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生寿
我的家在拉脊山脚下,这里天蓝云白,水秀山青,村边有一条婉蜒的河流,她绕村而过,滋润养育了河两旁千百年来繁衍生息的乡民、绿树、青草……使万物充满了生机灵气。
每当经过绕村而过的河边,脑海中便会浮出儿时那快乐美好的景象。
我们村旁的这条河水量充沛,经过我们村的这一段落差较大,因此在我们村这一段河道上,原先建有十八盘水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我们这还没有通电,方圆好几里的老百姓都靠水磨来磨麦子、磨豆面、炒面、磨饲料。十八盘水磨被河水串连起来,就像是手链上的粒粒珍珠,它为方圆七八里的村民提供了磨面的方便。
走近水磨,只见河水从磨槽中(用木板在水的落差面铺的一种水槽,上宽下窄,将水聚拢起来)倾泄而下,直冲磨沟中的木水轮(磨轮)快速运转,木水轮又带动上面的磨房中的石磨盘吱咕吱咕转动,麦子,豆子就在吱咕声中变成了面粉。
每当磨完麦子,走进磨房,就会闻到麦面的清香,磨完了炒面,满磨房是炒面的焦香味。
那时,我们经常去河边玩耍,河滩成了我们的儿时的乐园。
夏天,磨房旁的大片森林里,杨柳婆娑,野花烂漫,灌木丛生,磨房便掩映在这绿荫花丛中。
在炎热的中午或下午,我们就拉伴搭伙来到河边打浇洗(我们这儿的方言意为在河中游泳,洗澡)。脱光衣服,赤身裸体跳入水中嬉玩,夏天的酷热便一扫而光,清凉,惬意,爽快就别提了。略带点温热的河水,冲刷着你的身体,就像是一双温柔而绵软的大手在抚摸着你的身体,又似置身在绵绵的羽绒上,那样舒爽。
我们有的人在钻迷儿(方言意为潜到水底),有的躺在水面学仰泳,有的爬在水面学狗刨,玩得忘乎所以。
有一次,我们其中一个伙伴钻迷儿,自己没注意,被河水冲下磨槽,撞到磨沟里的磨轮上,头上撞了一个很大的泡,把我们其他的人给吓坏了,如果人撞到磨轮上,撞烂了头或把人撞死了怎么办?后来我们再打浇洗不敢在磨槽跟前玩了。
河边有很多河水冲击而沉积的细沙,赤脚踩上去,软绵绵的,每当我们在水中玩够了,爬上河边,就会找一处这样的细绵沙滩,带着浑身湿漉漉的水滴,躺在细沙上,用手将细沙拨到自己身上,把自身掩埋起来,只露出个头,那细沙被太阳晒的很烫,躺在细沙里面,绵绵的,柔柔的,感觉舒爽极了。
细沙里躺够了,站起来,蹦两蹦,全身的细沙抖落的干干净净,一粒不染。
磨房的石磨盘每磨一段时间,石磨盘上凿的石棱就会磨平,这时候,麦子,豆子等就磨不细了。磨主人就会把河水改道,将石磨盘卸下来,要请上石匠重新凿石棱,我们叫锻磨。锻磨要一凿一凿的来,来不得半点会糊,如果石磨盘的棱凿不好,就磨不细面了,因此我们这有一句俗语:老石匠锻磨。意思就是做事认真实在,后来也形容不会取巧,不会撒奸的人。
锻磨时,是我们捉鱼的好时候,这时磨沟里没有河水,我们就赤脚钻到磨沟里,换起衣袖,在石缝中找鱼。曾记得有一次,我们捉到了一只手腕粗的鱼,这样大的鱼在我们这儿是很少见的,而拇指粗的鱼就多了,再就别说筷子粗的了。不过现在的河里再也见不到鱼的影子了。究其原因,一是农药污染,二是生活垃圾,三是前些年大量采挖河道中的沙石,破坏了鱼类的生活环境,现今,河水水量也大大减少了。
到了初冬,人们就要抓紧时间磨面,我们这一到霜降节气,河边就己开始结冰,如果不抓紧磨面,河面结了冰,磨槽冰冻住了,就磨不了面了。刚开始结冰时,看磨的人会拿钢钎,钣镢砸去河面的冰,维持水磨的运转,到了隆冬,河水冰冻结实了,磨主人就把河水改道到河滩当中,磨就不会运转了,磨面也就停止了,要一直等到来年开春,冰雪融化了,才能再次磨面。
河面结了冰是我们滑冰的好时候,只要有闲暇,我们就会拿着自制的冰车(在木板上锤进两段铁丝,铁丝在冰面上有助于减少摩察,滑起来更流利)去滑冰(我们叫滑溜儿),河道有坡度,因此坐上冰车,一下就能滑很长的距离。有时,我们背上背兜,给家里人说是去拾粪(牛马粪当柴烧,猪粪做肥料),却到河滩用背兜或拾粪杈当做冰车,坐在背兜或蹲在拾粪杈上,叫人轮流推着或拉着滑冰玩,而把拾粪抛之脑后了。
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这农村,村村通了电,安了电磨(当时我们叫钢磨),水磨便慢慢弃之不用了。再后来,慢慢的因无人看护维修,风吹雨打,人为损坏,水磨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现在河道也改了模样,原来十七盘水磨的痕迹都难己寻觅到了,只有一盘后经过一次维修,但今也己破败不堪的水磨,似穿着破烂衣服的乞丐,孤零零立在那早已没有河水的干涸的河道上,显得那么孤单,那么凄惶。
啊,水磨,记忆中那一抹快乐,那一抹童心,再也不会显现了,但留在脑海中的那一抹印迹,将永难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