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章

夕阳下，布满铁锈的铭牌轻轻晃动，发出叮当的脆响，士兵手里紧攥着一大把铭牌，站在那名身穿绿衣的人面前。军官望着远方的山脉，轻轻吐出一个优雅的烟圈。

士兵低着头，看着那被鲜血染得变色的铭牌，心中仿佛被万剑刺穿。最终他缓缓抬起手，哽咽着将铭牌递放在了那洁白手套上。

军官提着那铭牌看了看，很快便没了兴致，他摆摆手，可士兵并未离去。

他瞪着通红的眼，看着那铭牌，颤着唇开了口：“他们···我的战友们···会得到勋章的···对吗长官？”

军官并没有回应，他握着那被风吹得叮当作响的铭牌，继续望着远方的山，抽了口烟。

“长官。”

“这个恕我无能为力，孩子。”

士兵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破灭，双手紧握成拳，猛的抬头，对上了军官那幽蓝的瞳孔：为什么？

军官拍拍士兵的肩说：：“因为你们撤退了。”

“可他们确实奋战到死！面对那如潮水一般的敌军拼命死守防线一直到最后！还为了我···为了我···”年轻稚嫩的声音渐渐嘶哑，染上了哭腔，被抽走力气的膝盖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他缓缓跪在被炮弹不断掀开又炸平，满是硝烟味的土地上，无声地啜泣。

渐渐地，裹着被棕色印记布满的而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绷带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地靠拢过来。他 们盯着军官那微昂的头，忍着几乎能撕碎灵魂般的疼痛，颤着腿，单膝跪在地面上。

士兵们齐齐举起被绷带缠的死死的手，对着绿色大衣的男子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用那干咳的几乎哑掉的声音喊道：“请长官赐予那些离去的将士们勋章！”

“请长官赐予那些离去的将士们勋章！”

“请长官赐予那些离去的将士们勋章！

“我很抱歉，孩子们。”军官视线从那那一张张布满伤痕的脸颊上移过，最后轻轻将那一串铭牌放在了那位年轻士兵面前。“勋章，永远是留给打胜仗的人的。”

士兵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铭牌，小心翼翼的用一块布包住，放入了兜中。或许，以后能为他们建立墓碑时，还能用上。

他顶着众人炽热的目光下缓缓向西方走去，鞋底和地面石子碰撞，发出嚓嚓声响。来到林边，士兵握着铭牌的手紧了紧，立正站好，轻轻拍去肩上的灰尘，那张扭曲的仿佛能把伤口撕裂的脸面向大山深处。翻过大山就是战场，更是战士们陨落的地方...

风儿穿过树林，轻抚过士兵那布满棕色印记的军衣。士兵微微抬头，看向了那个在林中矗立石碑，抬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晶莹，紧了紧衣领，再次对着石碑行了个军礼，呢喃道：“对...对不起，我没能来陪你们，我以后，一定会帮你们报仇。”

他紧紧地握住双拳，转过身，向前走去。可他刚迈出一步，身体便定格在了那里，仿佛有一张天然形成的大网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摇摇头，试图抛开脑中的念头，拼命往前走，可步子越走越沉重，越走越沉重，那些过往的记忆不断撞击他的大脑......

多年后，来参观纪念馆的人会看到，在这片树林前，有方小小的石碑对着大山，杂草遍布在它们周围，和一旁的树木比，显得格外单调，那一个个紧凑的名字下方有一行模糊不清的字“在太阳落下的地方永存。”

而士兵依旧记得 ，记得那每个铭牌上篆刻的名字，以及那片土地上，随风乱摆的枯黄杂草。

他扛着枪，念着他们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步接一步地，迈向那太阳落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