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哥们曾在我空间里留言:你就是《平凡世界》里的王满银——逛鬼。我不喜欢王满银,但欣然接受“逛鬼”这个迄今对我来说最好的评价。
逛鬼是人车合体
在这个轿车横行的时代里,我却始终陶醉在自行车构成的生活里。
我的第一辆自行车是在小学毕业时父亲给买的。印象中,别的孩子都是自己双手握把,右脚放在脚踏上,左脚在地上往后蹬,蹬一次,自行车往前溜几圈,溜着溜着就能跨腿上车,骑了起来。可我很笨,死活不会。父亲在傍晚时分带着我来到村外的麦场,双手紧握后货架,平衡住车子,让我直接跨在车子踩脚踏,慢慢的找感觉。这完全是婴儿学步的情形。父亲很累,我也格外紧张。那时太幼稚,根本体会不到劳累了一天的父亲傍晚再陪我练车的辛苦。好像用了几天的时间,我才脱离了父亲呵护,摇摇晃晃的骑了起来。起初在麦场里骑,撞过麦穰堆,胆儿慢慢变大,敢上路后,又栽倒过沟里,撞到路边的粪堆上。这种开幕式实在无法让人点赞,但从此,自行车正式走进了我的生活。
参加工作后,我换了新自行车,可惜没骑两年,不是这里毁,就是那里坏。八十年代的商品还浸透着国人的纯朴厚道,九十年代的不少商品早已经是有商无品了。
后来我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顺便收编了妻子在娘家时骑的凤凰牌自行车。这辆八十年代出产的真凤凰,绝对是中国的良心。从它跟着妻子听差,到08年被转让给一个同事,它为我们整整服役了十八个年头。正是这只硬朗的老凤凰,陪着我几乎走遍了方圆百里的村村落落。
我的心越来越野了,方圆百里已经不能满足我游荡的欲望。2008年,一番纠结后,从徐州骑回了我的旅行车——帝柏3300。深藏在心底的渴望终于火山一样爆发了:东到黄河口,西到云台山,南环洪泽湖;临沂的沂水、蒙山,日照的万平口,安徽的皇藏峪,环微山湖等此类中短途不计其数。今年暑期环完山东半岛,查了查里程表,它总共跑了三万多公里。铁打的筋骨,也经不起这如此折腾,3300该退休了。今年大年初五,帝柏5500进了家。
不能成圣,成仙,那就成个货真价实的逛鬼吧!
情有独钟乡间游
城市的钢筋水泥太硬,尝试过许多次,死活扎不下情感的根;一次漫无目的的乡间闲逛,却让我突然感觉到,乡间和自然才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周末跑到乡村和田野里乱骑,妻子最初不置可否。然而当我经常篷头垢面、一衣灰土的回来时,她便因为我换洗衣服过勤,面露不快了。于是陪笑脸,做家务,一次次保证下不为例而一次次轻易获得宽恕。我爱瞎逛,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
但相较于现在村村通的水泥路,我更喜欢十几年前的乡村土路,尤其是各个村子周围的田间土路。不管是粘土还是沙土,路面经常是光光的,很少有大的坑坑洼洼。即使有些起伏,也绝对会像用熨斗熨过一样的平缓舒展。人们习惯沿着前人走过的地方走,路面上便又开辟出一条很窄的小路。少有人踩的路面,夏季反倒长出了很厚的毛绒绒的草。抬头遥遥望去,草儿地毯似的顺着路面一直向前铺开,越发显出小路的窄细,给人一种似有似无的感觉。我总喜欢看着前车轮在线似的小路上转动,悄无声息的。有时稍稍掌握不好平衡,前车轮轧到草上,我就忍不住暗笑自己车技臭。清风拂面,鸟雀斜掠,浑身酥酥的,很是恬适。现在这样的田间土路越来越多的被铺上了灰渣石硝之类的东西,既不养眼,又很是颠簸,扫人兴致。但想一想村民雨天不用再像我父母一样在泥泞不堪的路上行走时,心里也就释然了。
乡野如此广阔,总有适合我的地方。
微山湖周围最不缺少的就是河,大大小小的河流不计其数,有许多河堤树木茂盛,堤上有路可走,去堤上骑车也是个很好的选择。近途的像蒋集西面的河堤,沥青路面,两侧杨树繁茂,行人稀少,完全可以媲美薛河东堤去湿地的路。中途的如韩庄东南的泻洪河,沿北侧宽阔的大堤,东行三十多公里可以到台儿庄。长途的如湖西大堤,从二级坝算起,沿运河一直下东南,六十多公里,可达徐州北郊。其他小河堤,幽僻寂静,也是绝佳去处。
如若感觉河堤太过僻静,那就骑村村通吧。路面水泥硬化,两侧杨树参天,路窄却不显局促,路程短却不单调。穿村过巷,顺便还能采采风。村里的房子越盖越漂亮,村里的道路越来越整洁,偶尔能看到村里小商店前闲坐的老人。农村的土狗不金贵,村村都有,可爱的程度也远非城里的本家可比。一次逛到薛城北面京沪铁路附近的村子时,遇到村口一群玩耍的土狗。一条大狗可能见多识广,瞟了我一眼,就不屑的将头扭到一边。我窃喜之余,便决定息事宁狗,低调通过。谁想一只小狗见我先“汪”了一声,拉响了警报,等我一过去,就呼啦啦的一群狂吠着跟了上来。我故作镇定状,特意放慢了车速。也难怪,哪个逛鬼会像我这样,骑着高大的旅行车,穿着怪异的骑行服,戴着魔术头巾,跑进村里乱晃的?我骑了十几米,狗群跟了十几米,见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便得胜似地满足地跑开了。我想,下一次,哪个如我一样的逛鬼再经过此处时,就不会再像我虚惊一场了吧?
再大的城市,之于乡野,不过就是一个用钢筋水泥升级后的看瓜窝棚。乡野永远都是一坛清洌绵纯的老酒,小酌两杯,便会熏熏然飘飘然,羽化登仙。
不到黄河非好汉
周末常常去亲近乡村田野,可当长假来临时,那种想看更远的乡村更大的田野更高的山峰更宽的河流的冲动就再也压制不住了。这是一种狂热,一种宗教似的狂热!09年写下的这些文字,便是最真实写照。
“国庆”将近,好事者于大厅通报栏处贴出告示,招人组团进京。我行至此,见之,怦然心动:何不仿此君张告于此,寻志同道合者,畅游临沂蒙山?遂请单位“字圣”承进京告示书之:十一将至,欲结伴单车畅游蒙山,诸君如有意,唯糊糊马首是瞻。
适值下班,大厅内人头攒动,嘈杂如夕鸟归林,见单车出游通告,嗤声雀起。
一君言:此去蒙山,不知其几百里也,单车往之,日恐不至;既达,人已疲极,了无览景之致矣!
另一君亦言:吾车破旧,难胜此任。且日踏单车数百里,沿途或鸡飞狗走,或阡陌交通,瞠目乏景,何乐可言,于游乐之旨相悖,安能之往?
吾闻而悲焉,莎翁以“万物之灵长”呼之芸芸诸君,敬畏之情可谓空前。寒暑易节,轮回至今,此“万物灵长”竟越发不如博友笔下之候鸟矣!候鸟每每迁徙,险途渺渺,风吹之,雨淋之,雷轰之,电扰之,然魂牵梦绕之乡,令其弗懈弗怠,羽翼簿簿,似不堪重,犹毅然决然,“万物灵长”却无以至区区百里之遥,岂不令鸟豕犬虫之类哂笑?
糊糊愤然:竖子,不足为伍!吾单车独往矣!
黄河口之行,就是这种冲动下的第一次远游。对于一个毫无骑行经验的菜鸟来说,再也没有比准备不充分更可怕的事了。当我还为自己花了三个多小时成功翻过山亭大大小小十几座山头而沾沾自喜时,莱芜山区的路彻底粉碎了我的骄傲。路上除了气喘吁吁的货车艰难的爬着望不到尽头的长坡,就再也看不到一个行人。那天阴云密布,空气潮湿得都能挤出水,衣服粘粘的贴在身上,闷热难耐。山风呼啸,铁塔上的高压线发出刺耳的哨声,让人不寒而栗。会不会下雨?前面是否有人家?还得多长时间能走出去?车子会不会扎胎?一个又一个无解的问题在脑子里盘桓,那种压抑感至今还让我心悸。六七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就在这起起伏伏山路上孤独无助惊惧中咬牙坚持着。所以,当我过了莱芜淄博的界牌,一路下坡进入博山时,竟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长途的第一步尽管迈得跌跌撞撞,但却让我懂得了很多东西,之后的长途,我变得从容。
骑行不是耍酷,它应该是一种寻找,一种寻找中的沉淀,一种沉淀中的健全。
我在路上……