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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年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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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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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齐鲁青未了”的山脉里峰峦重叠深处居住的还有人家。沿着山脚下一条羊肠小道曲折而上,两旁一人多高的茅草和荆棘把两脚宽的小路掩盖,气喘吁吁地赶路的时候,时不时还会遭受茅草和枝桠的突袭。大约两个小时的废腿路程,终于看到了村落。

这里大约十多户人家,高低不一,坐落错乱。每家的房子下面一半是火砖,上面一半泥砖,房顶盖的是厚重的青瓦,由于漫长岁月的侵蚀已经变得乌黑乌黑,有的瓦片成了碎片,厚厚的压在房檐的周边。房子的旁边还搭有一间茅草房,茅草房是用来养猪的,顺便挖个坑当厕所用,猪粪和人类排泄物汇集在一起当做肥料拿去浇灌农作物。

放眼望去,低处是形状不规则的稻田,高处是大小不一的旱地,这些贫瘠的土壤在不同的季节分别长出红薯,玉米,大豆,花生……田地与田地之间都是两脚宽的小路。时值秋天,天地苍茫,山色萧条,一对夫妻正挑着一担芝麻杆在田埂上往回走。

走在最前头的是妻子,名叫李秋鸿,三十岁的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虽然身材不是很高,但是还算均匀,脸蛋依旧像莲花一样粉晕,一头浓密的齐肩发乌黑发亮,纵然干农活的时候弄乱了头发,纵然泥土弄脏了脸蛋,纵然一身旧衣服都抵挡不住她的魅力,她仍然漂亮的像一朵花,当然不是玫瑰花,也不是牡丹花,她是这贫瘠的土壤里长出的花生花,芝麻花,虽然小,但是一样让人惊愕她的美丽娇艳。纵然有一副漂亮的脸庞,李秋鸿并没有以此为骄傲,也并没有过分爱惜自己的羽毛,因为稍微不努力就得饿肚子,所以她热爱这片土地,得努力干农活,操持家务,让自己的孩子不用挨饿,她努力撑起这个家的样子更加美丽。

跟在后头的是李秋鸿的丈夫,名叫蔡一舟,没有男人魁梧的伟岸,也没有农民的勤奋本分,像竹竿一样消瘦,但有捅破天的幻想。他虽然生长于这片贫穷的土地,但他并不热爱这片土地,他讨厌那为数不多的土地,他厌烦那些繁重的农活,他想翻越这连绵起伏的山脉,去外面的世界,他觉得外面的世界有他想要的东西。正如此时此刻,肩膀上芝麻杆已经让他失去耐心,变得火冒三丈了。

李秋鸿用手托着肩膀上的重担,奋力急步向前赶路,突然跟在后头的蔡一舟把肩膀上的担子往地上一扔,气冲冲地骂到,“这苦逼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发完脾气的蔡一舟径直超越了李秋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蔡一舟从来都是想发脾气就来脾气,根本不会在乎李秋鸿的感受。当然,并不是肩膀上的芝麻杆有多重,挑不动才扔的,只是他觉得这日子过的实在太憋屈了,芝麻收割了,还得把杆子挑回去当柴火烧火做饭。他觉得满腔热血的自己在承袭着父辈们的贫穷的生活,看不到出头之日,他心有不甘。

蔡一舟走后,留下无奈的李秋鸿和被无辜仍在地上的芝麻杆在那里发呆。不过对于李秋鸿来说,她早已习惯了自己丈夫小孩子似的脾气,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收番薯的时候,干累了就气呼呼的跑回去睡觉,留下李秋鸿一个人挖到天黑。但是一个家庭总不能两个人都懒散吧,蔡一舟不想做的事,李秋鸿通通都承包下来了,一个家庭总有一个要勤奋,努力,肯吃苦,这个家庭才能够持续运转下去,为了两个孩子,为了这个家庭,李秋鸿很显然心甘情愿做那个任劳任怨的人,她愿意包容拥有小孩子任性脾气的丈夫。所以,李秋鸿很快回过神来,几乎是小跑的姿势挑着芝麻杆回去了,然后又来把被丈夫仍在地上的芝麻杆挑回家。她还想着时间已经不早了,马上三个孩子要放学了,一回家就要吃的,所以她得及时准备晚饭。日子虽然苦着,累着,但是看到嗷嗷待乳的孩子,她觉得所有苦和累都是幸福的滋味。

日子总是被落叶送走,被风雪融化,在平庸里消失不见,转眼间就过了春节,又过了元宵节。外面的世界又开始忙碌起来了,山里面的世界由于气候的原因却还在冬眠,山色还是萎靡不振,土地和水田还是一片光秃秃,村民们还在聚堆打牌。蔡一舟看到这些景象,心里有些颓废,不过他马上又充满了希望,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背井离乡了。

这时站在牌桌旁看牌的蔡一从看见了蔡一舟,便走向蔡一舟问道,“一舟哥,真的决定走了?”蔡一从人称癞皮狗,从一身的皮包骨就知道他的日子该有多穷了,年龄跟蔡一舟相仿,但是至今未婚,无父无母,还吃懒做,特别喜欢占那些寡妇的便宜,但是他对蔡一舟却是毕恭毕敬。

“嗯,决定了。”蔡一舟顿了顿,接着又说到,“以后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嫂子遇到什么困难了,你可一定记得多帮忙,不然等我回来就得好好收拾你。”

“放心吧,一舟哥,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癞皮狗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蔡一从的臣服完全是从小被蔡一舟揍的。

夜里,趁三个孩子睡着后,秋鸿为蔡一舟收拾行李。没有行李箱,只有蛇皮袋,至于衣服,都是些粘了草汁和泥土的旧衣服,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秋鸿把一件件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进蛇皮袋里,最后把家里唯一攒下的十五个土鸡蛋煮熟装好,放在最上面,给丈夫在路上充饥。

蔡一舟站在秋鸿的后面,望着秋鸿忙碌的身影,几次想开口,却又咽了回去。终于秋鸿忙好了,回过头看见蔡一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赶紧说道,“赶紧上床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秋鸿……”蔡一舟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接着说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秋鸿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打着补丁的被褥下的两女一儿,熟睡正酣,仿佛枝头上的青杏,可爱可期,大女儿十二岁,小女儿十岁,最小的儿子才九岁不到,她又把头转向丈夫问道,“那孩子怎么办?”

李秋鸿心里非常清楚,孩子是离不开自己的,对于孩子她心存愧疚,生活上已经让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了,又怎么能让孩子的在精神上受折磨呢?

蔡一舟(蔡一舟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孩子送给你妈妈那里去,总不是给孩子洗衣服做做饭罢了。”

秋鸿沉默了一会儿,想找一个铁定的理由拒绝,却又想不出来,只好应付着说道,“你先去,等稳定下来了,再说吧。”

“我看,哪里是孩子离不开你,倒是你离不开孩子。”蔡一舟看穿了秋鸿的心思,淡淡的说道。不过,在蔡一舟心里也是矛盾的,他既希望秋鸿能陪他一起出去打工,以解他乡的寂寞,又希望秋鸿能在家里照顾好孩子,以断自己的后顾之忧,总之他希望秋鸿是一个超人。

“一舟,我爱你,我爱咱们这个家,但我更爱我们的孩子。”秋鸿恨不能剖开自己的心房,让自己的丈夫看的透透彻彻,她可以为这个家牺牲一切。秋鸿知道丈夫又要耍任性的脾气了,她尽量的去包容丈夫,迁就丈夫,更何况明早丈夫就要出远门打工去了。

转眼间蔡一舟已经离家有四个多月了,时令已经进入梅雨季节。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村民最焦急的时候,家里有男人的都提前架梯上房把房顶翻检一遍以应对这雨水泛滥的季节。可是对于秋鸿来说,这就犯难了,丈夫一去四个月都没有回过家,家里房顶没有人检修,便是小雨小漏,大雨大漏。每当妖风四起,山雨满楼的时候,从瓦片窜入的雨水有的顺墙而下,有的直接浇在地面,秋鸿家的泥巴墙和泥巴地没一块是干燥的。于是,秋鸿把家里的盆和桶都找了来,哪个位置漏水就用盆和桶接着。可是最后发现漏雨的窟窿实在太多了,盆和桶根本不够用,秋鸿又跑到门外把晾衣服的竹竿取下来,扛进屋,小心翼翼地把竹竿举起来去顶瓦片,想把凌乱的瓦片用竹竿顶整齐,这样就不会漏雨了,小时候她看父亲就是这么弄的。

可是秋鸿的技术没有父亲的好,她不但没有把瓦片顶整齐,反而让瓦片掉下一角,悬挂在房顶,从原来的滴水变成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了。秋鸿赶紧把大脚盆拿来接着,又去找来水瓢和桶,把雨水舀进桶里,然后提到门外倒掉。夏天的雨水可多着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蔡一舟没回来,秋鸿便决定趁天气晴朗的时候请个男人帮忙把房顶检修一番。

秋鸿打听到发小刘光阳在家一边务农一边卖工,于是在雨后天气晴朗了三天,秋鸿准备了一点饭菜,把发小请到家里来,准备把家里的房顶好好的修整一番。

刘光阳是的憨厚老实本分的人,天刚蒙蒙就来了,趁着早上凉爽好多做点事,一上午便把偌大的房子检修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的瓦片已经揭开不少,只是天气到中午也比较炎热,刚好也到了饭点,秋鸿便催促刘光阳下来吃中饭,顺便休息一下。吃过中饭,刘光阳想继续上房顶检修,被秋鸿制止住了,“烈日当空,你还是躺着睡一会儿,等太阳没那么热了再上去吧吧。”于是,刘光阳躺在秋鸿早已擦拭干净的竹床上休息,秋鸿则去收拾碗筷。

闲来无事的蔡一从这时候刚好转到秋鸿家门前,看见穿着白色格子衬衫的秋鸿正在用锄头清理地上废弃的瓦片渣子,他停下来了,目不转睛地顶着秋鸿看。由于天气炎热,秋鸿很快大汗淋漓,整个上身都湿透了,文胸和肤色都被薄衬衣透出来了,蔡一从的眼睛看在秋鸿的身上,其实他的心里早已透过了那一层薄衬衣,他的喉咙开始吞咽着难忍的饥饿。

蔡一从走近秋鸿,目不转睛地顶着她的胸口说道,“嫂子,要不我来帮你弄吧。”

秋鸿头也没抬,不屑地回道,“有多远就走多远。”秋鸿自从嫁到这个湾里来就知道蔡一从好吃懒做,并且猥琐,所以对他从来没有好语气,没有好脸色。

过了一会儿,秋鸿发现蔡一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没走,这才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腰看着蔡一从,这才意识到蔡一从在偷看自己,立马愤怒的骂到,“你在看什么,赶快滚。”

蔡一从却还一本正经地狡辩道,“嫂子,我就是看到你干累了,满头大汗的,我想帮你干,我有的是力气。”说完,蔡一从装模作样的去抢秋鸿手中的锄头,却趁机抚摸了秋鸿的手。

秋鸿夺过锄头,举过头顶,做出一副要打架拼命的姿态,狠狠说道,“再不滚,我就一锄头下去了,我让你一舟哥回来好好收拾你。”

听到“一舟哥”三个字,仿佛是老鼠听到猫叫声,蔡一从立马认怂了,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把蔡一从撵走后,秋鸿也立马进屋了。刘光阳被吵醒了,抬起头问道,“秋鸿,那是谁呀,让你发那么大的火?”

“没事,就是湾里一只癞皮狗,已经被赶走了,睡觉吧。”

秋鸿和刘光阳说话的时候,蔡一从还没有走多远,他听到了声音便停了下来,心里一惊,“有陌生男人的声音,是谁?”于是,蔡一从又悄悄的折回,躲在墙头去,偷听屋内的谈话。当他听到“睡觉”两个字的时候,顿时惊呆了眼睛,过了一会没听到动静了,然后得阴森森地笑着自言自语,“好你个秋鸿,竟然背着一舟哥在家里偷男人,难怪那么着急赶我走,看一舟哥怎么收拾你。”最后扬长而去。

一直到傍晚,刘光阳才把秋鸿家的房顶翻修完毕,他仰望着整修的房顶一再检查,确认没有漏洞后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对秋鸿说道,“秋鸿,应该是不会再漏雨了,如果有问题记得及时找我。”

秋鸿从枕头下面翻出早已准备好的钱,四张五块,三张十块,总共五十块钱(这可是家里唯一的存款)递给刘光阳,“光阳哥,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谢谢你。这点钱,你就别嫌少了。”

“秋鸿,你这就见外了。”刘光阳见状赶忙把秋鸿的手推回去,说道,“一舟不在家,家里就靠你一个女人,挺难的,如果你还当我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你就不要用钱来为难我。”

“这怎么好意思呢,耽误你一天的时间。”

“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就是了。”

第二天一大早,蔡一从便爬起来了,从一口破旧的木箱子翻出来十块钱,然后屁颠屁颠的下山去了。他找到电话亭就着急又颤抖地拨通了蔡一舟留给他的号码。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隐隐约约有人说话的声音蔡一从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着急地问道,“喂,一舟哥,是一舟哥吗?”

“是我,是一从啊,有什么事吗,这么大清早的跟我打电话?”蔡一舟在电话那头回道。

“一舟哥,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

“有话就直说,有屁就快放,我还要去上班呢。”

“嫂子,她……在家里偷男人。”蔡一从吞吞吐吐之后终于一吐为快。

“你瞎说什么呢,你要敢胡说八道,诬陷你嫂子,老子撕烂你的嘴。”蔡一舟满脸严肃地说道,这要是蔡一从在跟前,非得抽他两巴掌。

“一舟哥,我要是瞎说,会大清早下山跟你打电话吗?我可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啊,他们……他们还说,‘睡觉’呢。”蔡一从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仿佛自己现场抓现行似的。

蔡一舟被蔡一从说的心里有些颤抖了,有些害怕了,从坚决不相信到此刻慢慢怀疑,他沉默了。电话那头还不断传来,“一舟哥,一舟哥……”的声音。

蔡一舟想起小时候,湾里的老人就讲有些老人在年轻的时候就干过见不得人的丑事,偷偷摸摸躲在阁楼里睡觉,有的藏在草堆里就睡在一起,但是呢,女的都是被家族狠狠的训斥一顿,最后还是回归家庭。那时候老人们把那些丑事当做故事一样精彩地讲着,但是小小的蔡一舟心里却认真地想着,这要是换作自己,肯定得把那男的打死,至于女的嘛,不打死也是打残废,然后直接休了。

蔡一舟又想到刚出门的时候,要秋鸿和他一起出门打工,她可是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答应,“原来是家里有情人,居然还把孩子当做挡箭牌……难怪不愿意随我一起出来的。”蔡一舟还想到,平日里自己任性,发脾气,秋鸿都是忍气吞声,从不反抗,原来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原来早就和别人好上了……蔡一舟已经不敢往下想下去了,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蔡一从的话,他现在已经觉得自己的老婆是一个无耻龌蹉的女人,并且他打心底感谢蔡一从告诉了他真相,不然自己一直都被秋鸿的表现的假象蒙在鼓里。

挂断电话,蔡一舟便开始一个人安静地坐下来抽烟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都不明白口口声声说爱他的老婆怎么会出轨?他手中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把一个星期抽的烟一个小时不到就抽完了。抽完烟,他便起身去老板的办公室支了五百块钱,什么都没有收拾,便奔向回家的路程了。

第二天十一点钟,蔡一舟才回到阔别四个多月的家乡,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第一时间找到了蔡一从。蔡一从见到蔡一舟,邀功似的说道,“哥,你可总算回来了。”

“你可知道那男的是谁吗?”蔡一舟冷冷地问道。

“这个……这个,还真不知道,听声音不像是我们湾的人。”

蔡一舟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从老板那里支来的钱,数了两百块递给蔡一从,“兄弟,谢谢你了。”说完,蔡一舟便朝自己的家走去。

秋鸿正在烧火房里做饭,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走进家里,她赶忙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出来。秋鸿看到四个多月没有回家的丈夫出现在眼前,喜出望外地快步走到蔡一舟跟前,眼睛里闪闪发光,高兴的笑容在她的脸庞荡漾着,兴奋地喊到,“一舟,你终于回来了啦。”说完还用手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短发,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蔡一舟面若冰霜,此刻他正在酝酿心中的愤怒。都说“不打笑脸人”,可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蔡一舟突然伸出右手,高高举起,闪电般重重地落在秋鸿笑意盈盈的脸上。

秋鸿捂着火辣辣的脸,莫名其妙地问道,“一舟,你为什么打我?”

“你——竟——然,在——家——背——着——我——偷男人。”蔡一舟斩钉截铁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愤怒的骂到。

秋鸿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舟,你是疯了吗,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老婆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有人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你还要狡辩吗?”突然蔡一舟便得像愤怒的狮子,大声咆哮。

秋鸿身正不怕影子斜,淡定地问道,“谁告诉你的?”

“蔡一从。”

听到“蔡一从”三个字的时候,秋鸿气的差点崩塌了,咬着牙齿颤抖地质问蔡一舟,“一舟,你是宁愿相信一只癞皮狗说的话,也不愿相信自己的老婆吗?”

“我只相信事实。”蔡一舟的愤怒声越来越大,仿佛要把真相震慑出来,“那个男的是谁?”

“蔡一舟,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我可以忍受你的任性,但是你不可以诬陷我,不能逼我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更不可以诋毁我的名声……”秋鸿严重的泪水在打转,就是强忍住没有掉下来。

这时他们的三个孩子放学回来了,看到久别的爸爸回来了,三人的脸上绽放出难以掩盖的喜悦,可是看到爸爸和妈妈在吵架,三个幼小的心灵又紧绷起来了,不约而同地悄悄躲在了秋鸿的身后。

此刻蔡一舟的心中完全没有了孩子,满脑子都是老婆的不忠,只觉得秋鸿还在狡辩,她越是不承认,蔡一舟就越坚信秋鸿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好,你不告诉我是吧,我去挨家挨户的问。”说完,蔡一舟冲到房间里找出一把砍树的斧子来,看了一眼让他觉得羞辱的床,就是一通乱砍,顷刻间一张床支离破碎,然后气冲冲的准备出门。

蔡一舟的暴力挥斧,每一斧仿佛都砍在秋鸿的心上,秋鸿赶忙拉住蔡一舟的手,终于哭泣道,“蔡一舟,你为什么要这般逼我。”此刻秋鸿知道,她已经没有办法跟丈夫解释一切了,如果说发小是来家里翻修房瓦,丈夫断然不得相信,就丈夫的脾气说不定还要一斧子把人家给劈了,发小来家里翻修房子,辛苦一整天却一块钱都没有收,总不能还要人家背负骂名吧。

“好,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我也只能用死来证明我的清白了。”秋鸿突然变得冲动起来了,说完也去房间里找来了一瓶农药。此刻,她多么希望丈夫能够给予一个温柔的眼神,多么希望丈夫能够走过来夺走手中的农药,给予一个温暖的拥抱。

蔡一舟和李秋鸿的争吵已经惊动了整个湾子,可就是没有人上去劝架,看着蔡一舟的架势也没有人敢上去劝架。只有蔡一从的婶婶见三个孩子还没有吃饭,便把孩子们领到自己家里吃饭去了。此刻看热闹的男女老少越来越多,七嘴八舌的人也越来越多。

“真看不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唉,男人不在,寂寞难耐啊……”

“真不知道羞耻……”

“这种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人群里的谈论彻底坐实秋鸿出轨了,秋鸿万口莫辩。可蔡一舟不但没有夺下秋鸿手中的农药,他拎着斧头和众人一样冷眼旁观,鄙视的眼神审判审判者秋鸿,仿佛眼前的女人已经不是自己的老婆,而是一个品德败坏的女人,而他要审判这个罪恶的女人,把这个女人的罪行公之于众。

秋鸿望着蔡一舟冷漠的表情,环视着众目睽睽的鄙视,听着铄铄众口的审判,想着一个没有爱的家,最后一丝辩解的希望被击垮,她绝望了,她的意识模糊了,仿佛自己真的出轨了,她拧开瓶盖,“咕噜咕噜”一口气把一瓶农药喝了个尽光。没一会儿,秋鸿便开始意识模糊,倒地不起,仿佛一只飞翔的鸿雁从空中垂直而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只是秋鸿似乎忘记了还有,没有做完的午饭和没有养大的两儿一女。

沸腾的愤怒终于在死亡面前冷却,虽然房子还在,可是家已经没有了。都知道办法比困难多,可是把人逼进死胡同里,再聪明的人也会干了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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