万丈光芒照耀着她。

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唐杰心里发着烫,眼睛里发出煜煜的光亮,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他的恩人,是他的神,他不能对她有半点私心杂念,他火热的心开始慢慢冷却下来。

这时处于兴奋中的丁雪,哪里看得出来唐杰瞬息万变的心情,她不仅满足于这件衣服带给她的愉悦的心情,而且更为唐杰的一片心地所感动。

过了一会,丁雪才忽然想起唐杰先前说的话,“哦,你说你进城还有个重要的事是想买一套房子是吗?”

“嗯,可是没有看上的,好多都涨价了。”

“这样啊,下午我再带你去看看。”

“噢,不用了,反正就那样。”

此时,丁雪非常想帮他,她想,或许那些老板们看着他的面子就给了方便呢,因而劝道:“再去看看,我陪你,说不定就有中意的。”

其实,唐杰心里也有些不舍,因为买房的人说,房子可能还要涨,现在丁雪又再提起,犹豫片刻,他终于答道:“那好吧,我就再去看看。”

丁雪笑道:“这就对了,跟我就不要客气……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等吃饱了再说,好不好?”

唐杰点点头,随即和丁雪去了皇家大酒店,在出家门的时候,唐杰从包里掏出了两叠人民币。

“这是二万五千元,谢谢你了,你的这些钱可帮我解了燃眉之急。”

丁雪看也不看,“哎呀,你用吧,又没谁问你要。”

“这可不行,有借有还嘛,要不我倒是懒子了?”

“呵呵,这样的话,你给我买的衣服我也要给钱了?”丁雪打趣道。

“啊,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唐杰一紧张脸突地一下就红了。

丁雪瞅着他,哈哈笑道:“逗你的啦,把钱放那里,我们走吧!”

皇家大酒店是景城一家数一数二的大酒店,菜肴味道正宗,是宴请宾客的好地方。他们吃饭的包间是在悠然厅。悠然厅总的特点就是大,当然也雅致。他们在餐桌旁坐下,丁雪看着唐杰说:“喜欢吃啥,你点吧!”

“好”唐杰应着,一边拿起菜单看,菜单上全是名贵大菜,看了半天就胡乱叫了个回锅肉。

丁雪吃了一惊,又看见他粗糙开裂的手,心里立时涌起了万般悲悯,但她仍然强颜欢笑地说:“这怎么行啊?不用给我节省。这家我们常来的,很不错。你不点,那就我来吧。”

丁雪招来小姐,“两碗鲍鱼汤,一份水晶肴肉,一份黄泥煨鸡,一瓶XO。”

点完后,丁雪转向唐杰:“你看还需要啥不?”

唐杰赶忙说:“够了,别浪费。”随即抬起手用手掌抹了把额上的汗。

“那就这样吧。”丁雪对小姐道:“快去准备好了。”

菜很快就传上了桌面,丁雪指着水晶肴肉说:“这道菜还有个典故呢,传说张果老赴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半途闻到奇异香味,跳下毛驴一看,原来是水晶肴肉的香味,心想,既然这里有美味,又何别舍近求远呢,不如就在这里饱餐一顿算了。”

唐杰笑笑,夹起一块说:“这么有名,我尝尝看……嗯,名不虚传,你也吃吧。”

“好,你多吃点。”丁雪说:“明年你打算咋办?”

“明年?噢,我还是搞我老本行,由于张总帮忙,我在南都又签了合同。”

丁雪笑道:“那个小张没难为你吧?”

“没有,他人挺好。”

丁雪忽然忧郁地说:“我还担心我们那人走了他会过河拆桥呢。”

“什么?你说谁走了?”唐杰大吃一惊地问道。

“就是李木匠啊,得了肝癌晚期,两个月前走的。”丁雪长叹了一口气,“他在的时候吧,把心都给人怄痛了,咋一走,又怪想他的……活着折磨人,死了也折磨人!”

唐杰听闻李木匠的死讯,一种悲哀的情绪,刹那间潮水般地涌来,近乎绝望地说:“人生真是可悲啊,只是一转眼间的事。”沉默了一会他又说,“不过他还是有很多令人敬佩的,很能干的一个人,一手创办了若大的家业,为家乡的建设也出了不少的力,了不起的。”

丁雪两眼凝视着唐杰, “原来你们男人心里装的都是这些……都是些无情无义的。”

“不是……”唐杰本想为自己辩白两句,想起自己也和李木匠差不了多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丁雪把两眼望向窗外,蓄满眼眶的泪水霎时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脸来,从纸盒里抽出纸巾拭着眼泪说:“别说这些了,我们说点其它的吧,我有个掏心窝子的话,你干脆回来做,我还让你做水电,兼公司副总,年薪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就当是帮我,你看怎样?”

唐杰眼睛一亮,但想到自己的情形,觉得自己不配,旋即暗淡下来,他说:“我很感激你看得起我,我想把手里的活做完,今后有机会我再来投奔你,再说,我不把那边的事做完就跑了,多不好,你不会喜欢一个有始无终的人吧,我会记住你对我的好,你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

丁雪听得肃然起敬,她越发觉得唐杰是个可靠的人,但同时又万分失望,原想木匠走了,找个人做依靠,可是……想起自己的孤苦孤单,丁雪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就流了下来。

唐杰慌忙站起来,手脚无措地,“你怎么了?都怪我不好!”

“没事,你吃你的吧”丁雪哽咽着,抽出纸签擦干了泪水。

吃过饭后,唐杰跟丁雪又去了几家房地产公司,看在丁雪的面上,这些公司都在一定程度上降了价,可唐杰就是不满意,最后丁雪只好建议唐杰去她的公司看看。

丁雪的工地在城南天子城,目前一期工程已经开始做外墙,二期在如火如荼地建设中,整个盘子正在大面积移栽树木和花草,建庭心公园 。

唐杰一来就看上了这里,他就喜欢又休闲又有绿树丛荫的地方,当即决定买下或预定一套。

丁雪非常高兴,她很欢喜唐杰能看上她盖的楼盘,当即决定,“我送一套给你,不是卖。”

唐杰只听得脑袋轰地一声,惶恐地说:“要不得的,说啥我也要给钱,要不,我宁肯不要。”

见唐杰决绝的样子 ,丁雪只好退而求其次,“这样,给个成本价,每平米六百怎样?乡里乡亲的,再说了,你工程里需要钱运转,用不着空耗在这里,这样你该接受了吧!”

望着丁雪坚定的不可回绝的眼神,唐杰知道这双眼睛背后的情意,最后只得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好吧,我接受。”

丁雪看见唐杰忸怩的样子,禁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嘛,不要想钱的事,我们的情意才是第一位的。”

沐浴着这一片盛情,唐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见丁雪笑,他也跟着笑,随后眼里竟悄悄地淌出了浅浅的泪花。

回家的路上,唐杰仍然感动不已,他知道,这里面除了情谊外,还有就是对他的支持,面对这份挚诚,他不知道拿什么奉献给她,他想,今后他只有以自己的不懈努力,才能抱答她于万一了。

二十二

初十五很快就过了,十六早上,唐杰会同众人又踏上了去安溪的路,离开的时候,唐杰拿出两千元交给春霞说:“拿这钱交给海平,叫他找点正事做。”

春霞诧异地看了唐杰几眼,她搞不懂他是那根神经出了问题,心道,管他妈的P,有钱拿回来就好。

春霞打死也不会想到,唐杰之所以有这一出,完全是因为丁雪,海平本身也确实很穷。

在车站,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唯独不见胥二娃,唐杰问紫鹃道:“怎么没见胥二娃?”

紫鹃沉默了会儿,忧伤地说了原委。

“春节回到家后,胥二娃又再次提到今年不再来了,上次出事出院时就已提过,我就没同意,春节又说,我仍没同意,结果我们就大吵了一场。以后他又再提,可是每一次我们不是吵闹,就是不欢而散。整个春节,我们就没过个开心的日子。”

这时紫鹃已泪流满面,唐杰抬手给她擦着眼泪焦急地问道:“可是,都是因为什么啊?”

紫鹃正要回说,又听得售票员叫着:“大家上车了,车要开了。”

一阵拥挤后,上得车里紫鹃却已和燕子坐在了一起,唐杰瞅了他们一眼,只得无限遗憾地放下心中的问题。

晚上,唐杰一行人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唐杰终于又有了机会继续白天的话题了。

“二娃不来,我可又失了一臂膀,你说说都是因为什么?”

“我想可能还是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个问题,可能是他发现了我们什么……他的情绪很大……这次意思坚决……”

“我看他是铁定不来了。他做事从来没有这样自己拿过主章。他把我们家后院连接的菜地平整了出来,然后搭建了一座饲养棚。他说他要养鸡,翻春过后正合适。”

“我现在很苦恼,一边是老公,一边是你,他都这样了我心里不忍,但同时他又自强不息,我又很欣慰。现在我的心被你们撕成了两瓣。唐哥,我想说,不管二娃知不知道我们的事,从今以后,我只是你的一名员工,我决定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希望你尊重我的意思,我不想受着良心的煎熬。”

紫鹃声泪俱下的诉说着,看着她,唐杰无比的心痛,内心深处他根本不想放弃紫鹃,但她话都说到这个样子了,回想这些年的种种经历,胥二娃在他的鞍前马后也做出了巨大贡献,甚至因伤留下了残迹,又不由有些愧意,并为自己的自私悔恨起来,于是他说:

“我听你的,但是你不能要求我放弃保留对你的感情,我还要告诉你,不论什么情况,你都要相信我,记得有我,我会尽全力帮助你。”

紫鹃敛住了泪,面色平缓了许多。她向车窗外扫了一眼,铁道两旁灯光明灭,天空和大地一遍墨黑。这时候她忽然感到有些疲惫了,便合上眼睛说:“我想休息会儿。”

唐杰望了眼她,取出外衣给她披在了身上。

二十三

唐杰前往安溪后不久,春霞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可是她和唐杰梦寐以求的事,她既喜且忧,她多么希望这次怀下的是个男孩啊,她害怕再生下女儿,听说滴水岩菩萨很灵验,便备下刀头、香蜡、纸钱,去了滴水岩拜菩萨。

滴水岩虽然是座小庙,但香火却很旺盛。从山下往上望,看不见庙宇,只见山林漠漠云烟如织。

在观音座下,春霞虔诚地摆上了各种供品,又点燃了香蜡,然后双手合十,双膝跪地,开始在心里默念起来: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陈春霞求告,求观世音菩萨大发慈悲,保佑我喜得贵子,我陈春霞给你磕头了!”

春霞虎伏在地连磕三个响头。拜完菩萨,春霞已满怀信心,先前隐匿再心中的不安,已然尽去,就像春风吹过原野,一剎间,春意盎然,丛生万紫千红。

又过了两月,到了阳春三月的时候,仗着身怀六甲,春霞带上女儿梅子,一把锁锁了门起身前往安溪去了。

其实春霞早就想去了,在紫娟和唐杰开始在一起时她就有过无数次冲动,只是因为惧怕唐杰,一直没有成行。今年,春霞旧事重提,唐杰仍然不肯,她犟脾气就上来了,心道:“妈b,不晓得有啥咪咪叫,不要老子去,等你走了才来,看你能搞啥!”如今,身怀有孕,一夜间成了大功臣,更加理直气壮了。

唐杰没曾想到这个时候春霞居然自己跑来了,一看到她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地骂了一顿,春霞却理直气壮地说,“管毬得老子的,不信你还把我抬回去?耽误你好事啥?”

春霞一句话把唐杰堵住了,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转身就跑了。

梅子甩下她妈,紧跑几步追上唐杰,“爸,等下我,我跟你去。”

“你去干啥,爸有事。”唐杰脚不停步,大步向前走,身后却传来女儿固执地嘶哑地呼唤,“爸!爸……”

现在,唐杰的生意做大了,两边工地隔三岔五就得跑一趟,余下时间一般都在海润南都。

黄冈工地尚有四号楼还在随泥水工程做预埋管线,不过这不是主要的,重点是海润南都,在海润南都他接了四个盘一共十二栋电梯公寓,十多个工人分作两组,一组一个盘。时间对于唐杰来讲非常宝贵,他恨不得一天掰着两天用。

他先去黄冈工地看了一下,然后就去了海润南都。唐杰穿过楼盘之间的绿化带,径直去了文武和小秦所在的2号一栋五楼,找到他们后,立即加入了公区的电路安装。

到晚上九点以后,唐杰才又回到黄冈工地。

当晚,春霞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唐杰,说已经有四个月了,她去求过菩萨抽过签,签上写的是:莲花池里莲花现,露开桃花露井桃,不信单凭神指引,来年秋日正添鳌。庙子里的人说这是个上上签,是说要添男丁的意思。

唐杰躺在床上,迷糊着眼,听春霞说她怀孕了,还说是个男孩,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随即又轰地一声倒下,咕哝道:“就你信这些……你要是能生出个男孩,老子手板心里煎鱼给你吃!”说完话,旋即又呼呼地睡过去了。

春霞撇撇嘴:“妈B,不信算了。”忽又觉得无趣,扯过被子倒身睡了下去。

二十四

春霞来了以后就不走了,后来果真生了个大胖小子,梅子也和文武拍了拖。唐杰的日子越过越滋润,高兴之余,买了架二手车,满城满世界跑。

一天中午,大家都在南都地下室里吃午饭,唐杰和春霞却忽然在自家屋里打起来了,春霞又哭又闹,满地下室都是她的声音。

也不知道春霞从哪里听来,了解到唐杰与紫鹃的事,中午饭也懒得做,兀自在屋里生闷气,见到唐杰就说三道四,唐杰一听,不由得火起,两下里便大吵起来。

春霞现在是功臣,底气足了很多,关于唐杰在外面搞女人的事一直就心怀怨怼,现在听人说起,有根有据,哪里还能忍耐,又见唐杰还恶人先发难,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唐杰杠上了。

听见吵闹声,人们都从自家屋里探出头来听热闹,平日里日子枯燥,难得有这种奇事,每个人自然乐得享受。

燕子正和勇娃子在吃饭,忽听得吵闹声,叫上在她屋里说话的梅子,腾地一下就冲了出去。勇娃子本想拦住燕子的,可是慢了一步,也只得跟了出去。

原来勇娃子是已婚男子,自从春霞来了以后,见到燕子与一个已婚的男人在一起,心里老大不痛快,又有好几次见他们在工地上偷闲,心里于是怨恨,偏春霞心里又是个装不得东西的人,所以总是敲三敲四的说,燕子倒还可以忍,勇娃子就忍不住了,自春霞来了以后,两个就拌了三次嘴,所以,当燕子要去劝架时,他就想拦下燕子,让他们吵,以此出口恶气。

燕子三步并着两步赶过去,恰见春霞抓住唐杰在一推一揉,脑袋顶住唐杰前胸高叫着:“打吧,老子让你给打死!”

床上的小儿子在一个劲地哇哇地哭。

“你们这是干啥啊,不怕人家笑话。嫂子把手放开!”燕子说着话,使劲拉着春霞,一心想把春霞拽开。

见有人来,春霞更来了劲,死活不肯松手,咬牙切齿地说:“活着也没意思,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今天就让他打死算了。”

梅子站在春霞背后,脸早已气成了灰黑色,大声阻止道:“妈,把爸放开,你一天有事没事嘛,爸那么累,你还惹事生非。”

春霞狠狠地瞪了梅子一眼,“你个死人,你晓得你妈的屁!”

一会儿,勇娃子也来了,两人合力,终于把他们分开了,勇娃子抱住唐杰把他一直往外推去。

唐杰好歹缓过气来,眼泪忍不住唰唰地涌了出来,带着哭腔说:“老子倒了八辈子霉,遇到这么个人……我们之间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妈B,不知道是谁在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要污蔑她,呵呵……”

勇娃子劝道:“哎,你就让她一下!两口子打架,床头打床尾和,一会儿嫂子就消气了。”

唐杰越想越憋气,一个人在地下室空旷的停车场里痛哭过后,然后跑到附近的小馆里喝闷酒,一直到酩酊大醉。

二十五

两年以后,紫鹃从安溪回老家去了。

胥二娃来信说,眼下,他扩大了养殖规模,现在已有鸡两百头,另外,新征了五亩荒滩地放养肉鸡。目前他的养殖业已初具“种、养、售”一条龙的规模。

紫鹃获悉后,很快就起身了。唐杰开着他的小车,把紫鹃一路送到了车站。

下了车,唐杰告诉紫鹃:“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买车票。”

这时候已近初秋,北方的天气冷得早些,天空中布满阴云,空旷的车站广场秋风荡漾,面对迎面而来的秋风,紫鹃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抬眼向唐杰离去的方向望去,在人群里她毫不费力地就看见了唐杰,此时,唐杰正越过栅栏去往售票的方向,他上身穿着灰蓝色的单衣,下身穿着发白的牛仔裤,不停地向前面奔走。从来的那一天算起,她和唐杰已经相处差不多有四年的光景,想起那些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至今仍历历在目,在这一霎间,紫鹃心里涌起无限的温情来,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花。

不久,唐杰就从车站上买回了车票,他满怀喜悦地说:“赶这趟车的人真多,你等久了吧?”

“没有,谢谢你了!”紫鹃由衷地说。

“谢什么,小事一桩,我们到候车室去吧,这里冷。”说着话,唐杰弯腰提起地上的行李就往候车室去。

在候车室里,紫鹃看了眼唐杰说:“唐哥,以后你可要注意自己身体,工地和大家都指望着你,你已经不是你一个人了,你的责任重大。”

唐杰喉头里立即梗塞起来,这些话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多么体贴多么善解人意的女人啊,从她的话里唐杰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想起自己没日没夜地拼,忍辱负重地在夹缝中生存,一切都值了。

唐杰看着紫鹃动情地说,“我知道,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

“还有,你要对大嫂好点,她也是女人,这些年她也苦……没事的时候到外面看看,你不能只满足你小锅小灶的特点,甚至是只满足自己是个暴发户——可以说你就是走了好运的暴发户,我们碰上了好时候,一定要看远点,卯足了劲向前走,等将来你做成大公司了,我再来……”

唐杰唔地一声哭了起来,一面使劲点头,像个小孩。紫鹃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他擦去眼泪,“好啦好啦,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怕人家笑。”

这时候正是上午九点,随着汽笛声响,列车哐当哐当地终于进了站,紫鹃也将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她最后环视了一眼候车室和候车室外面的广场,然后把眼光落在了唐杰的脸上,紫鹃忽然有了莫名的震惊,她看见了鱼尾纹已经爬上了唐杰的脸,看见了一脸落寞的唐杰,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就滚了出来。

火车终于驶出了安溪站,一声嘶鸣,带走了唐杰的依恋,唐杰在小车里默坐良久,然后才驾着小车返回驻地。

二十六

唐杰听了紫鹃的话。报名参加了“青年创业”短期培训,对春霞好了许多,春霞像泡在了蜜罐子里,说话的声音比以前更有了底气。

到了十月,梅子与文武的婚期越来越近了。

他们五月定婚,商定腊月举行婚礼。看看再也不能耽搁,唐杰便决定回老家去把丁雪送的那套房子整理出来做他们新房。

他向春霞简单交代了两句,就驾车离开了安溪。

一路上唐杰心潮澎湃不已,来安溪一晃就快四年了,女儿就将出阁,小儿子已入读幼儿园,来这里的时候它还是一无所有啊,一路走来,虽然艰辛,多亏了朋友们的帮助和支持,他们就像人生路上的彼岸花,指引他不断前进。

这时候太阳刚刚升起,彩霞满天,天地间呈现一派空前的豪迈壮美。风从车窗外掠过,打在身上,令人心旷神怡。唐杰情不自禁地打开了车内录音,悠扬豪迈的歌声霎时充塞在小车内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

总想对你倾诉

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

勤劳勇敢的中国人

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

啊 我们意气风发

走进那新时代

我们唱着东方红

当家作主站起来

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

改革开放富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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